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乌鸦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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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乌鸦的传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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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姐,祖母叫你吃药去。〃姐闭上眼睛,连动也不动。姐又在咳嗽,她咳嗽时张开嘴巴,拚命的喘着气,好象要呕吐,眼睛给睁起来。我不解的望着她。姐的咳嗽声又开始了,而且比刚才还要激烈,我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终于姐的咳嗽声停止,她从旁边扯过一张单被子,这是一张陈旧的布料,姐给自己盖上,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面,屋子的天面盖着斑驳的瓦片。
〃呵!呵!呵!〃姐又咳,很快她停了下来。〃唉――!〃姐终于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眼睛溢出几滴泪水。良久挣开眼。
我说:〃姐,奶奶让你吃药去,药已经熬好了。〃姐说:〃我,我没有力气走不动。〃姐又咳了两声。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接着院子响起吱吱声,〃咣啷!〃好象是锄头倒地声响。传来母亲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祖母问:〃回来啦,这么早,几点了?〃母亲说:〃不早,都已经11点钟了,我已经肚子饿了,饭煮熟了吗?〃祖母说:〃还没有,木薯已经磨成浆,是玉米粉没有炒,你稍等一会儿。〃
母亲说:〃快点弄吧,下午我们还要挑瓦泥。〃祖母说:〃好好,我要忙开了,不用很长时间。蓝乌鸦?蓝乌鸦!〃祖母高喊起来。
我说:〃我在姐这儿。〃祖母说:〃让你叫你姐过来吃药,你走到那里偷懒了。快点过来,帮我忙。〃
母亲在院子里见着我时说:〃蓝乌鸦,去,给奶奶帮忙。〃我走进厨房。祖母说:〃蓝乌鸦,你给我添火,我又要搅拌又要烧火,赶不过来。等一下你妈还要出工。〃
我给灶下添火,祖母往铁锅里放猪油,等火烧得旺盛,她往铁锅里倒2勺玉米粉,然后不断的把猪油和玉米粉搅拌,再放下一点盐,直到铁锅里冒烟时,开始倒木薯浆。母亲从外面进来问:〃蓝萍今天吃药没有?〃
祖母说:〃还没有吃,昨天她说这药苦,她不愿吃。〃祖母边说边不断调和木薯浆。我在继续往灶里添火,火旺的很。
祖母说:〃蓝乌鸦,慢慢来,不要再加火了,不然这木薯浆烧糊了。〃
我停止干活,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母亲说:〃蓝乌鸦的衣服又烂了,妈,你得给他补上。〃母亲走过来,坐在我的面前,拉过我。
她问:〃蓝乌鸦,你又上那里弄泥巴了,这么脏,我都已经跟你说了,不要整天上地里挖泥巴,我没有这么多时间给你洗。〃我说:〃刚才走路差倒的,我没有弄泥巴。呵呵呵!〃姐的咳嗽声又传来。
祖母说:〃孩子病了,多抽心。〃她找来毛巾、脸盆,往里面倒水,给我洗脸。祖母将已经煮熟的木薯饼捞上来,又往铁锅里加一点油。
祖母说:〃蓝乌鸦,你添火。〃我看灶里的火早已经灭了,抓过一把草,找来火柴点燃。往灶里扔。祖母把一些生葱扔进铁锅里,再把刚才煮熟的木薯玉米粉饼贴住生葱。母亲说:〃下午生产队分谷子。〃
祖母问:〃每人得多少?〃母亲说:〃10斤米,20斤红薯。〃祖母将玉米粉饼端给母亲说:〃趁热吃了。〃
母亲却将装得满满的碗递给我说:〃蓝乌鸦,你先吃。〃我用手抓起来往嘴里送。母亲递给我筷条说:〃不能用手抓着吃,要讲卫生。〃
祖母说:〃蓝乌鸦瘦了。〃母亲说:〃他本来是这样,猴尖猴尖,长着六个角,这年头,唉……。〃
祖母叹息。〃呵!呵!呵!〃我咳嗽起来。母亲说:〃慢点吃,玉米粉有点刺,会梗喉的。〃我说:〃给我弄一杯茶。〃母亲递过来,我大口喝茶。
祖母说:〃我得带蓝萍看医生去,这样熬土药治不好。〃院子的大门吱的响。母亲说:〃蓝乌鸦,你看谁进来了。去。〃我飞快的跑出去,在院子看到姑姑正弯着腰将担子放下,担子装满着红薯,红薯还带着鲜泥,好象刚从地里挖出来。
姑姑说:〃蓝乌鸦,将这些枇杷叶拿给你奶奶。〃她手里抓着一把枇杷叶。我接过枇杷叶要走。〃这是你表弟的裤子,我把它改装了,你进屋子穿一下看看合适不。〃姑姑又将裤子递过来,我接住,裤子是白色的。我的喉咙发痒,〃呵呵呵。〃咳将起来。
姑姑问:〃你也得病了?是不是蓝萍得的是传染病?〃她怀疑的看着我。母亲从厨房出来说:〃别瞎说,蓝乌鸦刚才是吃了玉米粉饼不注意沧的口。〃
姑姑说:〃得把他也带去看病,万一是传染病不好办了。〃她将裤子交给我,我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上,刚合适,我把换下来的裤子从窗口扔掉,走出房子。
姑姑说:〃蓝乌鸦,你不能这样得新抛旧,你的旧裤子还要穿着,留着替换。〃她手里拿着我扔掉的那条旧裤。
母亲说:〃交给我吧,我要上水边洗衣服。〃姑姑将我的破裤子交给母亲,短裤上有几个破洞。
母亲说:〃裤子真穿不得了,坏啦。也难为蓝乌鸦。〃姑姑说:〃明天是赶圩日,你替他买几尺布料回来。〃
母亲说:〃我没有钱。〃姑姑问:〃一分钱也没有?〃母亲说:〃真没有,生产队还没有结算,再说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劳动力,是结算我也算不到钱来,今年我们还得想办法交缺粮钱。〃
姑姑说:〃我这里有8毛钱,你替他买4尺布料。〃
姑姑将8毛钱交给母亲。母亲问:〃可是布票……?〃
姑姑说:〃农庄早给各生产队发布票了,每人6尺。〃母亲说:〃我们生产队还没有发。〃
姑姑说:〃那你过两天再去吧。给蓝乌鸦买北平蓝,8毛钱可以买衣裤一身了。〃
母亲说:〃但是我不能这样,蓝乌鸦的要买,蓝萍的也要买,不然孩子一定会哭闹。〃姑姑说:〃那你只能给蓝萍买。〃
祖母从屋子出来说:〃大妹,你将红薯挑进蓝乌鸦的房间放好,不要搁在外面。〃
姑姑说:〃妈,蓝乌鸦的房间漏雨,红薯不能放在那里。〃
母亲说:〃他房间的天面用的是茅草盖住能不漏雨么。〃
祖母说:〃却也是,有空我上山弄一点茅草回来,给蓝乌鸦的房间屋顶加厚。〃
母亲说:〃我明天要进山了。我去弄茅草吧。〃
姑姑问:〃进山做什么工?〃母亲说:〃生产队挖瓦泥,砖泥。生产队长说要搞副业。〃姑姑说:〃我得走啦,出工时间差不多到了。〃姑姑走后,母亲将木柴搬出院子,在院子外的龙眼树旁劈柴,我在不远处堆沙子。母亲喊:〃蓝乌鸦,给我拿铁斧来。〃
我说:〃你不是在用吗?〃母亲说:〃不是这把斧头,厨房里还有一把锋利的,你去将它拿来。〃
我问:〃斧头放在哪儿?〃母亲说:〃在草堆里,靠灶边。〃我跑进厨房,在草堆里找到铁斧,又跑了出来将它交给母亲。母亲接过铁斧,双手抓紧,往地上的木柴砍去,铁斧牢牢的钉在木柴上,母亲将木棰举起,搁在背上,咬紧牙关,将木棰再高举,顺势棰到木柴上,木柴裂开一个小缝,接着又棰一下,木柴被劈开了。我在10来米的地方看着,觉得母亲很了不起。
母亲说:〃蓝乌鸦,你将木柴搬回厨房。〃我跑过来,将木柴一块块的往厨房搬。我边走边咳嗽,最后停起来,在地上咳个够,母亲只好叫我歇着,她自己搬木柴。
到了晚上我咳的比姐还厉害,祖母给我喝中药,是山上的枇杷叶,吃后不见好转,半夜时发了高烧,母亲和祖母束手无措,在我发高烧的时候,姐更令人担忧,她在梦呓中说冷,祖母说蓝萍手脚冰凉,看来没救了。一连几天,大人们为我们的病情商议着解决的办法。祖母去请村里的老中医,老中医给我们姐弟切脉。让我们张开嘴。
他开诊说:〃这姐弟俩得的好象是伤寒,我没办法医治。赶紧到简阳镇上去吧,那里大医院,也许还能保命。
母亲说:〃明天,我打算带他们上简阳镇去,去试试吧。也许医院还能救的。〃祖母低着头问:〃可是钱,上医院得有钱。〃母亲说:〃借,去借再说。〃
祖母问:〃谁家有钱,这时候谁也没有钱。〃母亲又沉默。良久才说:〃无论如何,我们的试试,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死去。〃祖母不吭声,偷偷哭。祖母说:〃看来得上简阳医院看病。〃
母亲说:〃那里来的钱?上医院的花钱呐。〃姐说:〃我不上医院。〃我说:〃我也不上,我怕打针。〃
母亲说:〃我这个月已经积累50工分,我想让他们预支给我们,哪怕是借钱我们也得借。我们能不能去问生产队的会计,不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祖母说:〃今天我先上蓝萍姑姑家,看他们有没有钱,有钱跟他们借一点。〃祖母说的是我的姑父家。母亲说:〃大姐不会有钱的。他们生产队今年每个工分比我们还低,才3分钱,一个正式劳动力一天的工资才9分钱。〃
晚上,姑父到我家来,因为没有月光,他打着手电筒。进了门直说冷,祖母赶紧点起火堆。姑父在火堆旁卷着喇叭烟。火堆烧得红火。祖母将借钱的事情跟姑父说了一遍。
姑父说:〃我也没有钱,生产队没有结帐,如果结帐的话,我今年可以得到50元的工分钱,但是我们不能等这个钱,我去借吧。〃祖母问:〃你上那理借?大家都这么穷。〃姑父说:〃我还养着2只母鸡,明天赶墟镇将母鸡卖掉。〃
祖母问:〃万一碰上革委会的人?〃姑父说:〃我苗正根红,那班人不会与我为难的,再说了,将我抓了又怎么样?顶多坐几天牢。〃祖母叹气:〃唉,我的命苦。是我连累孩子。〃
母亲说:〃蓝萍、蓝乌鸦,这两个孩子溅命,尤其是蓝乌鸦,他出世时没有奶水,又吃不上大人吃的木薯,眼看要完蛋了,我准备用一个小纸箱把他装上,放在大路岭的坟地里,让野狗吃掉,谁知他还有一点气,我等呀等,他的小鼻孔上是有呼吸,我不忍心,又把他背回来,抱到同村的六婶家去,六婶有一个孩子,她的奶水足,孩子吃不完,刚好可以把她孩子吃不完的奶水给蓝乌鸦喝得一干二净。难呐!这孩子总归还是逃不了一死。〃
母亲边说着边给篝火加一块柴。姐还在发高烧,脸上烫热烫热,祖母用冷水手巾敷在她的额头,姐的鼻孔发出很微弱的气息。母亲失神的望着篝火,祖母在一边垂泪,一边喃喃语:〃菩萨保佑。〃
睡觉的时候,祖母为我的木板床垫上干枯的稻草,上面再铺上凉席,算是驱寒保暖的方法,我很不喜欢稻草上面的凉席,曾经把凉席扔掉,躺在稻草里更舒服,不过这方法维持不长,因为稻草有小毛刺,翻身时给扎着了,又肿又痒,可是搁上凉席也不是办法,凉席不藏热,睡到半夜被窝还是冷冰冰的。祖母给我的是2斤重的棉花被,也不是什么好的棉花,是一团败絮,有的地方厚一点,有的地方根本没有棉花,完全是空的,冷得直钻心,只好采取卷身睡觉的方法,象弄弯的面团,双手抱头,侧身睡上面冷了又换下面,不断左侧右侧的变换,直倒腾到天亮。母亲忙乎几天,终于凑够20元钱,大约在天亮的时候,母亲叫醒我们,祖母给我们姐弟俩端来热过的稀饭,叫我们吃。一大早我们上路了。祖母把送我们到村边。
祖母对母亲说:〃孩子的病如果治不好,你也不要伤心,孩子没有了,你也要回来。〃母亲没有一点表情,良久才说〃蓝萍、蓝乌鸦你们俩先走。〃我们姐弟往大路上走,远远的看见祖母和母亲在哭。
姐说:〃好象我听到妈说要将你卖掉。〃我哭起来,拉着姐的衣角嚎啕:〃你瞎说,你瞎说,不要卖我,卖我不去了。〃
我坐在地上放声哭起来,母亲走过来,问原因,然后说:〃不会的,蓝乌鸦不哭,妈妈不会卖你。〃我止住哭声,母亲牵着我们姐弟的手,背着花布袋,远远的看到祖母伏在树下流泪。
乡村没有行人,我们是踏着露水启程的,天灰蒙蒙的一片,看不见三尺以外的地方。母亲背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夹着我们的衣服。我们走着、走着。没完没了的走。
我们穿过一片田野。上了公路。沿着这条沙子公路走。一路上不见有车子,也没有行人。走累了。
母亲叫我们歇一会。等有了力气再走。我们穿过一片田野后走上一条黄沙公路,公路两旁都种着相思树,相思树花正开,一片粉红,公路上没有行人,偶尔从后面来了一辆汽车,母亲叫我们靠边站,等汽车过后再走,汽车掠过我们时,留下滚滚黄尘。
大约在傍晚我们走到县城简阳镇。我们在县第四人民医院挂号,诊,轮到我们看病时,医生到了下班时间。叫我们第二天再来。
母亲带着我们在医院里转来转去,上留医部打听床位,床位已满,我们母子三人在过道上搭个铺,垫上一块布,没有席子,坐上去。我们自带有单被。
母亲给姐裹上,剩下的被角让我盖一点。姐累了,早早的睡着过去,母亲本来一直呆呆的看着我们的,我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过去。
等到半夜三更,因为寒冷,我被冻醒,发现母亲睡得很熟,过道上没有人走动,死一样的寂静。大风呼呼的吹打玻璃窗。过道上的灯光昏黄幽暗。
天快要亮的时候,我也睡着过去。〃蓝萍、蓝乌鸦,蓝萍、蓝乌鸦!谁是蓝萍?〃
门口里传来医生的喊声,这时候我已经条件反射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母亲抱着我在木板上打瞌睡。〃蓝乌鸦,谁是蓝乌鸦?〃门开了。穿大白挂的女医生在过道上喊。
我推醒母亲:〃妈,到咱们啦。〃母亲被我摇醒,见医生在不停的喊,母亲说:〃蓝乌鸦,啊,我是,呐,我的孩子。〃
女医生抱怨说:〃都喊了多遍了,你是聋的,还是装糊涂?〃母亲说:〃啊,对不起,对不起,犯困了,昨晚没睡好…。〃
女医生吩咐:〃领孩子进门来。〃母亲带我进去,医生将听筒放在桌面,她将一端接在耳朵,另一端伸出来,往我胸前按,〃妈,我不愿打针。〃我惊恐的看着。
医生说:〃我听不懂他说的乡下土话,但是看来他不想合作。你告诉他,不要怕。〃母亲告诉我,这不是打针。我一动不动,任由医生将听筒放在心窝上。〃呵呵――!〃我激烈咳嗽起来。
医生赶紧将她的口罩带上。医生问:〃孩子病的时间多长了?〃母亲说:〃1个多月。〃医生说:〃一个月还不上医院?你真是够粗心的了。〃母亲说:〃我们给他开了一点药。〃
医生问:〃什么药。〃母亲说:〃枇杷叶。〃医生说:〃那叫什么药!你的孩子得的是疾疟。要打针。打广普抗菌类针剂。〃医生放下她的听筒。母亲问:〃不会是肺痨吧?〃
医生说:〃不是,你孩子没有肺痨。〃母亲问:〃不会有事吧?〃医生说:〃没事。〃母亲放心了。医生在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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