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太玄经- 第70部分

波斯美女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道：“好，那我走了。”一一收起圣火令，揣在怀中，转身下楼，走出酒店，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这么走了？”李志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玄轻笑道：“你还打算怎么样？喝酒告别？依依不舍？她可是咱‘绑架’来的，你指望绑匪与人质产生友谊？”

李志常噎了一下，干笑道：“弟子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算了，我们还是去白驼山庄看看吧，也不知欧阳克那小子回没回来。”赵玄说完就起身下楼，向白驼山庄走去。

李志常跟在后面，心里嘀咕：我更好奇的还是欧阳锋这么有钱有势，还跑中原做什么。

难道就只是为了报仇？

白驼山庄建在这座“城镇”的最北面，背靠白驼山，占地面积数十里，抵得上一个小型村落。里面不仅有下人丫鬟，还有白驼山庄的弟子。这些弟子亦都是西域人，从小被欧阳锋调教，说是弟子，其实跟兵差不多，说是用来维护这一方的和平，其实则是震慑来往商人，让他们痛快点给钱。

白驼山庄的弟子仅有数十人，但弟子再收“弟子兵”，人数就逐渐增多了。到最后，偌大的一个白驼山庄，已经武装的铜墙铁壁般。

当然这所谓“铜墙铁壁”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若武功到了赵玄这个地步，就已经不是人数多就能够取胜的了。

白驼山庄虽然人数不少，可赵玄在这里，依然能做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不过想要杀干净有些麻烦而已。

更何况他此次并不是来杀人的！

同李志常一起来到白驼山庄门口，两旁的石狮子威武雄壮，赵玄只不过随意看了两眼，山庄内就走出一个弟子，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我白驼山庄门前张望！”虽然是西域之人，但汉语却说得十分溜，想来是欧阳锋调教之故。

李志常上前一步道：“回去通报你们家公子，就说全真教太玄真人来此，还不快快出来接驾！”

那弟子嗤的一声笑，道：“什么全真教？什么太玄真人？老子没听过。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李志常眉眼一立，还待呵斥，赵玄伸手拦下，上前两步道：“这位小哥，不知你们家公子爷在不在家？贫道与他有旧，之前他曾说过，若贫道来西域，一定要来这里找他。若是他在，还请小哥进去通报一下。”

“你说的是真的？”那名弟子犹豫道。

赵玄满脸诚恳道：“贫道与欧阳兄私交甚笃，与你们庄主也有些渊源。若你不信，大可进去通报。无论是你家公子，还是你们庄主，肯定会让贫道进去的。”

李志常听得嘴角一阵抽搐，他不是第一次见赵玄扯淡，但却是第一次见赵玄这么扯淡！什么私交甚笃，什么有些渊源，杀父仇人也叫私交甚笃？杀身仇人也叫有些渊源？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赵玄这样做的道理：如果那弟子真的回去通报，那就表明欧阳克一定在这；如果那弟子不回去，那可就难说咯。

恰在这时，对面那弟子面露为难道：“实不相瞒，我家公子爷之前确实回来一趟，但在十几天前，就有走了。而师父他老人家打上次出去就没回来，公子爷也没有说为什么。道长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庄内等候几日，我试着联系一下公子爷。”

“你能联系到他？”赵玄顺着问道。

那弟子却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公子爷走得时候比较匆忙，并没有说去哪，我只能试着联系，可不一定联系的到。”

赵玄点点头，似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又问道：“你们公子爷上次回来时什么时候？”

那名弟子道：“大概是两三个月前吧，我记得他那天比较兴奋。”

兴奋？两三个月前？

赵玄算了算日子，似乎正好对的上。欧阳克从侠客岛得到“青莲剑典”，直接回白驼山庄。而他则现在岛上耽搁十几天，又在西夏蹉跎俩月，还去了一趟灵鹫山，几经耽搁，正好跟欧阳克岔开了。

“道长要不要在山庄内等候公子回来？”那弟子见赵玄没说话，又问道。

他也是聪明，之所以态度变得这么快，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欧阳克。虽然不知道赵玄与欧阳克的关系是不是赵玄说的那么好，但小心无大错。而且把赵玄留在庄内，还可以严加监视。山庄内那么多人，怎么也出不了差错。

可赵玄却没空陪他玩心思，摇摇头道：“不必了，贫道到此也是顺路。若有缘能见故友，自然心生欢喜；若是无缘得见，自然是缘分未到，不可强求。贫道就此告辞便罢。”

那弟子点头称是，心中却想：东土的道士果然向雯雯姐说的那样，整天神神叨叨的。至于“雯雯姐”是谁，白驼山庄的女流之辈，又有些见识的，除了欧阳克的那些个泄欲用的丫鬟，还有别人么？

赵玄与李志常没有多言，转身便走，待离得远了，李志常才道：“师叔祖，我们就这样回去？”

赵玄向后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回去吧，那欧阳克应该没在。”

李志常犹豫道：“万一是计呢？我们大老远跑来，什么都不干就离开？”

赵玄失笑道：“如果欧阳克早就料到我们来，并且吩咐好弟子，想办法把我们支走，那他的智商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了。更何况，那名弟子言语之间毫无破绽，不像是在撒谎。而且，即便这是计，那能这么‘料敌于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躲起来？我们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找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倒还不如回去等他找我们。左右我是他的杀父仇人，只要我存在一天，他肯定会出来找我的。”

见李志常的面色还有些犹豫，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欧阳克小心谨慎是有，但绝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一个人的性格、智商，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他虽然得了‘青莲剑典’，但那只是武功秘籍，不是开发脑力的特异功能。我猜他只是觉得呆在一个地方不安全，所以呆了俩月后，就又转移到别的地方了。等他神功大成的时候，就不信他不露头！”

李志常这才点了点头，道：“师叔祖说的也有理，那我们今天就离开？”

赵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走？哪能这么容易就走？欧阳锋父子俩赚了这么多钱舍不得花，咱们不远万里赶来，怎么着也得给咱点路费吧？”

李志常呆了一下，怔怔道：“师叔祖，咱们全真教戒盗。”

赵玄呲牙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在落日下闪着寒光，阴森森道：“好徒孙，你应该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吧？”

李志常遍体生寒，讪讪道：“怎么会，怎么会。”抬手擦了一下额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赵玄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好，其实就算你说了，马钰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或者你告诉周师兄？估计他老人家得缠着跟我一起再偷一次来。”

李志常嘴角抽搐，他发现赵玄这话他根本没法反驳，貌似事实还真的是这样！

天黑之后，两道黑影融入夜色之中，悄然进入了白驼山庄之内。

为什么是两道？当然还有李志常了！

按理说李志常是绝对不会做偷盗这种事的，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怕对手太狡猾，就怕队友太坑爹”！赵玄只用了一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欧阳克说不定真的躲在白驼山庄之内”，就把李志常骗出来了。

至于这句话到底是真是骗，估计只有赵玄自己一个人能够知道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两人才从白驼山庄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论道只在笑谈中

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一个两人的驼队背离绿洲，渐行渐远。

两个人似乎不能称之为“队”，但他们却有十几只骆驼，这样一来，称为“驼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世事就是这么别扭、纠结，捉摸不定，亦如李志常现在的心情。

“师叔祖，你不是说去找欧阳克么，怎么拉着我把他家底都搬空了。”李志常哭丧个脸道。

赵玄骑着骆驼在他前面，身子随着骆驼的起伏一摇一晃，手上提着从欧阳克家搜刮来的美酒，慢悠悠的喝着，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不是没找到么？”

李志常嘴角抽搐，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想说您老确定找的是欧阳克？不是他那些家产？可碍于身份，终究没有说出口。

赵玄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拘泥俗礼，像你这样，修得什么道？求得什么逍遥！”

“可是……逍遥不代表为所欲为吧？”李志常犹豫的道。

赵玄向后斜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渐入魔道？”

“弟子不敢。”

“你不是不敢，是不敢说吧。”赵玄翻了个白眼，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对逍遥的定义，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一样。有人认为为所欲为便是逍遥，有人认为无情无欲才能得逍遥，有人认为不损害他人利益、随心所欲便是逍遥，现在师叔祖问你，你认为怎么才算真正的逍遥？”

李志常沉吟片刻，道：“第三个吧？”如果放任自己的**，为所欲为，那哪里是逍遥，而是魔道！

赵玄不知可否，又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吕祖‘无底罐子填不满，和尚投入一车钱’的故事？”

不等李志常回答，继续道：“吕祖成仙之后，云游四海，常在闹市化缘。某日，化身乞丐，拿一瓦罐坐于闹市，大喝：‘某神仙也，熟能用钱将此罐填满，便传他点石成金之术。’路人见瓦罐体小，百余铜板就能塞满，便争相投钱。可一连数十人，千余枚铜板，竟无一人能投满那小瓦罐。这时，有一僧人推一车钱币来，向吕祖问：‘吾一车钱，能塞满乎？’吕祖笑曰：‘未可知，汝且试之。’那僧人手捧钱币，大把大把往瓦罐中灌，虽投入许多，可小罐依然填不满。僧人赌气般，推动一车钱往小罐中倒去，那小罐的灌口竟霎时间张开，向龙王吸水，连钱带车一齐吞入肚中。僧人骇然，问曰：‘汝是仙人，还是用幻术？’吕祖作诗曰：‘非神亦非仙，非术亦非幻；天地有终穷，桑田几迁变。身固非我有，财亦何足恋，曷不从吾游，骑鲸腾汗漫！”诗毕，问僧人曰：‘悔乎？’并透露还钱之意。僧人果然懊悔。吕祖一言不发，只在手里写一‘还’字，投于小罐之中，并念咒曰：‘速推车出。’可瓦罐毫无动静。吕祖又曰：‘罐成精也，不吐钱财，只能待吾亲自去推。’说完一跃入罐，消失不见。僧人知道士恐有‘壶天法’，能用一壶，遁入另一方天地，只道乞丐逃走。便拾石击罐，罐破，露一纸条，上书：‘寻真要识真，见真浑未悟，一笑再相逢，驱车东平路。’僧人不舍钱财，思量良久，便向临镇东平路走去。人还未至，便已见吕祖显化真身，等在路旁，身前正摆着他的车子、铜钱。吕祖道：‘吾见你始时舍钱，还待度化，没想你竟惜财如此，且推车走吧。’语毕，便化作虹光离去。徒留僧人悔之又悔，暗道：‘早知乞人为吕仙尊，何会惜财如此？枉费一场机缘！’吾且问你，吕祖之行为，是随心所欲，还是为所欲为？”

李志常答道：“自然是随心所欲，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损害僧人利益。”

赵玄笑了笑，再问道：“倘若他带钱而走呢？”

李志常愣了愣，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倘若结局改成吕祖带钱而走，僧人却幡然悔悟，岂不正合一场点化？”

李志常更愣了，如果真的按赵玄说的那么改，似乎还真的是一场度化。

他迟疑了良久，犹豫道：“难道师叔祖想说，你是在点化欧阳克？”

“你不信？”赵玄笑的十分玩味。

李志常心底一颤，只要赵玄一露出这个表情，准没好事，干笑道：“不敢，不敢！”

赵玄却忽然变得十分认真，肃然道：“你已经在这么想了！”

李志常默然不语，确实，他根本就不相信赵玄是在点化欧阳克。

可为什么不相信呢？

“因为偏见！”赵玄似乎能看破李志常的心思般，替他说道：“因为你认为我没有吕祖的道行，所以我就近乎魔道；因为吕祖道行高深，所以即便是随心而为，也是大有深意。今日之事，若是吕祖来做，必然让你往高深莫测上猜；而在我身上，你就认为我贪财好利。为什么？就是因为偏见！”

李志常心神一震，隐约间生出一种恐慌来：真的是因为偏见么？因为我看人有偏见，所以同样的事，不同的人来做，就会有不同的看法。甚至两个看法还会截然相反？

为什么我要有这种偏见，不能以平常心看人？

李志常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之前以为对的，真的是对了么？自己之前以为错的，真的错了么？

渐渐地，他越来越怀疑，甚至从怀疑自己，转变到怀疑世界。

赵玄骑着骆驼向后看去，见李志常迷茫的表情，却是会心一笑。

怀疑就对了，因为修道的起始，就是从怀疑开始；修道的过程，就是解惑的过程。

若不怀疑自身，不怀疑世界，怎能借假求真，寻到真正的自己，寻道真正的“道”？

他今日点化欧阳克是假，点化李志常是真。至于理由……需要么？

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矣！

接下来赵玄并没有打扰李志常，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寂寂无声，一队骆驼悠然前行。

烈日下，赵玄坐在骆驼上，左手提壶，兴而饮酒，双脚一摇一晃的自由摆动，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沙漠中，竟衍生出一丝轻松写意的生机。

时至傍晚，李志常方从沉思中醒来，眼中迷茫之色虽未尽去，却焕发出一种别样光彩。

驱着骆驼来到赵玄身边，一拱手道：“多谢师叔祖点化之恩！”神色之间虽然一如既往的恭敬，却少了一丝拘谨。

赵玄满意的点点头道：“看来你想通了很多事。”

“多亏师叔祖指点，若没有师叔祖的当头棒喝，弟子恐怕一辈子也稀里糊涂。”李志常笑道。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事，因为这种事想通了就是想通了，想不通就是想不通。而且每人想的都不一样，想得说不得。

赵玄看着变了一个人似得李志常，忽然问道：“你现在说说，信不信我是在点化欧阳克？”

李志常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师叔祖说是便是，说不是便不是。我只知师叔祖点化了我，至于欧阳克，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