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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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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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胃疼,跟你就不虚客套了,我喝蜂蜜,你随意。”
  宋咸新不屑:“你一男人到酒桌上喝蜂蜜?你就不担心我替你传扬出去?”
  “我喜欢,随你传不传,要不要我替你也调一杯?”
  “丢不起人。”
  宋咸新喝的是酒,筷子还没有动一下,白兰地已饮下满满一杯。
  老朋友见面,陆承启必然得问:“你这几年怎样?”
  宋咸新生硬地推回去:“现在不想讲,等想开口的时候再告诉你。”
  陆承启识趣地不再多问,宋咸新反问他:“你呢?”
  “我?结过婚又离婚,到现在沦落得无家可归。”
  “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你有无家可归的凄惨。”
  “我小时候还没凄惨够,几时又轮到你来盼望我?这几年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外头都传言你……”

  ☆、旧友重逢2

作者有话要说:  
  咸新锋锐地直言:“都传我死了么?”
  陆承启迅速回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承你吉言。”
  陆承启喝了半杯淡蜂蜜水,将剩下的半杯握在手中。
  “单单承我吉言怕是不够,还须得除掉挡路的小人才能保得住安宁。”
  宋咸新问:“你具体指的是哪一个小人?”
  当着宋咸新的面,陆承启也懒得绕圈子:“郝三通最近折腾的厉害,听说他是两处离间,想利用汤老板来打击蒋伯,又想利用蒋伯来攻击汤老板。”
  他一面讲话,一面将盛了两条松鼠桂鱼的盘子从自己面前挪到宋咸新面前:“南州这片池子尽管挺大,可你争我抢的人太多,再丰厚的资源也给稀释了。郝三通闹狠了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据说当初蒋伯落难,他为弄到银行的股份,暗地里没少下毒手,这样子的人我想蒋伯一定也不太喜欢他。”
  宋咸新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有他的势力,并不容易对付。”
  陆承启道:“未必不可以一试,他这些年爬的太快,越膨胀反而越难处处周全,找准位置扎下去,或可一蹴而就。”
  宋咸新道:“你今日来找我,是否代表时机合适呢?”
  陆承启笑着请他吃菜,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现在学生们四处游·行,抵制日货,势头凶猛,偏偏他又与日方暧昧不清,天生一副包天的胆量,在这个关头重金购买一批日本货。我查到他的货几日后到港,你说如果我们将具体的时间地点通知爱国学生以及报社,是不是就有一场灾难大戏可观。”
  宋咸新有些想不通。
  “这件事情你自己做都可以,何须蒋伯相助?”
  陆承启道:“引起公愤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的是如何偷梁换柱,趁机将他的货吃进来,这一处我们需要合作。”
  宋咸新再想一想,还是摇头:“其实这一处也用不着合作,我知道你吞得下来。”
  陆承启这才无奈得笑了:“总得找个机会令双方暂解干戈。”
  宋咸新这才明了他的心意,陆承启既希望双方在面子上言归于好,那么蒋伯想拉拢他的心思怕是不成了。
  “我回去与蒋伯谈,但成与不成我并没有把握。”
  陆承启道:“蒋伯既坐得下南州第一把座椅,我就相信他的器量,其实我心中也盼望着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宋咸新想也没想就拒绝,从前单纯做朋友他都未必追随他,更何况今时今日。
  “我父亲的性命当年是蒋伯所营救,他人虽早不在了,可恩我得替他报。我自己拜的又是关二爷,所以你千万别让我为难。”
  陆承启一向也不喜欢为难别人。
  “各从其欲,皆得所愿,你讲你的义气,我不强求你。不过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我遇到难处,也一定得麻烦你相助。尽管汤老板与蒋伯之间微有嫌隙,但咱们是自小到大的朋友。”
  “谢你。”
  宋咸新敷衍了一句,并不抬眼看他,他默默替自己斟着酒,都感觉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早就麻木了吧?
  陆承启的蜂蜜水也喝尽,搁下杯子,突然问他:“你与云意认识多久?”
  宋咸新手中的酒杯抖了一抖,酒面微晃,他将残杯中的冷酒搁在酒桌上,不打算再喝。
  陆承启察言观色,继续道:“她当年是以薛家女儿的身份嫁到陆家的,可是大家都怀疑她根本就是汤老板同姑妈的那个女儿,但是她不愿多讲,我也就没有细问。直至那一日蒋伯出现,我才晓得她是蒋伯的女儿,其实仔细想想,这几年也的确有蛛丝马迹可寻。”
  宋咸新打断他:“你方才为什么问我和她认识多久?”
  “她平日里安安静静,有时甚至一整天不爱讲一句话,对不甚熟络的人更没半分好奇心,可今天居然问我认不认得你。”
  窗外夜色黑透,过了江是万家灯火,万家的灯火映在包厢的宽阔玻璃上,也映入了宋咸新的双眸。
  “是么,她是这样子的人,我怎么记得她从前是活泼爱闹的性子。”
  宋咸新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清醒的他绝不可能当着陆承启说这些话,或许他本心里就期盼着自己醉过去。
  陆承启道:“我果然没猜错,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宋咸新与陆承启一同长大,晓得他瞧人心思最是毒辣,这点事情迟早瞒他不过。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遥知,还不如自己亲口对他讲了。
  “那还是几年前,蒋伯派我和另两个人到北方接蒋小姐南下,我和蒋小姐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南下的路上遇上打仗,又遇上劫匪,有一个同伴走散,一个同伴中枪,蒋小姐也摔下高崖受伤。因为受伤我照顾过她一段时间,所以我们熟络些。”
  因为是宋咸新亲口讲述,陆承启并没有产生怀疑。
  “其实我并没有多心,云意是我的太太,我反而怕你因为这一层尴尬,所以才想将事情讲开。我猜测事情也该是这个样子,算起来你还对她有恩,我今天本不能喝酒,可我得敬你一杯替她谢你。”
  陆承启随即举杯,宋咸新受了他的谢酒,心境愈加沉郁。
  “我并没想到她日后会成为陆太太,这世上的事情真是谁也说不准。”
  听他如此讲,陆承启多年来的一番心事自也袭上心头。
  “你说的对,从前我也想不到我是今天这个样子。我有一桩心事,今天也就是你我才肯讲。”
  宋咸新预感强烈:“是关于陆太太?”
  陆承启并没有否认。
  “她嫁给我以后总令我感觉古怪,你当年去过北方,你有没有听说她过去……”陆承启话说到半截,最后还是放弃,“罢了,你就当我一个字没有讲过,过去的事情就过去,知道过多也无益。”
  宋咸新却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想问什么,陆承启此时此刻万万也想不到他问题的答案就在他眼前。
  陆承启希望自己从过去走出,宋咸新却忍不住问陆承启和云意的曾经,那些他所不知的岁月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
  “你为什么离婚?因为彼此难以相处吗?”
  陆承启摇头:“怎么可能,我们相处的十分平和,我也很重视我们的婚姻,尽管偶尔会吵闹一两句,那也是我做的不对。”
  宋咸新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希望听到相反的答案。
  “那又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没有孩子?”
  “不是,我说了你也未必理解。”
  宋咸新继续追问。
  “你不想复婚吗?”

  ☆、靖州战场1

作者有话要说:  
  宋咸新继续追问。
  “你不想复婚吗?”
  陆承启的答案明确:“谈不上复婚,当初的离婚程序本就不合法规,不过重新在一起还需一点时间。”
  宋咸新喝了若干杯白兰地的晚上,云意也喝得醉醺醺。
  但他们谁也没能真正喝醉,内心的刺扎的深痛,并非酒力所能麻醉抵消。
  宋咸新追随蒋伯回南州,理当入住蒋公馆,然而他以受不惯约束为由,另赁在蒋公馆附近的一处民居中,与小字辈的人一同出入。
  街边亮着两排昏黄的路灯,寒霜凄冷的夜,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映进楼道。
  云意抱膝坐在通往阁楼的石阶尽头,等待宋咸新归来。
  宋咸新归来的时候,云意已不知不觉睡着。
  梦中的她置身冰冷的大海,一波一波的浪潮袭来,将她扑倒,她一次次重新站立,可那浪潮就是不依不饶,没有止尽。
  她醒过来才晓得梦中的波涛汹涌是由于宋咸新不住地拍门。
  他不愿意喊她的名字,也不愿意碰她一下,喊醒她的办法就是不住地拍她倚在身后的木门。
  她才转醒,他的逐客令便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你回去。”
  云意在石阶上坐久了,双腿冰冷酸麻,摇摇头道:“我站不起来。”
  她站不起来他也并不相扶,她揉了一会儿双腿,勉强扶着雪白的墙壁起身。
  宋咸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她不走人,他的目光就绝不肯放过她一般。
  云意却道:“我现在不回去,你难道要同我一直僵站着吗?”
  宋咸新还不愿吸引大家的注意,于是先上前开门,许她暂时入内。
  阁楼的房间呈六角形,因为新搬进来,里面仅陈设着几件必需的家具。
  宋咸新将唯一的一张椅子搬至她面前:“休息好了你就走。”
  云意猛然抓住他,像即将沉溺的人抓住浮木。
  “咸新,我们一同走吧,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得我们的地方。”
  宋咸新奚笑:“私定终身之后又想私奔?我没心思陪你玩闹。你认为一个人重新投胎之后,他还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云意在困境里苦苦挣扎。
  “你既已忘记,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我出现是因为蒋伯救过我父亲一命。”
  “就这么简单?”
  “不会有第二个理由。”
  宋咸新的决绝,没能换的云意的死心,她反而变本加厉。
  “我们回北方,如果你担心我父亲,我们就出国。办我们两个人出国的证件将近四十万,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筹到这笔钱。等到了国外,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就再也没有战争能够分开我们。”
  对她厚颜无耻的妄想,宋咸新只觉得无比烦恶。
  “别将责任通通推到战争身上。”
  云意用力地、蛮横地抵抗他的残忍,一字一字继续自己的幻想:“到时候我们就建一栋房子,做一桩生意,也可以有……一个孩子,到时候我们就永远也不分开了……”
  他等她不再发出声音,才倏然发问:“你的梦做完了吗?”
  她怔了一怔,声音仿佛从千仞高崖跌落。
  “做完了。”
  她虚弱地坐在木椅上,明白一切的挣扎都是回光返照,自己挣扎的越凶猛,离死期就越接近。
  “那么轮到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了。”宋咸新道,“我迟早会离开这里,迟早会寻一个平静的地方建一栋房子,做一桩生意,可惜并不是和你在一起,而是和我的妻儿在一起。没有人告诉你吗?我已经正式结婚了。”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一步踩入泥潭的惊讶。
  宋咸新继续道:“我认识我太太之前,只会游戏人生,只会荒唐地私定终身,认识她之后,我才明白真正的感情没有一点折磨,它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平平静静的到来。你如果真的心中有愧,唯一弥补的办法就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云意从惊愕转为平静,并不相信他方才所言,因为他说谎的时候,从来不肯直视她的眼睛。
  “你应该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矢志不渝地等着你,我却没有做到。”
  她酒气上头,一时重心不稳,额头竟撞到他身上。
  他木头似的站在她面前,不推开她,也不动一下。
  屋外刮起了狂风,她恍惚置身那一年的冰天雪地。
  她收了收圈进的手臂,突然说:“靖州的天真冷啊,我走了那么远的路,终于找到你了。”
  宋咸新一愕:“你说什么?”
  云意觉得自己是醉糊涂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空荡荡,浮在半空之中,而所有的酸楚都排山倒海般涌在胸口,身体变成一个随时可能爆裂的球。
  “我说靖州的天真冷,我身上的钱被流匪抢光了,他们手里有枪,还差点杀了我。下雪了,我一个人在荒岭赶路,在茶坊的炉洞里过夜,天亮的时候到菜场捡扔掉的老菜叶……我就这么一路走过来,我以为我一定会病死在路上,我一定再也见不到你。”
  宋咸新原本欲推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心软而震惊。
  “你去靖州找我吗?”
  她又喃喃道:“军队哪里是容易找的,我找到了靖州,却没有找到你。我一会儿打听到你们在束州驻扎,一会儿打听到你们在芦江开火,我记得离家的时候才过完中秋节,可等我找到你投效的岳军,春日的桃花已经开遍沿河两岸。”
  她终于找到了军队,他们却告诉她咸新和其余三十一人牺牲在靖州的战场上,连尸首都被炮弹炸的残缺不全。
  那时的她伤心欲绝,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捧他的骨灰归乡,却不知他因憧憬破灭,无法忍受国人残杀国人的罪孽,设计从靖州的战场逃脱。
  宋咸新疑惑:“你说你是过完中秋节动得身?无缘无故为什么那时候去找我?”
  他自己是乘坐八月十六的列车离乡,如若她也是中秋节之后才离开,那居然没有相隔几天。
  云意沉浸在自己旧年的岁月里,逃避面对他的问题。
  她的沉默反而使他清醒,事实胜于一切,即使问明其中又有什么用处?即使她千里迢迢找过自己,他就可能回心转意吗?
  绝不可能!
  他轻易打碎自己的心软,用力推她几下。可惜她的手臂一如秋天蒲苇,他竟没能推开。
  “放手,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就是送我去死。”
  “你不必使用如此激烈的措辞,没有人让你死,陆承启也不会让你死。”
  “求求你别再提陆承启了,我真希望这几年的日子是一场梦。”她拼命摇头,头疼欲裂,“你抱一抱我啊,你抱一抱我就会知道我还是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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