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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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离-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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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到了临州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地收拾,都安顿下来,李医生如约来到病房。仔细看了病例和检查结果以后,也不避讳,说你们这个要手术。
  顾潇楠有些着急,追问,“有风险吗?”
  这样的手术肿瘤科一年到头不知道做多少例,尽管这样,李医生还是扶了扶眼睛,正色道,“只要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周一凡站在身边,眼看着她的身体轻微的晃了晃,连忙一把托住她,“别担心,我在。”
  手术前一天傍晚,顾妈妈吃完晚饭以后来病房赶她走,“你已经熬了好几天了,今天跟周一凡回去睡吧。”
  之前她在临州的房子退了,这几天她们一家三口一直睡在一个病房里,顾妈妈睡另一张床她睡沙发。今天周一凡特地找了顾妈妈,想她劝着顾潇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她正给顾爸爸倒水,闻言顿了一下,“不用了,一会儿我出去住酒店。”
  “别了。”顾妈妈深知她的癖性和习惯,“酒店的床单你不是嫌脏,这时候你到哪儿去找干净的换上?”
  话说到这儿再推拒就是她矫情了,顾潇楠握紧了杯子轻轻地点头算是答应。周一凡站在病房外面微微松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周一凡送她到楼上又拿了车钥匙准备走,顾潇楠刚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抬头看钟,十点十分。
  周一凡晃了晃手机,“最近有个大项目要跟,已经通宵好几晚了,今天就快结束了。”
  她一愣,下意识地问他,“还回来吗?”
  “回。”这大概是周一凡这几天里最开心的时刻了,就为了她一不小心泄露的依赖,“收个尾就好了,你先去睡吧。”
  她头上蒙着大毛巾无声地点头,周一凡越过她走去玄关开门,听到有人的声音小小的,从里面传过来。
  “开车小心。”她说。
  周一凡一晚上嘴角都噙着笑,进办公室的时候难得地给大家都带了咖啡。陈秘书透过大玻璃窗看见周一凡提着的纸袋子,惊得下巴都快落到地上。
  气氛和乐,事儿做起来也倍儿顺当,没一会儿陈秘书就把打印好的文件送到他跟前,大家都围在一起屏息凝神地等待boss发话,周一凡的苛刻严厉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一时间气氛还有些紧张。
  他一张一张地翻着可行性分析报告和报价单,一众人就在下面眼巴巴地看着。安静地夜里,忽然一阵震动打破了这静谧,财务部的经理面红耳赤地按了电话,忙不迭地道歉。
  周一凡笑笑,说是家人?
  “嗯。”紧张不已的经理点点头,“我很抱歉。”
  他抬手看看腕上的表,十二点半,确实有点晚了。周一凡将手里厚厚的一沓报告放到桌上,“今天就到这里吧,太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这几天是我考虑欠妥,以后尽量不加班。”
  众人先是一阵惊愕,而后迅速地面露喜色,纷纷说着谢谢老板,收拾东西往外走,刚刚的那个经理道了谢之后就退到走廊去回电话了。
  这么算起来陈秘书跟了他也有近一年了,此刻竟也像是初初认识他一样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周一凡心下好笑,将手里的文件夹在桌上“咔咔”敲了两下,“陈秘,慢了的人明晚继续!”
  **
  许是家里有了期待的人,明知道她不会等着自己,但是脚下的油门还是踩得“呼呼”直响。
  再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楼下的巡逻的保安习以为常,打着哈欠同他问好。周一凡点点头上楼,四周一片静谧,似乎还能听到头顶感应灯里面电流流窜“呲呲”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钥匙,这静的发慌的夜里,连锁头跳动的“啪嗒”声都有些惊人。一门之隔的里面却是亮如白昼,顾潇楠坐在沙发里,眼光灼灼地盯着电视,那里面正重播喧闹的综艺节目。
  周一凡皱眉上前,她转头看他,轻描淡写地打着招呼,“回来啦。”
  那一瞬间好似穿越到了一年以前,他日日扯着领带从玄关走到客厅里,她就站在那里冲他笑一下,像是开得正绚烂的向日葵,满目都是月牙般弯弯的眼睛。
  周一凡喉间陡感酸涩,喉结滚了两圈以后艰涩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睡过,但是睡不着。”
  他拿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到厨房里添了些温水,递给蜷在沙发里的顾潇楠,又走到客厅的角落处将空调的风调小了些。将这一切都做完以后才缓步走向她,“在担心?”
  “嗯。”
  周一凡伸手在她额前轻轻贴了一下,亲昵又舒心,片刻以后顾潇楠开口,“不用管我了,你去睡吧。”
  他不理会,径自走到电视柜下面蹲下,拉开抽屉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碟子,仔细翻找了两下,抬眼征询她的意见,“想看什么?”
  她想起两人气氛还算好的时候,双休偶尔会在窝在一起看电影,有时候他嫌无趣,便抱了笔记本在旁边办公。很多时候她都是在文艺片舒缓的配乐和键盘“啪啪”的声音中睡过去的。
  “花样年华吧,当时看了一半儿。”
  他迅速地找到碟子塞进机子里,直起身来看她,“看到梁朝伟问张曼玉会不会跟他一起走,还差个结尾。”
  他一向记忆力惊人,顾潇楠抿嘴仔细回想,最后揉着脑仁告诉他想不起来了。
  “嗯,应该的。那时候你已经在打鼾了。”
  周一凡在她窘迫的眼神里去拉好窗帘关了灯,还从卧室翻出毛毯裹在她身上,最后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许是这几天真的累着了,又或是懒得纠缠了,总之她像个小奶猫一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安静地看电影。
  坚强了许久,当她终于卸下满身的铠甲和毛刺走进自己的怀抱时,周一凡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周身都是昏暗的,电影冷黄色的调调在客厅映出荧荧的光,背景乐是大提琴低沉缓和的声音。就这么抱着吧就好,她乖巧,安静,不再伶牙俐齿,浑身是刺,也不用想明天,也许没有明天,他闭着眼睛安然地想。
  终于到了周一凡说的那段,顾潇楠在毯子里动了动,问他,“你说张曼玉会跟他走吗?”
  “不会。”
  她原本还想追问为什么,歪头想了会儿索性作罢,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鼻子嗡嗡地告诉他,“要是我,我就会。”
  这世上爱情千万种,人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那一种。可她不尽然,她说爱情之花开漫山,我选最最绚烂的那一株。开到荼蘼也就罢了,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多不能长久,但它到底来过,我也感谢它在生命里怒放过,灿烂过,哪怕孤芳自赏。
  周一凡情动,低头在她额前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嗯,做得对。”
  他的姑娘,孤勇,壮烈,凭着一腔热血单枪匹马地杀到他眼前。他眼眶微热,鼻翼瓮动,顾潇楠意识到他胸腔在微微震颤,伸手轻轻抚了抚,“谁没有过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周一凡,我不后悔。”
  是的,她当然可以不后悔。周一凡的心忽得跳的厉害,可是他后悔啊,她拼尽了年轻的勇气和胆量,他却在日复一日的冷淡生活中磨平了她的棱角,从那以后她变成了小溪里最最圆润的那颗石头,永远躲在厚厚的苔藓后面,再也不会去拦截水流……
  电影结束的时候,梁朝伟在吴哥窟里对着小洞倾诉秘密,周身是将融的落日和历经沧桑冷眼旁观的罗马柱。她将肩头的毯子紧了又紧,缓缓吐字,“后会无期了,胆小鬼。”
  他站起来把灯打开,又帮她重新倒了水,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了,问她要不要睡觉。顾潇楠一双眼睛在吊灯下面剪水盈盈,“不要。”她说,“周一凡,我们说说话吧,我害怕。”
  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周一凡手脚酸麻,却也不皱下眉头。他听顾潇楠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毯子传过来,轻轻悄悄地震颤着胸腔和耳膜,她说,“周一凡,我真怕啊,爸爸没了怎么办?”
  他想起前些日子,安抚地摸了摸的她的后背,而后轻轻拍着,“前两天,我去看周远山了。”
  “他……不太好。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想,有一次你在办公室对我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比较好。’他好像老很多,满头的白发,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不太敢认。”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让他按照该有的方式受到惩罚比较好。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定到时候见到他的尸体我又该后悔了。”
  “所以啊,顾潇楠你看,我们都是生活中的胆小鬼。害怕困难,害怕决定,害怕后悔,害怕争取,害怕拒绝……我们害怕这么多东西,但这是应该的,人生在世,大家都是头一次。”
  “生而为人,都是探索。”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了一下,她建议我把周一凡的番外放到这边。
  所以我把隔壁传的锁上了,以后会用其他的番外替换。
  带来麻烦了,见谅。
  

☆、第四十六章

  两人在沙发上睡了个囫囵觉,心里都惦记着事儿,一早上就醒来了。周一凡知她心里着急,匆匆洗漱吃了饭就带她去了医院。
  手术是在上午九点,顾潇楠一早上都在椅子里坐立不安,倒是顾爸顾妈,比她一个年轻人镇定多了。
  临进手术室的时候,顾爸爸支开了妻儿,单独留下周一凡在病房。顾潇楠坐在走廊的长椅里,双手攥得满是手汗。说不担心都是假的,顾妈妈心里也绞着难受,上前抱住女儿算是互相安慰。
  进手术室的时候顾爸爸吧还是满面笑容的,他躺在病床上逗顾潇楠,“没事儿,后事都交代好了,去见马克思也算是我的心愿了。”
  顾潇楠本来就泪腺浅,被他一说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一点都不好笑,胡说什么呀?”
  总是要等到大事当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脆弱,顾潇楠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两个多小时,脑子里面一根弦紧紧绷着,简直坐立难安。周一凡上前按住来回踱步的某人,将她一把摁在了长椅上,“好好呆着,你这样妈妈心里得多烦躁。”
  她垂头,无声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心里的焦急显而易见。
  “放心好了。”他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手在后背帮她顺着气儿,“这样的手术肿瘤科一年做到头的,不要太紧张了。”
  顾潇楠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乖顺的小兔子,从昨晚开始她就难得得乖巧的不得了,周一凡心里像是被温开水泡过一样软软皱皱的,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乖,别怕。”
  她抬手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将整个头都埋进了他的胸前,“周一凡……”
  “嗯。我在。”
  “等爸爸好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后面一直轻轻抚着她的力道骤然收紧,她知道眼前的男人紧张了,或者,激动了。她只知道有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艰涩地说“好”。
  生命太无常,前路太艰险,我也终于明白我真的非你不可了。
  她想起前几日,周小舟来病房探病,问她和周一凡怎么样了。她摊摊手说就那样啊?
  她还记得周小舟的样子,皱紧了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她从头看到脚。
  “生命短暂。”她告诫她。那一刻,两人同时看向了病房里的父亲,因为化疗的缘故,头上的头发都没有了,顾妈妈因此经常嘲笑他是“聪明绝顶。”顾潇楠那么一瞬间又差点掉下泪来。
  周小舟可管不着她这些矫情的弯弯曲曲的小心思,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从来没有劝过你和他和好,那是因为在这段感情里我没有见过他的诚意和付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见过你这一年是怎么样的,要是非他不可,要是兜兜转转发现还是只有他能让你心安,那就……和好吧。”
  顾潇楠抱着肩,头抵着医院白色的墙壁来回磨蹭,她想了很久终于像周小舟吐露心迹,“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有时候想,就这样吧,在一起也挺好的。”
  “可是有的时候会问自己,要是以后变了呢?要是他不喜欢我了呢?要是他做的这一样纯粹是为了他的习惯和征服欲呢?我没有办法搭上我的生活再赌一次,所以不能轻率地下决定。”
  她犹记得周小舟那日的表情,像是好脾气的老师见到了及其愚钝的学生。顾潇楠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旁观者清吧。确实是这样吧,那日正值下午五六点钟,周围都是喧闹的嘈杂,送饭,交班,洗饭盒,咳嗽,各种各样细碎繁杂的声音不断敲击着耳膜。周小舟的声音不像女孩子,反而是低沉又暗哑,她说,“误入死胡同并不可怕,那至少还有退路。可怕的是你画地为牢,并且确定地告诉自己,你走不出去了。”
  “顾潇楠,我只给你八个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周小舟走后她在楼下的小花坛里做了很久,从太阳下山到日暮四合。月光缓缓地从头顶泄露出来,放眼看去,周围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黏稠,绵软,潮湿。顾妈妈叫她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像是小的时候她在楼下同小朋友们打弹珠,顾妈妈站在自家厨房的窗户口一叠声叫她归家吃饭。
  她拍拍身上的灰跟着妈妈往回走,两人心照不宣地各地低头,快到病房的时候,顾妈妈却忽然叫住她,“妈妈也是过来人了,第一次你结婚的时候妈妈反对是吧?但是这一次,你要是重新和周一凡在一起,妈妈赞成。”
  “但是你也不要有负担。离了他,咱也能找着好的,哪全天下就剩他一个男人啦?!”
  她站在原地重重地点头,末了上前一步挽上了顾妈妈的胳膊,说,“好,听你的。”
  手术门打开的那一瞬,周一凡热切地看向主刀大夫,当来人朝他缓缓点头的那一刻,周一凡觉得,整个未来都是星光闪烁的。他紧紧抱了抱顾潇楠,替她擦掉了眼泪,又走到岳母跟前,说,“没事了,放心吧。一会儿您和顾潇楠先回去休息吧,昨晚肯定都没怎么睡。”
  此岸到彼岸,周一凡真的走了太累太久。有次他和梁星在周氏的顶楼喝酒,那晚上两人都有点多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夜,他想起梁星问他会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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