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意把那张纸摊开，冯延川的名字和况循排在一起，十分扎眼。
“冯延川，我当你是朋友。”
冯延川抬腿起身，表情凉薄：“是么？我并不需要朋友。”
谈话不欢而散。
一直到除夕前一天，美意收到了从意大利寄来的一封账单，国际账单。
张兰波那间画廊因为长期没人打理欠缴了很多费用，七七八八加起来居然高达好几万*。
美意有点诧异，她知道张兰波定期都会去那边一趟，除了交些必要的费用也会去看看老朋友。
她把账单拿给张兰波看，张兰波也纳闷：“不应该啊，前阵子你爸爸去那边出差，我让他顺便去把钱都交了的，这怎么差了这么多！”
“这里少说都有一年的费用，程显文确定去交了？他一向抠门……”
张兰波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回执还在我那儿呢，交了就是交了，不行，我得打电话过去问问。”
最后的结果是都灵那边确实没有收到钱，他们给出的结果是张兰波有可能被骗了，钱交给了黑手党而不是政府。
“天呐！黑手党？怎么会惹上这些太爷了！”
美意听到黑手党三个字立马想到那个人。
“妈，先别急，有可能是弄错了。”
她又给都灵那边打了一通电话，并没有问出什么结果，大概确实是不清楚原委。
张兰波订了一张机票，想赶紧过去看看。
“我去吧，闲着也是闲着。”美意心里有了主意。
张兰波哪里放心：“不行不行，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妈，冯延川在那边，我过去就找他帮忙，你放心吧。”
这个冯延川对美意有意思张兰波当然看得出来，最后拗不过，只好让美意过去。
机票订的太仓促，时间都没看，到那边是凌晨三点，机场连的士都很难拦到。
美意在出口的*机买热饮喝，她没带衣服过来，没想到比国内还冷，整个人已经冻的有些僵掉了。
机场里有执勤的人员，看到美意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逗留在这里拿了一条毛毯给她。
美意指指等候区的椅子：“我能在这里睡一晚吗？”
胖胖的执勤人员英语很地道：“可以的，不过很冷，你可以到值班室来。”
美意觉得自己简直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了一回，雀跃无比地跟着他进了值班室。
果然和外面是冰火两重天，暖气开的很足，几台监控开着，胖执勤倒了一杯咖啡给她：“你是韩国人？”
美意张着嘴巴：“不，不是，我是中国人。”
“噢，你很漂亮，来这里玩的亚洲女孩子，漂亮的几乎都是韩国那边的，那边整形机构很多。”
美意心想你知道的真多。
她实在有些困，胖执勤在说一些很琐碎的趣事，值班室里有咖啡的香味，慢慢地她睡着了。
醒来时也才过去两个小时，天还没亮，胖执勤没在值班室，大概出去巡逻了。
美意开了手机，就剩一格电，明明灭灭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突然手机震起来，她哆嗦了几下，看清来电显示接起来。
“喂。”
冯延川少有的暴躁，冲着电话吼：“程美意你脑子被狗吃了！这么晚一个人留在机场做什么！”
美意吸吸鼻子，有些委屈：“我打不到车……”
那边更暴躁：“打不到车你不会找我？蠢货！”
电话挂了美意才想到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机场？
冯延川来的很快，一脸冰霜地把美意从值班室里揪出来，胖执勤见美意有些不情愿，用警棍隔开了冯延川的手：“嘿伙计，这位女士并不愿意跟你走。”
冯延川瞥了他一眼：“你确定要惹我？”
这话却是对着程美意说的。
她赶紧贴过去，转身对胖执勤鞠躬：“我们认识的，谢谢你今晚。”
胖执勤还是不放心：“你可以打救助电话，女孩子注意安全。”
“谢谢，他是我朋友。”
冯延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说的是意大利语，胖执勤指指自己的编号：“想投诉，报这个号码就行。”
冯延川没说什么拉着美意上了车。
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没关，还有现烤的华夫饼。
“你怎么在米兰？怎么会知道我在机场？”
冯延川并不想说话，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司机开的很慢，转弯时明显又减速了，美意被这个速度弄的昏昏欲睡，快要睡着时似乎听见他说：“我为数不多的良心发现都用在你身上了。”
☆、第二十五章 画廊
最终美意也没能知道冯延川为什么会知道她在机场，又为什么会这么快出现在米兰，她在冯家的大宅里泡了个舒服的泡泡浴，觉得再坏的事都可以不计较了。
因为冯和在疗养院休养，冯家只有老大冯延山和太太孩子在家里。
美意过来的有些突然，冯延川把自己的房间给她睡，大概是长期没有人住，房间里一股簇新的味道，美意闻着并不是很舒服，但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冯延山是个标准的好好先生，早上习惯早起给家人做早餐，中式的西式的，他不喜欢假佣人之手。
“程美意那份不用做。”冯延川随口说了一句。
“程小姐不吃早饭？”
“嗯，让她饿着。”
冯延山好笑地看了弟弟一眼：“吵架了？你是男人，多让着女孩子一点，她喜欢吃什么，我来做。”
“一会儿我做。”冯延川终于松口。
一旁的大嫂笑眯眯地看着小叔子：“Salomone想献殷勤，*心早餐。”
冯延川冰着一张脸看自家大哥：“这就是你教的中文？”
没有人上楼去叫美意，她是自然醒的，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下楼时发现空无一人，桌上倒放了几个碗，都盖着盖子。
“冯延川？”美意叫了一声。
从拐角处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叽叽咕咕说了一串意大利语，美意听不懂，但她认识这个小宝贝，是冯延川哥哥的孩子。
“宝贝，你当心点，不要摔跤。”美意跟在他身后，怕他跌倒。
小家伙两条肥嫩嫩的腿还挺灵活，一口气就爬到楼上去了，站在楼梯上冲美意扮鬼脸。
“起来了？”冯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里。
美意指指上面的小家伙：“他上楼了，危险。”
冯延川冲外面喊了一声：“冯延山，你儿子调皮捣蛋了，快点过来！”
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有些抱歉地看着美意。
“好了，先过来吃早饭。”
美意顺着他的话坐下来，他把桌上的碗推到她面前，盖子揭开，热气氤氲，是港式生滚粥，撒了一点芝麻，特别香。
“唔……好吃。”美意顾不得烫嘴，舀了一大勺喝下去。
“慢一点，还有很多。”冯延川淡淡地笑。
“你家厨子蛮厉害，上次来还吃了正宗的淮扬菜。”
“中午想吃什么菜系，我可以让他们准备。”
美意摇头：“没口福了，我有事儿，急事儿，得去都灵一趟。”
冯延川替她夹了一份肠粉：“什么急事儿？”
“我妈妈的画廊无缘无故欠了好多钱，都灵那边说我们被骗了，之前交的钱可能被那边的黑手党拿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对面男人的表情，他就只是专心地替她剔掉粥里的姜丝。
“我送你过去。”
美意犹豫：“你不忙？”
他看了她一眼：“你比较重要，快点吃，吃完我们就走。”
美意本来就是打算要找他帮忙的，当然什么都听他的。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时，来了个人，美意找了很久的人。
况循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美意，但是惊喜比较多。
“美意。”
美意早就收拾好情绪了，安安静静地和他打招呼：“Hi。”
冯延川根本不愿意他们两个有一点点哪怕眼神的交流。
“好了，走吧。”他使劲把美意扣在怀里，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我很讨厌他，你最好顺着我。”
美意不吭气，半天了才闷声道：“我也讨厌他，好巧。”
况循被冯延川挡住，他想和美意解释这段时间的事情。
“美意，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冯延川直接把人抱在怀里：“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没什么我不能听的。”
况循轻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要听？”
“有胆子你就说说看。”
“美意，你面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人面兽心的杀人凶手，美如的死就是他授意的，是他派人杀的！”
程美意的身子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抬眼看着冯延川的下颚，很紧绷的线条。
“你神志不清了？我为什么要杀她，我根本不认识她。”
况循眼里蹦出愤怒的火花：“我真的受够了，我在冯家就像个傀儡，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到底我算什么！”
冯延川丝毫不受影响，淡淡道：“算什么？喏，和他们一样。”
他指着别墅外面修剪花圃的工人：“Liliana把你养在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气冯和，以为他们对你有多少真情？别傻了，谁会把绿帽子戴一辈子。”
况循像是受了刺激，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冯延川拍拍美意的背：“你先进去。”
美意有些害怕：“我们不去都灵了？”
“去的，等我一会儿。”他叫来一个佣人把美意带回别墅。
况循嘲讽地看着他：“怎么，怕她知道真相？冯延川，你也有今天！信不信我把所有事都告诉她，你才是那个刽子手！”
“去啊，你去说一个字看看，看她信不信你，是你的摇摆不定和优柔寡断害死了她姐姐，你以为我愿意替你擦屁股？”
“我没让你帮我！我知道你们一直瞧不起我，就因为我是那个女人和一个流浪汉的野种！”
冯延川耸肩，表示不可置否。
况循从没感觉人生这么灰暗过，在心爱的女孩儿面前，他又输了一次，刚刚他明显感觉到美意对他的排斥和讨厌。
“我只想让她知道真相，我想在她心里留点好印象。”
冯延川双手插袋，一派风光霁月：“如果我不想呢？况循，你已经放手了，就不要再纠缠过去那些事，没人想知道。”
“美意必须知道！我并没有对不起她，我很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不是第三者，从来没有插足过我和美如之间，她只是不该遇到我，她需要知道这些，才能更好的生活，才能遇到更好的人。”
“你还真是……好，我会帮你把话带到，你可以走了。”
况循情绪已经平复：“她知不知道画廊的事？”
冯延川脚步顿住：“你最好不要乱说话，还有，管好你手下的那帮走狗，再让我发现他们跟着她，我真的会全部杀光。”
美意在客厅里看杂志，一本翻完冯延川将将好结束。
“可以出发了？”
他背着光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你要不要和他说话，他还在外面等你。”
美意拎好自己的包：“不用了。”
就算想问他真相也不是现在。
在飞机上冯延川几次欲言又止，美意瞧他实在憋的难受，忍不住笑。
“你要是想说就说，不管真假，我都听着。”
冯延川坐近了一点，对上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问我，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现在都告诉你。”
美意摇头：“我不想知道了，忽然就觉得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也已经不在了，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也无所谓了，只要我自己没做过就行。”她看了舷窗外面一眼，是连成一片的云：“你知道吗，我觉得我遇到况循都是天意，我姐姐欺负我那么久，大概老天觉得是时候替我报仇了，所以让我遇见他，让他喜欢我，让程美如就这么没了……人真是很脆弱的动物，仅仅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就可以致命。”
“感情也可以救命。”他没说出口的是，因为对她的这份感情，他从人生的边缘回来，回到正常的世界，他想谢谢她，给了他这样一次动心的机会，让他可以真真切切地体会爱一个人的滋味。
因为冯延川的关系，事情办的很顺利，补交了钱之后画廊大门的封条就被撕掉了，美意简单打扫了一下，把里面的画重新归置了一下。
“我妈特别喜欢这里，常常说以后要到这边来养老，她连摇椅都准备好了，你看。”美意从小隔间里搬出一张崭新的摇椅出来，是上好的红木，外面的包装纸还没撕掉。
“你呢，你妈妈要是过来，你是不是也得过来？”冯延川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她的倒影。
美意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当然是留在国内嫁人生孩子，然后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咯。”
“是么？”他依旧紧紧看着她，丝毫不肯移开目光：“你觉得我会让你嫁给别人？程美意，你还挺天真。”
小小的画廊里几乎摆满了画框，走路都有点困难，自从承办过一次拍卖会之后这里就有了点小名气，不少人会把画寄放在这里*，美意特地做了一个网站，定期更新待售的画作，如果有人想买了，她会发图片过去，确认交易的话再请都灵的这边的委托人开门取画。
“好乱，不知道我妈妈有没有定期请人来打扫。”
“有没有洗手间？”冯延川突然出声。
“哦，在后面，有些暗，没有灯，你当心点。”
冯延川三两步就进了后面的小房间，他动作很敏捷，小房间里有一个窗户，通到外面的街道，没有灯的情况下只能借着外面的光看个大概。
他把画轴和画框都搬开，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美意站在外面叫他：“好了没？可以走了。”
冯延川知道机会可能只有一次，说不定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过来拿走了东西，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想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他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淡，美意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便秘？”
“画廊的钥匙一共有几把？”
美意掰着指头数了一遍：“五把，我和妈妈各一把，这边的保洁阿姨一把，还有一把在况循那里，上次拍卖会之后他一直没还给我，最后一把在都灵银行的保险柜，备用的。”
“尽快把这里的锁换掉，不*全。”
美意不疑有他，知道他们的钱是被黑手党拿走后她也很担心，这里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前的画，但加起来也是笔很可观的小宝藏了。
事情办完之后美意打算早点回去，冯延川似乎是有事情，他安排司机送她去机场。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电话，别像上次那样等着我给你电话。”
“知道了，这次谢谢你。”
冯延川哼了一声。
美意上飞机前开了手机，画廊里有三个小摄像头，隐在很死角的地方，和她的手机是连通的，刚刚冯延川进了后面的洗手间，所有画面都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