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权-姹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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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权-姹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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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玉璃涧走进他们一同生活了五年的房间,语初正在末衣协助下做着什么,这幅样子倒像是曾经给他熨烫衣衫的样子。
  “语初。”这个名字在心里早就扎了根,好半天他才干涩的唤出她的名字。
  语初转过身来,看见他弯起唇角微微笑了,这一笑,让玉璃涧生出多少唏嘘。
  “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今后,再要做这些怕都是不能的了。”语初走近他,悲伤已经在她面上看不到影子,因为,已经有更大的责任等着她,玉璃涧喉间泛起一股血腥,强忍着咽下,递给她一封信笺。
  语初素手接过,有些不解的打开,看完,双眼含了泪,盈盈一拜,口中清朗的道:“千丞郡主代语初,谢将军照佛之恩,谢将军教养幼子之恩……”
  玉璃涧噙着泪强忍着不落下,视线终端唯一看着的女子始终不忍移开,就这样好一会,终于,转身离去。
  那是一封和离书,玉璃涧与代语初从此再无婚盟之约。
  不日,千丞郡主代语初母子奉夙皇遗诏,被小侯爷木梓琰接回宿曜。
  遗诏中,凤琊的独生子,凤栖魂继任王位,改年号为望,代语初摄政,梓琰为监国。
  这段历史在宿曜史书中被称为“夙后摄政”。没有人再提及原本的夙皇之后殷悦婳,夙皇真正的夙后只有一位,千丞郡主,代语初。
  盛大的国丧上,众人看着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纤纤玉质,手牵幼小孩童,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丝毫不像未来的摄政太后。
  于是夙皇的丧礼过后,有人便蠢蠢欲动,质疑夙皇的遗诏,对孤儿寡母治理国家表示极大地不满与不信任,不想,接下来的一场政变让七曜上下皆为惊叹。
  入夜,语初独自在丹阳宫发呆,她再一次回到了这里,而那个昔日与她心意相通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明日她就要上朝了,她一直都很想问问凤琊,怎么就相信她一介女子能摄政。
  她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她能明白他的苦心,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能保护栖魂,也再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他的付出。
  凤琊啊凤琊,你这自私的男人,终其一生你都为了这片山河,而我认定了你,就必须追随你,只是,没了你,我所有的坚持,都付诸流水。
  天刚明,语初换上一袭新赶制的碧色朝服,素月和末衣伺候她梳妆完毕,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心底还在暗暗地纳闷并埋怨,这两个侍女到底是为了什么把她的妆画的这般凌厉。
  而她全然不知,她如今誓要守护宿曜江山,保护自己的儿子,这股气势已然不怒自威。
  语初手牵栖魂出现在殿外的时候,梓琰听到了很多抽气声,语初的美是惊人的,梓琰第一眼看到她就深深地震撼,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气势,这股气势像极了他的舅舅,却比舅舅更宽和,气韵悠长,带着女性的美丽,最致命的武器。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她心爱的男人曾经所在的位置,宽阔的金线绣凤凰碧色裙幅扫过黑晶石的地面,反光的地面倒映出她发间金簪的辉煌,碧色的宫服映衬得她纯白的皮肤有一丝冷意,孤清冷傲,睨视天下。
  第一次上朝的语初,心中伤痛未平,坐在栖魂身后,审视朝堂下的群臣,在看到梓琰的时候才略感心安。
  有一个时刻,她觉得凤琊就在她身边,默默地,默默地看着她,看着他亲手打造的一切。
  很快,那股暗涌的政潮就被梓琰的人发觉了,整个宿曜都在等着这位新太后的发落,女人的宽和温柔,会怎么处理这起夙皇刚逝便借口新君年幼朝纲不稳发起的政变。
  这是语初带着栖魂临朝的第七日,夙后带着新帝一如既往的来到大殿,一袭紫衣的夙后,比往日更加妆容盛大,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凌厉,却又是悠远的,不张扬的从容。
  听完梓琰和乌太惹的回禀,涉事的四人都跪在堂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太后一句发落,不比狠戾的夙皇,这是新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多半都会宽容恩威并济的吧,因此众人也都并不紧张。
  “乌太惹,”一道好听的女声从容地响起:“将这群乱臣贼子,枭首示众。”
  “请夙后三思,”此四人虽有所图,却并未造成什么祸事,一上来就这般的狠戾,梓琰有些担心。
  “三思什么?”语初缓缓站起身,“夙皇凤琊,不要妻不要子,甚至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为的就是这片宿曜江山,民心稳定,安居乐业,而你们几个小人之心,为一己私利,竟要陷万民于水火,我岂能容你!前朝战事激烈,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以命相搏,尔等安坐家中,既无性命之虞,又无体肤之苦,吃饱了撑得不思上下一心退敌安邦,有心作乱难道不是嫌命太长了?你们对得起先皇吗?对得起战场上的将士吗?”
  语初话音落地,掷地有声,一众臣子都跪了下去,她微微昂起头,头上的五凤琉璃金簪翘了翘。
  “拖出去,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在这七曜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之际,竟还有此等小人窜上作乱,如此不忠不义,不配为人。传旨,此四人其罪当诛,明日午时枭首示众,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去观刑,所有家眷男的充军,终身不得委以重任,女的入籍为奴,终身不得赎身。”
  这是凤琊命都不要换回的安宁,她不许任何人破坏。
  梓琰双拳紧握,他相信并支持舅舅的一切决定,无关对错,可是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的,舅父找对了人。
  终于,凤琊手心里纯白的花朵,为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染血腥。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初相见(一)

  “凤琊已死,世上再没有地宫,如此,你不唤醒溟龙,这天下混乱将持续下去,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不过就是死的人再多些。”和她说这番话的是董微瓷,只不过他此时此刻,眉目依旧如画,眼中却不再有清澈水波。
  他说的没错,代语初为了凤琊走到这一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天人永隔,为了什么,就是这该死的天下。
  “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祁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眼睛并没有看他,而是无神无焦点的落在不知哪里。
  三日后,祁苑被送往回千城的路上。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你就这样放她离开了?”董繁雅脸色扭曲,宽大袖子中的右手因为用力过猛滚烫着,微微的颤抖。
  “她答应孩儿会她会回来的。”董微瓷微微的垂眼,对脸颊上红色的掌痕毫不介意,他刚刚知道母亲派去追她的死尸已经出发,要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只是苍白着脸色说,“母后,如果这次未能追回祁苑,孩儿自去将她带回,还请母后切莫伤她。”
  董繁雅银牙紧咬着红唇,眼神狠厉懊恼,手却再抬不起来,他这幅样子,像极了他的生父,她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而祁苑这边随着董微瓷派来护送他的人刚走出和易没多久,就受到了死尸的攻击。
  混乱中,另一拨人赶到了,是赤炎的鹰卫,直属皇室的卫队,祁苑猜这是师父的面子,这个念头一直到她见到了那个人。
  一个华丽却清雅的别院里,祁苑第一次见到了,赤炎国君,费湛。
  费湛年纪与凤琊相仿,没有凤琊的邪魅狂妄,不同木笑渊的冷漠,却是个温润如玉的君王。
  “祁苑,好久不见。”这是费湛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祁苑拜见君上,君上万安,如小女没有记错,这实在是小女第一次谒见君上。”
  “非也,二十年前,我就见过你。”费湛微微笑着,不等祁苑反应就接着说:“你和她真是像。”
  “谁?君上说的是谁?”聪慧如祁苑,立刻就觉出不寻常。
  费湛将她深深看了一眼,告诉她一个天下只有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祁苑的生母是赤炎国君费湛的姑姑,赤炎的公主费明霞,当初为了生下祁苑难产而亡。
  费明霞与祁崇光一场爱意,却始终有缘无分,千城国运中注定有一劫,原本在这一次的后宫祸事中洛氏必亡,祁崇光将重临千城帝位。然而,却有无尽的祸事随即而来,于是祁崇光求助铁家,以自己的帝位为交换,获悉七曜之祸,既助洛家一臂之力,又将溟龙守护万俟家保护了起来,为了平息祸事,命中便不能娶费明霞,转而娶了万俟瑶。
  祁苑终于明白自己骨子里那股对“为了大义牺牲小我”的深恶痛绝来自哪里,想必自己的母亲虽爱着这个男人,肯为他诞下子嗣,却也深深地怨着他的吧。
  “祁苑,你虽不是万俟家的血脉,但须知我费家当初能够收纳万俟家、铁家至麾下,本就与溟龙有万千关联,最初的费家与七曜旧主本就有世代联姻之约,换而言之,费家本就可与溟龙心意相通,而无需捆龙索。”
  而溟龙现世,便可许诺实现一个愿望。
  原来,如此。
  祁苑在费湛亲卫的护送下回到了祁家,父母一见她那份激动和泪水不需多言,祁苑却冷静的看了自己的父亲很久,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祁崇光看着女儿不同以往的表现,想着她那怪异的眼神,心中一片荒凉,将殷早已对自己言明了身份,莫非这个女儿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下午,岳幽柔来到了祁家,在祁家那个种满樱花树的院子里,两个人各自怀着一份沉重,空中没有鸟儿飞过,周遭的一切都安静而让人心忧。
  凤琊死了,地宫不会再开启,可是万宗需要的是一个帝王,不,不仅万宗需要,这天下也需要,为什么不是将殷呢,这个人为什么不肯用他的天下来换一个相守,她知道没有人会回答她,除了万宗。
  “你竟要和万宗合作,你置这天下于何地?”幽柔闻言大吃一惊,真没想到祁苑一回到千城,就给了她这么个晴天霹雳。
  “天下,这天下又如何,不过是我眼里揉不进的沙子,那个曾经坐拥天下的人,如今也以这天下为名不肯松口,将我拒之千里,如此我便还他一个天下。”
  “祁苑!你竟是疯了吗?当初陆天逸死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幽柔大惊不由得站起身来。
  “我说,他死是因为尽忠职守,是死得其所……”
  “难道将殷不是吗,守护七曜就是他的职责,你有什么理由埋怨他指责他,你这么怨怼不过是你不能得到他,他的大义你根本不理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理解,你只是想他和你在一起,如果连他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你又算什么?”
  “代语初倒是支持凤琊的坚守,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也不过是那个冷冰冰的江山。”祁苑面无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滚落到泥土里吗,瞬间,就不见了。
  还有凤琅,还有她那从未谋面的亲娘,都是这番混账大义的牺牲品,祁苑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什么江山,什么大义,都是这群男人口中不肯承诺的推脱!!”祁苑含泪低吼。
  她说的对,说得对……幽柔无言,闭上眼,跌坐回椅中,无法抑制的流泪。
  转角处的祁崇光听到这番话,心中翻涌,苦涩非常,神情黯然的转身,手微微的颤抖,掂量再三派人给远在前线的云之遥送去一封信。
  第二日,祁苑来到雁知湖边,阳光和煦,微风阵阵,水面波光粼粼,一派夏初的好景色,可是今日她变要这天地变色,江河水枯,她要湖底的溟龙再现人间。
  就算溟龙现世,联合万宗又怎么样,她相信董微瓷会是个好君主,一旦溟龙现世,将殷就要重回肉身,到那时,做不做君王又有何关系,到那时,有了新的帝王,他便可以与她归隐,她要的,从始自终,只是他一人而已。
  正在这时,灼弦忽然出现了,急急地跪在她面前,“祁小姐,请无论随在下走一趟。”
  祁苑心中一惊,“莫非是将殷……”
  灼弦来不及解释,即刻化身神兽,“边走边说,祁小姐请上来。”
  祁苑来不及细想,即刻便坐在灼弦背上,随他驾云而去。
  原来,今日一早,将殷的冰层中便出现了一层金光,久久不散,灼弦心知有异便来找她。
  当她再站在召瑶山,荛炎洞中,面对那个尘封在冰层中的男人,她的心很难不掀起重重波澜。
  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知道了她的到来,那层光渐渐消失了,祁苑笑了,“你这是何意,是要阻止我唤醒溟龙?”
  冰层中的男子形貌并无任何变化,祁苑却坚信他就是能听见她,于是她接着说:“你不肯见我,却让我来见你的肉身,怎么,对我无话可说?”
  “你应该知道,凤琊死了,他死了,这个一生为了宿曜江山殚精竭虑的人,不顾一切,抛妻弃子,而那个愚蠢的代语初,自诩与他心意相通,对他所做的一切都默默支持,所以他留给她一份大礼,替他继续守着那个江山。”祁苑说得心神欲裂,却一直强忍着眼泪。
  “而我不要!”祁苑眼泪模糊了视线,昂起头来,“什么江山,不如我与心爱之人真真实实的血肉相连,携手一生,你不要我,不肯承认也就罢了,我不敢强求,但是,连与我同在一片天地间,活生生的,你都不肯吗?”
  “我定要溟龙重现世间,要你回到这天地。这天下,还有谁比你更名正言顺,你本就是这七曜之主,就算你不肯重新君临天下,只要你能重回这世间,我愿万劫不复。”祁苑收起神伤,变得坚定而决绝。
  可是就在此刻,那个浮在冰中的人,嘴角竟然开始溢出血液……
  一缕一缕,荡涤在澄明的寒冰中……
  “你,你这是做什么?”祁苑心中大骇,不由得呆住了。
  “帝君这怕是在自毁。”灼弦焦虑的迟疑着,“帝君若毁灭生魂,这幅躯体也就再没有用了。”
  “好,很好,你真是好,”祁苑低低的嘶喊后退了几步,紧咬下唇看着那缕嫣红的血丝在冰层中飘荡着越来越远,她摇着头扑上去,敲打寒冰,“停下,你停下!”
  血越来越多,一刻不停的从将殷口中溢出,透明纯澈的冰层中一缕缕血丝荡漾着,场面凄厉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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