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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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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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诸位,”魏华存苦笑一下:“上清道目前已经分裂。”回首时,段七娘款款走到窗边,看行船到了江心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放心。魏华存便继续道:“人人都知道上清道的魏华存,但实际上上清道并不是我创立的,或者说不是我一个人创立的。还有一个人叫洪方,应该算我的师兄,他功不可没,《黄庭内景经》多半由他所著。”

苏子鱼想起司马兰廷曾给他讲解过这部道家经典,说里面有很多释天则练功的法门,微微点了点头,问:“这么说来,现在是你师兄跟你分裂了?”

“是……”魏华存慢慢喝下一杯清茶,吐出一口气,犹豫道:“他现在已经叛教。”

并不意外的答案,苏子鱼看看慧清然后直白地问道:“恕我直言,既然你们同是创教之人,现在分裂了也不好说他是叛教,你是正确的吧?”

段七娘上来给诸人参茶,有些担忧的看着魏华存,魏华存示意她无妨,没有直接回到这个问题,只说:“谁是谁非需要我解释么?这几个月以来,上清道的行事作风如果为人认同,慧清大师现在也不会来找我了。师兄他如今的行事,全然驳离教义,不仅是叛教可以说已经堕魔了。”

他叹道:“修行之人怎可有嶙峋野心。这事,我本想自己解决,后来发现靠我手上的力量已经无法压制,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不仅是在帮我个人,也是在为整个江左乃至大晋的安稳出力。”

听他说得这么白苏子鱼便转头去看慧清,后者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但笑不语,魏华存直直的看着自己一派成竹在胸。苏子鱼有些恼怒,什么门派纷争尽然要落到他头上么?是不是都吃定了自己想尽快解决此事,他就不信人家都摸得清他的心思,撇着嘴赌气道:“我们很有交情么?干什么非要帮你。”

魏华存笑起来,起身给他续了茶,递过去道:“看来子鱼还没消气,交情先不说。这事却是非得你管不可,咱们上清道和你渊源颇深。谁叫你手中捏着咱们的手谕呢。”

梨花阁里丝竹喧嚣,歌舞凌乱,奉正匆匆拿了信筒进去又退了出来。奉祥守在门边,看方才司马兰廷只略停了停听奉正说了几句,便摆手让他下来了,像是一刻也不愿意停止寻欢作乐。不由扯住奉正问:“什么事啊?”

“跟着二爷的探子飞鸽回来,说他已经到达建康了。”

“王爷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奉祥一怔,叹道:“怎么回事啊,巴巴的找了一个月,找到了又白白派人跟了这么久。现在却什么都不管了。”

奉正不明白他的心思,以为他只是担心苏子鱼,拍拍他肩头说:“你放心吧,二爷这么大个人了,又有小狼哥在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奉正苦笑:“不是……”

后头有人搭上了他另一边肩头,转过去看是岐盛清淡的面容。

二爷出走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云里雾里看不清楚,奉正奉毅点齐的兵马后来都用来寻找苏子鱼了。那夜之后王爷跟岐盛的关系也显然发生了改变,虽然岐盛升了官,却甚少出入齐王府,全然不是以往关系不能公开时的亲密模样。朝里还有人说,这两人是政敌……

岐盛拍拍奉祥的肩头,远远望着厅里的司马兰廷,神情幽远:“也许,他想趁这机会断开也好。毕竟……太累心

百三十释天大法(六)

“什么……手谕?”

“那把叫重溟的匕首。”

苏子鱼一按感受怀中硬物,疑惑着取了重溟出来:“你说这就是手谕?”

魏华存盯着他手上的古物,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嘴角勾起笑容道:“原来你知道手谕的事。”

苏子鱼闷头不说话,细细的摸着剑身,出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偏偏没落下这把重溟,现在想来,即使要拿也该拿自己那把层霄才对。皱着眉一时间竟想得入神了,过了半晌才回醒过来,魏华存还等着他回答。

“不是很清楚,就是知道有个天极宫有个手谕而已。”

魏华存一震:“天极宫……不错,看司马兰廷的样子应该是练过内景经的。”

苏子鱼觉得十分诧异,奇怪道:“内景经?不是释天大法么?”

魏华存心中噗噗乱跳,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只凝神盯着苏子鱼百转千回间,思绪方定,冷静地看看在场诸人,下定决心道:“我想请问子鱼是如何得知天极宫和释天大法的。当然,作为回报,我会先坦诚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不必如此。”一直作壁上观的慧清摇扇一收,阻拦道:“贤安私密的事我们并不想打探,只是纯粹想帮助上清道解决内乱而已。”佛道本就有些间隔,虽然莲宗并无所图但和道门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并非稳妥的做法,和苏子鱼相比慧清更得为大局长远考虑,不得不谨慎些。

魏华存起了身子来回踱步,起起伏伏的烛火映得他的身影忽大忽小。他其实也不愿曝出自己的私密,但事到如今几乎前路无望,后路尽断已容不得躲闪逃避了。魏华存停下来,意味深长地对慧清道:“大师,并非我强人所难。只是如今这一切皆是由于我根基不正造成的,如果再不正视面对即使你们倾力帮我也未必有一星半点的用处。”

根基不正?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怔,慧清收起浅浮的笑容,盯着魏华存犹在思索,苏子鱼自己出言了,他看得出魏华存提出这样的要求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想到洛阳初见时的深不可测,想到后来两人的往来交锋不由得心软:“贤安何出此言?”

话一问出,便表明接受了魏华存提出的交换,慧清虽思索未明但苏子鱼既已决定他也不再多言。

“六年前我家遭逢大难,因为我自小潜心求道并不在家中,大难时因缘际会逃过一劫。”

魏华存慢慢坐下来,回忆使他有些落寞,段七娘走上来,不安的轻轻搭了他的手。他示意无妨,只三言两语把此事带过,继续道:“诺大一个家族一朝尽毁,正茫然无措之时遇到一名仙人,他见我天资尚可,便不吝赐下一枚仙丹,又传下一些道法。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梵净天极宫的修真之人,给我那枚仙丹虽不能如传说中般让人即刻飞身成仙,却让我顿生了一个甲子的功力,短短三天时间便踏入先天高手的行列。但因他行程匆忙并未久留,三天之后离去也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不过我视其为恩师对其言行一刻不敢忘记。他在教授我功法之时曾言道天极宫少许事宜,并吩咐今后见到携带重溟、层霄匕首之人不可与之为难。这两把匕首是天极宫存世之手谕。”

苏子鱼这才明白过来,没想到司马兰廷曾心心念念寻找的东西竟然就是身边之物,不过仔细琢磨也觉得很有道理,匕首中间可以放置密函,想来便可以发布一些宫令给世间行走的门人弟子,作为手谕倒是适合。

“天极宫行事低调神秘,恩师走后我并未看到有其他弟子在世间行走。因为我身怀大法,又长期潜心修道渐渐有了些名头,身边也围绕了不少信服之人,两年后洪方自己找到了我。他是天极宫的正式弟子,出来历世修行,因为有他带来了系统的经法知识,我们便一起创立了上清道,开创了黄庭内景经。不光是修行的法门还有理法其实都是在天极宫经法基础上建立的。”

“这样做,天极宫不派人干预或者承接么?”

“我便是想让恩师跟我联系,只可惜这几年来除了洪方我再没遇到过一个天极宫的人。”

“我听我哥说起过,除非是挑选弟子天极宫门下极少出世行走的。”苏子鱼手肘架在桌上,一边思索一边说:“洪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以前我并没有任何怀疑,但是渐渐的我发现洪方功利心太强,上清道被他带着参与政途过多偏离了方向,因为我极力反对常常跟他闹得不欢而散。教中也慢慢出现了两派分化。”魏华存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极不愉快之事,眼中厉光逼射,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去年夏天,他趁我离开建康外出之际勾结东海王越做了几件完全违背教义之事,害教中子弟折损十数人还结仇数个门派。我便和他正式翻脸,上清道也因此分离为两派。”

苏子鱼想起去年洛阳魏华存匆忙而去又匆忙折返暗杀扬尘之事,心中并没有过多感触,回头再看可能因为这突发之事还影响了他报仇的计划,让苏子鱼窥得真相,点头道:“原来你匆匆离开是因为这样,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哥司马兰廷做了什么害你们不得不返回。”

魏华存微微一笑,不置是否,接着陈述:“不瞒诸位,我失了先手在这场交锋一直落在下风,但上清道从建立到壮大最早都是因为我的弟子亲随,根基深厚,他不能轻易讨得好去。如今还是成败未定。”

听他如此坦陈,苏子鱼心中大为好感,但慧清仍旧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摇着扇子一语不发。灰狼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似乎在听似乎又没再听。

魏华存道出了最后目的:“内部分裂后洪方行事越发狠辣荒诞,我更生出找天极宫出面主持大局之心。但派出多人前往梵净山探寻皆无所获,最近派去之人甚至连踪影都不见回转。”

“啊!或者那便是你派出的人!”苏子鱼击案跃起,将从城外尸体上获得的腰牌拿给魏华存:“这是我们从城外两具尸体上获得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百卅一释天大法(七)

魏华存攥着那面小腰牌用力握进了手心,一脸深重。

“是我前天派去梵净寻找天极宫的门人。”

众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也证明洪方确实非常忌惮天极宫。

看来不论这条路如何困难,魏华存都必须继续走下去,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洪方乖乖交出另一半上清道。但对于只想平息纷争的旁观者,却未必只有这么一个选择,虽然从道义上来讲苏子鱼偏帮他这位有交情的朋友。

眼看慧清没有表示,他也不好多做主张,但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可以做到的。苏子鱼把齐王攸和天极宫的纠葛说出来,少不得带出了自己的身世。魏华存倒并没在这上头纠缠,只是颇有些失望。

“原来你们也没有什么线索。”

“我倒听过一点天极宫的事,”半靠在椅子上,眯缝了眼晃悠扇子的慧清突然发话了:“可能对你会有帮助。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们那毒掌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天极宫那帮牛鼻子可教不出这么歹毒的掌法。”

“这……”魏华存脸上显出一种尴尬,眼光躲闪转向苏子鱼道:“这便是是否嫡传的区别了。想必令兄施展功力不会如此吧?”

苏子鱼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司马兰廷,心里面不大舒服,想了想仍应道:“你知道他是用鞭的,依我看就功法来讲并不相同,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魏华存叹道:“这就是了。但我想以他的功力,若要打出毒掌是很容易的。我曾想确定他是不是练的内景经引他出手试过,但没得到结果。”

苏子鱼先是不解,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有一次魏华存和司马兰廷在梨花阁会面的情景,才恍然明白,那果然是魏华存引人动手的,倒真是冤枉司马兰廷了,还引发愣大场风波。不禁气恼道:“究竟怎么回事!?”

“不瞒你说,”魏华存的语气有些难堪:“市面上流传的《内景经》虽不是全章,但囊括了大部分的练功法门。上清道门人修炼时自有我和洪方根据自己所学的加以督导,但不知为何由我们指导出来的门人均跟我俩相差甚远,越是修炼下去越是呈现五行毒掌的趋势。只有一两名悟性根基不错的,可以达到内而不外显的程度。我们也曾努力找过原因,但就是一直无法究其根源。想来,只有火候不到这一个说法了。”

内而不显外?苏子鱼心中一动,和慧清对视一眼没再开腔,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苏卿怀曾受的掌伤。魏华存的火候之说未必无稽。

“请问大师,先前所说的天极宫内情……”已经坦陈一切的魏华存自然要慧清兑现前言,抱手一礼道:“还望不吝指点。”

慧清倒没耍赖,略一思索说:“我师父道安曾和天极宫黄石真人有过交往,知道那帮老道士确实是潜心修真求道的,几十年也未必有一个门人下山游走,即使出山也绝不干会预人间世事以免有违天道。如果你能找天极宫出来清理门户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们也只好另寻他法。毕竟,天极宫不同寻常武林门派,他们想隐蔽山门恐怕非凡人能够寻获得到的。”

“非凡人所能寻获?”这句话可谓透彻,也可谓含混之极,魏华存迟疑了一下才问:“大师的意思难道是……”

慧清挥手喝道:“看!”

只见一头斑纹猛虎吊睛铜目,张开血盆大口“嗷”地一声呼啸扑食而来。段七娘花容失色,惊声尖叫,灰狼也是一震“唰”地拔剑出手,却是刺空了。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猛虎踪影!

慧清哈哈一笑,见苏子鱼和魏华存一般不为所动甚是欣慰,扯过人来就是一通揉捏。

魏华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便是通达之人的障眼法了。”向慧清拜道:“大师神通,晚辈甘拜下风。”

慧清笑而不语,扯着挣扎的苏子鱼站起来:“贫僧言尽于此,贤安自己斟酌。我们也该告辞了。”恢复一派高僧模样,漫不经心地踱到窗边看行船的位置。

魏华存有些措手不及,他煞费苦心揭了自己的老底,可不是想慧清带着苏子鱼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离开。慧清也料定他还有话说,但魏华存只是微一犹豫便应承了,吩咐段七娘回行。他笑得像团雾,再没一句话提到上清道头上去,只像个好客的朋友般给苏子鱼解释秦淮风情。

临下船的时候约了苏子鱼再见,慧清装糊涂,举步先行全当没注意,段七娘殷切的将三人送到岸边转身回了画舫。

今晚上收获颇丰,一直怀疑的事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证实,慧清是满意的。上清道闹腾了几月,连悟照都受到波及,这毒功留存世间若不加引导再和权贵互为拥趸,还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祸害。且不说佛道谁是谁非,不可否认上清道已自成一派,对很多人都有教化,影响不在少数。是时候清理了。

待画舫远去,慧清指指那一船灯火问苏子鱼:“依你看,有几层可信?”

苏子鱼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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