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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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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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带着假发头套,一身江南公子的打扮,旁人看着还好但苏子鱼确实怎么看怎么别扭。

“敲这么久都没人开门,我翻进去看看得了。”正想动作,被灰狼一个剑柄压住了。苏子鱼翻翻白眼,这都要争?

“那你去吧。”

灰狼一个闪身从院墙翻了进去。

这处居家小院和江南地界日常看到的民居并无二致,不甚大,灰瓦白墙三四间房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灰狼从里面打开了院门:“这里面没人,也没有居住的痕迹。”

“那应该是这里了。”慧清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跨进里院:“这可能是魏华存偶尔拿做私用的地方,看来他确实没骗你。”

苏子鱼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到堂屋,看到里面家什摆设都比较素雅简单,清清冷冷却一尘不染的样子,狐疑道:“也许是他的什么联络点,应该常有人来照看的。不如给他留张条子得了。”找来纸笔写了张拜访签压在榻几上。

仨人从上山里弄出来,边走边商议:“虽然人家没全骗你,不过找不到人一切都是白搭。”

苏子鱼来的时候也没抱很大希望,所以现在也没多大失望。但上清道的事别人都拖得,可他拖不得,所以表现出少有的积极:“师叔,你都来这么久了。难道就上清道其他的门庭?他山门在哪里?我们干脆直接找过去得了。”

慧清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找去行得通我还用得着你?我去过三次,明里暗里的才觉察上清道可能已经易主了。”

一时沉默四皆无语,半晌灰狼迟疑着问道:“大师可知道六福楼?”

只有苏子鱼一头雾水,慧清解释道:“是,都说六福楼的东家是上清道,我去过一次可没摸到主脉。如今换了装束不妨再去试试。”

苏子鱼听得明白,大为赞成:“是个吃饭的地儿吧?正好我晚上没吃饱……”

慧清一脸鄙夷,用扇子挡着脸朝灰狼喊:“快,拉住你主子,别让他在街上丢人。”

灰狼听而不闻,一脸漠然。

六福楼是秦淮河边最受欢迎的酒楼之一,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连着香舫花舟,每天晚上座无虚席。苏子鱼这是头一次见识到秦淮河的繁华香艳,比之洛阳人流如织的夜晚毫不逊色。远远就能听到牙板丝竹之声,柔柔软软的浅吟低唱镶嵌其间,十里内外灯火相映,画舫往来,河里岸边酒香浮动。好一派温柔乡,销金窟,繁华盛世纸醉金迷。

三个人衣着光鲜,虽是进了六福楼愣是没找着落坐的地儿。小伙计看几人气宇不凡,也没敢怠慢,上上下下张罗几趟还是没个结果,陪笑道:“三位大爷,咱们前楼确实客满了,我看三位都是有来头的人物,大爷们要是不计较花费不如上咱们后院去。今晚七娘还有场表演,要是缘分的还能被邀上画舫饮酒呢。”

苏子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可到底不太懂,倒很有自知自明的闭口不言,免得说错话。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东西吃哪里都没差。

慧清也是个没吃过“猪肉”的,可他胆子大荤素不忌,一脸跃跃欲试,跟苏子鱼顾虑的一样,怕说错话也没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这里面最熟的要数灰狼“常吃猪肉,也常见猪跑”。他瞧见慧清的意思,看了一眼苏子鱼迟疑了一下,对那小二淡漠地说道:“前面带路。”

六福楼前楼到后楼不过几步路,回字型的后院中间是个楼中小楼,一方水池一座假山,还搭了台子,池子里几尾红色锦鲤很是打眼。小二领着几人从旁边穿过,小心翼翼的问:“三位想瞧七娘的歌舞,还是想赏秦淮河的夜景?”

苏子鱼不耐烦的盯着高高低低各个雅间,这里倒是比较安静没有前院那么喧哗。

慧清一下一下敲这扇子问:“这有个什么讲究?”

小二笑答道:“若几位爷主要是想看看咱们七娘的歌舞,小的就将几位安排到楼中楼;若是想看夜景,小的就安排几位爷到外楼……”

灰狼抬眼环视了一下布局,制止住小二的继续啰唆,抛过去一锭银子道:“不用废话。”

那小二手忙脚乱的拿稳了,心里明晃晃的知道遇上金主了,领着三人往正前方的外楼而去。那里是景致最清晰的至高点,江景歌舞两不误。

慧清悠悠闲摇着扇子笑得灿然,反正又不花他的钱。苏子鱼跟在灰狼后面眼睛乱转,灰狼铁定去过齐王府的联络点了。

“这雅间本是东司方大人包下了的,但他今晚上想必是不会前来清谈聚会了,他几位好朋友都在隔壁东海王牟都尉那里。三位可以放心享用。”

灰狼听闻东海王三字,脸色不由一沉。苏子鱼慧清倒不在意,高高兴兴点了一席素菜,坐到窗边看画舫上的灯火去了。

百廿八释天大法(四)

“东海王有什么不对么?”

还以为苏、慧二人没注意,结果等小二一转身出去,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建康靠近东海王司马越的属地,常见东海王府的人本来没什么,但其人一直心怀不轨,和江左士族间往来太过亲密,实在令人担忧。而且,司马越一直想蚕食王爷青州那片封地和我们一直不大对盘。”

苏子鱼听着就厌烦,可仍有些不解,止不住问道:“我哥的封地不是在许昌么?”

“许昌是王爷自己的封地,青州那片是老王爷的封地,老王爷过世后自然也是由王爷继承的。”

苏子鱼咧着嘴跟慧清傻笑:“呵呵,还真是有钱……”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灰狼也适时打住。

伙计陆陆续续传莱上来时,中庭那边也响起了丝竹声,这歌舞表演插入得正是时候。苏、慧三人本就来得晚了,其他客人这时却是酒足饭饱之际,闲暇之余正好赏看。这几人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也不好什么美色妖娆,只是慧清有些好奇伸个脑袋出去望了半天,就看到几名女子飘来荡去的甩着长袖,颇觉得有些无聊:“七娘什么的就是这几个姑娘?”

那小二瞪大了眼睛,正恍惚自己听错了问话,苏子鱼白了他一眼,趴在慧清旁边回道:“师叔你少土了,正角都是后面出场的,哪有一开始就蹿出来蹦的,那样多掉分。”这屋里为了方便客人观景,两面雕花的对窗开得特别大,三四个人一排同立都不影响视野。

慧清气道:“你小子出去一趟开眼了?敢臭你师叔,我明天就叫你师伯不给你饭吃!”

苏子鱼咕哝了两句小气,把头缩回来时正看到隔壁有人伸脑袋出来瞪着这边,师侄俩一起狠命瞪回去,直把那人瞪得脸色发黑退回了房里才罢休。

小二摆完了菜,尴尬的赔笑道:“几位爷是外来的兴许不知道段七娘,她可是咱们江左的琵琶大家,几位等会就知道了……”然后扯着托盘落荒而逃。雅间里苏子鱼还在跟他师叔耍宝:“师叔,枇杷你一次可以吃三箩筐,其实你也是枇杷大家……”

慧清一个巴掌拍过去:“丢人!人家说的是琴瑟琵琶,给我坐过去点,别说你是我徒弟。”

“我本来就不是你徒弟,你能教出我这么出类拔萃的徒弟么?”

……

灰狼举箸大啖,充耳不闻。

清音响起的时候,苏子鱼正跟慧清商量把小二叫进来探探口风,结果猛地听见那熟悉的曲调时苏子鱼愣了一下,呼地一声蹿到窗边目不转睛。

小池边的山台上,那清丽女子举着琵琶一勾一拨,铮铮两声丝弦绕梁。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晶莹剔透的玉指弹动,她盈盈而立,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一欠身一回袖,一半转一扭腰,一挫步一停顿心无旁骛,白衣如雪,脸似红霞,曲、歌、人,洗练、纷扬,宛如秋水明月中的荻花,天边舒卷自如的流云。

但苏子鱼在她的十指歌喉下却只看到脑海中徘徊不去的记忆,一段红颜薄命的伤逝。

苏子鱼那声悲叹,不知怎的在一片叫好声中显得异常清晰而突兀。慧清吓了一大跳,看他竟然眼含泪水,大奇道:“人家都看得兴高采烈,你怎么看哭了?”

这时候掌声虽然小了却还没停,噪杂声中那名女子竟然闻声看了过来,眼睛闪过一抹异彩。又接着几首曲子,苏子鱼倒没了听的心思,愣愣的坐在窗边发呆,突然转头过来问灰狼道:“你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灰狼一怔,方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缓缓进下一杯酒,过了半晌才答道:“他不是坏人。”

苏子鱼没再说话,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慧清站起来道:“什么好人坏人,再向小二探探口风才是要紧的。”拉开门一看却不是小二。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门边,欠身施了个礼道:“我们姑娘请这位小公子移步到座船一叙。”

两双眼睛探寻齐刷刷的望向苏子鱼,苏子鱼二人逼视下只觉得莫名其妙,硬着头皮问:“什么你们姑娘?”

“段七娘啊。”那梳着双垂髻的姑娘蒙着嘴笑,唇边开出两朵酒窝。看苏子鱼皱眉,颇有些意外地补充道:“就是方才弹琵琶穿白衣的,公子不是看了么?”

苏子鱼方醒悟:“哦!原来是她。”正想说不去,看到慧清向他使眼色,心里骂着色和尚,还没等他开口,旁边雅间门开了,曾被苏子鱼和慧清瞪视回去那人慢悠悠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七娘好偏的心啊,胡某回回来捧她的场也不见七娘赐见一回。怎么这个连七娘是谁都分不清的小子,七娘反倒感兴趣了?”

那人带着鄙夷不屑看过来,神色间有嫉妒、有嘲讽、有不甘竟然还带着一丝哀怨。苏子鱼看得别扭,心里一阵不舒服,按照老脾气早一脚踹过去了,堂堂七尺男儿这像个什么话?!

那双髻姑娘又是蒙着嘴儿一径笑:“胡大人说哪儿的话。胡大人是老朋友了,咱们姑娘心里自然记得清楚的。今日姑娘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位公子,姑娘说人人看她的歌舞都在笑,唯独这位公子不一样,想问问可是有什么意见。胡大人千万别见怪了。”

这胡大人还待说话,那雅间里突然有人叫住他:“宣城可别为难小宋姑娘,牟兄还等着敬你酒呢。”

他朝苏子鱼冷哼一声,到底转身回去了。

苏子鱼觉得这妒恨来得冤枉,他又不贪爱美色,那美色更不是绿珠,因此不想平白节外生枝跑这一趟,正想罔顾慧清的意思出言拒绝,那小宋姑娘飞快地递了意见事物到他手心。苏子鱼用手一捏便察觉出着是一枚细针,猛的想起什么立时改了口风。

“如此,便请姑娘前面带路。但我师叔和大哥定是要同去的。”

小宋觉得有些为难,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苏子鱼,第一次遇上不买段七娘账的人又觉得很是新奇,抿着嘴委委屈屈的同意了,只说:“原只请了公子一人,这下子不知道七娘让不让呢,等会公子自己解说吧。”

百廿九释天大法(五)

进到船舱中,苏子鱼发现和自己想像中的相差甚远。没有浮声浪语,没有觥筹交错,一室清幽雅致仿佛回到了齐王府某间厢房。桃木的屏风器柜,泛着淡淡的香气,舱内烛火昏黄,矮桌上摆了几样果脯并一壶清茶。主人盈盈站在一旁迎客。

段七娘人并不算很绝色,但美得很有风韵,浅浅的笑容让人觉得真诚而亲和,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细腻。苏子鱼几乎是在和人家说了几句话后即刻就喜欢上了这名女子,称呼直接就上升成了:“段姐姐。”

慧清对他这种“和人相处”的本领很是欣慰,他常常说要化得好缘,就需处得好人。灰狼倒知道他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纯粹就是亲近一个人的表现。

“听灵儿说几位方才还在用膳,是七娘冒昧了,还望几位恕七娘唐突之罪。”一一添满了茶,虽说这六福楼里得她邀请本就是众盼所归,恨不得落到自己头上的,如果能听上这么一句却更能让被请的人脸上有光。但苏子鱼三人本就不在此列,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在理而已,不过这几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收这致歉其实是赚了。

慧清乐呵呵的捧起茶杯跟段七娘寒暄,灰狼手触着杯子再不动弹仿佛自己不存在于席间,苏子鱼端着杯盏想喝却皱眉停住了。

不是不相信段七娘,但那针……

突然就想到了去年洛阳玉荷院那幕,心里打了个寒颤,怎么都下不去嘴。

“茶里没毒,子鱼不敢喝么?”昏暗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人,俊秀的脸一派儒雅温润,但苏子鱼却知道这谦谦君子背后隐藏的狠辣,虽然不知道他最后为何会放过自己,但这人当时绝情不留情的一面已经深深印入脑海之中。这样的人,比他那冷厉的哥哥更让人觉得阴森。

慧清似乎并不意外,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灰狼静静的坐着,没有动却像一把出鞘的刀。苏子鱼抿着嘴看他,一时间心里翻腾不已,如今他们还算朋友么?

魏华存见状微微一笑,作了个长揖:“上次吓到子鱼了,贤安在此给你陪个不是。”

苏子鱼再端不起架子,他们本来就是想找他的,如今人主动出现了何必扭捏作态?于是向他介绍慧清和灰狼。

魏华存稍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子鱼的师叔会是这个样子,仍不失恭敬地招呼:“慧清大师。”慧清回也以世俗之礼。又招呼灰狼,灰狼淡淡的点头致意,在外人面前他一向疏离而冷淡。甚至有几分高傲。

段七娘站起来给他让座,魏华存轻轻拉住她的手阻止她退下去:“七娘不必回避。”段七娘柔柔一笑,不再退下也不落座,站到了魏华存身后。

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不同寻常的气氛,那份亲密那份信任不是普通的情感,换了其他人难免揣测一番,但这三人都没这个心思。慧清直接开诚布公道:“魏处士找来得好快,想必是因为那封留笺吧?”

“大师不必客气,称呼我贤安即可。其实子鱼不该给我留笺的,只要你们人去了我就能得到消息,不过还好,是我的人最先看到那信笺的。”

慧清正想着怎么开口向他询问上清道之事,不想魏华存自己先揭了口,这下子便接得顺理成章了:“贤安,我也不绕圈子了。听你这意思,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贵教内部出现了问题?”

“不瞒诸位,”魏华存苦笑一下:“上清道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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