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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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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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去之前,有一晚让我说句话哄她我都不愿意,那时总觉得再多的话都是假的,有什么用,可现在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花眠神情空空荡荡的,却在听见胥仲说道“姐姐”的时候双眸闪过痛苦的神色,她靠在隗影的棺木边上,声音放得有些低,“为什么当初不一刀杀了我呢?给我下忘川便让我永远忘了就好,为什么又让我记起,为什么当初要借我的手给隗氏下毒再一把火烧了隗氏?”
  胥仲没有答,她却自己笑笑,伸手拭了眼角的泪,“我宁愿躺在这里的是我,我害了隗氏,我亲自给余安县主她们下了毒,我亲自下的手,”因为沉香丸解了忘川,她全都想了起来,隗氏满门根本就不是死在余安县主手里,隗影走的时候,胥仲将她带到隗府,他只是说了一句,“将这瓶药下载隗府吃水的井里。”
  她是他豢养的内侍,即使有怀疑,即使孟芜在看到她的时候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她却还是下了手,封山山下她知晓胥仲借她的手给隗府致命一击,却在那里遇上了隗影,她以前记不清那些事,只是因为胥仲答应了隗影,封山之后给她下了忘川,忘了隗氏的恩恩怨怨,忘了孟芜跟她说的宋安桥隗氏女的秘密,忘了自己曾经真心想替换掉隗影成为宋安桥的引子。
  那些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闪现,她几乎是受不了,死死咬着嘴唇,命中带煞,亲情浅薄,八个字,一字不差。
  “胥仲,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姐姐。我不会再见你,”花眠收了情绪,仰起头看着屋外一轮弯月,面色愈加苍白,她斜斜靠在黑色的棺木上,“海清何晏,天下太平,我会在凤凰寨里看着,踩着你嫡妻一家人的尸骨得来的太平能有多久。”
  花眠走的很干脆,仿佛从前那个依附自己的女子已经死了,是了,她是已经死了,心死在隗影尸身之后。
  “你便哄我一句又能怎样呢?”偌大的灵堂之中,胥仲又听到了隗影的声音,温柔缠绵,像是纠缠的雪花,落地成水,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可是隗影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很开心。”
  他忽然惊起,缓缓站了起来,站在黑色的枯木之前,他想了许久,竟然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妻子一不小心走到了自己的心里,好像是封山,又好像是胥府,过往那么多,他不清楚,死了的隗影也不知晓。
  胥仲慢慢推开合上的棺门,隗影闭着眼安详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唇角温温柔柔地向上翘起,就像她是睡着了一样,可她却是真的已经死了。
  胥仲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处,明明是自己亲手将她推到如今的境地,明明自己也知道今日的结局,到底还是没能逃开作茧自缚四个字,他将头慢慢贴上冰冷的木头上,低声细语,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阿莞,阿莞…”
  腊月十三,隗影出棺。
  幽幽转身看着胥府凤仪院方向的火苗越发深重,已是漫红了半边天际,她的眼眸平淡,回头对着长恭笑道,”胥仲竟然一把火烧了凤仪院,也是,阿莞姐姐死了之后,留着徒增伤悲罢了。”她低头站在长恭面前,声音放得有些低,“花眠去了凤凰寨,我去送她的时候,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我误会阿莞姐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花眠,”她低下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却很快伸手拭干,平静问道,“我说要杀人的时候挺吓人的吧?”她没有等长恭回话便自己又说道,”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们,凭什么阿莞姐姐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要为了自己的私利杀了我的阿莞姐姐?我恨不得一刀刀杀了他们…”
  “幽幽,”长恭低头看着幽幽,轻声唤了一声,他知道,自隗影死后,她一直在自责,可是自己却力不从心,他甚至不能真心去安慰她一句。
  隗影与胥仲的这段感情始于仲春,终于冬末,只是中间隔了多少个年华?
  江东河边寒风猎猎作响,长恭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是什么样,又该是什么样,他抬头远远看着河上薄冰,已裂三尺。
  胥府内,胥仲凑在火光前握着一张隗影留下的信函,桃花笺上落了一行极娟秀的字迹,
  “胥仲,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念及母亲墓前海棠花已落,盼你日后能替我打点一二,隗影在此谢过。
  今日别后,此生勿念,来世不许。
  隗影 绝笔”
  胥仲抬起头,仿佛看见春日下,还是无忧无虑的隗氏嫡女眉宇间流淌的轻松笑意,他将手中信函折叠放入怀中最靠近心口的位置,有那么多的遗憾,却还是在今日全部完结,隗影心底埋得那么多秘密,是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远不能到达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红豆焉知

  轻轻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贺兰陌突然睁开眼,妖媚婉转的眉眼突然失了颜色,”莺时,”他低声呼唤,像是此生最为珍贵的宝。
  却是已经丢失掉的宝。
  这世上,最最不能提的便是曾经。
  第一章:红豆焉知
  自隗影出殡后,幽幽与长恭留在江州城郊潜山山中,潜山山中有一半琴山庄,是当年高欢还是少将军时候置办的产业,幽幽日日在山中钓鱼捕兽,比以前开心了了许多。
  山中岁月无忧,人间却仍多事,幽幽也终于从长恭那里听说了高家需要蓝田玉的缘由。
  原是高欢与长乐城独孤横的一段恩怨却殃及到了高氏族人,因为催魂蛊毒,高氏族人年少体弱,而能解催魂蛊的只有七玉。
  长恭说这话的时候,手里刚好接到余下的凉山玉踪迹,凉州钟离,凉山所在。
  可邺城传来的书信又被幽幽截到,信上只有几个字,”陛下染疾,速归。”
  长恭的眉头越发深重,幽幽隐隐知道高家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放下手中的砚台,走到长恭身边,伸出手,一改平日的傲娇,慢慢揉着长恭的额头,“你若是不放心,便回京看看。”她顿了顿,“我去凉州。”
  长恭回头看着幽幽,眼里有着一丝动容,“你知道,我这一去,便是数月,你在这里,又总是闯祸,何况去了凉州。”幽幽细细听着前面长恭口中的担忧,心中很是受用,突然一句”总是闯祸”闯进耳里,立刻睁大眼睛想要辩驳,“哪里有?”
  “前面福伯养的鸭子少了两只。。。。”
  “那是我想烤只鸭子吃。。。”
  “那两只鸭子才出生不足一月,还吃不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看看鸭子为什么会在水里游泳,为什么小鸡不会?”
  “那那两只鸭子呢?”
  “唉,哈哈,福伯又没有很老,他就顾着鸭子,就没有看见鸡窝里多了两只啊。嘎嘎。。。。”幽幽学着鸭子的叫声,左右跑着,长恭看着她,不觉弯了眼角。
  可惜,幽幽那时太小,还不懂得时月珍贵。
  长恭启程回道大邺的那天,微微下着小雨,幽幽身着一身绯衣,嘴角轻轻笑开,掩饰住担忧,只有银铃声音轻轻响动。
  山门之下是百步台阶,长恭的身影慢慢隐匿在阴阴绿意之中,幽幽回头对着惠然浅浅笑说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话音刚落,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便从身后响起,幽幽猛地转身便看见慢慢清晰的策马青年,树影被日光摇晃的斑稀稀落落,长恭扬起好看的眉眼,五官在日影下被雕琢成完美的策应,他走到幽幽身边,递给她一截树枝,“这是红豆枝,长安大邺都没有,现下虽为开花,但我想让你看看。”
  说完,幽幽眉心一凉,缓过神来,长恭已经走远,她握紧手中的红豆枝桠,不禁哑然失笑,又想起长恭刚刚离去时在她耳边轻声说的“等我去凉州接你”,笑意越发深重,随即转身牵起惠然的手,面颊略微有些红,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姐姐,我们回去吧。”
  红豆红豆,相思采撷,红豆焉知?
  可幽幽还没有去凉州之时,凉山玉便自己找上了门。
  那日,潜山刚好下了大雪,幽幽与惠然跑来山谷梅林,红梅盛开,花心沾着白雪,说不尽的好看。
  幽幽隔着一树梅花看到一个女子,那女子闻声回过头,眉眼清澈见底,清淡开口询问道,“你便是宇文幽?” 
  宇文幽伸手摘下雪帽,红衣白裘,印着纷纷撒落的雪花,眉目灵动,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是宇文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子就近靠在一株红梅树下,像是一幅简约山水,有着淡淡的哀愁,“我想让阿寻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只有你能帮我。”
  幽幽仍是浅浅笑意看着那个女子,带着疏离,那女子淡淡开口,“我这样冒昧开口总是不好的,你给阿寻下忘川,我给你凉山玉可好?”她带着商量的语气看着幽幽,目光中有着恳切。
  “你是阳关钟离家的什么人?纵然凉山玉是个好东西,但我总是不能为了一笔买卖送了命吧,这样并不划算。”幽幽收起那副笑意,眸色变得清冷。
  那个女子闻言轻轻笑出声,恍如花开,她看着幽幽,“我是钟离寻的夫人,蒲莺时。”
  容不及幽幽惊讶,蒲莺时已经拉起她的手奔跑在白雪红梅的天下,原因无他,四周杀意丛生。
  “为什么杀手全部都要穿黑衣啊?”点点泥巴溅在莺时雪白长裙上,她一手拽住幽幽,一手从腰间抽出长刀,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是平时的闲聊,“这样比较好认,不会杀错自己人吧。”说话期间,她眉间忽然一冷,侧身弯了过去,温热的鲜血洒在脸上,一个人已经倒在路边。
  幽幽眉头紧锁,她的手被莺时紧紧拽着,手心全是汗意,湿漉漉的,极不舒服,一晃神的功夫,那些杀手已经死伤大半,莺时脆生生的声音在空中传开,带着些许冷意,“派这些人杀我,钟离陌当真以为蒲莺时手无缚鸡之力了吗?”
  “撤!”待黑衣人离去之后,莺时看着幽幽,眉心微皱,嘴唇泛白,像是雪花刚刚化开的模样,嘴角扯出淡淡笑意,“连累你了。”说完便直生生倒了下去。
  “夫人!”惠然赶回来之后看到一片狼藉,惊呼出声,四周暮色四合,幽幽弯弯眼眉,开口,“我们救救她吧。”她用手指着倒在雪中的蒲莺时,惠然赶忙帮她将莺时就近抬进半琴山庄。
  屋内生出火之后,幽幽拿起莺时的刀拿在手中,突然发现这刀刀身已被淬上剧毒,更紧要的便是刀身是软的,幽幽看着惠然,伸手过去,“匕首,清水,绷带,药,”惠然将东西递给幽幽,幽幽解开莺时已被血染开的衣服,莺时的肩部泛着异于常人的白皙,幽幽不做迟疑,拿起消过毒的匕首顺着莺时的伤口划去,莺时已经醒了过来,她将唇紧紧咬住,不发一声,幽幽看着毒血流尽,像极了盛开的罂粟花瓣,她拿过绷带,将莺时的伤口缠绕,拿起自己的衣服给莺时换上,随后不顾手中的鲜血,倒在椅子上累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再看莺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莺时醒来,急着赶回阳关,却又要顾着路上追杀的人,只好弃江州水路,绕夏州灵州去凉州,,幽幽给长恭留了音信,三人便一起启程。
  十日后,临近春节,幽幽莺时惠然三人辗转到了周国夏州,途中收到了长恭的飞鸽传信,大邺万事安好,让她在凉州一切小心之类的话,幽幽就着烛火烧了信纸,昏黄的灯光下面色有点恍惚,她回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侯在一边的惠然,“惠然姐姐,烦你将这块玉带回邺城交给长恭。”
  她见惠然有些担忧的神情,自己便急着开口,“我自会护自己周全,只是这件事十万火急,只得烦姐姐亲自跑一趟了。”
  惠然走的很快,蒲莺时却也并没有问什么。
  夏州多水,近处就是蓝天碧水,莺时见惯了大漠孤烟,如今的婉约水乡景色倒勾起了她的兴趣,看着船只划过的湖光山色,眼如横波,笑的恬淡惬意。
  “我走过那么多座桥,看过许多路,以为自己能把万事都看淡一些,却终究不能看开。”莺时倚着栏杆,伸出手拍打着溅起的水花,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穿过层层山水,窥探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幽幽离着莺时大概十步距离,她不解的盯着莺时,“是因为钟离寻吗?”这话问的自然有些奇怪,做妻子的不爱着丈夫不能不算是离经叛道了。
  莺时闻言,极淡的笑意浮上了脸颊,她并不常露出清晰到透彻的表情,如今面容透着一丝异样的红晕,她却突然摇摇头笑着说道,“阿寻很爱我,可是我对他的好,还抵不上他对我的万分之一,但我却并不知道我是爱他还是不爱他,”她语气笃定,莫名透着一股孩子气,并不认为这有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行径,“我十岁那年,曾今有一个小哥哥,像个仙人一般,照顾了我十天,可是我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她莫名吐出了这番话,睁大清澈的眼睛,一点都不像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反而有点纯净的意味。
  幽幽看着蒲莺时,想了一想,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径直坐在莺时身边,眉头轻轻皱起,嘟嘟嘴,满脸的纠结,“下蛊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忘川,我到今日还没有下过呢。”
  莺时看着幽幽,静静地沉稳出声,“那对你并不是难事,我来找你,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诺,”一枚透着寒意的圆环状的玉佩静静躺在莺时手中,莺时猛地盯着凉山玉,然后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你既已拿了玉,为何不一走了之?”
  幽幽的双颊有些发红,她并没有想过莺时会认不出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她灌了一大口水,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先前…说过…说过,”她突然将身上的包袱放在面前的桌上,壮着胆子说,“我是换了你的玉,虽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事我是做的挺不地道的…”
  “那你是要拿自己的东西补偿我吗?”莺时微微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桌上七零八落的行李上,疑惑的声音微微响起。
  幽幽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莺时却不在乎地眨眨眼笑笑,“左右我是要把那个给你当做报酬,早拿晚拿都是一样,不过你没拿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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