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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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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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一叹,哑哑的。

    我顿有一种自己那点儿小小心思被人拆穿看破的感觉!做做弄弄的,心里有些发毛。把面孔正了正,却没急着回话理会她。

    “唉!”冉幸的檀唇里氤氲出一叹,幽幽的,“娘娘不觉的自己一直很矛盾?”尾音微勾,一句问句。

    我敛睑:“这世上的人,谁又不是天生的矛盾?呵!”心里一动,自嘲的味道勾起来,“这娑婆世上的人都是造了孽的!因缘聚散合无非业力,若是没有业力的驱驰作弄,谁又会来到这如此复杂薄凉的浮生世界?”这话是实话,但此刻这么言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觉的有点儿悲观了。

    冉幸近来似乎极喜欢拂逆我的观点,我边言语她边摇头,这叫我心里很不舒服,便渐渐也缄默言语,垂了眸子不置一词。

    “娘娘如果想要留住皇上,就不能退缩,更不能软弱。”她兴许也觉的没趣儿,终于开口又道了这么句。

    我真的很想继续把脸转过去,但是这身子有点儿发僵,似乎是隐隐对她这话有着那么几分不敢承认的认同。

    她继续:“似‘被谁感化’这类的心思,更最最是要不得的!”末尾语气骤凛,这前遭柔软的调子至此竟也显得锋利逼人!

    “冉幸。”我下意识启口把她打断,自知自己是躲不过了,便转了面目看定着她,对她认真道,“你这些话儿我自个心里也是明白的,且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该怎样做、会怎样做,我会审度时宜,做出恰当的举措。”中途定了一下,我且在思量,且这样告诉她。

    冉幸闻言果然安静下来,她不再多话,径自转了身去。

    我回看镜面,见她捧了烛台放置在窗边、又以银簪子去挑那蹿的有些高的灯花。纵然她很安静,但这有心无心一转眼睑的须臾,还是叫我看到了那眼眸深处一痕淡淡的叹息。

    心弦收紧,我不敢去看她,而回目菱花时又不敢正式我自己!

    即便皇上早早便遣人来传话,说自己今儿不过来了。但大抵是后半夜的时候,皇上还是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内室来。

    我睡的不踏实,这也是被他惯出来的毛病,伴君侍寝久了,便也渐渐习惯有他在我身边的每一个夜晚、甚至每一个白昼;习惯与他相拥一处、赏看那漫空满室淡淡溶溶的冷暖星辉与朝阳;习惯了枕着他的臂弯入眠;习惯了每天睁开双眸时第一眼便看到他……赖于这种种习惯,他每次被或大或小、内内外外的事情绊住而不能来惊鸿苑时,我就会睡的很不踏实。

    而我也总能够第一个、最快便感应到他的气息,一如感应师父姜淮一样……

    谁会成为你生命里的无可或缺,有些时候这“日久生情”的楔子也诚然是不欺人的!缘份就摆在那里,化为一盏溶溶青灯,你要或者不要、你撷取或者不撷取,它的光晕都也会徐徐的波及映亮整个屋子、整个视野、整个心、点亮你整个灵魂!

    “陛下。”我阖着眸子就已突兀一唤他。

    他足音骤停!似是愣一愣,旋即这足音又响起来,摸索至我的榻边:“还没有睡么?”身子似乎是俯倾下来,他的气息在逼近,“突然这么一唤,大半夜的,吓朕这一跳!”尾音含了一抹笑,淡淡的。

    我这么阖着眸子假寐,感知到他温热且均匀的呼吸波及到我的面靥,作弄的这皮肤痒痒的。这心里忽感安然。这时睁开眼睛,果然正正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张闪烁着明灭神色脸。

    我笑一笑:“陛下不来,臣妾睡的不踏实。”音波暧昧,此情此境倒显得有点儿撩人了。

    他唇畔一笑,旋即把身子在我身边躺下来,头枕臂弯仰面卧着。

    他已退了那逼仄疏离的华服、换了宽硕的疏袍,身上熏染了淡淡的茉莉香,俨然已经沐浴过了,这么躺着似乎就很惬意。

    我侧过面目含笑看着他,一缕缕月华不吝惜的映洒下来,筛筛的,使得眼前这个双十岁的年轻帝王其丰姿愈发柔媚起来。那秀美却也流露英挺气息的面孔,那笔挺的鼻梁,那含丹的殷唇,那蛊惑心魄的桃花眸……在这退尽明丽的夜色里,他整个人玉树雕琢一般的模样与颜色,倒是一下子光芒璀璨起来!有了一片玄青的流露烘托,渲染的他比光明璀璨的白昼时愈发光艳动人。

    这么看着,心里就涌了说不出的莫名感动。我敛敛眸子:“不是忙么?”轻声曼问。

    “是忙。”他侧过面目转了身子看向我,眉眼温情,“但朕牵挂着这边儿,赶紧的办了完,再忙也要过来……因为再忙,也得回家啊!”中途一停顿,他意味深长又神态平淡的道了一句,说着话忽然抬手捏捏我的鼻尖。

    我这颗善感的心此刻便又起了动容,我感动于这字句间朴质无华的情愫。

    回家。再忙也得回家啊……

    “什么是家?”半是俏皮半是感动,我敛眸微微、勾唇笑笑,旋又抬眸认真看着他。

    “这个嘛……”他似也被我勾动起一点顽皮,刻意拖长了尾音转开双目去。停顿须臾后,才重又一下看定了我,“有琳琅,有母后,便是朕的家了!”一叹笃定,他似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嗯,最好还有一群琳琅给我生的孩子!”

    我听着听着,眼前突忽就涌起了一簇幻象,在那一湾辩驳不清是梦是真的幻境里,我开始顺着皇上为我构画出的美丽世界浮想翩翩……

    那是怎样一副美好单纯的场景?有着最质朴无华的快乐,简单干净的幸福!

    没有帝妃,没有太后,没有那无止境的纷纷扰扰,有的只是一对夫妻,一群孩子,一位慈爱的老母亲。

    这是李擎宇为我构画的世界,却不是康顺帝为我构画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是美好的,也是对我们而言最是遥远、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倘使一朝真正如愿以偿的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也未必当真会如愿以偿!

    呵,这个世界本就充斥着罪恶与孽业,剪不断、理还乱,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看见亦或者看不见的性灵,都会有着他们自己一段悲欢苦痛。即便当真粗茶淡饭,身在俗世又如何能当真做到与世无争?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做大人物至少可以主宰许多人的宿命、把许多事物顺应自己的理想而裁剪成愿意看到的样子;而小人物则无力主宰这一切,无力规划这一切。大人物空余蹉叹尔尔,小人物大抵悲愤尔尔!

    而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是以这愚钝之身、凡俗之体,根本无法在现世里看清自己的宿命,更倘论改变?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皇上忽地打断这绮思。

    我回神瞧他,对他一莞尔:“没什么。”

    他似乎是累了,便不再说话,长臂一伸、将我顺势就挂了怀。
117。' 卷八 '…第九十五回 决心下定访华凝
    月晓风清、物睡人静,仿佛倏然闯入了一个梦寐,当真是一切于眼帘里添了一脉朦胧绰约。

    头枕着皇上的臂弯,敛眸微微,又觉这气氛沉静妩媚了许多。

    我贪恋这感觉,贪恋皇上。

    就在这一瞬,内心深处起了一抹剧烈起伏的动荡!这一股湍急的情愫跟着就攀爬蹿动着化为海潮奔涌上头脑……就在这一瞬间,依偎在他怀心里的这一刻、他在我身边的这样一个时刻,这一瞬的,我内心那些纠葛与竖起的坚持全都变得不堪一击,顿就瓦解!

    我好似被爱情和欲望一瞬冲昏了头脑!这一刻我不愿再去想沈挽筠是否善良,是否有心对我出招害我,我不想管顾这些,我只想尽我所能倾尽此身之力的守住这份弥足珍贵的爱,守住我身边这个天下至尊至贵的男人!

    不要管了,什么都不想去管顾,那些内心的坚持与善良在这意乱情迷的时刻更是瓦加消散的无迹可寻……我只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一切,这此时此刻似乎就在身边、却总也恍惚不真切的这一切!

    于是鬼使神差的,最下意识的反应帮我做出了纠葛辗转迟迟难下的决定,我决定听从江娴那个要萧华凝重出冷宫、未雨绸缪的提议;决定顺应冉幸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劝慰。

    “陛下。”相互拥揽在一起,后双双伏倒于香榻深处之后,迷乱叠醉的暧昧抚慰、热烈激。吻中,我启口徐徐的吹枕边风,“近日来臣妾静下心思虔诚礼佛……倍感这世上积德积福之事的诸多重要。”缓缓停顿,他已解开我的衣襟,我回应着去解他腰间的细带,“回思往事,心觉可谅可恕之事其实甚多……譬如珍嫔华凝。”

    皇上的眼波动了一下,他把臂弯收束了一下。

    我的理性似乎牵回了一点儿,尽量去收整头脑里的乱绪,但这红粉帐里的行事,又哪能那么容易收整后保持理性?

    他的唇畔擦着我的面颊一路吻上去,起初蜻蜓点水,即而渐渐浓烈,最后便如了阳光炽烤、如了微炭轻啄。

    我的呼吸被他带动的起了急促,微微娇喘渐跟着便沉便重。酥。胸起伏间,他的呼吸也跟着着重起来。

    我当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了,只下意识的觉的自个那话儿不该说了一半而不说完。得着个微微的空子,我便幽幽复道:“萧家行刺陛下,其心委实可憎……但妃子何辜?不该连累珍嫔……”

    皇上没有再回应我,他该是听到了我这样说,但他走没走心我就无法估量了!因为这个时候,我也没有走心,只是凭着下意识而已。

    这时这情这爱已经由文火细炖一瞬爆发为至极的浓烈,皇上身形一动,我甫就失了全部的清明理性再也不能有所只觉……他这样一路牵着引着带我冲奔上那一峰无限美好的极端乐趣高地!这一瞬灵肉合一、心魂合一,人与造化与自然与一切全都在这一瞬变为一个惊人完美的契合!

    一晌醉贪欢,非酒也自醉……。

    昨夜里一晌贪欢一宿醉,那份朦胧感似乎就一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似乎是昨天晚上就已下定的决心,又似乎是眼下突然冒出的念头。我止住自己的思量,不让自己去回忆沈挽筠那张纯然善良的脸,把那横下的心继续狠戾一点,一个决定也就跟着氤氲而生了。

    为日后与那准皇后的斗法、也为保得自己性命权势而未雨绸缪,我叫冉幸下去打点,买通了几个主要的内侍,秘密前往去冷宫看萧华凝……

    这冷宫我也不是没有进过,那个时候遭了江娴的算计,兜兜转转稀里糊涂也就进来了。但我的时运不得不说好似一直都十分好,之后又糊里糊涂的就出来了。

    此刻这么一路走进去,退了宫人,连冉幸也吩咐着在外边儿等我,这一路直直的进了萧华凝处。

    这冷宫虽然处境凄凉,但也算是朴实无华、踏踏实实。其实相比起外边儿,这冷宫才是真正安然的乐土,可以叫人心柔念静、安然度日!

    而处境虽凄凉,过的潦草不潦草,看得还是自己的心境。

    而华凝,一向是个精致的人。

    兴许是有宫人支会了这位昔时的珍主子一句,我步入室内,她并未感到这里。只把那身子向我正一正。

    隔着一怀流光岁月,我再见到这个人时竟日觉的恍惚而不真切。这心跳便起的湍急,我微微动步,向她一点点的走过去,这感觉和很是疏离,又带着莫名的吸引。

    萧华凝清减了不少,但整个人看上去并不憔悴。她本就生的气质高绝,此刻更显一段风韵。若说以前的萧华凝是一匹美丽流光的织锦,那么此刻立在我面前亭亭茕茕的萧华凝则是一树雪白的梨花,不孤僻,却很清绝、好不浮夸而艳俗!

    我这来时原本心里在忖度着她会恨我,会迁怒我。虽然她入冷宫表面上看起来并不能怨怪我,那个真相我也不明白她知道不知道,但终归得利的是我。

    可是此刻,我才发现兴许当真是我多心了!就这么一步步及近、裙裾款曳,她虽身子未动的看我走近,却在我停住的时候勾了唇角,对我颔首笑一笑。

    这笑容便又十分得体,那世家官宦出身的良好礼教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这么一瞬,我突然觉的自己来走这一趟是十分必然的;若要这么一树梨花重新移植到宫中,那么日后沈挽筠进宫之后必定也会忌她一忌的!

    敛一敛心,我徐一莞尔:“好久不见。”不可免俗的四个字,再见面时初一启口,也仅仅只是这四个字。

    萧华凝眸波微凝:“看来娘娘过的很好。”没有情绪,无所谓悲喜,只是很平淡。

    我张张口,有须臾的静默,旋即一侧目:“看来珍嫔你,过的也很不错。”

    这句话一落定,我二人同时静默下来,尔后相视一笑。

    兴许后宫那片沃土当真是有诅咒的!任何性灵一旦涉足其中,便似乎无一例外都会变得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这是古往今来没谁能够避免的魔咒,而当有一日这性灵们离开那罪恶满盈的土地,则一个个全都又变得纯净美好、剔透晶莹恍如水晶了!

    这一瞬那纤纤的心海又开始泛起波澜,那是私心里并未敛去的一点良善在作弄,我忽然开始想,自己倘若真把萧华凝想法子重新迎入后宫,使得她出离了这一片净土,这样的决定当真是正确的么?

    我已经在无形间不知不觉顺着就造了这一宗宗弥深的罪业,难道时今还要罪上加罪?

    但心念一动,我苍茫的展望前景,蓦又发现这既定的轨迹从来就不得自己回头。而我并没有造出这命途,我只是在顺着因果造化早已钦定的路途一路缓缓的往下走。前边儿是什么,会遇到什么,会推动什么,谁也不知道,而谁也都很期待。

    “这冷宫里的生活,其实是天降的福泽。”心之所至,我略略叹息,眼瞧华凝一眼,抬步往绣墩落座。

    “但这福泽,注定只能是恩赐。”华凝亦跟过来,声波如是平静,“却也注定不能一辈子都被苍天垂青。”

    我甫地定住,翩跹眸色向她看去。她淡然的眸波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笑意很撩拨人心。

    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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