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扬忍不住深深地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慕兄，”莫轻扬正了神色，不怕死地直言所想，“我还是想回中原。可否劳烦慕兄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慕朝云面上一点波动也没有，“让王爷写封休书，再赐你一身白衣，你就恢复自由身了。”
莫轻扬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慕朝云：保护好王爷。（咦？）
林慕风：劝动王爷辞官，然后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养着王爷……和她的夫君们（反正不差钱）。
叶紫（脸红）：跟王爷……和谐……
莫轻扬：回中原。（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作者你确定我是男主吗？）
☆、第 16 章
慕朝云对上莫轻扬的不可置信，回道，“王府里王爷就是一切，所有的事情都由王爷说了算。”
莫轻扬消化了一会，认真道，“那我便跟王爷好好地讲讲道理，我相信她会放我回中原的。”
慕朝云听罢笑了一下。
莫轻扬没见过他笑，真心觉得他笑起来让人不舒服。那笑像挂在脸上一般，眸底没一分笑意，那倨傲的神态，分明在笑话他无知。
“五弟从前，可喜欢过旁的女子？”他问他。
莫轻扬压下不适，诚实摇头。
慕朝云面上的笑，终于有些许传进眸里，“那你就试试跟王爷讲道理吧。”
这话什么意思？莫轻扬还要再问，慕朝云的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二弟？”慕朝云看着突然出现的林慕风，微露不解。
林慕风放下手中药箱，全没有因为进门没有敲门感到一丝不自在，“家里有三个病号，所以我决定中午也回来一趟。”
莫轻扬看看天色，才发现听完故事，已经是正午了。
那厢林慕风上来便让慕朝云把上衣脱掉，“这阵子天气热，换药得换勤些。”
慕朝云倒也配合，不过毕竟背上有伤，动作不怎么便利。林慕风见了，便上前搭把手，替他把上衣脱下。
莫轻扬看着没自己什么事，正要告辞，林慕风却跟他拉起了家常，“刚才我先去了趟天然阁。修儿恢复得不错，开始嚷着要下地了。哦，他还提起你了，五弟。”
莫轻扬听说凤修挂念自己，也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没去看那两个小兄弟了。
“他说这阵子都没见你，听说你又受伤了，很担心你的身体。”
莫轻扬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一会便去看看他。”
彼时林慕风已经将慕朝云的上衣脱下，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立刻显露出来。
莫轻扬见了，止不住心中愧疚泛滥。欠慕朝云的这个人情，都不知该怎么还好。
却见林慕风替慕朝云稍稍清理过伤口，拿起药箱中调好的墨色药膏，一点点抹在慕朝云的伤口上，一边抹一边叹，“王爷真是越来越手软了。从前她打顾如曲的时候，可是鞭鞭见骨呀。”
背着他的慕朝云面色暗了暗，压低了声音道，“爱之深，自然恨之切。”
林慕风抹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大哥是觉得王爷爱你不够深？”
慕朝云不再说话，可是屋里的气氛，明显地冷了几分。
莫轻扬在这样尴尬的气氛里不好发话，只能默默地等着林慕风将伤药抹完。
等林慕风替慕朝云穿好衣服，慕朝云面色已经缓和，但那语调，依旧带冷，“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莫轻扬自然顺势告辞。
只是没走几步，林慕风便从身后赶上了他。
莫轻扬对他的印象一贯不好，当下没有主动搭理他。林慕风却不介意，笑容亲切，“五弟，我随你去你房间，看看你的伤势吧。”
莫轻扬婉言拒绝，“我的内伤慢慢调理便好，多谢林兄费心了。”
林慕风连连摆手，“五弟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再者说我专程赶回来，怎么也不能把你落下呀。”
“我……”
“五弟不会还在记恨我之前骗你的事吧？”林慕风其实早看穿他的心思，干脆地点破了，“我承认我的脑子是转得比别人快些。不过也是为了讨王爷欢心嘛。五弟就担待担待。”
怎么担待？莫轻扬怒气冲冲地看着一脸讪笑的林慕风。如果不是他，他何以陷入今日这般两难境地？走了，是对凤翎的不负责任。不走，又叫他怎么……跟这么多男人，分享一个女人？
莫轻扬越想越气，为防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把面前这个救过自己性命的男人掐死，他恨恨地甩袖离开。
“五弟！五弟！”林慕风居然不怕死地一路追上来，“有话好说呀。五弟你气什么呢？难道你真的不喜欢王爷吗？”
莫轻扬先是心口一震，随即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慕风，“林慕风！你很高兴我和凤翎在一起吗？”
这几天他看得分明，这个家里最爱争宠吃醋的，莫过于眼前这个心思狡黠的男人了。既然那么不喜欢凤翎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又为什么总是要撮合他和凤翎在一起？
林慕风慢慢放下面上的笑，语调低沉，“我自然不高兴王爷跟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在一起的。”
莫轻扬觉得自己终于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了第一句实话，“既然如此，你就帮我劝劝王爷，让她休了我，放我回中原。”
“不行。”林慕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莫轻扬的提议。
“为什么？”莫轻扬不明所以地问。
林慕风抬眼望进他的眼里，“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对王爷而言，究竟有多特别。王爷需要你。”
那双眼里的恳切让莫轻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师父总说他的心太软，不忍心拒绝他人的恳求。所以遇事总是犹疑难以决断，最后往往委屈了自己。
所幸林慕风很快别开了眼，“你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看点东西。”
莫轻扬口中的“不”字在唇边徘徊许久依旧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迈动步子，跟上了林慕风。
两人在偌大的王爷里走了一阵，最后在一个破败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园门萧索，门上甚至还残留着些许烧焦后留下的痕迹，一把破旧的铜锁，将它与王府隔绝开来。
林慕风拉了拉莫轻扬，“带我进去。”
莫轻扬望了望门上的锁，“没有钥匙吗？”这不是他家吗？哪里不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
“钥匙被王爷捏碎了。”林慕风说得有些肉疼，“幸好没伤到手。”
莫轻扬默了一阵，“我可以先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顾园，王府的禁地。”林慕风从善如流地答道，“顾园是从前顾如曲住的地方。”
“既然是禁地，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莫轻扬听说又跟顾如曲有关系，顿时觉得还是不要惹麻烦上身比较好。
“没事没事。”没想到林慕风毫不在乎地安抚他，“王爷也经常翻墙进去的。”
莫轻扬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凤翎。
事实上，每在这里多呆一天，他对她的认知便多一分不同。
第一次见她，她在突变面前如此从容淡定。再见她时，她又刻意勾引，妩媚过人。到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又见识了她的强横霸道。而现在，他开始怀疑她在家里的地位是不是真像面上那样说一不二。她不是怒吼过，不许再提顾如曲吗？可是她的这几个夫君，有几个忌过口？她将顾园园门的钥匙捏碎，难道不是不想让人进来的意思吗？为什么林慕风却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违抗她的禁令？
这么想着，原本兴致缺缺的莫轻扬反而突然有了探究顾园的兴致。没再犹豫，他提起林慕风，一个纵跃，带他飞过了顾园的围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顾园里一派萧条，大片荒凉的土地上只剩下大火烧过的残垣断壁。瓦砾间新长出来的杂草正在慢慢占领这方天地。
莫轻扬见得如此情景止不住发问，“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林慕风长叹了声，狐狸眼里情绪难明，“顾如曲死后，王爷就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王爷觉得，是她逼死了顾如曲。”林慕风回道。
像约好似的，慕朝云的故事讲到叶紫进入王府，而林慕风的故事始于叶紫入府，正好接上。
“小紫进王府以后，跟顾如曲就是不对盘。王爷之所以拒绝小紫全因顾如曲，而顾如曲对于王爷为了小紫背弃对他的承诺也满怀怨愤。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三言不和便直接动手。小紫那点功夫，根本不是顾如曲的对手，所以胜负一点悬念都没有。王爷又……”林慕风说这，重重地叹了口气，几分无奈几分怜惜，“我们的王爷呀，每次都先去安慰打输的小紫。久而久之，顾如曲心中的怨气便越积越深了。终于有一次，他重伤了小紫。”
这有些超出莫轻扬的认知。依着他对叶紫的认知，这孩子虽然冲动任性了些，但其实非常懂事，决定不会存有伤害顾如曲的心。在小紫并无杀心，而顾如曲的武功又如林慕风所说远远高于叶紫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出现顾如曲失手重伤小紫的情形。
“听说小紫伤重，首辅大人异常生气。在她看来，小紫下嫁王府，还屈居第四已经十分委屈了，居然还要受到王爷其他夫君的欺负，简直不可原谅。所以，她逼着王爷将顾如曲法办。王爷自是坚决护短，为这事跟首辅大人彻底闹翻了。直到现在，王爷跟首辅大人见了面都不说话。首辅大人来看小紫，都是专挑王爷不在的时候，尽量不跟王爷见面。”
这就解释了叶常香这么紧张叶紫，却在听到叶紫差点被凤颜抢走的消息的第二天才出现的原因。
“而另一个方面，”林慕风绕回故事本身，“顾如曲也在跟王爷施压。他逼着王爷在他和小紫之间做个决断，这个家里，小紫和他，只能留一个。”
林慕风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他那时那样说，也不知后来后悔了没有。”
莫轻扬不解，“为什么要后悔？”
故事听到这里，莫轻扬觉得自己十分能够理解顾如曲的想法。容忍凤翎身边的慕朝云和林慕风已经非常不易，还要如何面对后来者的挑衅？更何况叶紫如此优秀，他像一只尚未长齐羽毛的凤雏，已经如此耀目了，可却还不是全部。
“因为他最后等来的，是王爷的一纸休书和一身白衣。”林慕风的目光，转向身旁满目苍夷，“王爷许了他自由。”
自由？莫轻扬心口微震。
“可惜，”林慕风垂下长眸，将所有情绪收敛，“自由对于当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收到休书的那夜，他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天明。等仆从进去敲门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凉透了。至死，都穿着青衣。”
“为什么？”莫轻扬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为什么一定要爱得这么决绝？为什么一定要是凤翎？
“王爷这几天都睡得很好，没有梦魇。”林慕风突然转头看他，笑得一双狐狸眼弯成两道弯，“顾如曲死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她开心起来。不过还好，王爷在战场上，把五弟你救了回来。”
莫轻扬止不住后退。所以，他只是一个替代品，用来弥补凤翎心中的愧疚？
将莫轻扬眼中的不知所措尽收眼底，林慕风面不改色地欺近一步，语调轻松地转了话题，“五弟，你相信命运吗？”
莫轻扬心里乱七八糟的，听他转了话题，立刻抛开心中烦躁情绪，随口接上，“我不太相信这个。”
“以前我也不信。”林慕风慢悠悠地接，“我医术高，人生得俊，家里又有钱，未嫁时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把我娶回家。十八岁起，我就开始不停拒绝上门求亲的女人。其实不是没有好女人，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拖到二十二了还不肯嫁。直到有一天，王爷闯进了我的药局。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是命运，让我一直等着她的到来。”
“哦。”莫轻扬应了一声，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凤翎这些夫君，哪个单拎出来，过往都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五弟二十五了罢？”林慕风又开始毫无预兆地调转话题。
莫轻扬连连点头，林慕风脑子转得太快，他有点跟不上了。
“便是在西恙，二十五岁还是雏的男子都很难找，更何况中原。”林慕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五弟不觉得，命运很奇妙吗？”
莫轻扬反应了半日，只觉脸烧，好在脸黑看不出来，只是说话不怎么利索了，“你……你怎么知道……”
“回来的时候听侍卫说的。”林慕风一派悠然，话家常一般的语调，“你知道，侍卫的工作是很苦闷无聊的，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拿主子们的事情八卦八卦。我跟府上的侍卫关系都不错，没事我就送他们几颗金豆子。”
莫轻扬默默闭嘴。财大气粗。这话真没说差。
正说侍卫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侍卫翻过墙来，对二人行礼，禀告道，“二爷，五爷，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已经随王爷出宫，往平壤王府来了。”
“如此，得马上准备接驾了。”林慕风转向莫轻扬，“我们出去吧，五弟。”
圣驾临幸自然是大事，莫轻扬也不耽搁，提了林慕风便带他出了顾园。
正准备放他自己去忙，却没想到林慕风一落地便朝他嘱咐起来，“你先回屋换身衣服，说是面圣，安平自会替你打点好的。”
莫轻扬听罢一惊，“林兄，我想我不太方便面圣。”
“西恙有西恙的规矩。”林慕风含笑看他，似乎将他所有的心思都看透了，“依着西恙的规矩，你跟王爷已经是夫妻了。况且皇上此番前来，十有八、九就是来看王爷的新夫君的。你不出现实在太不合适。”
莫轻扬沉默一阵，最后朝林慕风拱了拱手，“我知道了。”
林慕风目送他离开，目光调到了以墙之后的顾园时，面上却是一片凝重。
顾如曲，顾如曲，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吗？
“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所以，我必须死。”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