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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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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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这时一阵福至心田,但顿然我又不免苦涩,既然我们彼此真心相爱,既然我们彼此毫不怀疑,既然我们彼此可以这般灵犀深重、懂得对方心意,那又为什么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走至了时今这样一步田地?

    当真很可笑,同时很费解!

    我这心突忽地疼了一下。

    忽然我就想回宫了,我想去找他,我恨不得此刻登时就见到他!马上,立刻,一丝一毫一厘的辰光都不得耽搁!

    可是,再炽热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我也只能是在脑海里想想也就罢了。

    眼睑一热,这温度渐渐升温。我克制着情绪,心绪百结,但眼泪却一颗也砸不下来。

    “娘娘。”冉幸端了夜宵进来,是精致的椰香点心。她瞧见我这般隔窗望月、对月绮思的模样后,徐徐唤我一声便忙凑过来。

    我侧眸,见她眉眼不无担心。我终究不忍让她再牵心,便勾唇对她笑笑:“辛苦你了。”道了声辛苦。

    冉幸却摇摇头,薄薄的檀唇似叹非叹:“娘娘,天色晚了,又是十月的秋,当心生凉。”说着折步往橱窗处去,抬手取了之中一件短披风后又回来为我罩在肩膀,“早些就寝吧!”声波细糯,不无担心和关切。

    我体谅着她的好意,因不忍她为我过度的牵挂,便颔首应下了她:“想必本宫倘使不眠,你也不能睡的安心吧!”勾唇徐徐的笑一笑,我刻意吊起情绪凑趣,希望可以把心底那一簇惆怅的情绪稀释一些去。

    但我真的很无力,心思毕竟太重,连勾唇都觉的这唇角是僵硬的!

    “奴婢自然是要服侍着娘娘的。”冉幸没有正面回答,只这样道了一句。

    于是沐浴更衣,在她的服侍下我躺于榻上,方让她熄灭烛台退出去。

    不过冉幸深知我的心思,佯作无意识的对我道:“奴婢还是留一盏亮着吧!就放在娘娘的榻头,什么时候娘娘乏了再扑灭。”她知道我睡不着,所以她这样贴心。

    我心思动了一下,只是,倘使这样,她又如何能够安心?她本就不能对我放心吧!

    辗转须臾,我笑一笑,微声道:“还是不要了吧,这样反倒叫我不能安然入睡呢。”又一顿,“这烛盏,毕竟不是助眠之物。你且取些我素来喜欢的檀木香燃起来吧!”声音是和煦的,染着一点点疲惫。近来我总这样疲惫。

    冉幸颔首,她心照不宣的为我把宝帘轻幕放下来,即而轻轻退下去。

    不一会子,这室内就燃起了一层淡淡的檀香味道,中间掺杂着一味薄荷的浅香。薄薄的,袅袅微微、很是撩拨。

    嗅着这香气,当真是起了安神的作用。我阖了双目,只是这倦意分明越来越浓,可睡意却似乎没有波及,我的神志反倒被撩拨的越来越清晰!

    这可真是……

    我好不着恼!

    但这样的想念却越来越浓郁,让我这心弦因哀伤之感而愈发绷紧、即而一悸、即而疼痛难于自持、即而又觉的连同这个身子都时而亏空时而填满。

    我想念皇上,非常想念!这思念与爱可谓熬心耗骨、血脉澎湃!

    倘使不是回了敬国公府,我又如何能够愈发的看清了自己对皇上的态度?

    相见时这宫阙太纷繁,太混沌,有着诸多无形的枷锁与看不见的顾虑辗转捆绑着身体,让人不得自由。所以身处帝宫反倒不能与他毫无杂质的倾心一爱,时今见不到面却反倒开始认真的爱起他来。

    任何地方,只要出离权势与欲望漩涡的后宫,便会成为一方净土。只有在这样的净土中,才是最为纯粹且不掺杂浮虚阴霾、权势欲望的地方……。

    这一夜即便我早早卧榻,但是我毕竟没有睡着。

    一来是我自己本无睡意,二来是夜半时我忽地被院落里一阵酒香给惊扰起来。

    这个时辰了,谁在院子里饮酒?但细想想,除了这里的主人敬国公姜淮之外,又如何会有人敢在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方公然饮酒呢!

    我心波一动,心弦收紧。只是,师父为何会好端端的饮酒?他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难道是我的缘故、我对他造成了什么顾虑?

    不可能吧!如果当真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让他不快,让他夜半一人在十月冷秋的院子里、孤凄凄一个人对月独酌,那我万分荣幸!

    只是,当真是这样么……

    我有了昭著的好奇,同时也着实担心姜淮的处境、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我并未多想,随手自榻头的小几上取了衣服便着起来,往肩头罩了一件披风后又取了一件打算为姜淮披好。即而便不迭的行步至了院子里去。

    这一轮月色皎洁如雪,但这明灭的景深很可撩拨,并不是一派的明亮,而是时明时灭、影影绰绰。一如人的心情。

    我心染焦灼,此刻已顾不得自己的情殇,满心满脑全都是姜淮的处境。抱着外披无限苍茫的惊惶抬头,一眼就见那一席如雪铸的宽袍儒带分外耀目!

    束带随着夜风在空中翩舞,那一道狭长的璀色刺剪开浓稠的暗夜,但这至为皎洁的其实还是那这一张美绝尘寰的容颜……

    一瞬间泪如倾盆雨,莫名其妙的,我被这副情景感动。

    缘来花开,缘去花落,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在这世事寸断的当口,凡俗之人没有谁能高枕青山。

    从一朵莲花到一座雪山,谁又能越过这六字真言?

    看着月光被笼进了云峦,看着星子被遮迷了雾气,一切似乎都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此时此刻,心绪一动,我抬起足步快速的向着姜淮奔过去!

    从哪来回哪去,我步入你……
191。' 卷十二 '…第148回 触境生情姜淮失态(1)
    一派玄青色的景深衬托的姜淮愈发俊美,那样一种出尘绝世的气质此时此刻拔俗的叫人不敢接近。

    随着距离的不断波及,我与他之间距离渐渐迫近,我竟越来越恍然,恍然觉的此时此刻我面前的这个人他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九天之下、夜半之中降临浊世的天神。

    竟在中途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恍惚觉的有些害怕。因为天神都是可敬畏的,是不能随意靠近、随意褒玩的。

    但这停顿只是暂时的,我还是继续行步过去。

    姜淮一个人对月喝酒,他饮的很认真,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前来。又似乎是这旁人旁物都对他没了半点儿的纷扰,所以他不在意、不牵心。

    可是他不牵心我却很担心,且不说这金秋十月的天气正冷寒着,又是在这样夜深人定的时刻、又是这样不加节制的狂饮浓酒……他毕竟不是天神,他是一个凡人啊!凡人这肉体凡胎的,血肉筑就的身子骨又怎么能受得了?

    “师父,师父!”我唤他。

    但他不理会我,仍然持了这酒坛子大刺刺的往喉咙里灌酒。

    “够了,你以为你饮的是水么,这是酒啊,怎么能这么喝……”我委实着了急,眼见劝他不住,越劝不住我就越着急,可不知怎么的这声音没能喊起来,出口字字句句的居然是这样的沙哑。

    很显然的,我的劝阻对姜淮来说仍旧是无济于事的。

    我焦灼不堪,寻思着喊个人来强行的止住他、拉走他。但在猝一转身时我又猝地止住。

    师父他是一个如此独绝且好面子的,倘使我这个时候喊了人来,一则大家还以为出了怎样天大的事情,敬国公夜半时在清冷的小院自斟自饮,这事情传出去不知又会引起什么样的波动,委实是不光彩的;二则,倘使叫师父他酒醒之后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他知道了自己的狼狈醉相让旁人看到,他心里一定忒不好过,没准儿他会怪我……不,是一定会怪我!

    我倒不是怕他怪我,而是担心他自己过不太来这个劲儿。

    这诸多顾虑串联起来、堆叠心坎儿,于是我只能又恨恨的咬紧牙关重新转身过去面对姜淮:“好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国公爷这般痛苦?就非得到了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么!”我再度劝他,甚至想要伺机去夺他手里的酒坛子。

    但同样毫无效果,且姜淮他察觉到我的动机后,赶在我之前先我一步的把身子转过去、避开我的抢夺而继续狂饮他的酒。

    我愈发的着了急!此刻我这性子也上来,都不能说是着急,而是着实的愤慨!

    于是我也发了狂,几步阔行至他的面前不由他分说的抱起那酒坛子:“什么事情是你所不能说的,你就非得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堆着压着都不肯跟别人说么!”我是歇斯底里了,这嗓音早已失了温柔,甚至已经变得不再像我。

    不过酒醉的人素来听不进任何话,即便再锋利的嗓子也不能把他唤醒半分。

    我黛眉一竖,此刻的姜淮他毕竟是醉了、这力气毕竟是被酒力稀释而绵软起来,我神绪一动,趁他一个不留意间抬手就抢过了酒坛子。
192。' 卷十二 '…第148回 触境生情姜淮失态(2)
    这酒坛子此刻其实已经见了底儿,所以我轻易的就抱了起来。但毕竟因我抢的突兀,这步子一个不稳人就给料峭的往旁一栽。幸亏我在错乱里下意识的扶住了一根木柱子,不然一定会硬生生的栽倒在姜淮面前了!

    而那酒坛子也“啪”地一声,在夜泊惝恍、寒秋坚硬的地表摔碎成了一地的晶耀。

    这一串的动作很连贯,声响也来的很不及防,以至姜淮似乎也下意识怔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不待把这一口气平息下,忙提了步子又行至他近前,绕到他的侧面对着他的耳朵在他耳廓吼他:“姜淮!你给我清醒清醒!”

    就在这一刻,似乎是被我这一声“姜淮”给激了一下,顿然的,前遭还是一派浑噩的姜淮那身子甫地一颤。

    我一怔,思量着大抵是没什么人敢这样唤他吧!所以他会诧异?

    可突忽地一下,姜淮猛地一转目,便见他目色一亮!但他很快就又恢复到了先前的醉眼朦胧中。

    我回神,思量着他这是终于认得是我了?

    口唇动动,我才想再启口劝慰他,但他身子一倾、竟是长臂一伸后一把抱住了我!

    “嗯……”我再怔。

    尚不及我回神,耳畔就是姜淮醉意迷离、且含着哭腔的一声唤:“表妹!”声音高扬,猝地一下,旋即他这怀抱又是一紧,随之竟是抱着我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陡一下子,我可真可谓是呆若木鸡不能所以!

    我从没见过师父他哭过,更别说是这样肆意放纵的大声哭泣、还是把头埋在我这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哭泣!

    方才我因心急而举止疯癫,可此时此刻师父的举动又哪一点就正常?莫不是这暂时的疯癫也是一种病,是会传染的?

    可是,他真正使我惊疑的是这一声“表妹”。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但事实证明,没有。就在我正诧异百般、不思其解的当口,他又是一唤:“表妹,表妹……”这次口吻软款下来,因夹杂着哭腔,声音很虚弱。

    我眨眨眼睛,那样的不知所云。

    这一声“表妹”究竟他是在唤谁?他为何会对着我喊出“表妹”来?

    此时此刻他的伤心、他的郁结、他的难过、还有他从头到尾都没对我多说一字的他的筹谋……一连串的疑问再一次于我脑海里辗转交叠,实在难以梳理,本就纷乱的散思一下子碎成了细沫,是更加的心力焦猝、脑仁儿发涨发疼了!

    而姜淮渐渐没了声息。

    待我回神后,发现他竟是伏倒在我的肩头阖目睡去。口唇微张,似乎在睡梦里都仍在呼唤。

    他是唤着那一声声的“表妹”入睡的。但即便我从小在他身边跟着他长大,也从不知道他这念的究竟是上官家的哪一位小姐、他的哪一位表妹。

    也是,想当初我直到进宫才知道姜淮敬国公的身份。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在我面前瞒的滴水不漏,何况其它?

    不过,姜淮时今即便不老也已经是三十有六了。而当初是在我五岁的时候,被二十三岁的他接到帝都的。自此后,一直到我十七岁入宫,我只在他身边经历了他十二年的岁月,在他二十三岁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又遇到过什么人历经过什么事情,我更是一无所知了!

    不过这么想着,我心里忽然又酸酸的。即便他二十三岁前真的历经过什么人,那年岁总也不会比十二年长吧?那么,难道他记忆中心心念念不能忘记的人,即便只留给他惊鸿一段缘份,难道我以十二年之久的朝夕相伴来相抵都抵不过么?

    呵,有些事情,感情真的是一件很嘲讽的东西……

    勾唇自嘲,我忽又恍惚,即而可笑自己如何就认定了那位上官家的小姐,就一定是姜淮心头一道透明的伤口、不能言及出口的爱人呢?

    横竖都是猜度罢了!而猜度最是无聊,因为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找到一个答案,又何必给自己徒增困扰?

    我又看一眼姜淮,这个时候他已醉死,凭我一介女流又如何能把一个男人给拖回去?此刻被他这么靠着就已经渐觉不支了!

    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喊人来帮忙,要命的是姜淮支撑在我的身上、我连去喊人都挪不开身子啊!

    “娘娘!”这时冉幸的一声唤忽而袭来。

    我心头一喜!循声瞧去果然见冉幸正自一旁耳房处走过来。

    料想她是放心不下我,夜里起身偷偷的去看我。一见我不在屋里后,她便着了急,急忙忙的出院子来寻我的。

    “快!”她来的可真是时候,于我来说委实是一阵及时雨!我忙唤她。

    冉幸也早看见了我,睹此情状她惊了一惊,又闻了我这急急的唤,她忙加快足步的向我跑过来。

    “这是怎么了?”她仍是诧异。

    “师父喝醉了!快!”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忙敷衍一声。

    冉幸也不多问,帮着我把姜淮权且放到了石墩上、让他身子靠着一旁的柱子。但他此刻已经靠不住,于是我只能在一旁紧紧的扶着他。

    “你且快些去找人来帮忙,本宫守着父亲。”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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