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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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无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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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小碟里装著三块,只见这孩子虽然看得眼馋,可也拿著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嚼著,每个碟子上的糕点只吃一块。
  
  “没有哪一个是特别喜欢的吗?”景非鸾有点好奇的问。
  
  颜倪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立刻放下筷子,把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後才答:“大王,我喜欢红豆糕。”
  
  “那怎麽不多吃点?”景非鸾又问。
  
  颜倪有点生分的笑了笑,带著点羞涩说:“以前在家里一块留给爹爹,一块留给娘,可现在娘不在了,所以留给大王的。”
  
  一副画面就这样唐突的出现在景非鸾脑海里,种满花海的凉亭中,三个人围著石桌而坐,一壶清茶,几块糕点,香甜的气息引得蝴蝶飞舞翩翩。他和颜傅不时谈笑,这孩子在一旁嘴谗的吃著糕点,多麽和谐的一幕场景。
  
  “再端些红豆糕上来。”景非鸾转头对一旁的宫女吩咐,又换上柔和点的声音对这孩子说:“多吃点吧,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宫里多的是红豆糕。”
  
  有点受宠若惊的点点头,颜倪又拿起了筷子,但又觉得要表示下谢意,於是说:“大王,您比我娘好多了,我娘老说吃太多甜食会坏牙,一般都只让我吃一点点。”
  
  景非鸾托住头,看著他鼓起来的腮子一动动的,顿时笑眯了眼。
  
  原来,小孩有时也不是那麽讨厌的。




第十四章

  颜倪长了一张圆圆的小脸,没遗传到父亲般修长和高挑,他有点胖,甚至还显得有点笨拙,却生出一种无邪来。景非鸾发现最近喜欢上做一件事,就是在这孩子塞得满口糕点的时候,用手指掐他肉肉的面颊,看著他一副有口哭不出的模样。
  
  每当那双清澈的眼睛渐渐发红,饱含著委屈无声的控诉著,景非鸾总是大言不惭地道:“你吃了孤的东西,就要逗孤开心,这叫等价交换。”
  
  十岁小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往嘴里塞进一块糕点,心想,既然如此,那干脆吃多一点。景非鸾不得不在一旁叹气,若他的父亲也如此容易收买,那该有多好。
  
  “王,探子回了密报。”炎毅把一颗蜡丸递过去。
  
  景非鸾接过後捏碎外壳,取出来一张小纸,看完後脸色异常低沈。颜倪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心生畏惧,老老实实的把筷子放下。
  
  思量了片刻,又看到这孩子实在是乖巧,景非鸾将手里的小纸一揉,笑著问:“跟孤去接你爹爹回宫可好?”
  
  这孩子立刻笑开了眼,忙不停的点头,炎毅却心中一惊,捡起被抛到桌上的小纸细看,方知道颜傅出事了。
  
  他还没开口,景非鸾便举起手来打断:“什麽都不必说了,孤意已决。”
  
  这个君王向来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不顾炎毅的反对,对外宣称因病休朝为期一月,让大臣们谨守本分各自分工。然後便换上轻装,携了颜倪带上炎毅,三个人一匹马车向连城进发。
  
  此次秘密出宫决定仓促,一路上炎毅时刻绷紧著神经,别说睡觉,连合眼小息也打醒十二分精神,惟恐会出半点意外。从都城到连城,十天的路硬是七天赶完,看著颜倪好象瘦了一圈的脸蛋,景非鸾竟然感到心疼。还好这孩子懂事,也一心盼著见亲人,整日闷在马车里也不吵闹,只是一路颠簸难免疲惫。
  
  连城郊外有一处地方叫李家村,偏僻而简朴,上次土匪杀进城洗劫时,倒是逃过了一劫。而不久前刺杀行失败而受伤的颜傅,昏倒在村口时恰好被人发现,被一对年迈的老夫妇收留家中。
  
  那利箭几乎穿肩而过,又被他硬生生将箭拔了出来,造成伤口扩大失血过多,整整昏厥了三日方能苏醒。住在当地的都是农民,哪见过这样严重的伤势,找了个乡村大夫看了下,再敷上点草药便了事。
  
  简陋的木屋,门前放了几个装满干辣椒的簸箕,屋檐下门口边上还挂著几串玉米,连水缸也缺了一个口子。颜傅伤口疼得厉害,也只能勉强下床走动,因为刺客的事连城里已经戒严,他也被迫暂时躲藏在这小村里。屋主两夫妇都要下田,平日里就剩他自己,经常在门前的小凳上一坐就是一天。
  
  当景非鸾根据密探的情报找来,看到他穿著粗陋的布衣,脸色憔悴的半靠在门边打盹,心里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爹爹!”颜倪跑过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颜傅震惊之下又痛得脸色发白,当看到景非鸾和炎毅两人也正朝他走来时,一向平静的表情难以维持下去,傻傻的坐在小凳半天回不过神。
  
  “伤得严重吗?”景非鸾劈头第一句便问,然後又觉得不妥,顿了下又说:“孤带了药来,先让孤瞧瞧伤口。”
  
  颜傅一直察觉自己被跟踪,也猜得到这次受伤会有人来,没想到等了那麽多天,来的竟然是当朝的君王。惊讶之下心不由一暖,村里的人虽然收留了他,但也只是出於善心,始终还有点忌讳,如今见到了儿子和熟人也算是放下心来。
  
  不顾他的推脱,景非鸾硬是要扯开衣襟查看伤势,炎毅在一旁不住皱眉,颜倪也是奇怪的看著他。
  
  “炎毅,你把孩子带出去玩会。”景非鸾突然停住动作说。
  
  “我要和爹爹在一起!”颜倪立刻喊道。
  
  “听话!”景非鸾声音大了点。
  
  颜倪被他吼得楞了一楞,眼窝立刻红了起来,扁起嘴一副想哭的模样。炎毅见状,立刻抱起他,对景非鸾点了点头便退出了屋外。
  
  只剩下两个人时,景非鸾才掀开了纱布,只见那伤口已经化脓,血水和糜烂的草药混在一起,看起来糟糕得吓人。颜傅静静的坐著,让他为自己处理伤口,一时间小屋里寂静一片,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忍著点。”景非鸾低声说了句,毫不手软的将药瓶里的粉末撒上去。
  
  像被火烧般尖锐的刺痛传来,颜傅咬住唇,虽然没喊出口来,但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景非鸾好象也松了口气,正在包扎的手刚才平稳许多,用干净的绷带几下就将难以入目的伤口遮掩起来。
  
  “臣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颜傅说到一半却止住了话。
  
  只因为景非鸾洗干净了手,又拿出贴身的手帕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虽然让人不好拒绝,可行为实在太过暧昧。
  
  “孤若要责罚你,又何必亲自到这来。”景非鸾端起满是血水的盆子,快跨出门槛时又低下头说:“其实…只要回来就好。”
  
  “殿下?”颜傅只听清回来两个字,正想问他回哪去。
  
  “你好生养伤,过两日便随孤起程回宫吧。”他说完已经走了出去。
  
  景非鸾带来的确实是良药,已经作痛了多日的伤口平静下来,带著不明所以的困惑,颜傅也终於能合起眼,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日落而息,当屋主两夫妇回来时,家里已经多了三位客人。除了那孩子像是正常人之外,一个表情冷得像樽雕像,另一个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老夫妇顿时在“雕像”犀利的眼神下只能哆嗦,一会又被美人的笑容勾去了魂,再加上手里那一大锭金子作祟,以至於他们说什麽都拼命的点头。
  
  打发了那两夫妇去了亲戚家,又把颜倪放到他爹床上去,景非鸾才有空好好歇歇,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在屋外守夜的炎毅又走了回来。
  
  他只能打个哈欠撑起眼皮道:“说吧。”
  
  炎毅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撩起帘子看了看那熟睡的一大一小,才又走回来说:“殿下,为何明知道此事有蹊跷,你仍坚持亲自出宫?万一……”
  
  景非鸾看了他一眼,把话接下去:“万一其中有诈,孤在宫外被刺怎麽办?”
  
  炎毅点了点头,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首先,景非暮不会现在动手,他要的是明正言顺,再者……”景非鸾望了帘子一眼,声音轻柔了点:“即使他是在演戏,孤也不想计较了,当初逼得他太紧,还怕他会一去不回,如今还肯演这麽一场戏给孤看,也算是用心良苦。”
  
  “即便如此,他也定是心怀不轨。”炎毅不赞成地道。
  
  “放心吧,孤自有分寸。”景非鸾又打了个哈欠,明显不想再谈下去。
  
  但愿如此,炎毅再不放心也不能多说什麽。
  
  木屋只有一张床,景非鸾吹熄了灯,趴在桌上瞌睡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天一直纠住的眉心终於松了下来。帘子的後头,颜傅一直紧闭的眼帘张开,清明得能倒映出窗外月光的眼眸里,哪有一点迷糊和睡意。
  
  松花江,一条古老而神秘的河流,时而温柔的在城镇之间的拱桥下淌过,时而汹涌的奔流在原野上,它也曾出现在颜傅的笔下,横跨整个炎国直达东海的怀抱。
  
  两岸翠柳飘飘,一艘华美的画舫停驻在码头,金色璃瓦红木船身,船窗上挂著淡紫色的轻纱,奢华而神秘的荡漾在绿绿波纹的河面上。
  
  还是第一次乘船,颜倪好奇的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不时将身子倾出船栏外,刚起好锚的炎毅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冷著脸把人抛进船舱里去。摔疼的孩子捂著屁股趴在地上,不服气的瞪著行凶的人,只见景非鸾上前扶起他,狭长的眼锋扫过,刚才还是一脸煞气的炎毅便低下了头。
  
  “殿下,从水路回都城起码要十五天,会不会耽误了朝中的事?”颜傅问。
  
  他换上了华服,那吓人的伤口已经不再化脓,虽然面容仍有点苍白,但剑眉入鬓丰采高雅,看上去仍是玉树临风。
  
  “不会,早就听闻松花江两岸风景如画,难得有机会亲眼看看这大好山河,先生就不必担心朝中的事物了。”景非鸾带著笑意说。
  
  也不管颜傅怎麽想,他转过对甲板唤道:“开船吧。”
  
  码头不远处的茶栈,两个带著斗笠的男子站在阁楼上,他们面向著前方,目送著华丽的画舫慢慢地驶远。
  
  “郝赫,如今可算得上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景非暮摘下了斗笠,将别在腰上那把矜贵的王剑拿下。
  
  “无须担心,连城往南百余里外,有个城库堆满了用於防水灾粮草。”郝赫说。
  
  “不……”景非暮蹙起眉头,摇头说:“我担心的另外一事,自古征战,若非正义之师难以得民心,更谈不上顺应天意。”
  
  郝赫也皱起眉头来,望著远处的江水想了许久才说:“确实如此,但我有对策。”
  
  景非暮立刻问:“什麽对策?”
  
  “跟我成亲。”郝赫突然转过身看著他。
  
  被他炽热的视线逼得低下了头,景非暮在心里为难起来。
  
  “你已经别无选择,若想成就大业,必须信我。”郝赫放肆地勾起他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能保证,将来你必会出师有名。”
  
  这个人虽然一再逼迫他,但到目前为止,却从来未失过信。景非暮即使再不愿意,也不敢用王位做赌注,他又一次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只能接受,只能臣服,除此之外无别的选择。
  
  画舫徐徐离开码头,轻纱也开始随风飘荡,船舱中渐渐飘出酒香,让人不禁沈溺在遐逸的情景中。
  
  “爹爹,你弹一曲给倪儿听吧。”颜倪指著船舱中的古琴说。
  
  “你爹的伤还没好,不能多动,孤弹给你听好不好?”景非鸾问。
  
  颜倪连连点头,溜回桌边坐好,占了个又可以听琴又可以吃到糕点的好位置。景非鸾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将先前上船前买好的糕点全打开,然後才优雅的坐到古琴旁。
  
  一拨弦,委婉缠绵的音律便流泻而出,时而高山流水,时而峰回路转,一跃九重天,一落霜满地。他闭起眼驾轻就熟地拨弄著,行云流水,不急不徐,弹指间,却仿佛将一切融入琴声里,连松花江的浪声也变成伴奏,随著琴声高低起伏。
  
  恐怕连世上最好的琴师,也无法做到像他这样的境界,一向调皮的颜倪,连糕点也忘了吃,傻傻的听著他的琴声。
  
  颜傅暗暗压下心底的惊讶,他虽然只是略通音律,也知道一般古琴只有五根弦,而景非鸾弹奏的这琴却整整十二根,比最复杂的古筝还多了三弦。不著痕迹的打量著,感觉到这个人变得有点陌生,不再像以往那般轻佻的骚扰他,也少了股咄咄逼人的尖锐。
  
  一曲终了,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只见景非鸾拂袖而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笑。
  
  一笑倾城。
  
  这四个字突然闪入颜傅的脑海中,对上他盈盈的笑意,竟一时心虚得无法别开眼。




第十五章

  夜幕下,松花江两岸轻烟绿柳,木质的吊脚楼,江面上七彩的灯火,漂亮得不似在人间。岸上的酒家,笑声和喧哗都传出很远,见到画舫经过,阁楼上的花姑娘都会拼命的摇著手帕。
  
  炎毅在船头掌著舵,景非鸾和颜倪在船尾的甲板上欣赏夜色,带著伤的颜傅在船舱里休息,虽然彼此没有交流,但都享受著这种在喧闹中宁静的感觉。
  
  扑通一声,砸起一片水花,一时得意忘形的颜倪竟落入了水中。在旁的景非鸾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扑腾著一把拽住孩子,硬是僵他托上了船尾的栏板。炎毅和颜傅听到了动静,两人同时赶往船尾,只见颜倪吓白了小脸,抓著栏杆半身还浸在水里,不熟悉水性景非鸾已经奄奄一息。
  
  两人都得救以後,颜倪才敢声大哭,而在伏在炎傅怀里的景非鸾,脸色却越来越发青,紧咬著唇仿佛在忍耐什麽。
  
  “殿下,没事吧?”炎毅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用手掌又一下没一下的抚顺著他的背。
  
  被推到一旁的颜傅怔了怔,看著在别人怀里颤抖的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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