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阳照下竹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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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阳照下竹青青-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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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嫂怀里抱过小侄子,竹青搂着他坐在了一边。小孩子心思最为敏感,对大人的喜怒哀乐感知尤深。知道姑姑不开心,就用小胳膊搂着竹青的脖子,亲昵的用脸颊去蹭她的脸,那软乎乎的小脸,带着奶香味的呼吸,再听那牙牙的童音叫着“小姑姑”,竹青的鼻子有些酸。她抱紧了孩子,佯装用脑袋去拱他的肚子,来掩饰突如其来的伤感。
  
  到底是心疼闺女,叶夫人哪有心情吃饭,注意力都在竹青身上,自然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心里也不好受,眼圈都红了,勉强忍着。
  
  叶大嫂看出苗头不对,试探着找话儿:“青儿,前儿个在章裁缝的店里碰到了马龙家的,说他们当家的这些日子每天都准点回,还想着衙门难得清闲啦?”
  
  “嗯,最近还行。”竹青明白嫂子的用意,也自责于自己的事情让家里操碎了心,因此即便不想说话,还是勉强出声应道。
  
  “既然不忙,请假歇一天吧,省的忙起来旬休都顾不上,更遑论请假了。”
  
  “不用,歇着在家也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昨天不是想吃春卷吗,咱们明儿个早上一块去菜市看看,你想吃什么馅儿的,自己挑,晌午做给你吃。”
  
  都说长嫂如母,放在叶家,更是如此。叶夫人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也受不了累,自老大媳妇一进门,就当了甩手掌柜,把整个家交给了儿媳,叶大嫂是商户人家出身,见的世面也多,管起事儿来头头是道,又跟两个小姑子年龄差距也小,自然就比较知心,这不,变着法子安慰自己的小姑子。
  
  竹青心里感动,可也不愿因为私事耽误公家的事,更何况她这时候最怕的就是闲着,所以推脱着王知县已经分派了差事,明天得回话婉拒了。
  
  “什么事至于非赶在明天?早跟你说辞了衙门的活儿,也省的心里难受想歇几天都不行。”叶夫人忍着眼泪,心疼地抱怨着。
  
  竹青的脸垮了下来,竭力想忘掉的事,如今又被提起,她实在是撑不起笑来,只能低头不语。
  
  她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自然被认为是失魂落魄,叶夫人自悔不该提让她辞差事的事,忙拍拍她的手,转了个话题,柔声安抚道:“别难过了,这是缘分没到……娘其实月前已经托了王媒婆,帮忙留意着,怕你不同意,还没跟你说……她张罗成的男女就没有不美满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娘……”这话一下子戳到了竹青的痛处,“你明天就去告诉那个什么王媒婆,不劳她费心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年纪也不小了。”
  
  “我不嫁人了!”
  
  “这话才是胡说,姑娘家不嫁人,以后怎么办?”
  
  “我自己一个人过,大不了绞了头发当姑子去。”竹青这话不完全是赌气,她从来不认为女子必须依附男子而活,再加上亲事接连受挫,更是灰心之极,脑子里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
  
  这话却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叶夫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拿着帕子的手指着竹青,气的都抖了。小孩子本已在母亲怀里半睡半醒,忽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他吓得一哆嗦,醒来就哇哇大哭,叶大嫂忙着哄孩子,只能让老二媳妇去劝婆婆,可叶二嫂性子沉默寡言,根本劝不得人,反把自己急得冒汗。
  
  看着屋里的一团乱象,叶大昌把筷子一摔,双眼圆瞪:“都给我滚,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叶夫人陡地收回了声,张着嘴不敢再哭。
  
  叶大昌颓然坐在椅上,指了指大儿媳:“你带孩子回屋去……”眼神扫了扫其他人:“还有你们,还没闹够?滚回去!”他虽脾气暴躁,可发这么大的火也少有,大家忽然交换下眼色,灰溜溜地出了饭厅。
  
  竹青看看这一地狼藉,不慌不忙地对上父亲的眼睛。自回来被父亲喝住,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刻。叶大昌性子果敢,从来不乏壮士断腕的魄力。韩轩当初上门退婚的时候,叶家的人还心存侥幸,以为凭着多年交情,韩老爷定然想尽法子让他回心转意,只有叶大昌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当天晚上去见了韩老爷,第二天就把定礼退了回去,且毅然决然地跟韩老爷割袍断交。竹青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在女子之中,亦算爽利的,可今次自己这般当断不断,竟然还躲出去的软弱行径,怕是少不了一顿骂。
  
  可叶大昌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无力地挥挥手:“回屋去吧。”
  
  就好像乌云密布,已经等着来一场暴雨了,忽然云就散了,纵然觉得奇怪,可竹青也没有心情去问,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屋。
  
  门一关上,裹在被子里,这才觅得一个安静的所在。竹青拍了拍自己的脸,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感觉,只是觉得不真实,好像身处梦中,飘飘忽忽,挨不着地。就这么闭眼躺着,脑子里空空的。
  
  听见门吱咛的声音,她只当自己是在梦中,也不睁眼,也不出声。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站在了床前,良久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一双大手伸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短暂而轻微的叹息在静寂的屋里响起。
  
  “丫头……你天天从院里过,但一定也好久没去注意那排生辰树了吧。当时种的时候,就图个吉利,你大哥的是松树,梅青的是玉兰,长子和长女嘛,费的心思总是多一些。等到你的时候,爹只顾着镖局的生意,你奶奶又病重,哪还顾得上给你选生辰树、办周岁礼……”
  
  叶大昌隔着被子轻拍着竹青,就如同床上躺着的闺女还是一个婴儿,要父母拍着哄着才能入睡一般。
  
  “随便栽了棵杨树,再普通不过的,也不是爹亲手种的。可是爹看着那棵生辰树时,哪会在意它是什么品种,只盼着它无病无灾,好好长大。偶尔也会贪心,希望它一切顺遂,无需经历风吹日晒。可既然长在土里,这些怎么能躲得过,于是只剩下实际点的念头,纵使它风吹日晒之后,树上光秃秃了,起码树干还是直的……”
  
  换了一种回忆往事的轻柔语调:“我的小闺女,转眼都这么大了,还记得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泛青,就跟被人打了似的,皮肤皱巴巴的,那模样真是难看……产婆子跟我说,小孩儿刚生下来都这样,我撇着嘴,心里骂她胡说,老子的儿子和大闺女生下来都是白白胖胖,哪跟这个小猴子一样。女大十八变,你一天天地长大,开始跌跌撞撞地走路了,流着口水喊爹了,长是长齐整了,可到底不如你姐姐乖巧嘴甜,家里疼梅青也就多一些。”
  
  竹青的眉毛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叶大昌注意到了,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闺女,不管爹平日里疼谁多一点,但你要一直记得,你也是爹的心肝宝贝,为了你,爹也是愿意拼了性命的……”
  
  没有得到回音,叶大昌也不在意,又坐了一会,夜已经很深了,才离开。
  
  即便门从外面阖上,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一弯残月洒下清冷的光辉,那姑娘合眼睡着,豆大的水珠终于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滚落,顺着脸颊滑入枕间。
  
  天还蒙蒙亮,叶大嫂已经梳洗妥当,拿着一大串钥匙路过井边,看到一个背影正在绞着井轱辘,迟疑地唤了声“青儿”,那个身影僵了一下,把水倒入旁边的木桶中,这才回过头来。
  
  “大嫂这么早?”
  
  “青儿,你这是?”
  
  “我给白雪饮点水。还早,大嫂怎么不多睡会?”
  
  叶大嫂收起错愕的表情,笑着说:“这不好久都没亲手做早饭了,今儿个炸春卷给大家吃。”
  
  “那敢情好,你这会儿做,我去衙门之前还能赶上吃,谢谢大嫂了!”
  
  “你还要去衙门?”
  
  “自然啊,拿了衙门的俸银,哪能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大嫂,我先去马厩,喂完白雪再去厨房帮你忙。”竹青笑了笑,单手拎起水桶,走出几步之后,叶大嫂唤住了她。
  
  侧转过身,竹青疑惑地嗯了一声。
  
  “当时婆婆过去的时候,我也是赞成的,想着既然你们一同出游,必是心照不宣,婆婆这么推一把,倒也是成全。但她出门后,思来想去又有些不安,这才让丫头给你捎信,心里还是犹豫到底告不告诉你。最后实在没有主意,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丫头只等一炷香,谁知……”
  
  “睡了一觉,昨天的事我都忘了,大嫂也忘了吧。赶快去厨房,我等着吃春卷哪!”竹青笑意不减。
  
  洛阳城难得有什么大案,前几日忽然冒出一桩人命官司,淳金号的吴老板病逝,吴家人到衙门告状,说是小妾罗氏毒害。城里的人都知道,吴老板年过六旬,且一直缠绵病榻,哪里还需要人毒害。倒是吴夫人,生性彪悍善妒,据说年轻时因为丈夫跟别的女人多说几句话,拎着擀面杖撵了几条街,一时传为笑谈。纳的这房小妾也是为了香火,懦弱胆小出了名的,只得了一个女儿,受尽正室欺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毒害亲夫。
  
  衙门几个捕快凑在一起议论,定是那吴夫人怕小妾和女儿分多了家产,这才借机诬告。但猜测归猜测,死者家属已经告了状,场面还是要走的,不过鉴于这么明显的事实,大家热情也不高。这样的案子谁都不愿意接手,自然又落到了竹青头上,美名其曰人家后院里的事,一个女子查起来方便。
  
  从吴家出来的时候,竹青心里乱糟糟的,又是搅扯不清的家务事,罗氏可怜巴巴地搂着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人不同情都难,可吴家坚持要告,自己又找不出诬告的证据,只能取了一些死者吃的药材和药渣,准备带回去找个大夫看看。
  
  一路想着案子的事情,回到了衙门,一脚迈进门槛了,袖子忽然被扯住,竹青反身性地肘部往后一顶,只听得哎呦一声,有人摔倒在地。回头一看,竹青垂下了眼,伸出手里的竹弓,地上的人抓住,顺势站了起来。
  
  “叶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煦阳被她的手肘顶到,腹部一阵剧痛,可此刻哪里顾得上疼痛,焦急问道。
  
  竹青把人拉起来以后,就耷拉着眼皮,指了指右手边:“若是有冤情,那边有鸣冤鼓,击鼓后衙门自会秉公办理,要是其他需要帮忙的,在这里说就成,能帮上的,官府自然会帮一把。”
  
  那语气就跟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百姓一样,煦阳一下子失去了再开口的勇气。
  
  “我还有公事,您若没事的话,自便吧。”眼看着竹青就要进衙门了,煦阳一着急,顾不上什么礼数,一把抓住她的腕,语带哀求:“叶姑娘!”
  
  竹青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煦阳缓缓松开,还没待完全放开,又忽然加重了力道:“令堂昨日问起之时,我确有犹豫,但绝不是你所想的原因……”
  
  听他提及昨日之事,竹青一把甩开他的手:“公子昨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日实在不必再跑这一趟……!”道声“告辞”就吩咐关门。
  
  窝了一肚子火,可偏偏有人主动向枪口上凑,竹青刚进班房,就有人过来传话,后衙王夫人有情。本不想搭理,可来人说夫人有要紧事,只好走这一趟。
  
  按捺着性子听王夫人说完,竹青指了指她的头,不可置信地说:“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摸着头上的步摇,王夫人对着镜子东照西照,语气很顺理成章:“当然了,一个女人打扮的漂亮,可不就是要紧事!你看这个步摇,我一眼就看中了,还好上次我娘捎来的私房钱没让老爷知道,否则又不知道救济哪儿去了。”
  
  竹青吸了口气,暗地里磨了磨牙,忽然洋溢起灿烂的笑脸,殷勤地走到镜子前:“果真不错呀,让我好好看看。”难得对方如此给面子,王夫人忙站起身,一脸得意的表情,竹青围着她饶了几圈,啧啧称赞:“夫人满头珠翠果然特别,真像一个首饰匣子,不过人家是把首饰收在里面,您是顶在外面。”
  
  不管身后女人的咆哮,竹青心情舒爽地走人,果然,报复人类、报复社会是排遣抑郁的最好办法。
  
  吃过午饭,竹青跟自己的搭档就直奔城西的一家酒楼,那家酒楼掌柜的跟死者是表兄弟关系,两家一直交往密切,本指望着能了解点情况,可结果也是毫无收获,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赶上田掌柜来送酒。他那里虽然主要是做客栈生意,可酒酿得好,用不完的就供给一些老主顾。
  
  “怎么今天亲自来送?”
  
  “到这边有事,顺路。”田掌柜把竹青叫到僻静处,开门尖山:“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刚才给你们家老爷子捎几坛酒,你娘正跟你大嫂商量这事,就让我听了一耳朵。”
  
  “还能怎么办,秉承我家老爷子的作风,当机立断,这不很干脆嘛!”竹青满不在乎地说道。
  
  田掌柜盯着竹青的脸,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花儿来,竹青刚开始还维持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在他的盯视下,渐渐不自在起来,眼神开始躲闪。
  
  “他没再找过你?”田掌柜面色严肃。
  
  “听钱叔说,昨天去过两次,今天上午来了衙门……”竹青脚尖踢着地,哂笑了一声,低语道:“他人好,怕是觉得对不住我来道歉的,可他有什么错,就因为对我无意?这歉我实在没脸接受,干脆不给他说的机会……”
  
  “我是跟他打过交道的,这人算是知道一些,看似温和,实则自有一套坚持……又是读书人,想必男女之防也看得重,若真是无意,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有牵扯?昨天事出突然,也许他有什么不方便当场说的,你多听一句又何妨。再者说,若真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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