《北京终究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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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终究与我无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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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泉跟陶洁上课时就分在一组,两人一前一后,做习题时他给陶洁帮助良多,所以两人挺聊得来。
不过陶洁并没有向别人坦白自己经历的打算,于是很含糊地用“发展、前景”之类的老调子打发了他的种种疑问。
她不喜欢被人盘问,又抓不到反过来盘问对方的机会,好在酒店就在眼前了,车上稍稍安静下来的气氛再度被骚动搅乱,李泉伸长脖子看窗外,停止了对陶洁的打探,她暗自松了口气。

1-5

三十几个人呼呼拉拉进酒店,场面甚为壮观,到了预定好的大包厢,位子是随便坐的,陶洁等坐下来后才发现麦志强居然坐在自己正对面,她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麦志强跟人说着话,好像是在回答谁的提问,目光随意在众人脸上扫过,待到经过陶洁时,似乎终于认出她是谁来,目光稍有停留,微微颔首,陶洁赶忙也报以一笑。
爱丽丝跑出跑进了好几趟,等最后一次出去后再回来,包厢里已经坐得满满的,没她的位子了,本来就是三十多个人硬凑的三桌,席间都比较拥挤。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陶洁没法袖手旁观,于是去找服务员又在他们这一桌添了把椅子,爱丽丝落座,跟陶洁之间就隔了一个李泉。
酒宴不比课堂,主要以闲聊为主,而且是以老员工布道授业的形式展开,底下一群菜鸟配合着频频提问,每桌上都有一个口才最突出的讲师担当此重任。陶洁这一桌上的“主持”既不是麦志强,也不是爱丽丝,而是人事部的一位牛人,他讲述着自己在招聘过程中采用的各种精妙的阅人手段,听者在惊讶入迷的同时,又深感自己是如此幸运,没有碰上这位老兄,否则只怕也要人仰马翻,挫在BR门外。
可能是自己进来时没遭遇那么多波折,陶洁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倒是跟她在几个论坛上看到的“谣传”比较吻合,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牛人在高谈阔论时屡屡提到一个老外的名字,并引用了颇多他说过的话,陶洁觉得名字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转首低声问李泉,“琼尼汉克斯是谁?”
李泉未及回答,坐在他下手的爱丽丝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连牛人的演讲都停顿下来。
爱丽丝指着陶洁,咯咯乐道:“你是我做的这么多期培训中唯一一个不知道琼尼是谁的人!”
大家闻言也都笑起来。
笑声中,李泉回答了陶洁,“琼尼是BR现任的全球总裁。”
陶洁恍然大悟之余,却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明明在新员工培训的第一堂课上就有讲师提过,可惜她天生对老外的名字很迟钝。
大多数人的笑声还是善意的,没有谁会为此而觉得陶洁有本质上的问题,唯独除了爱丽丝。
原本只是个私底下讨论的问题,她却公然提出来给大家当笑料,其用心之“险恶”让陶洁心寒,尽管她似乎只是当作一件有趣的事来调节气氛的,可陶洁依然接受不了。
她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且隐有怒意在皮肤下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凡是看到她此刻脸色的人都有不妙的预感,空气也略有紧张的凝滞。
“这种乌龙我也有过。”坐在对面的麦志强忽然笑着开口,“我刚来BR的时候,也不知道当时的总裁是谁,那时候还是乔治当任,全球知名的管理大师,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麦志强吸引了过去。
“四年前我去法国领增进业绩的一个奖项时还跟乔治见过一面,我告诉他我是在公司干了两年后才知道他是BR的全球总裁,他笑着说很高兴我终于能够认识到他的存在。”
大家都被逗乐了。
“所以说,不知道公司的总裁是谁也没什么,但是你必须了解你自己的职责,你老板对你的期望,还有——你所在团队的目标。”
麦志强的打圆场无疑是救了陶洁,她对爱丽丝积攒已久却无处发泄的怒意终于成功缓解,其实事后想来,如果当时她向爱丽丝发难的话,产生的不良效应肯定全归自己,人人都会觉得她小孩子气,连玩笑都开不得,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绝不是这么回事。
她向麦志强投过去感激的一瞥,而他并未接收到,彼时他们的话题早已转移到前任传奇总裁乔治的身上去了。
经过这件事后,陶洁对麦志强的好感越发明显。
酒宴散后,大家相继往包厢外走,回酒店的同事仍然坐上大巴车,本地的职员则自己打车回去。
陶洁不想跟人挤,撤离得比较慢,很凑巧,她在包厢外的走廊上跟麦志强撞了个正着。
“麦总,今天的事,谢谢你替我解围。”她真心诚意地向麦志强表达谢意。
麦志强会意,淡淡一笑道:“没关系。”顿一下,似乎在斟酌,但还是开口道:“爱丽丝个性很直,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人其实挺不错的。”
陶洁点点头,“我明白。”心里却因为他替爱丽丝说话而有点不是滋味。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陶洁刚在卫生间里费劲地冲完澡,就听门外有响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李耀明也下班回来了。
陶洁在镜子前整着自己蓬松的头发,她已经开始习惯卫生间里那股永远挥之不去的异味了。
李耀明笑呵呵地走到她面前,“培训结束了?”
“嗯。”她嘴里咬着两根黑色的发夹,说话含糊不清,“你吃过了?”
“是啊!加班加到这么晚,公司再不给提供晚餐就忒没人性了。你呢,吃的什么?”
陶洁理好头发走出来,闷闷地说:“在酒店吃的,有聚餐。”
李耀明从后面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势搂着她坐到床上,“好像不太高兴嘛,又怎么啦?”
陶洁一声尖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滚倒在床上,然后爬起来使劲推他,“你还没洗澡呢,别坐床上呀!”
李耀明的脸一下子垮搭下来,抽抽鼻子,“你的洁癖真要命!”
可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乖乖去洗澡,今天回来得早,上了床还能温存一会儿。
等他火烧火燎把自己弄干净了回到床上,陶洁却依然皱着眉,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又跟谁闹别扭了?”李耀明瞅着她的脸色猜测,“爱丽丝?”
陶洁就把在酒店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我不喜欢爱丽丝,一点都不喜欢。”陶洁愤愤地扯着枕头套上垂下的流苏道,“她刻薄,势利,虚伪,整个人象只刺猬,张扬得不可一世。可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讨厌我?我又没得罪过她!”
“可能你们俩在气场上不对盘吧。”李耀明敷衍着道,“谁也看不惯谁。”
陶洁瞪着他,“你的意思是她没有错,她那么欺负我还是我的问题喽?”
“当然不是。”李耀明赶忙为自己澄清,“我当然是挺你的!但是,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谁让你是新人呢,对不对?总之,每家公司都差不多,老员工总是要有意无意排挤一下新员工的。”
“我真想不通。”陶洁心头的郁结依然难解。
“想不通就别想了,”李耀明搂住她,轻轻吻她的脸,“时间长了,就会没事的。”
“我不喜欢她。”陶洁喃喃重复着。
“我知道。”李耀明嗓音嘶哑地低哝,喘息甫促,吻得更加深入。
陶洁脑海里却是自己受窘时大家笑呵呵的脸,还有麦志强最后那句替爱丽丝辩解的话,她的心里更加愤懑难耐。
“我连BR都不喜欢……”她的这句话被李耀明投入的亲吻给吞噬了,之后,是她整个的身心。

2-1

酷暑说来就来,陶洁的上下班之旅更加难熬了。
初来北京的时候,因为陶洁的工作没有着落,李耀明租住的地方选择了靠近他就职的公司,出门坐公交三站路就到。而BR在国贸,陶洁得先坐地铁四号线到西单下,然后转一号线到国贸。相比较坐公交车,堵车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但天知道地铁上有多拥挤!
BR其实是有班车的,只是不经过陶洁住的地方,李耀明曾经考虑把住所换去离国贸近一点的地方,或者挪到有BR班车经过的地方,但打听了一圈下来,租金是个大问题,而且那样一来,李耀明上班就不太方便了,他们公司可没有班车。
陶洁反过来劝他,“算了,忍一忍吧,反正也是暂时的,等将来咱们自己买房子的时候再好好考虑好了。”就此作罢。
只是天天挤地铁当夹心饼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穿着薄衣短衫的夏天,还有很多别的意想不到的烦恼。
陶洁于是常在挤得满坑满谷的车厢中盘算买房大计,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
但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层新添的烦恼。
自从有了买房的打算,陶洁就开始关注起北京的房市来,这一关注,她才发现在北京买房是一件比找工作要艰巨得多的任务,不是光靠决心与信心就能解决的,它需要的最关键因素还是实力。
家里有能干的妈妈和体贴的爸爸,陶洁从小到大就没为柴米油盐的琐事烦过心,就连买房的事,也是父母作主就买了,她跟着搬过去就是,M市的房价近年来虽也噌噌飙升,但总体价位还是牢牢控制在万元以下,根本不象在北京,一万多块一平米的房子,简直可以说是便宜了。举目望去,四环以内是想都别想了,就连她现在住着的这栋始终嫌弃的旧房子,即便她愿意以这个价格购下,房东也未必愿意卖。至于四环以外,那还得看地段、楼盘质量。
听李耀明说,他有不少同事已经开始向燕郊方向发展了,因为当地开发出来了好几个楼盘,都以价格低廉著称,再配合上开发商宣称的即将投入建设的城际铁轨,据开发商介绍,从燕郊到过国贸附近,只需半个小时。
每平米五六千元的价格,陶洁听了也颇为心动,可翻开地图一看,燕郊根本连北京的郊区都算不上,它属于河北廊坊管辖,她顿时气馁不已,千里迢迢跑北京来扎根,难道还要扎到北京外围的一个小城镇上去?那还不如回自己家乡呢。
不过即便他们打定主意买在燕郊,现在也根本没钱可以付首付。房价成天往上攀爬,让所有观望的人都心惊肉跳,陶洁看着他们存折上那点钱在房市里的贬值速度不亚于跳水,心疼到几近抽筋,又觉得惘然,究竟是什么在主导这样的疯狂?开发商?炒房团?还是每年蜂拥入京的毕业生?
对于小老百姓而言,分析这些因素无异于纸上谈兵,意义不大,只要他/她还坚持要扎根在北京,那么怎样才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是最具意义的事情,无数蝼蚁们正为此殚精竭虑地付出努力。
又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陶洁从租房里出来,先在新村门口那一排煎饼果子的摊位前停下,顺手点了两样,小贩麻利地打完包递给她,与此同时,她也把钱递过去。吃过好多次了,彼此都有数。
今天早上又起晚了,没来得及做早饭,李耀明上班比她早半小时,起床时见她没醒,也没叫醒她,悄没声地走了。
陶洁是被手机上自己设定的最后一道夺命闹钟催醒的,头昏脑胀爬起来,叹一口气,又只能去吃油腻腻的煎饼果子了。她其实喜欢喝粥,在家里的时候,妈妈每天早上都会事先炖好,等她起来,一碗稠软的米粥早已提前放置在餐桌上,就着面包或者油条吃,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陶洁狠狠咬下一口有点发硬的面食,把美好的记忆从脑海里驱赶掉,顶着白茫茫热辣辣的阳光向着公交车站疾步奔去。
地铁车厢里又是人满为患。
陶洁感觉自己象书中的纸片一样被掩合得严丝密缝,脑袋向左向右都转动不得,不是旁人厚实的肩背就是呼出热气的口腔。
她只能向上看。
上面的景致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数只蜡黄的手吊在横杆和拉手上,象极了家乡的大婶伯母们春天里醃晒的雪里蕻,呼啦啦挂了一晾杆,凄苦地在风里摇摆。看久了,心头陡然爬过一道森然的凉意,仿佛身临一部恐怖片,她慌忙闭上眼睛。
车速骤减,很快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进站了。
短暂的松动后,密度变得更大,仿佛被夯实的泥土。
陶洁艰难地抬手想看看腕表上的时间,才挣扎到一半,就有狐疑和嫌恶的目光象防贼似的朝她射来,她僵了一下,放弃了,看也是白看,徒增焦虑而已。
终于,广播里传来提示信息,国贸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陶洁在车门临关闭前两秒突破重围,如一条灵巧的鱼, “嗖”地游出车厢。
车子即刻绝尘而去,陶洁拢了拢半长的头发,又弯腰掸去脚板上被人踩踏所致的脏迹,重重呼出一大口气,含着煎饼果子的余香,她吞吐几番后,感觉自己象只充了气的皮球,再次饱满起来。
抵达自己的蓝色格子间里时,陶洁瞄了眼时间,九点还差两分。
BR是不定时工作制,上下班不用打卡,全凭自觉,据说是秉承美国人的民主自由作风,陶洁刚来时颇不习惯,她原先在家乡的一间韩资企业工作,上下班时间总是抠得死死的,被监控惯了。
无论是民主还是自由,其实都是表象,进公司一周后,她就尝到了美国式的疯狂,同时也领悟了所谓“不定时工作制”的深刻涵义:不是你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而是老板想让你什么时候加班你就得什么时候加班!

2-2

屁股还没在椅子里坐稳当,她后面的爱丽丝就扬起手塞给她一摞评估表,“陶洁,你上午能把沟通技巧培训的评估报告做出来吧?我刚才粗粗看了下,成绩还不错。”
陶洁心里的疙瘩陡然厚了一层,咬了咬唇,还是默不作声地接过来,耳边是爱丽丝甜腻腻的一声,“谢谢哟!”
自从爱丽丝从气场中感觉出陶洁的觉醒后,每次让她帮忙做事,倒是要比一开始客气了几分,但并未减少使唤陶洁的次数。
小半个上午,陶洁就跟一堆评估表卯上了劲,输入数据套用公式算出培训课程的分数只是一部分,难的是对未达标的项目作出合理的解释和今后的改进意见,这根本应该是爱丽丝的工作,但她给了陶洁几份旧报表作为参考,一定要把草稿先搞出来,然后她在草稿的基础上修改。
编故事不是陶洁的长项,她对着电脑屏正冥思苦想之时,贝蒂给她打来电话,让她立刻去她办公室一趟。
陶洁只得扔下手上的活儿往贝蒂的办公室冲。
从贝蒂手上接过新任务时,她的心头一阵抽/搐,又是表格加数据,还有下面那一条条横线,铁定又是让人往上填改进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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