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染戒香消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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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染戒香消俗念-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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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住春儿姐姐的手臂,不知为何毫无缘由就问了出来:“春儿姐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如果芙儿不见了,姐姐会找到芙儿的吧。”
  嫣儿哇的一声忽然大哭出来。
  春儿姐姐忙手忙脚乱的来擦我们眼泪,嗔道:“芙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怎么就说起这些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这丫头,成天笑嘻嘻的,什么时候见你哭过,怎么哭起来这么不得了,快别哭了,嫣儿都被你吓着了。”
  嫣儿哭得一抽一抽的,我的眼泪也止不住。
  春儿姐姐将我们拉到一处,温柔的看着我们,坚定的说道:“好了,姐姐答应你们,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会陪着你们,保护你们的,就算你们谁不见了,姐姐拼尽全力也要找到你们好不好。”
  那时候春儿姐姐以为我那一场眼泪,只是小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莫名其妙一段情绪,现在想想,其实那哪是什么无缘无故,原来那一日家中确是有事发生,那一日我和她们从此分离,而她说过要保护我们的话,也成了谶语,她终是为了保全我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嫣儿,我在心中默默念起这个名字,春儿姐姐说如果此生她还能见她一面就真的了无遗憾了,可她终究没再见到嫣儿,也永远不能再见到,终究是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人世,那么,嫣儿,春儿姐姐没达成的心愿,就由芙儿姐姐来达成吧,无论你在哪里,姐姐相信,姐姐会找到你,会再见到你。
  白离络不知道我心思已飞到老远,还含着笑陷在回忆里,我微笑着喊住他:“梧桐庙的琼花应该开了,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吧。”
  白离络概是看出我情绪低落,不近不远的站在一边,并不怎么说话。
  我看着眼前这棵琼树,心中感概万千。
  记得那时候嫣儿神采熠熠的仰头问春儿姐姐:“姐姐,你说这棵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会长得多大呢,会不会开花呢,会不会长得像里边那几棵梧桐树那样大。”
  那时候我们兴致勃勃挖好坑将它种下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种的是什么树,初初嫁过来锦都,时常光顾皇庙寺,有时候会从它身边走过,但都是直行直过,从没有注意到它,直到那一次在这里遇到春儿姐姐,才晓得它叫琼树,开出的花叫琼花。
  我忍不住伸手摸上它树干,只不过两臂粗,长得也并不高,伸出手就能触到柔白锦簇的花簇。曾经我也幻想过多久以后它会长得和里边高大的梧桐一样高,十年过去,原来它长得是这样。
  眼睛微微发胀,我在心里默默念:嫣儿妹妹,你知道吗,姐姐看见了,当年我们亲手种下的这棵树,它并没有长成华盖,原来是一棵琼树,矮矮的,会开白色的花,很美,你想到吗?你想象中的是不是这样子的呢?
  清修师傅和我们说了会禅语,就让人奉上斋饭。
  上斋茶的小师傅手没拿稳,满满的一杯茶水尽数洒在我身上。
  白离络皱了皱眉,让巧巧取了干净的衣服陪我到内间换上。
  巧巧跟我进了里屋,我让她在屏风后呆着,从她手中抱过衣服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步到房间最深处大幅的海棠争春梨木屏风后,矮墙上挂着大幅的观音像,紧张的伸手撩开,放下心来。
  皇庙寺所有的寺僧应该都知道这间客室里有一进通往伙房的门,这间客室原本只作为庙中僧人的宿处,后来皇庙寺香火鼎盛,前来参拜的富家大族亦增多,供香客休息的地方不够,便在后院重新建了院子,做本寺僧人休息之用,而这西边三进的院落,全拿来做了香客的休息客室。因为这间屋子在最尾端,又相对简陋,只在少数客室不足的时候开放使用,用的时间少,先前进出伙房那一扇小门便并没有堵起来,寻常只一把大锁锁了。
  那时姨娘每每带我到皇庙寺上香,往往都是往前面更好些的客室休息,并无在这里来过。我知道这里,不过因为那时同一个比我略大些的小和尚玩过,在伙房管事的大和尚找他的时候,见过他撩开那幅硕大的观音画像,从靠墙的八格柜下摸出的一个生锈的铁盒,再从铁盒里拿出澄亮的钥匙,打开那把大锁无声无息的溜回伙房。
  那扇门长年不动,我怀疑当初锁上它的师傅甚至已经记不得锁它的钥匙扔去了哪里,我怀疑那小和尚是自己偷了钥匙藏在那柜子底下,我恢复记忆后,想起这几年往来皇庙寺并无见过之前同我玩耍过的那小和尚,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但好在柜子下这把钥匙还在,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好在还能打开这把大锁。我想那小和尚不在这寺里了,如今我恐怕是唯一一个知道这把钥匙的人了,但这样很好。
  当初那小和尚用它逃过多次大和尚的责罚,想不到今天我用它派上更大用场。
  我知道等下它就会被很多人发现和知道,但没关系,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就好。
  当巧巧惊慌失措的禀报我不见了,白离络猛的放下筷起身冲进我刚才进去的房里,我已经扮作庙里的小和尚穿着僧服端着茶托堂而皇之的从外间大门前走过。
  站在门外的两个侍卫抬眼淡淡看了我一眼,他们当然认不出我。
  白离络猝不及防的冲了出来,我垂着头侧身立在一边。
  我看到白离络失去控制的在房里房外冲进冲出,总是带着笑波澜不惊一张脸白得没有颜色,满是难以置信和难以接受,脚步纷乱的将屋里屋外找了几遍,像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我凭空消失了。
  我心头发紧,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很痛心吧,如果他知道其实我就在他旁边,他稍稍冷静一下也许就发现我了,如果他知道我就在他眼皮底下堂堂皇皇的离开了,他会怎么想,但他已经急疯了,急得失去理智。
  也没有如果了。
  我下定了决心,当然不会让他认出我。
  房里传来我听不出是暴怒还是惊惶的声音:“把这屋子给我拆了,传令下去皇庙寺即刻封寺,现在寺里所有人员,一概不准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我深吸口气,什么都不再想,大步离开。
  青衣侍卫源源不断的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在寺中穿梭不息,见人就拦下,我脚步更急。
  他身份尊贵,下令关闭寺门无人敢不从,但他不知道,我要出去,并不需要经过寺门。
  当我从后山崖下那片密林翻下来,落到杂草丛生荒芜人际的黄泥小路上,仰头看崖边我们靠了无数次的大柳树的树枝在日光下现出刺眼的轮廓时,我庆幸从前并没告诉过他这里有条不为人知的小路。
  以后也没机会告诉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躲到芨芨山

  寒光闪闪的剑带着凌厉杀气刺了过来,堪堪在要刺中我眉心时停下,面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猛的收住剑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收回剑垂在身侧。
  我拨开草丛,站了起来,小心的喊道:“阿莽”
  阿莽一直默默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掉半只兔肉,他狐疑的目光在我面上扫来扫去,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芨芨山,会来投靠一个当初掳走我的人。
  但这里也许是目前唯一一个我能容身的地方了。
  我从皇庙寺出来,白离络的人已经从山上搜到山下,我躲在一个草堆里边黯然的想,之前只顾着想尽办法离开他,却没想过离开以后能去哪里,照他那个搜法,皇庙寺找不到人,锦都甚至清和镇肯定都会被搜个遍,我一向知道他留住我的决心,就是因为他那样大的决心,锦都之大,我竟然无处可去。
  其实我同样犹豫要不要到他这里来,上次孟明垣将我带到这里,我知道了阿莽一定是孟明垣的人,那一次他掳走我并不是真想伤害我,我来到他这里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同样也不想孟明垣知道我在哪里,所有我很犹豫,但我实在无处可去,不知不觉的便走到这山上来了。我在草丛里藏了一下午,就是在想,我赌一次他不会将我的行踪告诉孟明垣赌不赌得过。
  我吃完兔肉,在竹屋旁竹管引下来的山水里洗干净手,坐回石凳上看着阿莽真诚的说道:“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没有办法才来投靠你,我现在不能进城也不能离开,所以可能会在这里住一些日子,但我会尽早想办法离开,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孟明垣我在这里,你能够答应吗?”
  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了我很久,面无表情一张脸眉头轻轻皱了下,却终是点头答应。
  我松了口气,真诚的说谢谢。
  山中日子悠长,我多数时候会傻坐着发呆,白天日头烈就坐在屋后的大树底下,晚上月亮和星星升上来的时候就坐在屋前的空地上。
  有时候我呆呆的什么都没想,有时会脑海里会走马灯一样的闪过很多东西。会想起白离络,孟明垣,会想起孟府和宫里的生活,还有小时候上官府和慕容府的日子,会想起爹娘,妩娘,春儿姐姐,嫣儿妹妹。眼泪总是不知不觉的就流出来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清和镇的人和事,想清和镇快乐的时光,仿佛这一生,只有清和镇那数年欢乐的时光让我想起来没有任何压力和负担。
  阿莽一直只是远远的静静陪我坐着,他一坐也能坐一天半天,望着很远的地方一望就是几个时辰,像是他的眼睛生来不会动,像是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的都是这种入定式的生活。
  但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他都会起身默默离开,不多久会带回几只新鲜的山鸡或是野兔,无声的烤了或是煮了拿来给我,默默陪着我吃。
  第六天他起身的时候,我也跟着起来了,他开始教我打猎,他有一把专门用来打猎的匕首,被他用得出神入化,清和镇的时候,那些猎户打猎都是做了捕猎夹子或是用弓箭射杀猎物,但他只是瞄准位置,将匕首扔出去,山鸡或野兔就被钉住了,没有不中的。我按照他教我的方法,却是屡试屡败,不是钉到枯枝败叶就是被扔到树上被弹开了,有时甚至不知道被扔去哪里,找半天也找不到,少数几次眼见是钉中了,结果只是从猎物身上轻轻一擦,猎物吓了半晌总是嗖的一下窜老远逃了,好几次性子冷淡的阿莽看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我却被他那样子逗得捧腹大笑。
  渐渐我发呆发得少了,那些过去,想起来总是让人伤心,不能释怀,不如不想。
  我开始和阿莽聊天,他确实是个哑巴,但他会写字,他会在房屋的空地前堆上很多沙粒,捡了树枝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划字,第一次我看到他写字时惊讶不已,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不是中原人,不会说话,但是竟然会写中原字。虽然他中原字写得并不好,也不能用准确的词语表达准确的意思,但我渐渐摸索到他的表达方式,渐渐能够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也渐渐知道城里的信息。
  除了打猎,他有时候会一离开就几个时辰,我并不知道他去哪里做什么了,直到那天他第一次在沙子上写出个“城”和“搜”又写到“不要回去”我才知道他是进城去查探了消息,是想告诉我城里还是在对我严加搜索。
  我在跟他学狩猎的时候慢慢的将我的故事和我的处境都告诉了他,还告诉他我想带琴心和妩娘离开锦城,还告诉他我听人说过南疆有一个小城,城内城外种满了流苏树,花开的时候,满城幽香,漫天雪白。
  我对他说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会写字,只是想着他不会说话,是一个很好的听者,不会把我的话告诉别个,便是对他说些秘密也是无妨的。
  我也没指望他会去帮我打探消息,但他竟然去了,还给我带回琴心和妩娘的消息,我很感激。
  但终归城里还是搜得很严,我还是不能离开 ,我还是要在这长久的住下去。
  山中岁月漫长,无聊极了,便只有和阿莽聊更多的天。
  于是我知道了他是西凉人,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养父收养,三年多中原与西凉一场大战,西凉兵力不足,捉了他养父滥竽充数,养父死在了战场上,那一战,领军的正是孟明垣,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借着身手敏捷,摸黑进了孟明垣的大营刺杀他,想为他养父报仇,结果暴露被捕,但是孟明垣并没有杀掉他,而是放了他,那以后,他从西凉跟到锦都,前前后后寻找机会又刺杀了孟明垣十次,都没有成功。前九次的时候,孟明垣都将他放了,第十次的时候却对他道:“战场上的事原本没有谁对谁错,我不觉得你父亲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次你都不能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是你本事不够,但我放过你十次,已是我的极限,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欠了不需要偿还的,这次我不准备再放过你,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我一剑杀死你,要么是你留下来,替我卖五年命,偿还我放你十次的恩情,也留着你的命勤加练武长够本事再为你父亲报仇。”
  他选择了后者,我不知道五年之期满后他还会不会再刺杀孟明垣,我不关心,那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孟明垣怎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其实他早已是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在山中一处林子练习捕猎,一只灰灰的野兔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发了疯的东奔西窜,但无论他往哪里窜,关键时刻,阿莽都会拦住它,不让它逃走,我觉得他已经被吓傻了,因为有时候它会直接蹲起来,干脆不跑了,认命的等我们宰割。我觉得这样折磨一只兔子简直造孽,但我技术不佳,总是失手,若我到时捕猎的技术长进了,兴许就能一次捕杀它,也让它少受这些怕,但目前,还是要它为难些。
  其实我并非一定要把这门技术练好练精,毕竟我不是阿莽,住在这样杳无人烟的荒山上,要靠打猎为生,但山中岁月漫长,我们无事可做,也没有任何消遣,只能权且当这是唯一的消遣了。
  “呼”匕首从我手中直拖拖的飞出去,很不错,终于没有再失手,破天荒的钉在了那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兔子身上。
  我对阿莽灿烂一笑,高兴的跑过去将它提在手上,扬着对阿莽乐道:今晚有兔肉汤喝了!
  阿莽咧开嘴,做个大笑摸样,这半月想是多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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