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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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歌-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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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他的酒亦醒了大半,震惊而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她,竟然因自己的靠近而哭泣!

    “孩子?呵,他若生下来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唆使他为他的外公等一干亲戚报仇?”

    她双手护住了衣冠不整的躯体,看他的眼神,竟满是害怕与警觉。而泪水,竟然还在不断顺着眼角往下。“不要让我更恨你。”她带着颤抖的声音说。

    他终于起身整装离开。

    只剩下还在飘飞的窗幔。适才的旖旎转眼成了凄凉。

    她咬着被角,不想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又过了个把时辰,她才慢慢坐起身,略为整理了下着装。

    虽然自己一直没有踏出宫门,但就偶尔向外张望时所见来看,这宫里的次序已经在慢慢恢复当中。宫女几乎也配齐了,都是在残晔时便培养好送过来的,精通汉室的宫廷礼仪,人人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天色渐渐暗了,一个宫女站在了门边。王纱凉见她的摸样倒还熟悉,毕竟这些日子她们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虽然她未曾与她们说过话。

    那宫女便道:“公主殿下,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王纱凉道,面上无波无澜,也没有过多料理着装,她便走向了前厅。

    当看到进来的两人时,她还是抬起了眉毛。——竟是雪皇后和杨洛。

    “母后?皇嫂?”

    雪皇后面上尴尬,好像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有什么事坐下说吧。”她轻轻皱了眉似觉得疲惫异常,亦坐了下去,看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便先开口:“母后,从前的恩怨就不要谈了。皇上……我是说现在的新皇。他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雪皇后立马摇头,“华月你别误会。”

    王纱凉便道:“你们被他收买了?”

    “华月你这是……什么话啊……”雪皇后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求生法则,我没有责怪什么。也无甚资格来责怪什么。这所有事……我都不想管了。母后……还有弟弟妹妹们平安便罢。”她靠在椅背上,又淡淡皱了下眉。

    “我……我想问你……”杨洛首次开口,“殿下……我是说,先帝,他怎样了?”

    “怎么?帮靳楼刺探消息?和你老爹一样?”

    “不,不是!”杨洛紧张地说,想起自己身前对眼前这个人颐指气使的摸样,心有余悸。她怎么也没料得,自己从前碰不了,现在更动不得。她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女子有那么大的本事。她被如此恩宠不说,还以那样的语气直呼了新皇昭晔帝的名讳。如今却也只有唯唯诺诺地说:“不是……公主相信,我是真心爱太子的。我只想……知道他平安就好。”

    “我不知道他现在哪儿,总之他当是安好的。”王纱凉道。眼里隐隐有担忧有叹息。“那你们到这里,到底是为何?”

    雪皇后忙起身,走到院门外,又引来一批人,竟是自己的两个妹妹——三公主五公主。

    她们一看见王纱凉就抱着她开始哭。

    王纱凉唯有轻轻搂住她们,不知作何安慰。自己从小因为福星一说,受尽王德宗的恩宠,太子对她更是青睐有加。自己从小招姐姐妹妹们的妒忌,一直以来跟她们的来往都不多。

    三公主便道:“姐姐,还有几个哥哥弟弟在外面,想着……毕竟是新皇刚登基……这皇宫已不是我们的家了,是以他们等在外面,还不便进你的寝宫。”

    “靳楼让你们来的么?到底要做什么?”

    五公主忙道:“皇帝陛下怕姐姐一个人无聊,说是,让我们来陪陪姐姐。我们来劝劝姐姐,姐姐莫要想不开啊——”

    “想不开什么?”王纱凉讪笑。

    “姐姐……姐姐好好休养,过段时日就……同意嫁给皇上吧。皇上虽然未曾明说,我们却都听公公们暗示了。姐姐,父皇从前对你那么好,你就为我们王家……”

    “别说了。王家……你们这样,还好意思说王家么……你们知不知道,育祯王爷,我们的堂哥,前些日子就被靳楼杀了。算了,寄人篱下,换做是我,我怕你们还会委曲求全。你们不用多说甚,总之,他现在根基尚未稳固,这里毕竟是汉人的地盘。他需要民心,定然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姐姐……真的会这样吗?”三公主怯弱地说,“我……真的好害怕……本来无忧无虑地活着,谁知……竟发生这样的变故……”

    “嗯。”王纱凉轻叹了口气,“你们小心些,自求多福吧。我怕也,帮不了什么了。”

    雪皇后这时又起身走到了王纱凉面前,拉住了王纱凉的手,第一次像母亲般温和地注视着她:“听说皇上重整了国寺清辉寺。但求我能进寺里,青灯古佛,倒也是自在了。只是我那孩儿尚小……”

    王纱凉一想,这个雪皇后自从生了皇子后,为了他的地位,一直针对太子哥哥和自己,但幼子无辜,不过五岁罢。

    不过再一想,她又道:“公主留在这宫里倒罢,皇子还是莫要留了。母后想个办法把他送出宫吧。我怕靳楼现在为了稳定民心暂时不杀他们,以后却难说。毕竟,谁都想要斩草除根高枕无忧啊。”

    “你的意思是——”雪皇后亦凄婉一笑,“从前想的是一定要生男不生女,现在,却反而害苦了孩子,这么小就要颠沛流离……”话到末处,已泣不成声。

    “至于你们说宫门外那几个已长**的弟弟么……充军怕泄露军情,贬为庶民也会防他们勾结势力东山再起,如今可能也只有软禁在这宫里。还有……你们也莫怪哥……先皇,他……亦不得已,只能先行离去。”王纱凉无笑。昔日的哥哥成了‘先皇’。“你们么,也许能获恩准嫁给当朝的某个官员的。不过他们来自残晔,习俗不同暂不说,家中也许已有了正室。加上你们都是亡国公主,在那里难免会遭到鄙夷。给你们提前说一声你们有个准备,到时候忍着,万不要再耍公主脾气。王家没有了,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姐姐——”三公主、五公主拉着她,又开始哭。

    “话,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她皱眉,眼里有泪,模糊了视线。

    “好,华月我看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我们不吵你了。”雪皇后叹了口气,又握住她的手:“母后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吧。我看你……对新皇的态度似乎甚不好。他现在爱你,能忍一时。可是,谁都是有底线的,何况是他那样的人物?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你自己还是小心一些,能低头时,还是低一些吧。像你说德宗、育祯王爷,他们定是不会怪你的。你一直这样,他尚未娶其他的妃子便罢。然,我听说,那些自残晔一路跟他打过来的老将,还有商量战略出谋划策的重臣,都是此次改朝换代的大功臣。这些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上。而根基未稳的皇上需要他们的支持,娶那些姑娘也是指日可待的。你趁着他还有热情,就暂时低个头吧。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啊。从前宫里那些打入冷宫里的妃子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你不是不知吧……”

    王纱凉清冷的眸子终于升起一些温暖,淡淡笑了,道:“母后,你这‘一句’啊,还真长。”

    看见雪皇后的表情,她又笑了:“母后放心吧。该怎样……我都想清楚了。不用担心了。我不可能,把自己困在这宫里一辈子。对了,你们还没用膳吧,走什么,就留下用晚膳吧。这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还有,什么寝宫不寝宫的,把弟弟们也叫进来吧。”

    “可是……这妥不妥……之前皇上只是让我们——”雪皇后又道。

    “无妨。”王纱凉道,又看向了杨洛,“我让你也留下,是相信一次你是真心爱哥哥的。你可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卖了我王家。”

    杨洛面上一青:“我也……实在没有想到父亲会那样,而且,他竟然利用夜霖。”

    “夜霖?”王纱凉问。

    “就是雕莫山庄的人……他,对不起,之前是我让他派人去在路上围杀你的。我——我是真的抱歉,当日太嫉妒了,以为你是殿下的……”

    “难道我身上的咒也是你下的?我那时不是已嫁去北陵对你没威胁了?”王纱凉挑眉。

    “什么咒?我完全不知情!当日看见殿下知道你受伤之后的表情,我便再也没打算那样做了。”杨洛忙道,一脸震惊不似伪装。

    “姐姐……怎么回事?”三公主五公主又忙问。

    “罢。”王纱凉吐口气,“雕莫山庄的事我待会儿和你单独谈,免得吓到人了。”

    说完,她便吩咐宫女准备适合的晚膳。

    之后,皇子们也进来,大家围桌而坐,王纱凉在上。

    琉璃灯华丽,照得一物明亮。菜样一一摆上,亦是极为丰盛。

    只是公主们脸上的泪痕还没淡去,皇子们也是一脸惨淡。只有雪皇后五岁的儿子王子长,一脸好奇,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前朝仅余的皇族人,能在新朝皇宫有这样的待遇已是太难得。但谁又笑得出来。这一切只显得虚诞而讽刺。

    王纱凉举樽,“比起死去的,我们活着已是万幸了。还有,先皇投降在先,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处境已经好了许多。”

    自己心里苦涩,却不禁想着死了反倒一了百了。她也想找人依靠,但这里除了雪皇后和杨洛,其他的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她也必须这样说了。

    而靳楼说是善待,但总不至亲自去掌管,这些日子照管这些皇子公主的都是残晔的宫人们。一层层克扣下来,他们却是真的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此刻,看见一桌的菜,终于都暂压下悲伤,大口地吃了起来。

    王纱凉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是啊,安稳的时候,大家又在相互斗个什么呢?

    那一夜,大家聊了很晚——

    这些日子,王德宗之前居住的暝庆宫已被翻整一新,更名为“望清宫”。

    此刻,望清宫内。

    靳楼听着宫女的禀告:“公主与前朝的公主皇子们用了晚膳,聊到适才方休。”

    他眉间的褶皱终于平了一些,摒退宫女后转而又对身旁的韩茹说:“阿茹,还真要谢谢你的主意了。”

    韩茹欠身:“谢皇上夸奖。在下……应当的。晚了,我先告退了。”

    “嗯。”他含笑点头。

    眼里一半欣慰,一半,还是忧愁。

 第一百零五章 花未燃

    接下来的几天,靳楼都没再来找过王纱凉。

    她舒口气,安然地享受孤独。

    直到今日推门而出,她望见了满院的牡丹。最多的仍是她最爱的大红色缨络宝珠,却还有一些,是自己都叫不上来的品种。

    “起禀公主,那一株叫‘洛阳红’。”一女官看着她的样子这样说道。

    “你是……”因先前被牡丹吸引,竟未注意到一旁有一个面容陌生的宫女。

    宫女盈盈一拜:“回公主,奴婢家族世代种植牡丹,皇帝陛下承蒙看得起,这才进宫帮姑娘种植牡丹。”

    王纱凉脸上的笑容淡淡去,视线移回牡丹,“洛阳红么……”

    “是啊,公主您看,它的枝条开张角度小,且直立向上生长,同时节间长,长势强,株丛高大。而比如蓝田玉不光是颜色与之不同,它的枝条是以半展开的方式分枝生长的。”

    “我倒真不知道,只懂得从花色,香气还有叶片来区分。”

    “公主已经很棒了。寻常人可做不到这样。”宫女笑容可掬地说。

    “对了,你叫什么?”王纱凉问。

    “回公主,奴婢姓宁名思锦。公主,唤奴婢思锦就好。”宁思锦欠身道。

    “是啊……进了这皇宫,便是皇家的人了。这姓,不要也罢。”王纱凉淡淡说。

    宁思锦听罢恐惧地下头,心里一阵忐忑。

    王纱凉没有多说,目光从一片一片的花瓣上移过。

    华月宫的这个庭院是极大的,而各种名贵的牡丹已把整个庭院占满。不管哪一种颜色,都极度绚丽,几乎让自己晕眩。

    她眯起眼睛。——他也以为,这一院牡丹,就能把我围在里面么?

    妙目一转,她又看向了宁思锦:“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向皇上复命?”

    “啊……公主……”

    “他要问你,我高兴不高兴是么?”

    “……是,公主。”宁思锦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王纱凉一笑,走进房内,自己就着手磨墨,边碾着磨,边在脑中思考,然后便写下一首诗,待墨迹干后,交给了宁思锦,道:“不用害怕。有什么,你如实相告便是。我只是,让你把这东西交给皇上便罢。”

    “是……是公主,奴婢遵命。”宫女连忙答应。

    “去吧。我也要用早膳了。你走过去,可能恰赶上他上朝前一刻,有时间。”

    “是。那……奴婢告退了。”

    王纱凉点头。宁思锦便如获大赦般逃也似地出了华月宫的门。”

    丝帛上,娟秀的字迹写的是:“红霞紫锦香婆娑,有情只等花开时。莫问花浓有时无,一朝风雨尽零落。”

    其间含义,再明显不过。花开若到浓时,亦该败了。纵然它自己不败,风吹雨淋,满地花残。

    果然,当宁思锦战战兢兢地把丝帛呈给靳楼时,看见他一脸的铁青。

    她正不知该如何做,又听见靳楼问:“你们家可还有花骨朵的牡丹?”

    “回禀皇上。这……还要问下父亲。奴婢不知——”

    “朕也不管你知不知了,朕会派人协助你,这几日你把那一院牡丹都撤了,换上各种品种的还没开的牡丹,实在不行,含苞欲放也可以。届时,你再带句话给她,你告诉她,花还没开。”

    宁思锦睁大眼睛看着靳楼拂袖离去。心里愣然不已。而在她看来,自然是君王好,那公主却实在太不领情。

    又过了四日,王纱凉便开见很多人进宫门,撤去了牡丹,再井然有序地端进许多只是花骨朵的牡丹。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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