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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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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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素绚曾告诉她,自己在家时的闺名叫做“永欢”,就是父母希望她能“永远欢乐”的意思。可他们既想让她一生无忧无虑,却为何又将她送到了此等见不得人的地方来?
  原先一向以“未来皇后”自居的窦素绚,一夕之间变成了桐宫内的孤苦亡魂,死后竟然连妃陵都入不得,更不要提名载史册了。从此以后,这世上能记住她曾来过的,不知能有几人?
  皇上将窦氏留下的信笺紧紧地撰在手中,忽想起了幼时之事。
  彼时,他尚是窦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行动坐卧皆有人监视。是窦素绚一次又一次地去向窦太后求情,自己才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如果不是后来,邓咸宁闯入了他的生活。或许,窦素绚就会是他此生最想相伴一生之人吧?“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幼时,自己曾心血来潮地对她如是说。
  可是如今,她已撒手人寰,留给自己的,只有这寥寥数语。“来生来世,再莫相识”,如果素绚不是对自己恨入骨髓,又岂会那么轻易地就说出了来生?这样想着,他心里的愧意更重。
  “郑公公,传朕旨意,追封窦氏为贵人,将她葬入妃陵。”
  消息传来,咸宁心下稍安。
  好在,他总算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可是,风光大葬,死后追封,这些真的能弥补窦氏生前的遗憾吗?难道,这也会是自己以后的下场吗?难道,真要等有朝一日自己老死于沁水阁,再让皇上前来追忆与自己的过往吗?咸宁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的感伤更甚。 
  【浮嫩凉】
  玉藻宫内,左大娥刚得知了素绚自缢的消息,忙去东偏殿告知冯晴柔。
  冯晴柔听罢,心中亦是万分惆怅。她以往常听老人感叹,“深宫之人,命如草芥”,晴柔总是不以为然。今日才知,此言非虚。
  想窦素绚在这后宫之中,亦曾独领风骚数十年,荣宠也算极矣,可终究不过是黄粱梦一场。如今她的“桐宫自缢”,不过是被后宫之人拿来,聊以充作谈资和笑柄。真正能在心里为她哀悼一番的,恐怕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二人正在言谈之际,又见裴美人前来,她们于是起身相迎。
  只见裴美人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妆奁,分别递给了她二人,“这是我前些日子自己调制的胭脂水粉。皇后娘娘如今让后宫缩减用度,我怕两位妹妹的胭脂水粉不够用,便给你们送了些来。”
  “有劳姐姐费心,还想着我们二人。妹妹实在是过意不去。”
  “快莫如此说。在这后宫里,我就与你们二人最为亲近。这不,刚做出来这么一些,我就先给你们送过来了。若是换了旁人,我可是舍不得。”
  左大娥与冯晴柔都是聪慧之人,见她如此说,便都顺势佯作感激涕零之态。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方结伴前往长秋宫用膳。
  果然不出晴柔所料,除了自己和周冷秋以外,席上其余七人,依旧是浓妆艳饰、说笑如常,竟无一人露出半点悲悯之色,也无一人提到过窦素绚一句。
  入夜,济北王接到冯晴柔的书信,见上面写着“裴氏所赠,未知有毒否?”
  济北王见“裴氏”二字,心知是裴玉烟,不禁眉头紧皱。他一想到当日曾答应裴玉烟有事可来寻自己,内心就后悔不已。
  太医细细验过,方告知济北王这些胭脂水粉中并没有掺毒,济北王这才放下心来。又着人前去回明冯晴柔,冯晴柔的疑虑至此方消。
  左大娥见玉烟无事献殷勤,亦怀疑玉烟有诈。因而只将妆奁放在一旁,也不愿使用。
  第二日,裴美人又往玉堂宫送去胭脂水粉。
  露凝香刚得了这些,便拿来沁水阁送与咸宁。
  咸宁含笑望着她,一边让蛾儿去煮芋头来给她吃,“妹妹,你可知道,这芋头可是姐姐亲手种的。”
  “真的啊?姐姐你竟然还懂这些?我方才过来时,看到院中的葡萄架上已结满了葡萄,个个饱满鲜亮,妹妹真是垂涎欲滴呢!”
  咸宁听此,又命青鸾去摘葡萄。
  露凝香一颗接一颗地拿起葡萄,吃得颇为起劲。
  “啊……”露凝香忽然大叫一声,慌忙将手中的葡萄放回了碟中。
  咸宁忙问:“妹妹,你怎么了?”
  “我忘记了,我一吃葡萄身上就会起疹子……”
  咸宁的眼底却渐渐泛起了寒意。
  露凝香将袖子轻轻卷起,手臂上已全是红色的斑点。
  咸宁又让蛾儿去拿药。
  “不必了……”露凝香起身告退道,“姐姐,我每次起疹子之时,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只有泡一泡热水澡才能好。如今我奇痒难耐,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姐姐。”
  咸宁含笑点点头,“既如此,你就快去吧!”
  露凝香去后,咸宁方敛了笑意。
  吃葡萄便起疹子,是咸宁幼时的症状。虽知如此,可她以前总是嘴馋,仍旧会趁父母不注意之时,偷偷地取了葡萄来吃。所以,母亲每次都会在她偷吃过葡萄之后,为她备上满满的一盆洗澡水。唯有那样,她的症状才会缓解。
  这样过了好多年。忽有一次,咸宁吃过芋头之后又去吃葡萄,身上竟意外地没有起疹子。咸宁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又一连试了多次,才发现若将这二者搭配来吃,自己便不会有红疹的症状。而在她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已是在邓朱和阴静志与邓府之人断绝来往之后的事了。
  可露凝香今日明明是先吃过芋头,才去吃的葡萄,又怎么会起疹子呢?如果她真是邓朱派来的,那么她此行究竟是何目的?不过,如果真的就以此断定她不是自己的妹妹,又会不会有些过于草率?这样想着,咸宁只得先将疑虑收进心里,只待日后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翠帐云屏

  
  【暖酥消】
  秋容圃内,檀儿已在此等候多时。
  城阳王晚至。刚一入门,便浅笑盈盈地连番谢罪。
  檀儿瞬间融化在他和煦如春的笑容中。好在,自己动荡离落的命运,终因眼前这个男子而得以安稳。
  重帘银屏下,郎情妾意正浓,自然又免不了一番耳鬓厮磨和入骨缠绵。
  檀儿依偎在城阳王的怀抱中,眉靥夭夭。娇怯的玉臂之上,仅斜搭着一件杏黄银花缎心衣,将她原本洁如凝脂的肤色映衬得更加鲜亮。
  “檀儿,你是不是楚地之女?”城阳王把玩着她的下巴,戏谑地问道。
  “我自幼被阴夫人在府外捡到,怎会是楚地之人?”
  “宋玉曾言,‘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我觉得,他写的这个‘东家之子’倒是像在写你。”
  檀儿心里虽极欢喜,表面上仍佯装羞愤地去打他,“你又戏弄我!”
  城阳王反将她的手捉住,放到了自己的唇边。一股暖流涌入了檀儿的心中,她身体瞬间酥软,只能顺从地任由他摆布,不再反抗。
  如此,又过了许久,两人方起身整理衣衫。
  檀儿这才想到自己日前答应裴玉烟之事,于是问起城阳王。
  城阳王未料裴玉烟竟然将她的身世告诉了檀儿,如今檀儿忽然发问,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檀儿又道:“裴美人与我亲如姐妹,你可万万不能欺负她,知道吗?”
  城阳王只得敛起自己眼底的怒意,浅笑道:“我不过是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竟当真了!”
  “如此甚好,”檀儿听他此言,方放下心来,“以往我总觉得,或许是自己前世罪孽过于深重,今生的命运才会如此跌宕不平。可如今,我既有你与我相伴相惜,又有裴姐姐这个可推心置腹的好姐妹。我眼下在这皇宫里的日子,怕是再顺遂也没有了。”
  檀儿脸上幸福洋溢,城阳王却只是敷衍了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报复裴玉烟。
  又一次与城阳王相见于临风轩,裴玉烟却已经没有了上次的惊慌。她从容不迫地在他对面坐下,旁若无人地取了茶盏来吃。
  城阳王厉色问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你的身世去禀明了皇兄吗?”
  “城阳王稍安勿躁,吃盏茶吧。”玉烟一边说,一边将一个茶盏推到了他面前,“其实啊,我已经将我的身世告诉了皇上,又怎么还会怕王爷你呢?”
  城阳王气急败坏地说道:“既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城阳王且慢……”玉烟止住他道,“虽则城阳王已经不能再以此威胁我,但我们之间的交易也无须就此中断啊!”
  城阳王剑眉微挑,“哦?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
  玉烟莞尔一笑,“城阳王稍安勿躁,且坐下容我慢慢道来。”
  城阳王闻言只得坐下。
  “我一向知道,城阳王志在天下,绝不会甘心只做个游手好闲的富贵王爷。你勾引檀儿,不也是为了将来能够利用她把持皇后,从而得到阴家势力的支持吗?”
  “是又如何?”
  玉烟淡淡一笑,“城阳王如果一早便来找我,又何须走这么些弯路?”
  城阳王冷“哼”一声,“找你?难道你能助我坐上皇位不成?”
  “谋逆之事,我自然是不敢做。只是我能给城阳王的,或许也是城阳王朝思暮想之物。”
  沉默良久,城阳王方问:“你能给我什么?”
  “如果城阳王能助我登上皇后之位,我便答应与城阳王共分天下。”
  “哈哈……”城阳王捧腹不止,“你纵然做了皇后,难不成这天下便都是你的不成?”
  玉烟亦笑,“我不敢说这天下都是我的。只是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必不会像阴氏那样只敢蜷缩在后宫。”
  “哈哈……裴美人好志气!只是,本王的志向,也绝非几个城池而已。”城阳王言毕,再次起身。
  裴玉烟讥笑道:“观城阳王此态,未必能成事。”
  城阳王闻言大怒,“你凭什么这样说?”
  “成大事者,当深谙识人之术,可城阳王于此术却是欠佳。我且问你,你纵收拢了檀儿,你觉得她可会真的为你所用?”
  城阳王听她此言,复又坐下。
  “檀儿虽略有智谋,却内心终究是过于脆弱了些。城阳王可还记得她当日投湖一事?其实并非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她却那样的想不开。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她当时将邓贵人视作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可是邓贵人却怀疑了她。”
  玉烟啜了一口桂子茶,又道:“如今,她又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王爷你身上,深陷爱河不能自拔。倘若她一旦得知王爷你是在利用她,后果想必要比投湖还要严重十倍。到时她连命都没有了,又如何帮你操纵皇后呢?”
  城阳王听她此言,颇觉有理。自己当时只想着拉拢檀儿,竟未曾念及她那种悲懦执拗的性子。他于是问玉烟道:“依你之言,我如今应该如何呢?”
  玉烟见城阳王心有所动,便笑道:“城阳王既然愿意相信妾身,妾身定当好好地为王爷谋划一番。”言毕,她附在城阳王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
  城阳王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惊叹道:“本王原以为邓咸宁已是宫中城府最深之人,竟不知你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玉烟谦和一笑,“王爷谬赞了。”
  城阳王举杯道:“既如此,本王就以茶代酒,预祝我们能早日达成所愿。”
  他虽不满于裴玉烟许诺给他的并、幽、冀、青四州,但为今之计,只能先借机好好培植自己在前朝和宫中的势力。待他日自己羽翼壮大之时,再作打算。
  【邓湘宁】
  沁水湖中的鱼儿,被青鸾养得极好。一大早,她便来央咸宁前去赏鱼。
  咸宁如今行动已有些许不便,但她不忍拂了青鸾的兴致,只得随她缓步移至湖边。
  果然,这些鱼儿个个体态肥圆,在波光浮动的湖面和丝丝弄碧的柳堤映衬之下,愈发显得灵动雀跃。
  蛾儿看着这些鱼儿,登时口水直流,“好些日子没吃过烤鱼了。”
  青鸾见此,赶忙将蛾儿挡在了自己身前。
  咸宁不禁莞尔,忽见姬若遗匆匆前来。咸宁忙问他出了何事。
  “你可知,露凝香的身份,如今已经散布了整个皇宫?”
  咸宁神色骤变,“消息是如何散播出去的?”
  “好像是柳彩女不小心说漏了嘴,如今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柳子姝虽是多事之人,可是以她的见识,断然不会仅凭一个胎记就敢断定露凝香的身份。如此看来,一定是露凝香亲口告诉她的。
  姬若遗又道:“皇上知道了她的身份,准备亲自为她安排认祖仪式,还准备封她为贵人……”
  咸宁冷笑一声,又问:“不知皇后如何看待这件事啊?”
  “我正为此纳罕,不知是什么原因,皇后这次倒是极力赞成此事。”
  “如此看来,露凝香一定是皇后和祖姑母她们派来的细作。”
  “可是……”姬若遗面露难色地望着她。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假使她是细作,可是只要皇上和你母亲将她认下,她纵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你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了……”
  咸宁听他如此说,一时竟也无言以对。以自己如今和皇上的关系,横竖是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了;母亲如今又对露凝香喜欢得紧,自己若没有真凭实据去证明露凝香是假的,母亲想必也不肯轻易相信。而更让咸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们此番送露凝香进宫,究竟是何目的。
  邓府内,认祖仪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阴晚晴和露凝香喜极而泣,皇上也颇感欣慰。
  阴晚晴为露凝香更名为“邓湘宁”,一则读音是她以往名字的倒置,比较好记;二则将“凝”改作“宁”,更可突出她是邓咸宁的孪生妹妹之身份。
  一旁的邓府姬妾见皇上待她母女如此尽心尽力,都暗暗不平,皆感叹自己命不如人。她们原先见邓咸宁入了冷宫,都喜不自禁,大有奚落阴晚晴之态。如今,阴晚晴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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