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了。凤楚对叶紫势力的清剿渐渐告一段落，倚风楼也渐渐开始恢复行动。前些日子，他们还跟宫里的叶紫联系上了。凤楚那里一旦有什么动静，他这里随时可以采取行动。
可惜的是，还有一股势力，至今不曾浮出水面。
“六妹身怀六甲，不必行礼。”
大厅里，凤楚扶住上前行礼的凤翎，亲自将大腹便便的她，送回座位坐好。
下人都被她遣了出去，慕朝云和林慕风也想退，被她拦下了，“朝云和林公子都不是外人，就留在这儿守着六妹吧。朕从未做过母亲，万一一会六妹有什么状况，朕可应付不来。”
“遵旨。”慕朝云和林慕风唱着诺，恭敬地退到一旁。只是很明显地，慕朝云的神色因为凤楚刚才的话白了白。
“这是边关急件。”凤楚一坐下，便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凤翎。
“有人将你怀孕的消息传到了东临。东临大军素来惧你威武，这次怕是想趁你临盆不能作战，乱我边境。”
凤翎看过文书，立刻跪下，“臣愿为国家效命。”
“给朕起来。”凤楚一个箭步上去，将行跪礼的凤翎拦下，按回座位，“朕再说一遍，你身子不便，无需行礼。”
“多谢皇姐体恤。”凤翎扶着腰坐好，正色回她，“边关有我，皇姐不用忧心。我眼下虽不能亲上战场，但我手下雄兵百万，必定不让东临犯我一寸国土。”
凤楚只是拉着她的手，笑得温和，“其实朕今日来，就是想跟六妹商量一下，御驾亲征的事。”
“什么？”凤翎闻言变了脸色，立刻阻止，“皇姐千万不可！东临虽扰境频繁，但都不足为虑。战场凶险，皇姐断不可为此以身犯险。”
凤楚笑了一声，回她，“朕亦熟读兵书，论韬略谋算，难道比不上六妹你吗？”
“可是皇姐你根本就没打过仗……”凤翎出口方知失言，待要跪下请罪，被凤楚冷脸拉住了。
“朕说最后一遍，你身子不便，不许行礼！”
“知道了。”凤翎有些心虚地小声应道。
凤楚整整神色，将话题拉回正题，“朕确实没有打过仗，但是朕并不是一个人在打仗。只要朕手下有善战之人，何愁此战不胜？”
“那皇姐便带上我吧。”凤翎见她坚决，也改了主意，“我可以保护皇姐。”
凤楚对上她郑重的脸，止不住笑出声来，“六妹呀六妹，你都这样了，还怎么保护朕？”
凤翎却依旧一脸严肃地对她，“战场之上，风云瞬变。臣妹身经百战，可以保护皇上。”
凤楚缓缓起身，渐渐收敛了笑意，“不瞒六妹，朕此番决定御驾亲征，是为了要立一番功业。”
凤翎不解，“皇姐，我不明白。”
凤楚望着她的眸子笑，“六妹，你应该明白的。没有军功，军队就不会想对你那般忠诚地对待朕。”
凤翎更加不解，“军人的天性就是忠于国家。对我忠诚难道不就是对皇姐的忠诚吗？”
“当然不一样！”凤楚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凤翎，“朕要的忠诚，是对朕绝对的忠诚。朕手下的军队，只能忠于朕而不能是，”凤楚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凤翎，“不能是任何的，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160
☆、第 79 章
凤翎听懂了凤楚的话，却对她的话有着不同的见解，“为君者，肩负天下苍生。但是山河万里，百姓千万，帝王一己之身，如何能事事躬亲？我以为，君王治臣以治国，但使文臣尽其忠，武臣尽其勇，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则天下自当太平。”
凤楚眸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微敛的眸中分明多了一份锐利，“原来六妹于帝王之道，也颇有研究。”
凤翎一脸的坦然，“西恙国所有的皇女，都是被帝王之术教导长大。我自小追随皇姐，我从夫子那里学到的，跟皇姐是一样的。”
“可是，”凤楚的声音微凉，“你的想法跟朕，似乎不太一样。”
“是的。”凤翎正色点头，直接把话挑开了，“我知道皇姐今日来，是为我手中的兵权。但我以为，南防军在我手中，比在皇姐手中更好。”
凤楚仿佛意料之中般轻哼了声，“也就是说，你不打算交出兵权？”
凤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抬首看她时，明艳的双眸清澈得有些过分，“要我交出兵权并不难。可是皇姐，如果你连我都不相信的话，你还能相信谁？”
凤楚愣了愣，而后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深吸口气，她的声音缓慢，“朕又何尝不想信你？可这天下，都在逼着朕质疑你。你若真是对朕忠心不二，那就交出兵权，以表忠心。”
凤翎的回答，诚恳而坚定，“我并不需要交出兵权表示忠心，因为自我执掌军权那一日起，我就做好了为皇姐战场沙场的准备。皇姐，我对你的忠诚不曾改变也从未改变。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流尽最后一滴血。”
“虚伪！”凤楚猛然转过身来，神情阴冷，“你不可能没恨过朕。朕抢走了小紫，还杀了莫轻扬，朕就不信，你没恨过朕！”
凤翎如水的明眸颤了颤，瞬间就红了眼眶。
“皇姐。”凤翎的声音有些微颤，但音调却是和缓的，“小紫的事，是我有错在先，没守住对你的承诺。至于轻扬……”凤翎抬了抬首，深吸口气稳住呼吸，“我知道不是你。”
“你又怎知不是朕？”凤楚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来，“即便全世界都说是朕做的，你也相信朕没做吗？”
“我相信皇姐是因为这个世上没有比皇姐更加了解我的人。”那一刻，凤翎身上皆是毫不掩饰的戾气，“你知道一旦我查出是谁害死了轻扬，必定会不顾一切地，为轻扬讨回公道。”
听到这里，暗处的莫轻扬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他记得他重伤之后第一次潜回平壤王府，已经是出事后一个月。
那时的凤翎，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与他的离去相关的痕迹。
她如平常一般在丘无言的护卫下到兵部议事，处理公务，为开辟新航线的事情忙碌。夜里回家，照旧陪凤齐凤修吃晚饭。
直到凤齐在晚饭的时候提起了他。
那时候的她，也如现在一般，毫无预兆地满身戾气。
她说，“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害死轻扬的人。”
她为他流过泪，却可以很快回到原来的生活。她在危难时与他同生共死，但绝不会在他死后为他殉情。她的温柔都是刻意的讨好，她武艺高强位高权重可以轻易杀死任何伤害她的敌人，她足够强大也足够坚强。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她越是强大，他便越心疼她。她的强大都用来守护她的国家她的皇，偏偏忘了保护自己。
那一刻他更加坚定了保护她的决心。黑暗里的那只手，他要为她亲手揪出来！
“皇姐，”一会过后，凤翎收敛了戾气，恭敬地对凤楚垂首，“你真的决定御驾亲征的话，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凤翎！”凤楚见说了半日，凤翎依旧不肯松口，有些气急败坏，“朕说了，朕要你手中的兵权！至于伴驾之事，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孕妇！”
凤翎也有些恼了，“皇姐你当真这么不信我吗？我会保护你的！”
“怎么保护？”凤楚的声音陡地尖锐起来，“我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你护住我了吗？”
凤翎浑身一震，“皇姐……”
“凤楚。”一直沉默的慕朝云苍白着脸，低声叫出凤楚的名讳，“别说了好吗？”
凤楚转过脸，冰冷的目光在慕朝云身上停驻一阵，似乎想到什么，她缓缓地笑出声，声音温柔地唤着慕朝云，“朝云，孕妇是不可以上战场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快替朕劝劝凤翎。”
听到这话，慕朝云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凤……”他艰难张了张嘴，竟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听皇姐的。”没等慕朝云再说什么，凤翎站起身，走到慕朝云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慕风，”她将林慕风叫到身边，“去把我的虎符拿出来。”
林慕风走后，凤翎转向慕朝云，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
慕朝云却垂着首，将手从她手中，挣开了。
凤翎的笑，僵在脸上。
凤楚只是冷笑着看着一切。
林慕风将虎符交到凤翎手中。
凤翎跪下了。
这一回，谁也没能拦住。
她将虎符高举过头，挺着大肚子却依旧跪得笔直，“臣，平壤王，大将军凤翎，将南防军交还我皇。”
凤楚换上一脸爽朗笑意，心满意足地将虎符接了过来。
“再帮朕做一件事情，朕就把小紫还给你。”
凤楚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原本颓靡的凤翎眼睛发亮，“皇姐请说。”
凤楚微笑对她，“朕亲征时，希望你能替朕守住京都。”
凤翎立刻喜上眉梢，“臣定不负所托！”
目的达到，凤楚正要宣布起驾回宫，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了宫人的唱诺声，“皇后驾到——”
唱诺声落下的同时，那个孱弱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步履闲适地踏入房门。
“皇上。”颜溪面色淡然地向凤楚行了个礼。
凤楚没想到他会来，面上有些不悦，但还是挥了挥手，让他平身。
“六王爷。”颜溪走近凤翎，出声唤她时，眼角眉梢间，尽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161
☆、第 80 章
林慕风一见颜溪，立刻冲上去将凤翎护住了。
“林公子这么紧张干什么？”颜溪淡定地看着林慕风，仿佛当日他刺杀凤翎的事从来没发生过，“本宫堂堂一国之后，难道还能对六王爷不利吗？”
为了掩盖凤翎杀死端武侯的事实，颜溪大闹平壤王府并刺伤林慕风的事被慕朝云压了下去。外人只知道颜溪被平壤王爷留在平壤王府过了一夜，至于发生什么，却是众说纷纭。
此刻颜溪与凤翎的杀母之仇不可能摆到台面上说，颜溪又以皇后之尊压人，逼得林慕风只能退了下去。
林慕风一退下，颜溪便走到凤翎身边，含笑看她，“昨天夜里我梦见了母亲，她说在下面一个人孤寂，分外想念我。所以一大早，我就到相国寺给她祈福去了。回来的路上想起六王爷是母亲生前挚友，就绕了个道，替母亲来探望探望六王爷。”
凤翎倒不担心他对自己动手，只是想到他的数次表白，止不住有些头痛。
“臣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关心。”她客套地回道。
颜溪扬起薄唇，毫不顾忌地将手放在了凤翎的腹上，“六王爷的孩子快出生了吧？真希望是个女儿。若是女儿，一定会跟六王爷一样美的。”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凤楚从颜溪进来就一脸的不悦，见到颜溪对凤翎嘘寒问暖，凤楚明显已经动怒。奇怪的是，素来气势凌厉的她竟不敢对颜溪说半句重话，只用一双凤目恶狠狠地盯着凤翎。
凤翎收到凤楚警示的目光，忙后退一步躲开了颜溪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接口，“不管是男是女，臣都喜欢。”
“可是我喜欢女孩儿。”颜溪像根本没察觉到凤翎的躲闪，一脸认真地跟她讨论着，“女孩儿才会像你，像你我才喜欢。”
凤翎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早在王府天牢里，她就见识过他的难缠和执拗。但她还是想不到，颜溪竟大胆到敢以皇后的身份，在凤楚面前，对她说如此暧昧的话。
凤楚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凤翎深觉难做，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皇后真爱开玩笑。”
“我不爱开玩笑。”颜溪说完便转向凤楚，面上的温柔笑意同时消失殆尽，“这点皇上再清楚不过了。”
凤楚的怒气，有些压制不住，“皇后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看上六王爷一眼。”颜溪面色坦然，对凤楚隐忍的怒气视若未睹，“看到她平安无事，臣妾也就放心了。”
颜溪平静地把话说完，朝凤楚行了个大礼后，转身离开。
暗处的莫轻扬只觉颜溪的话，字字暗藏玄机。
难道颜溪早知凤楚今日来是为了威逼凤翎交出兵权，所以才特意赶来？
颜溪嫁入皇宫后，西北军虽然因他的缘故归到凤楚手中，但明显的，没有颜溪，凤楚也压不住西北军。而凤楚如果想对凤翎不利，唯一有资本阻止她的，就是对西北军有着绝对影响力的颜溪。
莫轻扬心中百转千回，思忖片刻之后，他闪身离开暗处，在颜溪回到轿子之前，潜在了后驾之下。
当已经淡出众人视线的颜溪以皇后的身份重新回到凤翎身边的时候，莫轻扬就开始怀疑，他就是叶紫口中第三股势力的存在。他甚至怀疑，那次针对他的暗杀，就是颜溪的策划。
虽然颜溪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但凭着端武侯对他的宠爱，他想在京郊调集一群高手围攻他，并非难事。而且这种通过伤害凤翎身边人来打击凤翎的手段，他上次不就用过一次吗？
原本莫轻扬猜测，颜溪嫁入皇室为后，是为了与凤楚联手对付凤翎。但是今日听他二人对谈，言语中总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莫轻扬心中疑惑不解，这才跟上了颜溪。
皇后的轿子正要起来，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皇后的轿子甚是宽敞，可否载朕一程？”
凤楚虽然是问话，但在颜溪回话之前，她已经踏入轿中。
“起驾！”凤楚大声喝道。
轿夫们吃力地抬起轿子，不明白为何多了凤楚，轿子竟重了这许多。
“皇后这身打扮真是俊逸风雅。”凤楚赞叹着，话里却无一丝赞叹之意。
颜溪的回应平稳疏离，“谢皇上夸奖。”
“哼！”凤楚哼了声，言语陡然凌厉起来，“一国之后就该有一国之后的样子！皇后出门该穿什么，难道宫中司仪不曾告诉过你吗？”
颜溪的声音依旧不愠不火，“颜溪承蒙皇上垂青，以皇后之尊迎娶。奈何颜溪年幼，今年刚满十八，得再过两年才成年。未成年不能承皇后印。故而颜溪此刻，怕还不能享受皇后的排场。”
凤楚的话中隐隐有磨牙之声，“你倒是熟读国典。”
颜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