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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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江山-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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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也是近三十年来,边疆无大乱,四海澄平,朝局稳定,人人都有些自得于自己对盛世的贡献,也担忧着若不小小的制造点麻烦,不免让上位者丧失了警惕性。于是盐税案刚过,又有了一桩欺君的案子。
  却是一个洛阳的秀才,递了一封万言书给管工部的六皇子楚郡王,六皇子见他言语混乱,举止怪异,便随手搁置一边,不予理睬。那个秀才行止若狂,日日奔走在丰乐坊丰华坊等王公贵族聚居之地,见府便投书,随肯理会一个疯子,巡街的军士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出了城。
  后来某个大人在闲谈中偶然说道了此事,正被路过的尚杰听在耳里,细问之下,却说那秀才言道:黄河大水,淹及十余县,数万人葬身鱼鳖,几十万人流离失所,那秀才言之凿凿,仿佛那幕场景便在眼前,“可谁不知道,那一断河堤是五年前六爷亲自监工建的,年年都派了人去查看,怎么可能决口?那个秀才前言不搭后语,疯疯颠颠的,疯子才信他。”“是啊,嫌我们太轻闲么?”大臣们都符合道。
  尚杰隐隐觉得大祸临头,勃然大怒:“昏愦!不管真假,都该细细查问,如有万一,可是数十万性命,你们倒笑得开心!!”
  恨不能狠狠地踹几脚那几个官员。却是没这份闲心。忙忙的叫人去搜寻那个秀才,又向皇帝和太子回禀了自己的猜测。
  那秀才却已经死了,最后见到他的人说他曾面对着城门仰天大哭,整整哭了一夜,第二日便寂寂无声的死了。
  河南道请安折还是如常发来。尚杰派出的人一时没有回音。
  皇帝立时便选派了一行人去查。
  尚杰也请命要去,说:“这件事,如果是事实,那是比盐铁使一案要严重得多的大案,只怕他们临事未必能有决断之力,况又牵扯上皇子,恐怕要犹疑几分。那个能如儿子一般胆大包天。”
  皇帝初时坚决不许,终于经不住尚杰的百般纠缠。并且尚杰的话夜有几分在理,他的能力与胆识,还有他和诸位皇子的关系,处理这样的案子,无疑是最合适的。可是以尚杰的性子,只怕被外头的世界吸引,再不肯回来,自己虽是他君父,却是奈何他不得。
  皇帝便与他约定了条件,让他无论明查还是暗访,都得带上侍卫,不许和以往那样孤身犯险——虽每次在外,或有倪放,或有左权,或有秦安,但那区区一人,在皇帝眼里,却是忽略不计的——又让他不要离皇帝先头派出的那些按查使、巡检使的人马太远,要与他们保持联系。尚杰自然一一应承。
  皇帝又为他挑了一大堆的侍从,尚杰抱怨说:“这么多人跟着,我还能查什么啊?谁都知道有问题的嘛。”以贵在精不在多为由,只肯带“风雨雷电”四个侍卫。皇帝想了想,这四人是自己分派给尚杰的,无论武艺、忠诚,都是能让人放心的,便准了。
  倪放和左权是不带的,在这一点上,父子二人出奇的一致。只是原由就大不相同了:皇帝想着这两人只会跟着尚杰胡闹,遇到事情说不定还会推波助澜,平添几分危险。尚杰却想道,他们两人一惯不愿意自己冒险,以往已是诸多制肘,如今经过教训,且年纪也长了几岁,更是要处处牵制,决不许自己轻涉险地。而“风雨雷电”几个从未出过京,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对外头的事物想必新鲜得很,大约比较容易说服。
  于是就这么定了,皇帝择了一个最近的日子,先为他提前行了加冠礼,晋封他为“祺亲王”,这样是为了增加了他的重要性和权利。然后封他为“十六道黜涉使”,让他巡察各地,考察地方官吏的政绩,分别官吏的廉贪以行赏罚,并寻访民间疾苦,赈济穷乏。又准他可以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朕知道你一出去就肯定一时半会的不愿回来,这次索性成全了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出去。只是万事小心。”
  还没从皇帝一反常态的宽容中回神的尚杰,先被倪放埋怨了一阵,左权虽不说话,却更让他有些隐隐的歉意。而那些娘娘们,更是让他几乎落荒而逃。
  日夜兼程地赶到目的地,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惨不忍睹的景象,但眼前的情景却出乎意料,大小的城镇熙熙攘攘,一派的祥和。行人往来,步履从容,脸上也不见有什么悲愤之色。
  尚杰与风雨雷电四人停下匆匆行进的脚步,在一家酒楼稍作休息。在等着小二上菜的当儿,尚杰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轻轻地敲着桌子,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留意到?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惨案?
  正想着,惊雷轻轻地“咦”了一声,叫他:“公子,那边那人很眼熟啊。”
  尚杰转头一看,也是惊怔莫名:竟是那个诡异的卫亭午。
  卫亭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侧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视线便停留在尚杰的脸上,朝他微微一笑,举杯敬酒,无声的叫了一下“殿下”。
  “他就是前任盐铁使?”惊雷咋呼呼的叫嚷,“不像嘛。”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人?”饭后,尚杰坐在客舍庭院中的槐荫下,品着茶问。他一时已不急于寻找答案。
  “他不是贪官吗?不是应该脑大肠肥的么?不是应该长得很难看的么?”惊雷疑惑地道,“那个姓卫的,长得很不错的嘛。”
  尚杰道:“人不可以貌相,我就看他很不顺眼。”
  那一位让他看不顺眼的卫某人却迎着他的目光过来,带着很轻松的微笑,向他做了个揖:“能在这里见到您,实在是三生有幸。”
  “难道这不在你的意料中么,卫大人?”
  卫亭午笑道:“鄙人怎有那般能耐?您真是说笑了。”
  “避开了他们的追踪,然后亲自找上门来,这只是纯粹的意外?就像意外的在酒楼撞见我,意外的酒后失言,意外的没把黑帐藏好,意外的逃脱了严惩一样的意外吧?那意外还意外的扯上了最是谨慎的四哥。好意外啊。”尚杰语气很平和,很和缓,脸上的笑也很温和。
  “无巧不成书。”卫亭午道:“世上若没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意外,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好的传奇故事,又怎么能够给后人留下那么多的谈资?”
  “精彩的议论。”尚杰轻轻的击掌,“卫大人被撤职永不录用,实在是朝廷的损失,若留在朝中该给后世留下多少浪费笔墨口舌的机会。”
  “有您这样识人之明的公子,实在是朝廷的幸事。”卫亭午道。
  “爷,你们打了这么一串谜,到底要说些什么?”惊雷不耐烦的问。旁边三个侍卫都偏头瞪了他一眼。
  “那就要卫大人给你解惑了。”尚杰盯着浮沉的茶叶,淡然地道。
  “当然是与公子停留此处有关。”卫亭午离着两三丈,遥遥地注视尚杰手中地茶杯,似乎他们都发现了那里有什么玄机。
  “卫大人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尚杰丢开茶杯问。
  “您想知道的真相。”
  “果然是这样。”几天后,银电和惊雷从开封府赶回来,都是一脸的气愤:“若不是我们跑的快,恐怕就要被扣在那里了。”
  “很好。”尚杰一脸平静,向卫亭午道:“卫大人,这事就由你处理。”
  卫亭午几乎住,咳了几声,道:“在下无职无品,乃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处理这宗大案。”
  “我碰巧知道你这个草民能耐得很,”尚杰冷淡地道,“我只管下命令,至于如何动手,就是你的事了。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想必也无所不能。”
  “不奉令的后果是什么?”卫亭午垂死挣扎。
  “本人心眼很小,也很妒才嫉能,又任性不愿听人反对的意见,但碰巧又有一个很不错的出身。”尚杰分外可亲的笑问,“卫大人,我该拿一个不听亲王口谕的草民怎么办?”
  “好吧。”卫亭午道,“那草民只好谨遵王爷的谕旨了。”
  等卫亭午告辞,惊雷便问:“爷,您当真把这么大的事交给这个姓卫的?”
  “有人愿意代替我们劳心劳力,我们为什么不稍微轻松一点?”尚杰道,“那些大人有那么缜密的心计,恐怕我们虽然知道真相,也没法能将他们奈何。”
  “那个姓卫的是什么来历?听起来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最小的成风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这次会帮我们?他是不是真心帮忙?”
  尚杰躺在软塌上,闭目道:“不知道,你们打听出来告诉我一声。”
  “我以为爷知道他的底细呢。”成风失望地道:“那爷还这么信任他?”
  “我一向很懒的,这么诡异的人实在懒得去揣测探究。”尚杰的声音已渐成呢喃,“成风,叫他们回去吧。”
  尚杰说的是会贤精舍的人,包括前来调查此事的,跟踪卫亭午的,的确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参与了。四个侍卫都是在尚杰身边呆了多年的人,自然也知道精舍里那些人的能耐,特别是能派出来的那些人。而这次居然没有帮上多少忙,与那个姓卫的相比较,实在不能相信。
  而那位任性的主子居然就这么睡了。
  这件事上,郭世勤没有说慌,那个秀才也不是疯子,河南道沿河一带确实遭了洪灾。
  五年前,精通水利的六皇子视察了河道,并且亲自监工大修了堤坝,虽然花了近千万银子,谁都说值。见过堤坝的人都说,那怕是拿几千斤的炸药来,也一时炸不毁。何况又年年派人来查看。这堤坝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上有政策,下又对策,随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毕竟经手的是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总免不了几个起了贪心的。雁过拔毛,层层克扣,堤坝便只好偷工减料。六皇子再认真再能耐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地方查个便,何况他是个皇子,有些危险的地段,人人有责不让他去。
  于是,历经了四年的凌汛、桃花讯、菜花讯……等等的汛情,北岸还是坚固的长城,南岸的十余处堤坝却终于忍不住决了口,数十个大小城镇变做泽国,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当初的官员有几个已经不在这里,剩下的也基本不在原来的位置,但事情一旦败露,谁也逃脱不了干系。最有远见的便是开封府的知府大人。他知会遭灾之地的诸位官员,联成一气,封锁了从洛阳到开封这一带,只许进,不许出。又让原先的那些官把之前贪的钱拿一部分出来,把几个小的决口堵上,大的两处,便干脆顺势开凿河渠,引入低洼的地方。然后给那些百姓重建家园,每家都给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大多数百姓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感恩戴德。而一些知情的,或在这场灾难中损失惨重的,当然不肯罢休,要去告。对于他们,毫不客气,以种种理由,或明或暗的处置了。
  那些人的善后工作做得如此好,甚至用不着朝廷拨赈灾银。尚杰想到这里头的难处,便不愿去处理了。何况有卫亭午在,怎么能不充分利用资源。
  想来事情会诡异的解决,尚杰很放心地与周公下棋。
  而那四个侍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睡觉。
  

  ☆、第十章 紫萧1

作者有话要说:  
  初离京时,尚杰每日都往京中上折子,或请安问好,或闲话风土,也说些正经事务。在解决了河南道的案子后,便隔三差五才去信。再后来,十天半日才写一封,到了八月中秋之后,便渐渐懒得写了。他写信,有时就如说书,把自己所见所闻叙述得极为生动。让那宫中的娘娘们,每每见信又是埋怨,又是欢喜,只是百般挂念,日日派人去问:“今日可接到十殿下的折子?”可却总摸不清他的行踪,也无法回书给他。
  尚杰丝毫没去想过他们的感受,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等闲那里肯回去。为防止走漏风声,在不愿回京时叫人抓回去,离开河南道后,他便很少亮出皇子或是黜涉使的身份。有时进城看见某位知府或知县,不知怎么耳通目明的得知他要到该地,排着盛大场面在城门候着,他却悄悄地从偏门走过,微笑着看着等候的大人们,与他们不知不觉的擦身而过。而后传文与他们,想象他们见字时的模样,总有种儿时作弄兄弟成功后的窃喜。
  在大多时候,他效仿传说中的侠客,仗剑除恶,不知惹了多少是非,却是“事了拂衣去”,浑不在意。
  那些侍卫中,年纪最长的银电,老实木讷,拗不过他;惊雷、倾雨一般的爱热闹,只有火上浇油的份;最幼的成风倒是想劝,可因为年纪小,上面几个本就时时威胁着要让他回去,根本没开口的余地。他想着若真遇上事,自己再怎么不济,多少总能帮点忙,便只好乖乖地听话。
  这一日走得急,却没寻到宿头,眼见日落西山,附近却是深谷幽林,渺无人烟。
  尚杰望了望天色与周围的环境,不禁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成风应道:“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困龙谷了,这名字好像不太专利。而且听说前面经常有强人出没,每什么人家。我们要找地方投宿,还得赶上二三十里路呢!”
  尚杰放眼望去,只见两边翠峰簇立,茂密的丛林中隐着一条弯曲的小道,抚鞭笑道:“这倒是个伏兵的好地方。”说罢,策马进林。
  侍卫们忙紧跟上去,成风落在最后,忙忙地赶上来,隔着几人遥遥地叫道:“爷,天色已晚,赶不上到城里去投宿了,倒不如在原地露宿一晚,何必冒险进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爷是武艺超群,但也难防他人暗算。”
  尚杰道:“若真有什么强人,我们可就把天时、地利、人和全丢掉了。”
  惊雷便道:“成风年纪小,难免怕事。若真有什么强人,凭咱们几个还能护不了爷的周全?”
  成风叫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鲁莽行事啊。”
  尚杰摆手道:“别吵,林中有动静。”
  林中闻声果然冒出二三十个黑衣蒙面人,把他们围起来。四个侍卫也策马把尚杰围在核心,纷纷拔剑戒备。
  中有一人喝道:“来人听着,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然后从哪来回哪去,大爷我不想伤人。”
  尚杰笑道:“我身上可只有这项上人头还算值钱,如果给了你,我还怎么回去,既然后退无路,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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