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任沉浮惊呼出口,才察觉失礼,慌忙再次跪倒——此等为天子宣读奏表辅佐政务之事,乃是宫内宦官之责,此时天子竟让赭杉军读表,乃是莫大的侮辱。
“何事?”玄天子下巴一扬,拉不满的问道。
任沉浮匍匐在地,道:“陛下,奇首日理万机,劳苦功高,此等宣读表章之事便由微臣代劳吧。”他心知天子存心刁难,倘若此时提议在从外面叫个宫人进来,必不答应。
“哈……”玄天子眼睛在跪倒在地的任沉浮和立在一边脸色铁青的赭杉军身上扫了几个来回,道:“难得任大人有此心意……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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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有体会8 153楼
“陛下……”赭杉军突然开口,道:“陛下命臣读表,乃是莫大之信任……臣……受宠若惊!”说着,缓步上前,双手捧起案角卷轴,毕恭毕敬退后,缓缓展开,朗声宣读起来……
“婴哥!”挽月坐在灯下,用手指轻轻滑过对面伏婴师眉间深深沟壑,“这里都能夹死蚊子了!”说着起身,坐在对方腿上。
“啊?”伏婴师赫然一惊,随手将对方抱在怀里。
“好几天了,弃天也回来了,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啊?”挽月侧头,“自从那个九江春来了之后,就没见你开心过,不喜欢他,就轰他出去好了!”
“胡说!”伏婴师气笑一声,“九江先生乃是玄朝有名的文士,……将来,咱们的孩子出世,吾还想让他做老师呢!”说着脸上已经温和起来。
“你呀!”挽月用手指一戳伏婴师额头,“也就是嘴上说说,我一个人可是给你生不出儿子来啊!”说着脸上已经泛出一抹绯红。
伏婴师微微一愣,道:“是吾不好,冷落了夫人……”但是却已经推开挽月,站起身来道:“只是今日,吾还有公务未曾处理……”
“公务!又是公务!”挽月赌气站起,扭回身去,眼角已经湿了。
伏婴师缓缓走到他身后,柔声道:“好月儿,国富民强,将来咱们的儿子出世才能过得幸福安乐啊……”见挽月扭过身去不理,又是一笑道:“何况我这两天迷迷糊糊,你总不希望咱们的儿子出世之后是个小糊涂虫吧。”
挽月扑哧一笑,再转过身来,便只能看见伏婴师出离卧室的背影了。
……
“九江先生,安歇了么……”立在西跨院九江春屋门之外,随见里面灯影闪烁,却仍是先出言发问。
九江春起身开门,将伏婴师请入屋中,“宰相大人来得正好,这几日承蒙大人关照,前往弦首藏书处查找,对于这青蚨怨咒的破解,已经落了端倪,只是究竟何去何从,仍需大人抉择。”
“且慢……”伏婴师正色道,“关于这怨咒,吾还有几件事情不明,先向先生请教。”
九江春一愣,道:“宰相大人请讲。”
“敢问,被下咒的两人,受害程度可是相同呢?”
九江春摇头道:“各人体质、命数皆有不同,怎会相同?按照玄朝说法,尚有九阳之数,可以略减怨咒之害。”
“哦?愿闻其详。”
“一曰,陛上天子;二曰,父母双全;三曰,立户长子;四曰,童子男身;五曰,秉性刚烈;六曰,八字相合;七曰,真龙在侧;八曰,行止端方;九曰,天命加身。凡此九阳,除了第一阳可减两分与最后一阳诡谲难测外,其余每占一阳,则咒术之力十分之内便可消减一分,然而天子只有一人,天命更是深不可测,因此除非九阳皆全,否则若无破解之道,结果仍是不变。而况,据吾所知,持母钱者,因幼蚨气弱无知,或有转圜延宕;而子钱所在之地,怨气横生,多有波及,盖母爱子之天性尔。”
伏婴师长长吸了一口冷气,缓缓道:“既是说,即令魔侯乃是真龙,如不破解此咒怨,苍弦首之性命便在旦夕之间了?”
九江春道:“算算时日,只怕过不得今夏。”
伏婴师缓缓点头道:“请先生指点。”
九江春也是长出口气,面色在昏黄灯光照射之下亦有些可怖了,“此言,出吾之口,入大人之耳,切不可有第三人知晓啊。”
伏婴师缓缓点头,望天施礼道:“若漏泄半字在外,伏婴师情受五伦具丧,刻骨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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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春缓缓点头,道:“青蚨怨咒,乃是取母虫之躯与未曾孵化的虫卵,各自碾碎,血浆分别涂于钱上。随后藏于二人随身之物内,使不得脱出,咒成之日,子母相念,则二人分隔越远,咒力越强。若破此咒,根本之法,乃是寻得子钱母钱,并受咒者与施咒者鲜血一并投入炉中熔铸一体,将所得铜锭埋于四季烈阳皆能照到之处……”他看伏婴师目光闪动,也不着急,继续道:“除此之外,尚有一缓一急、一全一损二法。”
伏婴师心中权衡半晌,道:“伏婴贪心,欲求万全之策。”
“这缓法便是,将子钱并写有受子咒之人的木偶同置于滚油之内,日夜煎煮。点火当日,受咒者之厄运立停,直到偶身为鲜血染红,则其咒尽去。只是,中间不得熄火间断,否则不仅前功尽弃,且积蓄木偶之上的怨气即刻反扑,子母两名受咒者只怕短期之内便有杀身大祸。”
“请问此法需要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伏婴师眉头皱起,思忖片刻道:“敢问……那急损之法呢?”
九江春缓缓摇头,道:“此法救不得弦首,不说也罢。”
伏婴师一愣,随后道:“先生但说无妨,玄朝底下厌胜巫咒横行,伏婴师权作参考。”
“唉……”九江春摇摇头,双手负后道:“便是……在咒发取命之前,将中咒二人之一杀死,挫骨扬灰,怨恨即消,则另一人自然无厄。”
伏婴师闻言,只觉半身如坠冰窟,半身如遭火焚,浑身颤抖不已,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弃天不费一兵一卒进了白狐,现在还要向寡人邀功!还要在秋尝大祭上担任祭酒!真是岂有此理!”
听完赭杉军一字一句读完魔侯奏表,玄天子怒上眉梢,案头砚台,已经砸在两名大臣脚边。
“陛下息怒……”赭杉军将表章收好,放在龙书案上,随后缓缓弯腰,却见任沉浮已经将摔做两半的砚台捡起,双手捧上,赭衫君接过,还未起身,被撕成两半的魔侯表章便又扔了下来,“陛下……降旨命昭、尹、魔三国起兵时,已经言明,先入白狐城者,即行封赏;魔侯虽然奸猾,但是陛下堂堂天子,岂可言而无信,此事臣不担心;臣所担心者,乃是秋尝日祭酒之位……”赭杉军拎着两块半残砚,缓缓说道,“祭酒之位,一直由诸侯担当,乃是天子荣宠所在,魔侯此举显然是要让天子封他为天下霸主啊!”
玄天子怒气未消,愤愤喘息不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寡人怎会让一个野狼崽子……”
赭杉军看看龙位之上的天子,又等了片刻,道:“陛下,臣……斗胆再献愚策,不如便说,昭侯去岁治水有功,陛下已经答应今年秋尝命其祭酒……”
“岂能这么就便宜了他!”玄天子眼珠一转,道:“拟旨,分送魔侯弃天与耀侯六祸苍龙,便说神国前朝余孽,苟延残喘已久,目下更有不臣之举,两位国君那个替我除去心腹大患,金秋祭台之上,便能立身寡人之旁!”
“这……”赭杉军一愣,道:“陛下!”
“寡人心意已决,从速去办!”
赭杉军还要再行争论,却觉得衣角有人拉扯,同时任沉浮已经跪倒,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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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嗯?”苍将手中的银勺木碗放下,看着对面早就停箸不食的弃天帝,“怎么不吃了?”
“……无,想起了一些国事而已。”一对异色双眸直勾勾盯着对方右手蜷曲起来的无名指与小指,眉毛也在不经意间蹙了起来——老师……吾记得……您以前用餐都是一对木著,怎么几日不见,换了勺子?好几次都想问出口的话,却又觉得关心这等小事实在无聊。
“嗯。”苍抬起左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鬓发,“天子旨意又降,陛下需多加勤勉才是啊。”
“哈,老师久在深宫,消息倒是灵通啊。本想一会儿问问老师意见,看来……”弃天微微一笑,再次单手端起饭碗,将其中伴着羊肉汤的米饭一饮而尽。
“天子之令,照之执行便可,为臣之道,不应怀有擅专僭越之心啊。”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苍看看弃天垂在身侧的左臂,略有些迟疑的问道:“还不方便么?手臂……”与朱闻苍日论史那日,只因厅堂年久失修,屋瓦突然坠落,弃天抬臂一挡,纵使隔着厚皮护臂,筋骨却仍是受了些损伤,虽不需夹板,前几日却也谨遵医嘱一直吊在胸口静养,今日才看似恢复正常。
弃天闻言一愣,随后缓缓抬起左手,一并端着碗,道:“哈,几日不用左手,习惯了。”说着,右手拾筷,将碗底残羹拨入口内。
苍脸上虽没有表情,口中却道:“无须勉强,此时还使不得力吧?”随后顿了一顿,道:“伯藏主慨然赴死,过几日正是三七之日,吾想郊外遥祭一番。”
“……”提到伯藏主,弃天脸色骤变,静默半晌道:“伯藏主虽有壮举,然在弃天看来,其行为实不可取,老师身体尚未康复,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吧?”
苍缓缓摇头道:“吾倒是以为伯藏主其人堪为苍之楷模。”
弃天表情一震,一对落在对方身上的眼睛瞳孔收缩,目光更显得犀利起来,然而,瞪视良久,终于还是轻轻吐气,道:“学生愚钝,平定功过乃是后世史官所作之事。既然老师想要祭拜,那当日学生陪同老师一道出城。”
苍垂头捋发,同时道:“以魔侯之身份立场,拜祭他国储君于礼不和,还是不必去了。”此时,戒神老者已经端着一杯鹿血酒走入,将之放在苍的面前,同时将两人餐具残羹收拾,遥遥一声钟响,正是午时已过。看着面前鹿血酒几眼,苍轻轻偏过头。
“老师,良药苦口,请饮。”钟声催紧,虽然在未时在后殿约见今晨前来的玄国来使,弃天脸上却没有丝毫焦急,含笑看着面前的汤药和病人,一副你不吃药我就不走的神情。
“唉……”端起面前酒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脑海中难得轻松的闪过:逆徒欺师四字。
弃天起身,哈哈一笑,道:“老师身体见好,千万莫要反复了。”说着一揖,后退下堂,转身匆匆向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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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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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有体会8 167楼
“伏婴大人,您说天子这份旨意该当如何是好呢?”
代表魔侯送盘桓数天之久的天子传旨官离开火焰城之后,伏婴师与算天河临时兴起,也不带随从,离开了大队人马,去巡视已经是一片青苗的王田,等到在田间用过午饭之后,方才缓缓回城。
“这么……最终还是要看陛下裁决。”伏婴师嘴角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自己先斩后奏,那份愿为秋尝日祭酒的表章,虽然弃天没有说什么便痛痛快快将玺戒之印盖上,但是……是自己多心了么?
“陛下好像对此兴趣不大啊。”算天河感慨一声,“还以为弦首近来身体略有好转,陛下便不用再分心了……”算天河这些时日倒是时常进王宫去向苍请教,昨夜灯下读书,倏地灵光一闪,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竟成了他们这些魔国臣子处理政务时优先考虑的对象。
“嗯……”伏婴师缓缓点头,随后道:“神国地小人稀,又在天子与昭、尹两国包围之内,于魔、耀来说,即便攻下,最后也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大军穿越他国国境,再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天子这计策,摆明了便是要消耗诸国国力而已。”
“这……难道是奇首定的计策?”算天河心中一动。
“哼,”伏婴师嘴角现出一抹嗤笑,“魔、耀两大强国在天子脚下用兵,这等冒险事,即便是我也断不允许。倘若是赭老师,只怕一句:昭侯治水有功,天子已经先行允诺,不可失信,便将这表章置于一旁了,何须如此动心机呢?”
算天河缓缓点头,道:“既是如此……”正要再问,却见旁边马上的伏婴师低头思忖,脸上五官却是几乎分辨不出的颤抖了一下。这时,两人已经到达火焰城东边的青阳门,却见城门口微有骚丅乱,似乎是守门军士盘查到了什么可疑人物,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其中阵阵咳嗽之声,倒是吸引了两人注意。他二人骑在马上,一览无余,只见兵士正拦着一名瘦弱的中年文士,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没有正当营生,不能放你入城!”
那名文士身上一件破旧本色夹袍,脸色竟灰败的如同身上衣衫一般,手中牵着一头灰白小毛驴的缰绳,说上几句话便是不由自主轻咳一声,“两位军爷,在下乃是慕名求医而来。”他声音本就低沉,此时大概是因病无力,更显得微弱含糊,虽然语速缓慢,一字一顿,但想听清还要费一番力气。
“不行,不行。”一名门军连连摇手,道:“放你进去也是没用,断夫人在家安胎,没工夫给你看病,还是赶紧另投他处吧,省得耽误性命!”而另一名军士已经走上前,伸手便要推开此人。
“咳咳,咳咳。”那人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咳得更加厉害,似乎是不想让对方碰到自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险险摔倒,谁料后背却已经被一人扶着了。
“啊……伏婴宰相!”几名军士看清立在面前一手牵马一手扶着那中年文人的身影,吓得慌忙跪倒。
“嗯……”在马上已经静静看了一会儿,知道军士只是职责所在,并无仗势欺人,是以伏婴师也只是略微点头,并未作色,静静道:“这位先生是我朋友,只因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