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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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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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心一下就沉淀了下去!

    熏香中毒?

    甫地转目,也顾不得江娴的顾及,抬手撩起这帘幕便去瞧她。

    她微乱,但并没有躲开,任着我瞧她这满脸的疹子。

    这疹子想是初起的缘故,瞧在眼里还很肿胀,但上边应该已经上了药。我是想看看她面上的表情,并着回想她方才那语调,似乎她并没有对我不善,今儿叫我过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么她的意思是?

    江娴慢慢的把身子又侧了一侧。

    我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举动有些激烈,不再逼她,慢慢的把帘子又放下来,重新将身坐好。

    江娴定了一下心,重又启口,口吻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妾身只戴着昨个晨时,姐姐送给我的小香囊。”

    我眼睑轻颤,心道这江娴莫非是想拿着香囊说事,意思是我成心害她?这当真是好笑!

    但凭着冥冥中一种说不清、言不出的感觉,我隐隐觉的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江娴行事,若是叫我轻易就猜得到,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果然,这个时候她又启口,隔帘见她颔首时眸色似乎一凛:“那香囊,本是那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赠姐姐的……”

    我心跳一快,凝了思绪认证听她继续!

    “沈小姐她是见姐姐貌美得宠,故要害姐姐,却没想到姐姐转赠给了我。”江娴的声音次第落定,这语气并不重,但就这么随心随口的说了,到了后面凝结成了一个点,自成一股逼仄。

    我的思绪已经定住了,此刻这心情远非一个“惊诧”可以形容!

    这一刻隔着月色、沁着夜波,我猛然想起沈挽筠是说过我长得美丽……纵然眼睛看到的事情不一定都是真实的,甚至在这宫里很多时候都往往是虚假的,但事已至此,我还是不由就顺着江娴的话回想下去,跟着又回忆起沈挽筠的音容笑貌,但一下又定心,觉的不可能。

    那样一张纯净的脸,那样一个单纯善良、内外兼修无暇可指的人,她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么?

    怀着诸多疑问,我转目再一次看定了江娴,帘幕里她那张面上的神色也是笃定而沉淀的。就这么看着看着,我渐渐的沦陷到了自己的一怀思绪里。

    好吧,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错人、耳朵可以听错音会错意,但是“感觉”可以是错的?

    沈挽筠带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在她面前面对着她的阳光,我觉的自己通身阴霾。在她面前只会让我自卑,让我不由自主的相形见拙……

    如果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伪装,是最周密最好的伪装,那这不等同于把这一切美好让我眼睁睁看着亲手撕碎么?

    那这个人,连通往心灵的眼睛、连带给人的感觉以及这周身的气场都能骗人,那这个人……不,不会有这样的人,不会的!

    我的思绪很紊乱,先起了巨大的恐怖,即而又是坚韧的、莫名的笃定。但转而这思绪就炸裂了开!无收无束的,似乎这一切的一切早已不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
115。' 卷八 '…第九十三回 踏月回苑辗转思
    出了宓茗苑的时候已是极晚,月亮在那暗墨的天际隐隐显显,时而被流转的浮云给遮迷了住,时而又探出半边脸来,这投在地表的影像也就开始跟着隐隐显显,幻明幻灭的很不安定了。

    我心事重重的一路往回走,不住思量着江娴对我说的话,眼前浮现着沈挽筠的那张脸,还有江娴那生了红疹的脸。

    想起沈小姐,我怎么都不相信她会有害我之心;但才一觉的不可能,江娴的面目便又在脑海里蹦出来……人总会被表象所迷惑,但有些时候这真真假假的,表象虽然不能全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难道不是么?

    “唉!”我顿就觉的分外痛苦!这思绪百感交集、昏昏然然不能驱散。我陷入了迷茫与无穷无尽的烦恼中,只恨自己此刻不能再智慧一些,不能有那可以洞悉世事人心、浮虚幻象的大智慧!

    “娘娘。”冉幸在身侧唤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她语气关切,又有些小心翼翼,“怎么自甄舞涓那里一出来,您就整个人都失了心般魂不守舍的?”

    我无心理会她,只管径自烦恼着,足下这步子行的未停。颔首间这双眸浸了月色,心念一动,连视野都是惝恍的了!

    又这么走了一阵,良久无言。冉幸见我半天都没有接她的话儿,她该是辗转了许久,心里觉的有些不适,便重又启口道:“其实即便是娘娘不说,奴婢方才在宓茗苑里……也已问过了江舞涓的宫人。”她微停顿,“也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原本没过多留心思,但这话儿一传进我的耳朵里,这念头还是甫就一沉。

    足步甫然停了一下,我继续行步。

    “唉!”冉幸也是一叹,徐徐的,她对我近于苦口婆心的念叨,“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古来就有的训话,想来素不是错的。”她缓口气,“这古人先贤的智慧,后人怎能不听劝告而急着给予否定?”

    我余光瞥她一眼,见她摇摇头继续对我道:“时今当真是替娘娘您不值当!您如此信任那位日后的贵主,可人家心里却不这么想!又是怎么对待您的?呵。”勾唇再叹,一哂声,“这世上,果然只有真切可以看到的东西,才是能够信任的!慈悲与怜悯心,在这后宫里头更从来都是极奢侈的东西。”

    “不……”这么听着,我就有点儿失神。我摇摇头,半回复半在自语,“我还是不敢相信,挽筠不是那样的人。”声音轻轻的,心里头对自己这话好似有底,又好似这底气终究只是一缕云烟、一吹便涣散。

    “挽筠?”冉幸闻言一勾唇,似乎这两个字是她听过的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唤的这样亲昵!还是非得要自欺欺人如此糊涂!”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娘娘啊。”于此突然停步,又抬步重走到我面前正正对着我,“您可不能犯傻。您且想想沈小姐日后进了宫,是不是娘娘您在这后宫里头最直接的对手?”眼睑一潋,“同这位主儿相比起来,什么僖昭仪闵美人的都微不足道了!”于此话锋一转,口吻带着牵引和探寻,“那么您再想想,换一个侧面思量,站在您的角度诚是如此,那么站在沈小姐的角度还不是一样?”

    我心思顺着她的话儿浅浅转动。

    她又继续:“沈小姐进宫之后,这日后的劲敌……娘娘这个深蒙皇恩盛宠的荣妃首当其冲!”

    这话言的不锋利,但我神识一跃!

    冉幸的猜度没有错,从始至终我都深谙一个道理,这世上至为深刻不移的关系,必定是同盟关系!因为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爱恨,共同的理想与利益驱驰……而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私心欲望”做着保障。出离了这些,任何关系都必定在直白的现实面前脆弱的堪比水晶,一碰就碎、不堪一击!

    而沈挽筠当下与我再怎样瞧来亲睦,也仅仅只是一种幻觉,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放眼日后,这目光放的长久,她一朝入宫就必然与我上官琳琅利益冲突!那么,她又如何能够轻易放过我?我能在她不曾入宫前便屡动心思、未雨绸缪,她又如何不能?

    心念渐渐自混沌里沉淀,这念头就清晰起来,我渐觉冉幸的话很有道理。

    这时一缕清风扑面撩拨,带来一阵淡淡柳香漫溯氤氲。我这心念却甫一凛……可即便沈挽筠要害我,她又为何要用如此幼稚的手段?

    譬如这香囊里边儿掺入可使人中毒、脸上起疹的花药这类小伎俩,委实像是懵懂幼稚之人分外愚蠢的小把戏!即便此刻这满脸生了疹子的人是我,难道我便能一辈子都被毁容?难道皇上能因我一时的毁容而将我嫌弃、对我爱移?

    这么想着,反倒越来越撇清了沈挽筠,愈发觉的不会是她下毒害我……

    “娘娘,您是不是累了?”这时冉幸再开口,甫一下打断我兜转飘摇的思绪。

    “嗯。”我一回神,也觉的这身子是很乏累。

    “走吧。”她抬手重又搀住了我,引着我继续往惊鸿苑行步,“过会子皇上若是摆驾过去,不见了娘娘,会很心急。”

    我铮然回神!她不提我倒是忘了,还有皇上这一茬呢。算着时辰如果皇上忙完了事务,这个时候该正往过走。

    不由就加快了足下这步子,转了目波有意无意的瞧着两侧浸染在夜光里的花树,忽觉此刻这夜景也别有一番风味,其中感觉与在白昼时所见到的分外不同,生就着可以使人陶然、引人惬意的莫名感觉。

    这一路上,冉幸继续道:“这两日真可谓是险象环生,稍有半步差池此刻娘娘便不在这里了!”后边儿的话音波一利!带一种警醒的感觉,如头顶一道惊雷霹雳。

    这话引我再度回心,可不是么?纵然我已逢凶化吉,但想来依然胸前,且这茫然未知的一条前路,往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袭来什么风雨,一定会叫人始料未及。那些时候,能不能如这次一样逢凶化吉、还顺势做局拢了猎物赢的这般漂亮,可就委实不知道了!

    一点点的运气,加上一点点的心机,融合起来成与不成,看的还得是个人的造化!

    “娘娘这次利用沈小姐算计了闵美人,她的心里当真不会记着这一宗么?”冉幸猝又道。

    我眼睑轻颤,并不言语,其实心弦收紧。

    冉幸重又着重了口吻咬着声音:“这一条荆棘丛生、罪恶满盈的宫路,娘娘已经没法回头了!”仄仄的一嗓子,于低沉里显出锐利。

    这锐利并着字眼顷刻就化为一把锐利刀锋,一下子就刺穿了皮肉割开了虚妄,叫我顿有一种宿命罩头、无处可逃的无奈与惶恐!

    这无奈与惶恐并着其它诸多情绪,就这样在头顶交织并蒂成一张紧密的大网,把整个人都笼罩在罗网中,然后渐渐收束,一下下、一层层,逐渐把人围拢成茧,叫置身其下的性命无力可逃、也避之无从。

    机械的将这步伐缓行,就着淡溶溶的一阵美人灯,转眸瞧着一路笼在泼墨暗色里的诸多景致,心绪百结,有如潮生!

    罪孽深宫,罪孽深宫,生生把一个原本善良单纯、可亲可近的人,逼成心机满腹、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其实却是,当你在不知不觉间这一双手沾满了淋漓鲜血,这通身罪业缠身,终至万劫不复后,你却发现自己早已麻木……你漠然的颔首,木顿顿的摊开双手凑于眼前,看着你手上的冤孽,你反倒会觉的那样莫衷一是,由内至外全部都是麻木的。

    ……

    回了惊鸿苑后,皇上还没有过来。我约摸着时间不早了,便收整了心念等待皇上。

    没有过多久,却等来了乾元殿里边儿那位公公。

    他一出现我便知道必定是皇上有事情被绊住,勾了糯唇对他玩味道:“劳你走这一遭的,可是陛下又有了缠身的事务,故今夜过来不得?”

    这公公闻言后一颔首俯身:“娘娘委实聪明!”复顿言,皱了眉目,“西北那边儿又生了些事情,咱们皇上今儿当真是很忙碌。”

    “哦。”推想起曾经皇上以公事繁忙为名而不来惊鸿,其实却是暗渡陈仓的招幸江娴的事情,我心念一动,玩味起来,“这一回啊,本宫相信是真的。”眸中一谑,“即便会是假的,哝,宓茗苑里的那位贵主儿今儿这身子骨抱恙,也是没得香玉可以偷窃的!”酸酸的醋味荡漾起来,即便皇上此刻不在,我也会莫名其妙就吃了醋。只能说,女人的心思转变之快呵!

    这公公闻到了字句间充斥的醋味,心照不宣的对我又敛襟:“娘娘真个是玩笑话儿!”他侧目,声音贴己,“咱们家皇上,可是无时或忘的只惦记着荣娘娘您呢!”

    一个“只”字他刻意着重。我心觉有趣,也不愿继续为难一个宦官,便没再多说什么,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他便颔首道了声安,把身子规规整整的退出去。
116。' 卷八 '…第九十四回 帝妃温情生憧憬
    望那一帘合风曳曳晃动的帘幕,我忽然就有点儿分神。心下里左右思量着方才那公公说的话,心中不经意就念起了皇上那张温润含情、时而又露出些淡淡痞气的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小恶魔在我面前一天比一天的温柔,隔着时光的河流依稀窥探彼岸,想到他曾经与我之间那一幕幕的交集,那些天真美好、活泼单纯的过往,忽然觉的此时自个这心境居然已经这样苍老!

    这可怎生是好?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使我心慌,我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自己的侧颊,转头对着菱花镜去看镜面中的自己,又下意识的左转右转,仔仔细细的查探自个这脸上是不是生了细密的皱纹。

    还好,这张面孔一如我一十八岁的容颜一样,是那般的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没有半点儿显出苍老的迹象。

    嗯,那就是我的这一颗心苍老的缘故吧……

    恍然又想起,荣妃上官氏琳琅,年仅一十八岁便已身居妃位、且是一宫主妃,这也委实是莫大的荣宠,不能说是给上官一脉丢人了吧!

    这一切的加身,诚然离不开太后当初的抬举、陛下的宠爱、师父的看好,还有我自己的努力,更委实离不开一个天时地利。如此,往后这条路会怎样走、该怎样走,这一座宫城浮华年景,华丽堆叠的帏幕次第拉开时,展现在面前的最终宿命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有一个怎样的结果?却一点儿痕迹都窥探不到!

    不好说,因为一切一切皆都是这命里透的事情……

    “娘娘在想皇上。”突然的一声人语,低低的,是冉幸的声音。

    我回神,下意识敛了一下眸子,把面靥侧开去:“本宫只是,累了。”微一缓声。

    冉幸却摇摇头,行步又凑近了我身畔一些,颔首微微:“娘娘不必急着遮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世间常情,又为什么一定要遮掩呢?却又有什么好遮掩的!”临了一叹,哑哑的。

    我顿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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