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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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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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不能伴她直到白头?
叶裳容鼻子突然酸起来。她连手都被他压着,只能转开脸不看他。
“灼然,我的灼然。”刘启文突然低叹了声,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似触似离,“我的灼然是聪明的,明艳的,也是不会自欺欺人的。那句话不是你不说就可以当它不会实现的。来,跟着我说一遍,刘启文很快会死。”
叶裳容只是闭上眼睛,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你再不说,我就咳给你听。”刘启文凑近她的耳朵,“咳到吐血,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
叶裳容咬紧牙,就是不肯开口。
刘启文却微微勾起了点唇,竟真的轻咳了声。
明显是假咳的声音落到叶裳容耳里,甚至响过炸雷。她猛地瞪大眼睛,满眼惊怒,“你——”恐慌、惊惧,还有白绫帕子上那点鲜红的血,突然又在她眼前晃动着。
刘启文再咳一声。
“你很快会死,我知道的,我知道了还不行吗……”叶裳容的声音开始颤抖,“所以求你别再咳了好不好……” 
“好孩子。”刘启文也松了口气。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如蝴蝶扑扇着翅膀轻柔无比。他先是用唇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然后换上了舌,一点一点慢慢地探索着,研究着。
好温柔。
细致得就像一道拂过耳边的凉风,却在不知不觉间就攻城略地,侵占下了城池。
叶裳容在他的轻柔里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刻,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边。
“好点了?”刘启文低笑。
叶裳容回以轻哼。
她知道他是让她面对现实,说出来的确是好多了。
但是这种方法……
再哼一声。
“生个孩子?”刘启文略挑眉,突然凑到她耳边说。
“你活不到他能养活自己的时候,我亲手掐死他。”脸红,显然不是叶裳容会做的事。她只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她言下,倒没有反对的意思呢。
刘启文眼里添上几分愉悦,“看你那么喜欢玉儿。”
“我喜欢的是玉儿。”她看着他,“我不会因为喜欢你,而去喜欢你的孩子。”
“可惜。”刘启文似乎想叹的,只是实在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愉悦。

   

闲聊

  叶裳容把茶递到刘启文手上,然后环视了一周。
通常来说,书房里最该有的书案和椅子,其次是书架并笔墨纸砚之类。就算主人终年不来一回,样子却都是差不多的。不过刘启文的书房,显然不同。
他书房的中心,是一张形制特别的软榻。不止暗格特别多,甚至书架、高几都绕着软榻放置,务求榻上人伸手可及。屋子里不是没有桌椅,只不过都靠着门边放置,最多也只算个应景罢了。
叶裳容进这间书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平素都是搬了椅子在榻边坐着,今日却突然觉得远了点。而那张底下铺了两三寸厚的软榻看上去又着实宽大,不由得就朝榻边走了过去。
叶裳容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去的时候,刘启文却是闻歌知意。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朝里面让了让。
叶裳容挑眉,索性拿了多余的枕头充作凭几,虽然双脚还在地上,人却已经是半倚着了。
“有东西要从长安拿过来吗?”
如今还是早春,刘启文的屋子里还不敢大开了窗子。于是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只余下淡淡的一片。刘启文靠在枕头上,他肤色里病态的苍白无所遁形,却衬得那双眸子愈加乌黑,乍一眼过去,就彷佛她的玉佩一样。
“不是。”叶裳容倒没想过去问,整日里不出静园的他,是怎么知道她遣人回长安的,“送封信过去问点事。”
刘启文于是没有再问。彷佛刚才也不过是顺口闲话,说过就罢了,并不当成件事。
“如今的金司员外郎,据说是凤清竹的学生。”叶裳容倒是自己说道,“我想问问,有没有可能让玉儿拜师。”
“嗯。”刘启文只淡淡应了声。
“就这么放心我?”叶裳容挑眉,“不怕我是诓了你之后,再把小玉儿拢在手心里,将来好谋夺刘氏家产?”
叶裳容深知腹诽坏话之类,永远禁绝不止,何况她把绿荷赶走也的确手段粗暴了些。于是乎,绿芷经常学回来的那些话,她其实是当故事段子来听的。一个比一个离奇不说,还都有鼻子有眼的。
刘启文倒是弯了下唇角,显然也不是没听过底下那些五花八门的传闻,“你看得上眼吗?”
叶裳容一怔,嘴角突然就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刘启文这么句话,不得不说其实是带了点恭维的意思,只是叶裳容也真是没把刘家这样的家底放在眼里。
倒不是说她视金钱如粪土,又或者敢放话说自己也赚得到。只是田地乃是靠天吃饭,偏又没法带走,千倾良田虽能让刘家殷富,却也生生地把刘氏子弟困死在这小小的管阳城里。
何况,被铁蹄踏过一遍的田地还能长出什么东西来?
“凤……”刘启文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邵边的那位凤先生?”
“嗯,就是那位。”
“你是想让玉儿将来入仕?”
“也不算是。”叶裳容想了想,说道,“如今玉儿也到开蒙的时候了,总得先安排好这些。我打算请姑父介绍几位有功夫的过来。”
刘启文失笑,“贪多嚼不烂。”
“我也没想让他都学会。”叶裳容正色起来,“一来身子好才是最主要的,二来他将来无论想不想做官,总不能目不识丁。我想着等他过了十五,可以送他出门看看。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他游历回来差不多该二十了,正好定下将来想做的事,也好……”叶裳容嘎然而止。
刘启文不知何时,眼里露出些许憧憬与微酸的情绪。叶裳容刚才兀自说得尽兴,却忘了眼前这人,连静园的门都没出过几回。
叶裳容能看出刘启文的感慨,刘启文自然也看出来她的尴尬,“这么替玉儿打算,不怕将来你自己生的那个拈酸?”
自己生的那个……呢。
叶裳容垂下眼。
那日刘启文逼她说出个死字,的确不无帮助。只是她能振作起来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却并不代表她是在玩笑。
真的失去了刘启文,只怕这辈子她都无法开怀了。
至于孩子,如果她真的生刘启文的孩子,只怕一生一世都会沉浸在失去刘启文的痛苦里。掐死他是肯定不会,但是她也肯定不会爱上那个孩子。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失落的表情,叶裳容身子向下滑了些,额头贴到他肩上,闭上眼睛。
这人大约是常年喝药的关系,身体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味。与衣物和被子上残余的熏香混合成一种干净又温暖的味道。
彷佛,春日午后的阳光。
“君宁,上巳节我要回长安一次。”虽然一点都不觉得困倦,但叶裳容就是这么靠着不想动,“家里的亲戚总要去走走,不能生疏了。”
叶家如今只剩了她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叶家的人脉关系她却不打算扔。那些是“她”的父亲留给她最有用的东西,白费了可惜。逢年过节总要在那些长辈面前道声好,求人的时候才好开口。落下个无礼的印象自然不好,如果人家连叶裳容这号人都彻底忘了,更是不妥。
“要银子直接拿,不论多少都不用问我。”
而刘启文,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依旧语气淡淡。
这人,总是那么明白她想说什么呢。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欣喜在心底弥漫开,融合进之前的温暖里,几乎让她止不住自己的微笑。
并不是说她打刘家银钱的主意,只是理应“从小”随父在江南长大的叶裳容,哪里在京师有那么多认识的人家?死得只剩姑妈一家的她,又哪里来的那么多要走的亲戚?
刘启文明白她。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并且也相信她能做到。
叶裳容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他怀里。
“一起?”刘启文脸上微显倦色。
他有午睡的习惯,她之前也不过想陪他说话消食的。
一个好字,几乎冲口而出,但是想起她还有事要做,只能遗憾得摇摇头。
“真的不?”刘启文挑了下眉,略略勾起一点唇。
叶裳容动摇起来,“还是算了。”她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就这么躺下去,索性起了身。
于是刘启文,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叶裳容单膝跪在榻上,凑近,然后碰了下他的唇。
“晚上想吃什么?”

   

再遇

  当叶裳容抬头看清楚自己在哪里的时候,着实一愣,甚至连搭在马车车厢上的手也忘了收回来。
这里是,一个名叫“青罗”的所在。
叶裳容脸上表情虽然没变,却不由得抿了下唇。
今早刘启文说瓷器铺子接到一笔生意。买得虽不多,买主却有些特别,据说竟是京兆尹府上。虽然来的只是府里一个小管事,轻易却也不敢怠慢了。刘仲仁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到管阳,于是只能委屈叶裳容出去见见了。
本来老夫人在时她也没少做过这个,叶裳容当时随口就应下来,路上一直在听相陪过来的瓷器铺管事说来人的性情忌讳之类,于是竟然下了马车才发觉来的是什么地方。
“小,小姐?”同来的瓷器铺管事姓陶,见她站着不迈步子,等了好一会才开口提醒。
叶裳容瞥了眼额头见汗的管事,自然以为他是为了眼前这个地方不安。
……也只能进去了。
叶裳容心里五味杂陈。但无论如何杨家不能得罪,特别是为了这种“小事”临时爽约,更不值得。
“进去了。”
叶裳容开口的瞬间,陶管事明显松了口气。
开门出来迎客的,却是个认识的。流离脸上阳光温暖的笑容一僵,瞪圆了眼睛,“……小姐?您终于肯——”
“杨府的齐管事到了吗?”叶裳容不由皱眉。
终于肯,什么呢?
叶裳容截住他的话,不想让他说下去,也不想听到他接下去的话。
“已经……到了。”素来跳脱活泼的流离眼中闪过一阵明显的不满和怒色,却在刹那间又回复成之前的样子,快得就彷佛是她的错觉,“两位请随我来。”
青楼饮宴,总没有大白天就去的。而叶裳容以前忙着这样那样的事,常常也都是在日暮时分才到这里。一路上花草树木,都熟悉得与记忆里分毫无差,却又陌生得似乎第一次看见。
那个人……
她刻意封存,不愿也不想再提他。
只是走在这条,她曾经无数次怀着喜悦和期待走过的小径上,那个人的一切就突然叫嚣着再次在她眼前翻腾起来。
那双漂亮的凤眼,那凉滑如丝的声音,还有柔软的唇,滑腻的舌……
她曾经是,又或许现在还是,爱着他的。
但是……
深呼吸一口气,叶裳容让自己拉出一抹温和的笑,看着流离拉开雅间的门然后走进去。
她知道他憎恶着青楼还有他自己的身份,所以轻易是见……不到他的……
雅间的门一开,叶裳容顿时呆立当场。
那个陪坐在下首,一身黑色深衣的艳丽男人,不是将离又能是谁?
刹那间,理应温暖微甜的情绪爆散开来,四溅的火星烫得她满心都是灼痛的感觉。
叶裳容抬起手里的宫扇挡住脸,闭上眼。
深呼吸。
冷静。
再放下扇子时,她已经可以嫣然浅笑,“累得齐大人久候,是裳容的不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宫扇挑起门上珠帘,走了进去。
正在说话的两人同时转过来。上首的男人相貌平常,见叶裳容进来先是眼睛一亮,看了看身边的将离又茫然起来,待目光最后扫过陶管事之后又露出明显的鄙视。
将离在叶裳容和陶管事出声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叶裳容和她身边的管事,表情平静得彷佛完全不认识她一样。只在双方见礼过后,揖了一下算是见礼。
怒火腾一下就窜上来了。
叶裳容咬了咬牙,努力将注意力拉到瓷器生意上。
几人互道姓名再道久仰,然后便各自落座。“来来来,有肴无酒岂非煞风景。”齐管事才一坐下,立时便让随侍在旁的小厮替叶裳容斟酒。
叶裳容看了眼杯子里清澈的酒液,虽然对方满眼看好戏,或许还有几分垂涎的神色,也只能浅浅一笑,然后一口饮尽。
“好!”齐管事一拍手,“人道相逢就是有缘,我敬叶姑娘一杯。将离公子觉得可是?”他说是敬,却连举杯的意思都没有。
一旁的将离起身,绕过半张桌子过来替叶裳容倒酒。满满地斟了,甚至几乎要满溢出来才勘勘停手,“叶小姐请。”
陶管事沉下脸。
虽然说让女人出面谈生意的确有些轻慢,但是对方刻意灌酒,背后的心思就更不堪。他知道叶裳容在刘家是什么身份,现下别说被人占便宜便是喝醉了,回去也有他好受的。“小……”
叶裳容却没功夫去看陶管事。那轻柔丝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后,叶裳容只觉得心里一荡。她一口喝干第二杯酒,僵着脖子不让自己看向倒酒的人,然后扬起微笑对齐管事说:“夫人最近可好?”
对面齐管事一怔,“叶姑娘认识我家夫人?” 
“年前在霓裳居里遇见后,又在西市卖玉器的铺子里碰上过。”叶裳容拿宫扇半遮住自己弯起的唇。
“是吗。”齐管事闻言倒是没有不信,表情却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可惜我如今在管阳脱不得身,上巳节只怕要爽了夫人的约会了。”叶裳容笑着,一边端起酒杯小口抿着。
“叶小姐去长安不过短短半年功夫,就能与杨夫人定下约会,还真是神通广大。”将离开口,语调虽然平淡,但是落在叶裳容耳里却怎么听都有股子讽刺的意思。
齐管事收敛了垂涎,露出几分疑惑。
“裳容只身流落在管阳三年,好不容易寻回自己家,自然要乘着年节时多走走亲戚。”叶裳容笑得自然,甚至毫不避讳自己到处攀关系认亲的事,“齐大人也知道我们妇道人家,衣裳发钗的也能聊半天。杨夫人说上巳节的时候带我出去逛逛,顺便也看看江南那里的金钏式样。”
叶裳容自然是解释给齐管事听的。她说话时不仅把将离略了过去,甚至连瞟都不曾瞟过他一眼。
这一番话实在合情合理,听得齐管事点了点头。他不满地看了眼将离,虽然将离是顺着他的意思才说的那番话,但是如今明白了眼前人确实认识夫人,不由得就怪起将离多事来了。
叶裳容拿扇子半遮了唇轻笑,“将离老板素来见惯了学子商贾,对女儿家的心思只怕是不明白的。”
她这话似是开解实是贬低,在场的哪里有听不懂的。除了将离脸色一冷之外,齐、陶二位甚至还笑了笑。
叶裳容当然知道,将离是恨极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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