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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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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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的我听到天使阿姨们对妈妈的造谣中伤没办法,对总是笑眯眯的宋伯伯也无可奈何,对付方雅欣这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我可有的是办法。
  那天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带着方雅欣回家,一路上和她有说有笑,走到医院大门口,我停下来,揪住方雅欣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小辫子,一把拉下她穿的蝴蝶图案的连衣裙,再拉下她的粉色小内裤,故意大声地骂她,“臭不要脸的,看你以后还敢说我妈!” 耗时30秒!
  然后扔下已经被吓得没有反应的方雅欣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众目睽睽、有卫兵站岗的医院大门口扬长而去。
  之后就算我在家里趴着歇了两天病假,也没后悔过。
  这件事我在小伙伴那里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有种!也是,爸爸说我们的老家就在水泊梁山那,我记得水浒里的好汉们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我和方雅欣的仇就这么一结二十年,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如君子般痛快地报复回来。
  起因是大哥的追悼会,辛夷没有到场。
  追悼会上没有任何熟人问起大哥的未婚妻,但看到神色黯然,一直沉默的爸爸几次瞥向我身边的目光,我心里燃起了怒火:爸爸应该还是希望看到她的。
  我曾经当面郑重通知她,可整个追悼会直到那天深夜,我甚至都联系不上她: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留言没有回复。
  刘小开也同样找不到她,我心里的怒火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追悼会当天深夜,我在大哥寥寥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套没有说明来路的陌生钥匙,钥匙有两把,一把新一点、稍大一点的三棱不锈钢钥匙,,另一把挺旧的,稍小一点的单面铜钥匙,用一头俏皮的、怒睁双眼的小金牛钥匙链穿着,和大哥快写完的结婚报告放在一个信封里。我摇晃着手里的钥匙,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要关不住了:在大哥心里如此分量的女人,居然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甚至连点最起码的尊敬都没有!
  天亮之后我倒要试试这套钥匙到底能打开北京城的哪扇山门!
  刘小开对我凌晨四点找他要辛夷的地址有点不可思议:凭我和辛夷之间的关系,居然不知道她住哪里。靠!刘开轩律师乐于随便告诉普通客户自己的家庭住址!
  刘小开让我转告辛夷,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希望她尽早回所里:她已经两天没上班了。
  星期四上午十点,是上班的人在单位,上学的人在学校,买菜的人在菜市场,闲着的人在遛弯的好时间,我用大哥留下的钥匙顺利打开了辛夷住处的防盗门和屋门。
  屋门正对着厨房,厨房门开着,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好象是…鸡汤的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嘴!
  左手是个狭小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客厅,冬日懒懒的、寒冷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玻璃门透过来。客厅里沿着墙全是书架,剩下的地方紧紧地挤着书桌和沙发。书桌上凌乱地散放着一袋袋的东西,小小的双人沙发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我真替大哥不值:他恐怕没见识过这个女人内务不休的真面目!
  穿过客厅的玻璃门是同样狭小的卧室:正对着门的老旧双人床上更加凌乱,半边的被子掀开了,没有整理过的衣服就堆在枕头上,另一个枕头上…是辛夷的脸。
  我走近了,弯下腰,把我们俩人间的距离第一次拉得如此近:她正对着我的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眉头紧紧地皱着,长长的睫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嘴角上全是紫红色的血泡。
  看样子辛夷发过高烧,这为她没有参加大哥的追悼会写下了一个小小的让我内心愤怒稍缓的注脚。
  也许是我身上的冷空气触动了她,辛夷皱了皱眉毛,发出微弱的□□声,在枕头上扭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后退着站直了。
  她就那么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也许是意识到什么,她侧过头,应该是看到了我,我感觉她看到我初初的瞬间,眼里满是兴奋,很快兴奋消失了,只剩下冷冰冰的打量,好象我是个陌生人似的。
  我的脸上应该也不是什么关心的好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还保持着礼貌,“醒了,感觉好点吗?”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还那么打量我。
  她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好像做了亏心事的人是我!
  我他妈做什么亏心事了,想到这儿,我的礼貌有点失控,“你们女的就是弱不禁风,无病□□,发个高烧就把昨天那么重要的事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辛大律师,昨天是什么日子?昨天是你的未…婚…夫耿…嘉…伟的追悼会。我要是你,就是发烧烧昏了,爬也要爬过去!”
  听我说到这儿,辛夷扭过头去盯着天花板,不再看我。
  这下我的火更大了,她还说不得了,我摘下手套,扔在床头柜上,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女人什么叫有始有终,死者为大!
  “辛大律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生病了,不就是发个烧,能让你难为地去不了了?你打个电话,我,小史,哪怕是刘律师,于律师,谁还不能接你一下。是,你没有车,怕麻烦别人,叫个出租车总可以吧!我给你报销车费行了吧!可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两个都要结婚了,我爸爸都把你当儿媳妇了,你怎么就不能去看看他,安慰他老人家一下!”我越说越气,昨天我那个万年仇敌方雅欣都去了,她去晚了两秋,我爸爸都上车准备离开了,愣让她从车里扽出来,抱着我爸爸放声大哭,好像死的是她的亲人。我上去拉她,爸爸勉力支撑了一整天,连肩膀都耷拉了,可她拼命挣开了我,抱着我爸爸继续哭,最后是宋伯伯拉住她,用我从没见过的表情厉声说让她不许再哭,她才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想到这,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方雅欣和我是仇家,和大哥却亲得不得了,那件事之后,一直都是大哥接送她上、下学,直到大哥参军。即使她每次见到我再没有过好脸,即使昨天她挣开我时恨不得给我一刀的表情,我也对她心存感谢,谢谢她对大哥自始至终的尊重。
  可眼前躺着的这个女人,大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居然不去参加他的追悼会,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气得狠狠地冲着床腿踢了几下,老旧的床晃了晃,居然…居然把辛夷的眼泪晃下来了,她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流着,洇进了淡紫色的枕头里。
  这境况让我心里更难受,好像鲜血淋淋的伤口上又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牵动了伤口下的陈年旧伤,痛不可及!
  多年以来,爸爸对大哥都秉承着典型山东人对长子的格外关注,大哥也努力不懈:年少离家参军,凭他自己的努力成了顶尖的飞行员,更参加了宇航员的选拔和培训,要不是…要不是…他的明天该让爸爸这个老军人有多自豪和骄傲!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唯一一个被大哥带回家吃晚饭的女人,也让爸爸满意得不行,好多次当着我的面夸她有我妈妈的意思,那可是我爸爸对女人的最高评价了!
  而我,在爸爸眼里一向娇生惯养的小老二,吃不了苦,提不上台面,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三十岁了还在一个人晃荡着…
  二十年前妈妈去世,我们的家就象散了似的,大哥准备结婚让这个家有了再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爸爸痛失最有出息的长子,对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子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这个女人更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我这个众人眼中智慧、英俊、才华出众的耿总在亲近的人眼里就是如此不堪的面目…这世上估计只有妈妈才真正把我放在心坎上!
  眼前辛夷这副面无表情的表情,我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拽下来,狠狠地揍一顿,以解我从知道大哥去世以来心里的痛苦和愤懑。
  思及以后我们俩无论于公于私都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我心里积聚至今的所有痛、悔、妒、苦又该如何发泄?
  我狠狠地盯着辛夷的侧脸,希望她能对我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可整个屋里除了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7

  
  我被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扰醒了。
  其实我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人在天上飘着,没处落脚。俯身向下看,什么也看不见,抬头向前看,也是雾茫茫的混沌一片,就像我今后的日子,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只有自己明白!
  耿逸飞平躺在驾驶座椅上,正斜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的安全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平躺在距他咫尺的椅子上,尴尬的姿势和他的眼神让我立刻坐直了,这才看见身上盖着他的外套。
  我拢了拢头发,拉了拉向上卷曲的裙角,看向车外,暮色拢上天空,长街上灯火闪烁,“我睡了多久?”一开口,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不知道,我也睡着了。”他说着拉直了椅子,就势伸了个浅浅的懒腰。
  “今天谢谢你了!”
  “谢我顺手给你盖点东西!”他调整着椅子的位置。“你回来之后总把谢谢挂嘴上,怎么,和我见外了?”
  我没法不和他见外,我们俩现在就是律师和客户的关系,稍微熟悉些罢了。
  可他这话让我很难回答,说见外,从昨天见面到现在,我们没说过一句关于工作上的事,说不见外,他后面准会有连串的要求等着我,我深深领教过他的本事。
  我只有低头不说话。
  他笑了,双手扶住方向盘,身体向后伸展着,刚刚他也没睡好吧!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我低头看自己脚下穿的黑色平底鞋,在美国这一年我总穿运动鞋,把脚捂得白白的,像两支剥了皮的白菱角。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听到清晰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传染性挺强,又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应该是他发出来的。
  “真要想谢我,给我做点吃的,行吗?”他扭过头看我,语气温和地不行,“我可陪着你一整天没吃没喝了!”
  这才是耿逸飞的真面目!
  我们先到超市买东西。离开不过一年,家门口又开了家大型超市,商品丰富,人头耸动,热闹的气氛扫走了我们两人一整天的阴郁心情。
  耿逸飞推着车走在我身边,看见顺眼的东西,只管往车里放,问都不问我,闹得我付款的时候才发现卡里的钱根本不够,我红着脸看他大大咧咧地掏出钱包,边交钱边应付胖胖的收款员大妈,“是…是…这不是拿错钱包了,平时都是她管钱!”
  耿逸飞替我付钱的后果是买了塞满整个后背箱的东西。
  车一启动,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谢谢了,没想到这张卡里没多少钱了,周一我就还给你。”
  他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其实吧,好多都是我给自己买的,你不是不吃胡萝卜和芹菜吗?”看到我的面色稍缓,他又来了一句,“要不这样,以后我能偶尔到你这儿吃顿饭吗?有鱼就成!”
  他今天买的东西足够我吃一个月,我气得横了他一眼,“银行干嘛周日不开门?”
  他没说话,咬着嘴唇笑了,一踩油门,开上了主路。
  打开屋门就看见地板上放着两大袋的东西,应该是雅欣来过了。雅欣也没买什么,就是点水果,洗发水,洗衣粉和手纸、卫生巾之类的,这就是贴心的闺蜜!
  耿逸飞两手提满了东西,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才算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全搬进屋。
  他进屋见我在收拾冰箱,放下手里的口袋,头一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鱼我马上就收拾好!”
  其实进屋我就想洗个澡,可看着满地的东西和一个饥肠辘辘的客人,我还是挺自觉地先收拾,但觉悟抵不过诱惑,我少有地乖乖听了他的话。
  这一年习惯了赶时间,我洗澡速度提高很多,出来一看,地上只剩雅欣那两大袋东西,电饭锅里的粥快熬好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西红柿和黄瓜放在案板上,两条鱼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连葱姜蒜都预备了,从半开的阳台门外传来耿逸飞打电话的声音。
  等我做好西红柿炒鸡蛋,凉拌好黄瓜,取出清蒸鱼,他的电话还没打完。我盛出两碗粥凉着,洗好草莓,才隐约听到他用英文说再见。
  看见坐在餐桌边的我,他脸上刚刚还绷紧的线条立刻松弛了,端起桌上晾凉的粥一口气喝光,顺手又把我碗里的粥全都倒进了他的碗里,才坐下来,吃了口鱼,“唔,还是你做的鱼是那个味儿!”
  我重新给自己盛了半碗粥,把鱼推到他面前,见他飞快地吃掉半条再小心翼翼地揭去完整的鱼头和鱼骨,不禁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吃鱼头啊?”
  他居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从小都是我妈妈吃鱼头,她说吃鱼头不长白头发!”
  我忍不住笑了,但又有点心酸,耿妈妈去世的时候刚刚四十多岁,不知道有没有长白发?
  “我妈妈没白头发,真的,不然我肯定帮她拔了!”
  我心里有点黯然,放下了碗,耿伯伯的满头白发应该是这二十年长出来的吧!尤其是这两年!
  耿逸飞见我放下饭碗,把装草莓的大玻璃碗推到我眼前,“你又是为什么不吃鱼头啊?”
  我捻起个草莓,轻轻地咬掉一半,想了一会儿,“我记得爷爷每次买的鱼都没有头!”看着他有点惊讶的表情,接着补充,“镇上的人都认识爷爷,差不多都是爷爷的学生,每次去买鱼,都是收拾好,洗好,没有头,回家就可以烧的!”
  他吃了一口黄瓜,“这待遇别说我爸爸了,宋伯伯估计都没有!”
  我摇摇头,“哪有,再说宋院长根本不会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接着去干掉那半条鱼,直到全都解决了,才满意地点点头,“要不方雅欣嫁不出去,根本原因是宋伯伯不会做饭!”
  我对他的胡乱攀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雅欣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她,非把你变成她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不可!”
  他起身给我盛了半碗粥,剩下的都倒进他自己的碗里,“你还说,在她眼里我能成小白鼠就不错了,直接就是万恶的细菌,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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