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其实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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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其实很疯狂-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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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刘邦,倒不愤怒,但同样心急如焚——倘若彭越、韩信的援军永远不到,阳夏城终究是保不住的。城外几万饿急了的楚军,知道城里有粮食,这一点很恐怖。

夜里,城外的楚军偃旗息鼓,横七竖八、有气无力地躺在营寨里,发出饥饿的呻吟声。他们的士气显然已经不行了。但这不耽误他们明早继续攻城,项王的意图很清楚,不攻进阳夏城,生擒刘邦,绝不退兵。

在这个黑暗的时刻,刘邦也盘算着自己的明天。他想不明白,彭越、韩信等人为何不来援助?早就约定好围剿项羽,难道他们都得了健忘症?

今晚的睡眠,注定像天上的嫦娥一样不可追求。刘邦辗转反侧,越睡越清醒,越睡脑子越乱,索性起身,唤张良、陈平来见。

片刻,张良、陈平来了,给出答案:您没和他们签合同。

刘邦是明白人,听一句就懂了。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和韩信、彭越等人签署一份共分天下的合同。

现实如此,为你卖命围攻楚军,成功后若尝不到甜头,谁愿意傻干?天下原本就一块蛋糕。过去,这块蛋糕被秦始皇独吞了,后各地起义,秦朝被推翻,这块大蛋糕就不再属于某一个人了,得好好分分。

刘邦内心是不想与人共分的,转念又一想,不就是签个合同吗?合同是个什么东西,他已经很有数了。

与张良、陈平议定后,刘邦和彭越、韩信、英布等人签署了三份合同:封彭越为梁王,地盘梁国的所有疆土;封英布为淮南王,地盘是九江以及楚地的一部分;韩信则仍为齐王,把韩国的地盘也给了他——这是作为甲方的刘邦所给予的肥肉。

吃到这块肥肉,作为乙方的彭越、韩信和英布,要干的是火速增援固陵前线。

他们将分为三路大军,彭越军团,切断楚军东撤的退路;英布军团切断楚军南撤的退路,韩信军团则从临淄南下,与彭越军团形成犄角之势。

如此这般,项羽已成瓮中之鳖,被几路大军合围了。倘若他不在阳夏穷追猛打,而是及时回归彭城,恐怕也不至于走到如此绝境。说来说去,这终究与他的性情有关,他生性高傲,从来就瞧不起刘邦,在他看来,只要面对面交锋,刘邦肯定是一败涂地的。事实也的确如此,收复彭城之战,荥阳之战,他屡次把刘邦打得落荒而逃。

然而,他的一切胜利都是浮云,一贯低调的刘邦,总是迂回婉转,东蹿西跑,就这样,一点点蚕食和消耗了他的实力。

低调是低调者的暂住证,高傲是高傲者的曾用命。最终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可悲的是,刘邦的几路大军完成合围时,项羽还在拼命攻打阳夏城,当他得知各地的军情后,他的一腔愤怒变成了恐慌,他急忙下令全军撤退,退回楚地,退守彭城。

可是,通往楚地的路,已被彭越大军切断,项羽决定另辟蹊径突围。

NO3 老歌

垓下,今安徽灵壁县东南。

回楚地之路被断绝后,项羽便率军退到此地。

此地乃河网地带,是通往楚地的一条捷径,河沟、岩壁无数,非常适宜建造防御工事。

项羽习惯进攻,并不擅长防守。这就好比唱惯了高音的人,被迫要唱低音,免不了有压抑和憋屈之感。

实际上,防守也是徒劳的,至多是垂死挣扎。他已经落入了汉军设置的陷阱。彭越完全可以阻击楚军的突围,但他没有,相反,他让出一条道,让项羽率领他最后的10万大军顺顺当当退到了垓下。

项羽抵达垓下之时,刘邦、韩信、英布共计30万大军已将此地重重包围。

很明显,这是一个军事阴谋。把项羽引入垓下,是汉军蓄谋已久的,这时的项羽,用围棋术语来说,就是“死子”。

项羽毕竟能征善战,到了垓下,他便看清了形势。他的东面,已被英布军团封锁,北面则是彭越军团,韩信军团则与刘邦会合一处,随时可以向楚军发动进攻。

通道被切断,军粮已断绝,唯一的出路就是突围。世上原本就没有路,杀得多了就有了路。

作为垓下会战总指挥的韩信,并不打算进攻,只要挡住楚军的突围就可以了,换言之,此仗不用打,最佳的方式是困死对手。

这种情形,项羽不是没有经历过,他有足够的经验,巨鹿之战他就玩过破釜沉舟,那一次,同样危急,同样缺粮,但是在他果决勇猛地指挥下,最终获胜。他期望历史都重演。

可惜,韩信不是章邯,也不是王离。他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军事天才。

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中说:人类的幸运在于,每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己,只有天才才被赋予成为别人的能力。

韩信,便是具备了别的军事将领所不具备的能力。在项羽率领麾下强悍的骑兵团疯狂冲杀时,他并没有与之恋战。换个别的将领,也许早就陶醉在必胜的喜悦中,心理上充满痛打落水狗的快感,从而展开对攻。

韩信的厉害就在于此,他没把项羽看成一条落水狗,而将之当作一条疯狗。他像怕得狂犬病似的,且战且退。眼看自己中军的一道道防线被摧毁,他丝毫不惊慌,他泰然自如的神情似乎在说:狭路相逢,遭遇疯狗,不用对咬,让狗先过去,这不丢人。

10万疯狂的楚军真就过来了,他们不顾左右,不顾后方,仿佛喝了忘情水,一心只向前飞。此时,汉军的左右两翼开始迂回包抄,把楚军后方的步兵和前方的骑兵一分为二。

项羽见势不妙,立刻掉头往回冲,他不能让自己的部队被切成两段。待他一转身,韩信下达命令:全面围攻。

这是一道绝杀反击令,汉军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上演了一出笼里困兽斗的好戏,项羽率领全军拼死相搏,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垓下大营,清点人数,几乎崩溃——10万大军,剩下不足2、3万。

尽管汉军也死伤了10余万,但总兵力仍占极大优势。

项楚的末日就这样到来了。

夜幕悄然降临,楚军将士的身心已极度疲惫,他们饥肠辘辘,仰望星空,眼中没有任何内容,心里却充满深刻的恐惧。

他们担心汉军会夜袭,因此神经紧绷,大营外的一丝风声,一草晃动,一木颤抖,都会让他们脆弱到极致的神经铮然断裂。

深夜,万籁俱寂中,汉军果然来了,但不是来袭营的,而是来唱歌的。

一曲楚国歌谣响起。悠悠缓缓,一字一句,有韵有律地送进楚军将士耳朵里,真叫人肝肠寸断。

也不知谁出的这损招,让在外奔波征战多年的战士听家乡曲,且是在战败绝望之时。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紧张工作一天回家后,猛然听到CD机中传出一首抒情的老歌,那感觉仿佛走丢的狗,闻到主人的气味,整个身子顿时就软了,松弛了,懈怠了。

难怪有人说,百无一用是抒情。

汉军吟唱楚地的抒情曲,不就是想让楚军将士白无一用么?

楚地抒情曲,不仅抒情,而且凄楚,凄凉的凄,楚军的楚。在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的垓下荒野,他们还有何斗志可言?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士气,所有的希望,尽在这歌声中土崩瓦解了。

项羽倒没绝望,他只觉惊恐,莫非楚地已被汉军全面占领了?他不敢相信,楚歌竟然是汉军将士吟唱的。他的第一反应仍是死战到底,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能束手就擒。

但他身边的亲信已不愿死战,都劝他说,我军中了十面埋伏,现已兵少将寡,士气全无,硬拼注定是死路一条,还是逃吧。

这话没错,大战开始,汉军就把士兵分成十队,十里埋伏布阵,阵与阵之间,层层节应,紧密有序。

楚军就在这种布阵中消耗掉了最后的精锐。

再说将领,刘邦麾下有英布、樊哙、曹参、周勃、彭越、灌婴等一干猛将;项羽身边单有大将两员——钟离昧和季布。钟离昧虽勇,却不能独挡一边;季布有才,却长期未受重用,直到龙且死后,他才顶了班。

几场突围战打下来,他们的胆也被韩信摘了。况且,刘邦身边还有张良、陈平等智谋超群之士。而项羽唯一的得力谋士范增,现在只存一具尸首,那尸首恐怕已开始腐烂了。

如此对比,纵然项羽心中一万个不想逃,却也不能不逃。

逃离中,汉军的歌声依然在荡漾,忽近忽远,忽大忽小,挥之不去,逃之不开。项羽胸中的霸气、傲气、怒气、勇气终被这歌声消磨了,代之而起的是无限无尽的悲凉,他仰天悲叹,忍不住也唱起一首老歌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罢,潸然泪下。身边的虞姬更是泪珠儿断了线,哽咽道: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只这一言,已让项羽泣不成声。左右人等皆垂首闭目,不忍不敢抬头看项王的脸。

悲伤了一会子,项羽忽而想到了身后事。他对虞姬道:我此番突围,大约要与你长相别离了,你可自寻出路。

虞姬泪流满面,拉着项羽的手说:贱妾生是大王的人,死也与大王不分离。

项羽拨开她的手,抚其脸庞,感伤道:你一个弱女子,怎可……

说到此处,项羽竟然说不下去了,手和声音都抖得不成个样。

贱妾蒙大王厚恩,只愿生死相随!虞姬抹去泪,望着项羽,凄然一笑。紧接着,她突然伸出手,从项羽腰间拔出佩剑,横在自己白皙透明、经脉淡蓝的脖颈上。

项羽想喊喊不出,忙用手去擒,无奈为时已晚。虞姬拉小提琴似的,将横在脖上的剑一拉,颈喉顿时开了一条口子,血珠儿汩汩冒出,只一刹那,大股鲜血由伤口处任性喷出,很快,遍身殷红。

虞姬软软倒下,脸色状如白纸,神态却极安详,没有呻吟,没有恐惧,只是嘴唇蠕动,似默念项王名字,一滴血,一个你。

项羽抚尸痛哭。

虞姬已经永远的去了,她再也不能为他斟酒,再也不能为他披衣,再也不能在他烦闷时,为他歌舞一曲以舒心怀。她对他刻骨的崇拜和浓烈的爱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终结了。什么江山红颜,什么英雄美人,什么天下威名,皆是过眼云烟。这一刻,项羽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只能用他仅存的一把傲骨,为自己画上一个句号,让灵魂有个安住。

这个句号便是宁死不降!

作为一个女人,虞姬爱上这样一个刚毅不屈的男人,短暂的一生也算没白活。她最后凄然的一笑,便是一种没有遗憾的倾述,这笑容将永恒地刻在项羽心中。

在垓下荒野,项羽命人掘地为墓,把虞姬安葬。随后,他骑上乌骓马,率领最后的800子弟兵,继续突围。

他们趁夜黑冲过汉军营寨,天亮时,渡过淮河,800子弟兵只剩下百余人,又不辨方向地逃窜一阵,不知前方是何处,转来转去,最后迷了路。

他们神色仓皇,逃到一个三岔路口,遇见一个农夫,项羽问询:彭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农夫知他是楚霸王,便往左一指:朝那边,一直走。

项羽信了,带领百余人往左一头扎下去,跑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前面哪里有路,只有一片沼泽,这才醒悟上了当。

那农夫面目极忠厚,竟说谎话欺骗,其心何其歹毒。不由让人想起钱钟书《围城》中的一句话: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沙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此时,后有追兵,前有沼泽。项羽也没有时间多想,只能绕过沼泽地,向南跑。一路上,百余人又伤亡不少,到最后,他身边只剩28个骑兵。而汉军的追兵却有5千余人,他们把项羽等人重重包围。

项羽仍不服输,他把28名骑兵分为四队,面朝四方突围。

他自己身先士卒,纵马冲杀。他的勇猛依旧是举世无双,单枪匹马杀退一帮汉军,并且还取了一个汉将的首级。他将首级提在手上,继续冲杀,28名骑兵一看这个阵势,也来了劲,一通狂砍乱杀,生生杀出了重围,到了乌江边上。

乌江对面,便是楚地。

隔江相望,家乡就在不远处,可江上没有一条船,只有江水无波无澜似绸缎,平静地缓流而过。

项羽眼望乌江,心里明白,这下再无退路了。

其实不然,乌江亭长此时已把船停泊在岸边,等候项羽坐船过江东。这亭长官虽小,却颇有些见识,他说江东地尚有民众数十万,过江后,项王仍可称王。

若项羽真的过了江,也许历史会被改写。因为,当时即便汉军的追兵赶到,也没有船只渡江。

可是,项羽却悲悯地说了四个字:天亡我也!

既然天要亡我,我为何还要渡江?想当初,我带8千子弟兵由从江东来,现在却无一人生还,我还有何脸面去见江东父老?

项羽不是刘邦,他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何况虞姬已死,他苟活于世间更无意义;刘邦则不然,只要能生,管他娘的什么方式,只有先生存下来,才会有将来。

其实,世上并没有所谓愧疚和不愧疚的事,大多是面子上挂不住罢了。

当年,江东父老拥立项羽为王,并没指望他常胜不败。项羽胜也罢,败也罢,永远是他们心中的王。

而项羽不干,他觉得无颜没脸面,这就是自讨苦吃。换个角度讲,容忍不下自己的一次惨败,又何以容得了天下人?既然容不下天下人,天下自然也容不下他。

项羽就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逼入了最后的绝境,并且他还做出了绝地反击。他把心爱的乌骓马送给了乌江亭长。此马伴他征战多年,曾一日千里,十分英勇,如若战死,委实可惜。

他的虞姬他的马,似乎都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乌江亭长一时无语,他真没想到,这个驰骋疆场,勇猛无敌,又坑杀过无数人的将领,也有一颗柔软的心。

这不奇怪,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只是柔弱点不同罢了。包括杀人如麻的土匪和混不吝的流氓。

送出了马,项羽在这世间似乎再无牵挂,他命令二十余个将士也下马,手持兵刃,与汉军作最后的搏斗。

此时,汉军已经围了上来。20余人对战5千人,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项羽杀了几百个汉军士兵后,身体已受了多处重伤。杀至最后,楚军将士全部阵亡,独剩他一人,他的下腹已被刀剑捅穿,肠子迸射而出,坠于裤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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