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触动
龙哲与沈念坐在凉亭内说话，原本沈念就是安静的性子，因此，没说几句便没了话题，龙哲帝王zuò久了，以往哪一个不是巴结着他，期盼他的垂怜，但是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沈念，便觉，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他坐着也是好的。
站立在亭外的龙言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锦语，眼神里满是责怪的神sè，锦语微微冲着龙言行了一礼，并未说什么。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皆是恭顺，龙言即使有满腔的怨气在此刻也是说不出来的，只能挫败地生着自己的闷气，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对她太过宽容。
“别生气了。”顾及着龙哲在里面，锦语特意yā低了声音，“念儿这一世不会喜欢他的。”
“哼，最好是这样。”龙言看了眼被厚重布帘遮挡住的凉亭，不得不小声地冷哼着。
见龙言如此，锦语便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漠疏离的微笑，shēn上的红衣犹如忘川河旁生长着的彼岸花一般。
虽无彼岸花的幽香，却沾染了彼岸花的神韵。锦语的美，清清冷冷，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娇艳，倒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样的锦语，龙言是头一次看见，即使她们现在站得这样近，她却恍惚间觉得她们之间相距很远一般。
想起当初初见锦语时，锦语shēn上着的衣衫是月白纱，而她生性不喜欢如此清冷淡雅的颜sè，遂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你穿着红衣会更加好看。”
就这么随口说的一句话，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一袭红衣穿了那么多年。这些年来，她为自己办事，无一不是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忤逆她半分。
正因为如此，当她发觉锦语开始忤逆她的时候，她才会觉得伤心和讶异，尤其是进来gēn本就是把她的命令当成耳边风一般，奈何锦语喝下去的符水竟然半分效力也没，就像是沉rù汪洋dà海一般。
不知不觉间，太阳便跑到了人的头顶上，锦语稍稍动了动shēn子，站在帘外悄声询问：“公子，现在要用午膳吗？”
锦语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沈念，沈念自回忆中回过神来，素手习惯性地mō了mō腰间的玉佩，这才缓缓开口：“那就把午膳送到这里吃吧。”
端坐在一旁的龙哲不经意间瞧见了沈念手上的玉佩，好奇地靠近沈念细瞧，“你这玉佩的玉质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沈念虽看不见，却也察觉到龙哲此刻就在他shēn旁，略微不自在地jǐnjǐn握住手上的玉佩：“这是gàn爹送我的。”
“能让我看看么？”龙哲好奇地询问着，他总觉得看着眼前的玉，玉佩周shēn似乎有一股灵气环绕似的。
沈念一言不发地将玉佩解下，然后就那么静静地伸出手，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白嫩的手心上，不知怎地，龙哲伸手接玉佩的时候，刻意地握了握沈念的手，在看到沈念略微羞涩的表情后，眼中的愉悦一闪而过。
细细地观摩着手上的玉佩，龙哲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块玉佩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而且看着手中光华liú转的玉佩，龙哲弯了弯chún角，既然是穆辰他们送的东西，必有其妙处。
“我帮你重新佩戴上。”龙哲说着也不待沈念回答，便轻环着沈念的腰shēn，动作缓慢轻柔地为沈念重新佩戴好玉佩，明明是很快的功夫，硬是被龙哲拖延了些许时间。
沈念不自在地坐在石凳上，明显地感觉到龙哲比刚才还要靠近自己，只是系个玉佩而已，不用从背后环住他吧？
但安静沉默惯了的少年，一时间竟想不出改怎么说，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龙哲半拥住他，精致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粉sè。
龙哲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安静羞涩的模样让他的心微微一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在两人间歇交错的呼xī声里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十一章 静国寺之行
近几日龙哲一直往沈念那里跑，这消息传到龙溪耳中后，龙溪心中便对龙哲多了几分敌意和酸意。
他与念儿在一起那么久，他都不能让念儿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笑的那么灿烂，这个皇帝不过才与念儿亲近几天啊，就把跟念儿如此亲近了。
不行，念儿这么单纯，怎么可以和皇叔这样的人来往过密呢，万一皇叔一个兽性dà发，把念儿吃了怎么办？
对于此事，最不高兴的还是龙言，每每看着龙哲对着沈念笑得开怀宠溺，她的心就又疼又怒，夹杂着不甘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些年来那么执着地想要嫁给太子，究竟是她真ài这个男人，还是仅仅是她的不甘心在作祟？
“念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龙哲拉住沈念的手，面目温和。
“嗯。”沈念点点头，察觉到shēn边人jǐnjǐn握住的十指，chún边绽放一抹笑颜，有人牵着，去哪里都可以；有人回应着，说什么也可以；似乎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再无聊，心里也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萦绕。
锦语与龙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shēn后，熙攘的街道上，久未出门的沈念有些慌乱和瑟suō，双手不自觉地jǐnjǐn地抓住龙哲的衣袖。
察觉到沈念的慌乱，龙哲柔声安慰：“别担心，我带你去清净一些的地方，不如带你去静国寺。”
静国寺，龙云国第一dà寺，也是皇家寺院，因此每日里去上香拜佛的人多是些皇亲贵族家的妇人，倒是个清幽所在。
行在蜿蜒的山路上，沈念侧耳倾听着shēn边人的心跳声和呼xī声，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熟悉，但是那股熟悉感很快就被否认掉了。
他始终固执的认为，龙太子已经娶了南海公主，凡尘中怎么可能再有他的shēn影和味道？ “小心。”锦语迅速地搀扶着差点跌倒的龙言，“这里的山路不好走，姐姐小心些。”淡淡的嗓音里带了些从前没有过的疏离。
龙言皱了皱眉头，心里突地有些不舒服，见龙言皱眉，锦语以为是龙言不愿被自己搀扶，遂迅速地chōu离了自己的手，然后默默地顿了顿脚步，与龙言稍稍错开了半步。
仅仅半步之遥，却让龙言的眉头皱的更jǐn，锦语无奈地苦笑，再次稍稍停下脚步，慢慢地跟在龙言shēn后，目光里满是想通后的释然。
坚持变成偏执，也许，最该选择的，是，放弃……放弃失落，放弃，你……
待到进了静国寺的院门，里面是葱郁参天的古树，佛寺内一片香烟缭绕，寂静无声。
清越的诵经声透过dà殿上厚重的朱红门扉清晰无比地传rù耳中，钻进心底，整个人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仿佛自己与自然融为了一tǐ。
仅仅是听着这诵经的声音，沈念就喜欢上了这里：“皇上，我们去dà殿吧，我想见见念经的人。”
“好。”虽然诧异沈念怎么会对一个念经的和尚感兴趣，但是龙哲仍旧是yā下心中的好奇，带着沈念一步步进rùdà殿。
殿内背对着他们敲木鱼念经的和尚一袭红sè袈裟，跪在蒲团上，手里的念珠却是少见的碧sè。
第二十二章 三生石
“几位既然来了，不妨上香拜拜我佛。”诵经的和尚停了木鱼，站起shēn，双手hé十地对着dà殿中央慈眉善目的佛陀恭敬虔诚地拜了拜，这才转shēn看向几人。
倒是个眉目刚毅的和尚，龙哲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和尚半晌：“静国寺这几年的住持是你？”
“我佛慈悲，正是贫僧忘尘。”忘尘和尚说着便念了声佛号，离了dà殿。
路过龙言shēn侧时，忘尘和尚顿了顿脚步，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才举步下了台阶，拐进了一处庭院内。
龙言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忘尘远去的背影，以她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个和尚有着极深的佛缘，这一世若是好好修行，来日必是要端坐佛祖跟前的金佛。
忘尘进了内院，又转过几个回廊，这才回到自己每日诵经礼佛的禅院。院内只有一枯藤老树，自那日后，这树已有七八年未曾发芽长叶了。
盘腿静坐于树下，忘尘手持念珠，闭目不语。往事浓淡，sè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碧sè的念珠在手上冰凉一片，即使自己日日拿在手中，亦温暖不了上面的冷玉，玉珠上的冰凉，一直冷到心底。
素手执香的少年，在若有若无的青烟中，精致的不像尘世的人，龙哲有些心慌意乱地握住沈念的手，声音低沉：“我来帮你上香。”
沈念在龙哲手心微微挣扎一下，挣扎无果后，沈念只得由着龙哲握着他的手，将香chā在了香炉中，然后，两人之间便是漫长的寂静。
空气中，除了缭绕的青烟外，似乎带了丝暧昧的情愫。
香炉前站立的两人，一个青涩羞怯，一个霸道固执，两人站在一起的感觉，意外地相称。
龙言的眼，便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渐渐红了，有泪珠滴落在红sè的锦衣上，微风扶起颊边青丝的时候，沈念侧耳细听着女子奔离而去的脚步声，一字一句地开口：“她喜欢你。”
“我知道。”龙哲淡淡地看着龙言飞奔的背影，面sè如常。
“为什么不去追她？”沈念的声音里带了丝细微的颤抖。
“因为，你还在这里。”龙哲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少年的惊呼声中wěn住少年的樱chún：“而且，我想我喜欢你。”
“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沈念冷漠地推开龙哲，瘦削的十指jǐnjǐn地握着腰间的玉佩，声音里不带一丝迟疑。
龙哲静静地看了眼前的少年半晌，有些心痛，有些怅然若失：“穆辰不可能喜欢你。”
冷漠地站在一旁的沈念听闻，脸上lù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可是，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虽然心知他误会了自己与gàn爹之间的关系，但是，沈念却没有解释其它，任由龙哲错意。
龙言一路跌跌zhuàngzhuàng，脚步踉踉跄跄，从忘川河走过奈何桥，三生石旁，曼珠沙华血sè般妖娆，凄凄寒风，舞乱了长发，凌乱了单薄的衣衫，潮shī了凄楚的心房。
曾，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终只是浮烟；曾，死生契阔，与子偕老，都只是无果；红尘深处，我应劫而来，chōushēn，却已是心痕累累；三界之内，你渡谁而去，落泪，错信三生石上缘。
龙言站在三生石旁，捂着chún，颤抖地哭泣，不知何时，三生石周围开满了从地狱而来的彼岸花，那红莲，那红叶，以及那一shēn红衣似曾相识的人儿，站在花海中央，笑得那么温婉。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锦语……”泪，不知不觉就染shī了shēn上的罗衣。
第二十三章 繁华散尽（一）
“公主，您别太伤心了，不是还有这一世的姻缘么？锦语会帮您的。”莲步轻移，锦语走到龙言面前，递上一方丝帕。
“可是，本宫到现在都不能逆转他的心，这卷古籍gēn本就没用，假的，都是假的。”龙言说着，手上红光一闪，飞到半空中的古籍便化成了碎片，飘dàng在二人头顶，渐渐落在地上。
“公主……”锦语不安地看了眼龙言，生怕她再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既然知道他不ài你，你为甚麼还要为他痴迷，不惜逆天改命？
“他不ài你，再过一万年之後也不ài你，五十年不长，一百年不短，为了一个情字，公主真的值得抛弃一切吗？”锦语定定地看着伤心yù绝的龙言，即便是她怎么努力，怎么zuò，皆rù不了她的眼，对于那个gēn本不ài她的男人，真的值得如此伤心吗？
“你懂什么？我是公主！我是堂堂南海的公主，凭什么，凭什么他宁要男人也不愿意娶我？明明跟他有姻缘的人是我，是我！”龙言jī动地红着眼睛，对着锦语歇斯底里的咆哮。
“公主，你冷静些。”锦语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安抚此刻歇斯底里哭泣咆哮的人。
“冷静？你要本宫怎么冷静？为什么，为什么我费尽心机zuò了这么多，结果还是被那个贱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夺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杀了他，杀了他！！”龙言癫狂地看着锦语，带血的双眸几乎是透过锦语在看向另外一人。
从未见过如此走火rù魔的龙言，锦语惊惶地跪在地上：“主子，您不能一错再错了，天帝早已派人盯着我们了，您要为自己以后想想。”
“滚！本宫何时需要你来多管闲事。”龙言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锦语心口，然后迅速地化为一抹红光，直奔凡间而去。
锦语捂着心口，chún边挂满嘲讽的微笑。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傻得不行，傻得可笑。断断续续地笑着，笑的眼泪都掉了，笑自己这么可以这么傻，一直傻傻的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到再失望的周而复始。她面对自己的呼喊都可以置若罔闻，何况是低声下气的恳求呢？
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是却心痛的无法呼xī，想起自己与穆辰达成的协议，锦语顾不得shēn上的伤，飞shēn追了出去。
穆辰与她说过，只要公主不再作恶，不再枉害他人性命，天帝就不会严惩公主。
静国寺院门前，一袭红衣神情嗜血的龙言，手持利剑，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龙哲shēn后的少年：“沈念，拿命来。”
“龙言，朕命令你退下。”龙哲皱着眉头，凌厉地看着龙言。
而沈念，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却敏锐地感觉到了面前女子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般，那么深rù骨髓的恨意，让他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昔日尊贵无比的南海公主。
“你……你是公主……”沈念的声音里满是恐惧，昔日公主凌厉狠毒的手段，仍印在他脑海中。
第二十四章 繁华散尽（二）
“哈哈……”龙言癫狂地笑着，声音里满是狠毒与不甘：“难为你这个贱人投胎转世之后还能记得本宫。”
沈念听到龙言的笑声之后，便静默不语，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