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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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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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他迟疑了一下,“别说是我让你送过去的。”

  “好好。”妇人有了银子就不管闲事了,笑眯眯地道:“大爷尽管安心,我保管那小兄弟不会起疑的。”

  他颔下首,修长大手扶着斗笠将脸遮得更多。

  不一会儿,妇人快到片好了噜得香喷喷的牛肉,一边一碟,连同雪白大馒头分头送上。

  “大娘,我没叫吃的,你送错了。”刘惜秀有些惊讶,忙喊道。

  “小哥儿,这是大娘请你吃的。”妇人爽朗笑道:“瞧你这瘦巴巴可怜见,得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赶路寻亲不是?”

  “大娘,你人真好。”刘惜秀不敢置信地望着妇人。

  虽是感激也不免迟疑。“可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害你赔本做生意。况且……我还不饿,你这些馒头和牛肉留着还能卖钱,就别糟蹋了。”

  “呃……”妇人有些迟疑地望向黑衣男子那头。

  他深吸一口气,难抑心里懊恼之情。

  明明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明明一整天下来只啃了两口干馍馍,怎么可能不饿?

  他浓眉高高一挑,回望大娘的眼神杀气腾腾。

  妇人吞了口口水,只得赶紧对刘惜秀道:“我说小哥儿,莫非你嫌弃大娘的馒头和卤牛肉不好吃?”

  “不是的--”

  “既然不是嫌弃,那你就把它吃了,别辜负大娘一片心意。”话声甫落,妇人假意自顾忙去了。“你慢吃,大娘烧水去了啊!”

  原就心事重重的刘惜秀一脸迷惘,怔怔地看着妇人忙碌的身影,又低头看着面前透着面香和牛肉香的食物,犹豫了很久。

  大娘说得对,她得吃饱才有力气赶路,才能早点找到爹娘。

  她勉强提振起精神,拿起馒头,小小口地啃起来。

  另一头的黑衣男子,这才吁出了那口长长憋着的气。

  他跟着咬下一口馒头,多日来,终于感觉到吃进嘴里的食物有滋味了。

  吃饱喝足后,刘惜秀千恩万谢地辞别了大娘,望着赤炎炎的大太阳,抹去了额上汗水,脚下却是坚定且轻快了许多。

  若依大娘说的,在走个五十里路,翻过小山坳,路过一个名唤孤庄的小山城,再走上班日,就可以到那处乱葬岗了。

  如果能行的话,她还想回到自己小时候住的村庄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她记忆中捏陶烧瓦的“家”。

  刘惜秀低头走着,不知怎的,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本能地回过头去-

  可哪有半点影子?

  她疑惑地收回视线,心里依然有些忐忑难安。

  莫不是被什么盗贼给跟上了吧?

  才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失笑。

  看看自己,通身上下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瘦得浑身没几两肉,只怕连老虎见了她都嫌硌牙呢!

  刘惜秀摇了摇头,缚紧背上的包袱,又走了几步,可后劲汗毛微微骚动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她倏地停住脚步,看着两旁直有人高的芒草,突然想也不想拔腿就跑,一头钻进了秘密麻麻的草丛里。

  “人到哪儿去了?快追!”粗嘎的男声惊怒大喊。

  “我好想看见他钻进草丛里去了。”

  “都是饭桶!统统给我找去!”粗浑男声重重呸了一口,“老子就不信那小子还能从我”飞天虎“眼皮子底下逃没了!”

  那些人果然是强盗!

  深深的惊悸恐惧在她脑际、胸口爆炸开来,刘惜秀死命咬住下唇,连滚带爬地往草丛深处逃去。

  他们为什么要打劫她?她明明看起来就是穷小子,还是他们误会了她背上包袱里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大,我瞧见那边的草在动,那小子肯定往那头钻去了!”

  “好,你往那头,我围这头,快!”

  刘惜秀心跳得又急又快,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拚命地跑,纵然被锐利的芒草割得脸上和手脚都是伤,还是不断地拨开草丛,跌跌撞撞地疯狂逃命。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还没有回到家乡,还没有找到爹娘的骸骨,她甚至……甚至还没亲口对常君哥哥说……我喜欢你……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可是那些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听在她的耳里,模糊得像是怒喊,又像是惊吼。

  她浑身四肢百骸沉重得像被铁链牢牢拖住了,力气越发耗弱,每个急促的呼吸间,仿佛可以感觉到死亡下一刻就要抓住她了……

  她一动也不动地伏卧在刺人的草丛间,粗粝沙石生生地压痛了脸庞,深沈的悲哀和绝望感牢牢攫住了她再无一丝力气的身躯。

  悔恨悲愤的泪水迸进紧闭的眼眶,好像不管她怎么用尽一切力气去努力、去反抗,命运依旧轻易就能捏断她所有的希望-

  一如她的婚姻,她的爱情。

  以及所有她曾经想拥有的、却永远注定自手中失去……

  她不甘心,她真不甘心。

  刘惜秀瘦弱肩头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翻身坐起,抹去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就算死,她也要堂堂正正地面对,亲眼望进那些人的眼底,看清楚究竟杀死她的人是谁?

  “好啊,来啊,就算化为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发着抖,咬牙切齿地低咒道。

  经过一段漫长得仿佛凝结住了的时光,她随时等待看见面前长草被拨开,那些凶神恶煞的嘴脸出现在眼前,带着亮晃晃的大刀,手起刀落……

  可是没有。

  像是天地间在瞬间静止了一样,四周什么动静也没有,唯有风吹过草丛时,传来的沙沙声响。

  她屏气凝神,紧绷地侧耳倾听着。

  他们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他们是故意埋伏在某一处,等着她放松戒心时,好一刀捅进她的胸口吗?

  但是周遭安静得像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半个人。

  她慢慢地、仿佛怕一个轻举妄动就会招来恶运般,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一下,缓缓地跪爬起来,偷偷往草丛外瞄了一眼-

  他们不见了。

  就像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觉般,只有芒草微微摇摆,山风咻咻。

  找不到她,所以他们放弃了,就走了吗?

  刘惜秀惊异不安地再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别人,心下一松,也顾不得庆幸自己逃出生天,抓紧了包袱,快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直到见她瘦弱的身影慌不择路、匆匆消失在草丛另一端,刘常君手中紧握的剑柄,滴滴腥红鲜血缓缓坠落剑尖,他一身黑衣衫子腥红透衣,有的是那些盗贼的血,有的是他自己的。

  尽管胸膛被划开了长长的一口子,火辣辣刺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是他的嘴角却在笑,笑得既温柔又安心。

  “还好,当年那些刀剑骑射功夫总算没白练。”他自言自语,痛得浓眉紧蹙,却笑得更快意了。“还好……她吗,没事,也没教她发现……”

  胸口剧痛令他颓然地瘫软半跪下来,满手湿黏的血几乎抓不牢剑柄,他急促低喘着。

  眼前金星乱窜,他咬紧牙关,命令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教那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的黑暗攫住-

  不,他不能阙过去,他还要保护秀儿,他的妻……

  强撑起这个信念和一口气,刘常君终于颤巍巍地勉力站了起来,托着疲惫沉重得像是随时会倒下的身躯,一步交替过一步,慢慢往前走。

  第十章

  黄昏,孤庄。

  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刘惜秀高高提在嘴边的一颗心总算跳回了原位,她无比感恩地望着燃起了几盏晕黄灯笼的街道,从来不知道,原来火光和温暖对人们而言,竟是这么地重要。

  她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左边的土地祠,再看了看另一端的客栈,不由内心深深交战了起来。

  跟土地公借个地儿睡,不用费半钱银子,可是客栈里有灯有火有食物,至少也还有掌柜和店小二……

  在经过了日间那场几乎送命的劫难后,她现在渴盼极了那种有人的安全感。

  掂量着荷包里仅剩的几两碎银子,她矛盾犹豫了好半会儿,最后还是一咬牙,转身往那座昏昏暗暗的土地祠走去。

  还是省钱要紧,只有这些银子也不知道撑到几时,而且她还没想好要在哪儿落脚……老家在哪儿都还没找着。

  就连爹娘葬在哪儿也还不知道,她不能不想得长远些。

  街上不远处有狗在吠叫,小小的孤庄正如其名,一入夜就再也见不着半个人影,连刚才在街上瞧见的,那个背着柴火、好奇地多瞥了她几眼的老翁一拐过弯后,也不见了。

  她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摩挲着陡然生寒的双臂。

  老旧的土地祠里,有尊长年被香火熏得慈祥面目都变得黑黑的土地公,这祠里打扫得挺干净,还有两只褪色的粗蒲团铺在跟前。

  跟土地公借个粗蒲团到角落里,就这么靠着墙角睡一夜,应该无妨吧?

  刘惜秀在神像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合掌膜拜,祝祷了片刻,这才拿起一只粗蒲团……陡然间,眼角余光瞥见黑暗角落中隐约有团东西在移动,鼻端也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将蒲团紧紧抱在胸前。

  “是,是谁?”她恐惧得嗓音微颤。

  “别……过来。”一个低沈的声音霸道地命令,“走开!”

  她一呆,脑海闪过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年头-这口气,像煞了一个人。

  常君?!

  不,不不不……常君怎么可能会在这儿,他是当朝状元郎,皇上深为倚重的大官,并且、并且已经又娶了美娇娘,现在正过着安享荣华、幸福无匹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会孤零零地躲在这个荒凉小镇上的土地祠里。

  她定了定神,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儿有人了。“

  那身影一动也不动,不发一言。

  刘惜秀本能就想逃出土地祠,远离这个不知是善类还是恶人的男子,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双脚却自有意识地钉在原地,始终迈不开步子。

  看之他瑟缩成一团的摸样,她忍不住关心地问:“你……你哪儿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大夫看看?”

  “不!”那人气息粗重地大了点声,随即又压下声,模糊道:“不要。”

  她吓得后退两步,当下就想夺门而出。

  可是她只要一想起,这人有着和夫君神似的嗓音,她的心就情不自禁软了下来。

  假若今天是夫君受伤了,在一个无人发现的地方,他一定也会像角落里的这个人,倔强地强撑着慢慢死去。

  她光真么想,鼻头就酸楚了起来,眼眶不争气地湿热者,再也无法狠下心肠就这么丢着不管。

  “如果你不让我帮你,那我就去报官。”她柔软温和的声音威胁起人来,半点说服力也无。“我、我就跟官府说,你是汪洋大盗。”

  沉沉夜色里,那人疲倦的黑眸掠过一丝光亮,像是笑意,又像是无奈。

  “傻子。”

  她心一跳,脱口而出:“夫君?”

  “谁是你夫君?”黑影微僵了一下,声音越发含混不清地道:“算了。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等等!”刘惜秀勉强收束回不知怎地恍惚了的心神,窘迫愧疚地道:“你别走,这儿是你先来的,你安心在这儿休息吧,我走就是了。”

  那黑影黯然。

  她只得往门口方向蹭去,就在欲跨过门坎的当儿,还是忍不住解开背上的包袱,自里头摸掏出一样物事,然后轻轻掷滚向他,小小瓶身恰恰在他脚边停住。

  “这是我自家里带出门的伤药,很好用的,你试试。”

  生恐他又把它掷还给自己,她抱着包袱就匆匆跑出土地祠。

  静寂黑夜里,她细碎匆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良久后,刘常君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恁般的热心过度,不管遭受多少伤害,眼里还是永远只有别人,没有自己。”

  这是个令人可气、可恼……可怜又可爱的笨女人。

  嘴上虽然还是不饶人,可他的手却拾起脚边的那只晶莹的药瓶子,紧紧地将它压抵在左边胸口处。

  “傻秀儿。”

  她,就已是世上最好的良药。

  最后刘惜秀还是只得到客栈投宿一晚,可是天一亮,她就拎了套大饼油条,在土地祠外探头探脑。

  咦?人怎么不见了?

  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手里那套大饼油条也显得无用武之地了。

  “这人性子那般固执倔强,只顾着逞骨气,也没想过别人会不会担心……”她叹气,自言自语,“就跟“他”一样。”

  不知道那人要不要紧,可是有力气离开,料想伤势还不算太重,不至于有性命之危吧?

  刘惜秀胡思乱想了半晌,只得把昨晚的事撂开了手去,背紧了包袱,带着大饼油条继续上路。

  出了孤庄,经过一大片旱田,她生怕自己走错路,途中若得遇担柴的樵夫或农夫,就再三细细详问清楚。

  只是被她问过的人,个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活见鬼了似地瞪着她。

  “那、那里闹鬼,你当真要去?”

  一路上,她听多了那处乱葬岗的种种可怖传闻,心底也很是害怕,却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我一定得去。”

  “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了。”老农夫咽着口水,巴巴儿地道。

  她眼神黯了下来,有一丝凄凉自嘲地笑了,“反正我早就失去了一起,对这世道,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回不来就回不来吧。”

  老农夫见她执迷不悟,只得为她指路。

  千辛万苦翻过了那个小山坳,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鸦鸦地遮蔽了大半天光。

  刘惜秀还来不及觅个躲雨的地方,下一瞬雷声隆隆劈落,像天破了个大洞,骤雨狂暴地倾盆而下。

  惊慌噎在喉头,她脸色灰白地抓紧包袱,努力抹去不断扑打得头脸刺疼的雨水,迈开转瞬间就泡在泥水里的双脚,一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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