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是大了,就是道行没长。到现在都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自从那次又偷溜去人间玩,看了一次美人出浴图,就灰溜溜的夹着尾巴悄悄跟在白陌离身后来到千里城,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追寻
四更天的时候,白陌离才回到客栈和衣躺下。
天际已经隐隐发亮,厚重的沉云被一丝丝橘红照亮,墨蓝,幽红,夹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颜色,总令人沉醉,无力自拔。
离真正的白日还有好一会儿。白陌离一直闭眼休憩,却如法入睡。被剥夺了做梦权力的人并不幸福。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深深的睡过了,若没有阿大熬制的安神汤,白陌离是断不会有睡意。虽闭着眼睛,仍感受得到光线明暗的变化。
不一会儿,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放轻脚步的声音,闻到熟悉的味道,白陌离知道,一碗蔬菜清粥,一小碟切得细碎的咸菜,泛着荷叶清香的白面馒头,以及一碗幽红幽红的汤,已经被阿大摆上了桌。
白陌离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阿大离去的背影,颜絮严肃的面容交叠错过的画面。
“城主,”颜絮恭谨的俯下身禀告,“客栈外来了一批护送尸体的护卫,他们点名要城主你亲自去看看。”
“问了吗?哪里来的?”
白陌离起身,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幽红幽红的汤,饮下,一滴不落。
“是从铁兰香来的。那尸体,好像是铁英豪将军的。”
“那去看看吧!”白陌离走下楼梯没几步,住脚,偏头问颜絮,“他。。。。。。回去了吗?”
“谁?”颜絮不解,素眉轻皱。耳畔的水蓝流苏耳坠轻晃。
顿了顿,白陌离才心平气和的说,“杨亮。”
颜絮大惊,城主从未主动关心过杨城主的去向,今日是怎么了?隔了一会儿,颜絮才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他。。。。。。我看见你回来后,他就转身走了,应该,是回东城了吧。”
白陌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边往下走边吩咐道,“你马上快马加鞭到东城告诉他,收拾好行李,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他的帮忙。”
颜絮处于呆愕状态,脑袋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城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会—
“还不去!”
“是!”
从厨房里嘻嘻笑笑的杨宿和白秋若一端着点心走出来,就见颜絮扬风而去,一阵马蹄乱马啸后,只见颜絮骑马疾风向东城奔去。嫣红衣角翻飞如燕。
杨宿塞满一口菜肉包,咕哝道,“她怎么了?又去办事了?”
白秋若随意回应道,“应该是吧!”
杨宿给白秋若一记爆栗,“又没问你!”
白秋若揉揉痛楚,双目圆睁,“那你问谁?干嘛打我?”
杨宿调皮一笑,“就喜欢打你,怎么样?反正你姐姐不会帮你的!”眼神却往白陌离那飘。
白陌离置之不理,走出客栈,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椁就映入眼帘,不急不燥道,“多久到的?”
为首的侍卫略微迟疑的看着她,抱剑回答,“五更天。刚到一会儿,就叫颜姑娘去打搅你了,实在抱歉,但将军有吩咐,一刻不能耽误。”
“几时出发的?”
“三天前,也是一大早。”
“出发时可有异象?”
“实不相瞒。。。。。。我们出发时,寒鸦抢地而死,血溅将军府门口的石狮,不过一路上天气倒还好,只是昨日有些微雨,不大,一会儿就停了,所以一直日夜兼程赶路。”
作为观众的杨宿不忘点评一句,吓吓白秋若,“喂,秋若,那里面一定装的是僵尸,要是叫你去护送,你可就惨了!”
白秋若嘟嘟嘴,不屑的臭屁表情,看得杨宿乐呵呵的,“僵尸怕什么!我们连狐妖厉鬼都不怕,害怕小小的僵尸?一个符咒就搞定了。”
杨宿宠溺的笑着看着白秋若,“你这傻丫头,若是小小的僵尸,你姐姐还会亲自来?那里面装得绝对是你姐姐也不能轻易应付的东西。”
为首的侍卫朝杨宿气愤大喊,“你这小子,怎可诋毁我们的神武将军!还不闭嘴!”
白秋若刚想骂回去,杨宿抱住冲动的白秋若,依旧没心肝的笑着,“别管他。我问你,若是里面是很难对付的僵尸,你怎么办?”
白秋若想了想,撇撇嘴,“打起来,我会比较痛一点!”
杨宿被白秋若逗乐了,扑哧笑出声,揽过白秋若的双肩,带她到二楼看热闹去。
白陌离朗声一句,“打开!”
为首的侍卫怒目而视,“怎可让将军死不得安息!”
白陌离轻蔑一笑,“将军临死时可有交代?”
“将军嘱托我们,一定日夜兼程,把他交给西城城主白陌离,让她带他回到家乡筠连。”
“我就是西城城主白陌离,还有呢?”
“将军让我们一定听从你吩咐。”气势明显降低。
白陌离笑得更加肆意,眸里却清凉一片,“说吧,将军是如何处理他自己的后事的。”
“将军被圣上封地铁兰香后,就在原先的祠堂外加了一座一尺厚的铁屋,顶上仿照江南的老虎窗,四面都留下了一扇小窗户透气。吩咐我们,一有危险就带着夫人躲进里面,直到无事。”
“他倒是安排得妥当!”
客栈二楼。
白陌离敞开的房门前,杨宿一勺一勺气定神闲的喝着白陌离的莲叶荷花粥。白秋若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清香的馒头。白秋若不解,捏捏杨宿健硕的臂膀,“他为什么这么做?”
杨宿笑意满满,“你这个大懒虫,谁叫你平时总贪玩,不好好听你姐姐说,这僵尸的形成有几种,一是怨气未散,憋在喉头的气使他尸变,一是天地雷雨,气候恶劣,尸骨不烂,再者嘛,你姐姐说过,若是把灵魂卖给地狱恶兽的人,也会变成僵尸。还有就是中尸毒的人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第三种,好像又不是,恶兽的仆人,凶残暴虐,不会有安静的时候,他应该是我们不知道的一种。”
“怪不得姐姐会笑。姐姐一遇见危险就更加镇定自若,才会有那样透彻迷人的笑容。”
“怪不得是姐妹。这么了解你姐,所以偷懒时才拣你姐的软肋,只有我哥那傻蛋才会默默的做事,根本就不知好好揣摩大嫂为什么不理他。依我看,大嫂根本不是不喜欢我哥。”
“你这么说你哥?”
杨宿摸摸白秋若的头发,把她的头搬向楼下,“看热闹吧!我可爱的丫头,我猜颜絮是去找我哥了。”
客栈楼下。
白陌离加强声强,“打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齐齐低垂头颅,握紧佩剑,迟迟不行动。
白陌离浅笑,弯弯的嘴角,勾魂摄魄,声音却出奇温柔,像流水涓涓潜流,“我再说一次,打开!”
杨宿跃下二楼,大笑一声,“不如,我来帮嫂子吧!”
“好呀!”白陌离柔声轻笑,瞬化成千年冰霜,冷眼看着杨宿走到棺椁面前,使尽力气,动不了棺盖分毫。
白秋若跃身而下,莲花步踩一袭粉红衣裙走到白陌离面前,娇声道,“姐姐,是不是尸气已经四处溃散所以棺材才打不开?”
侍卫闻声,齐上前用力抠紧棺盖往后拉,棺盖仍纹丝不动。
白陌离霜面冷眼,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向东城的道路,街面微微颤动,红尘飞扬,马蹄声疾。杨宿微感诧异,不动声色的默默注视白陌离的一举一动。那人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近了。
近了。
在杨亮出现在街尽头的一瞬间,白陌离心脏绞痛,胸前被灵狐所伤的伤口又显现了。醒目的伤口,从锁骨一直划到心脏的位置。而背后的伤口,自六岁那年清醒后就一直在。虽不会像胸前的伤口时不时裂开,但其巨大的程度就足以动魄惊心,从肩胛骨拉到椎骨,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化。
没有人知道她有两道伤口,更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杨宿本能的跑过去扶白陌离,白秋若傻傻的不明所以,白十看见她痛苦的背影也飞快跑过去,杨亮远远的看见她并未拉紧缰绳,快马迅疾奔到白陌离面前,下马,接住孱弱的身躯。
画面静止了。
杨宿和白十来不及收回伸出的手,碰到一起,触电般缩回,互相对望一眼,杨宿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白陌离依是云淡风轻的冷冷看着杨亮,然后抓紧他的衣服说,“抱我回房。”
就算功夫再不济,杨亮也觉察到了怀中人儿正承受着严苛的折磨,杨亮打横抱起白陌离走上楼梯。
每走一步,白十的心碎掉一分,又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眼睁睁看着杨亮牵着白陌离的手走进新房。
他却无能为力,她是他的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而杨亮是她的丈夫,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都做不了什么。
当时,他就默立在祠堂外,守在门外,渐渐地,大雨滂沱,妖魔群攻,他拼命厮杀,血泪横流,她冲出新房,哭着喊着他的名字,喊着誓死战死城门的爹爹,那刻骨铭心的一刻,她第一次抱他,哭喊着说,“我警告你,白十,你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是你要拜我为师的,为师不许你死,不许你死!”
记忆回到多年前那个白天,她为他取名的那天。
古街。长巷。巨大的树伫立街头。虬枝盘根错节深扎地底。茂密的枝桠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漏下一丝缝隙。不漏下一丝阳光,雨露,语丝,或别的。
阴凉下,悬棺发出细细碎碎的吱吱的响声。
沙漠之滨的小国筠连,很多年前还是黎国的边境。那其中引人遐想的故事至今流传百姓心中。然而不是本文的重点。
如今贸易依是主流的筠连,各路商贩集结在拥挤的街道,摆好摊子,认真叫卖。
像唱小曲的吆喝吸引不少外地来的公子哥,说了几句扎扎实实的好话,一高兴,不论好坏,一股脑的扔给跟随的下人,还不忘赏赏叫自己面子光荣的小厮。
如今很多皇城的商人,膝下也有做了大官的子孙,地位上高人一等。自个也是这么辛苦的把小买卖做大,满天地的跑,他们的子孙,也是这般宽厚自己人。如此看来,是当时自己没遇上正主。如此一来,岂非更容易飞黄腾达。
贵公子身子忽然被人一撞,回过头一看,是个小乞丐,立即扯着嗓子骂开了。
小乞丐一路埋着头,窜到街尾商铺密实的角落处掏出胸中重实的荷包,数了数,收获不错,除了几张数额较大的银票,还有十几南海珍珠,一粒圆溜溜的玛瑙,一块红殷殷的玉石,没有雕琢的痕迹,一串金链串珊瑚珠的首饰,可以卖个好价钱。银票要凭印章和指印才能兑付。要着也没什么用。
小乞丐分得出什么是值得留下的好货色。一溜烟,瞧见没人注意,窜上枝繁叶茂的树叶堆里,抱着丰收,打起盹来。白陌离坐在茶棚外就瞧见了小乞丐的一举一动。嘴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默然饮茶,却引来了刚刚丢了贵重东西的公子哥。
白陌离应当属于这种人。
她不注意你时,你不会注意到她。但当她与你擦肩而过时,你会感觉到那种冷而威严的气息。她不笑时,你觉得世界就那个样子。蓝天白云,就连美人也没什么不同。她笑了,你恍然大悟,原来世界可以在平淡处这么灿烂夺目。
六岁之后,她很少笑。你觉得笑得肚子痛时她毫无感觉。越是危险时刻,她越是冷静,反而勾唇浅笑。你什么都觉察不到时,她却看见了很多东西。有时是细节,有时是人眼无法看见的世界。
你看见了她,觉得只是美,并与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转身即忘。转身之后,你又忍不住回头,仿佛要强迫自己记住,记住她的朱唇,记住她微笑的嘴角,记住她黑白分明,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吸引住一切的大眼睛,总是半眯着,好像没睡醒,却仍叫你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花花公子哥洋洋得意走过来,打量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白陌离,不是女侠的装扮,不是闺阁女子的装扮,不是妇人的装扮,红色的外衣,却是双层钩织,底子是水蓝色,有些旧了,蒙上一层灰白。
白皙的细脖引人往下瞧,纤细的女子,顺从天地突变的神色,叫人好奇,却不会让人猜测她会武,而且尽干些与尸体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活。
花花公子把身家都摆在身上,右腿一摞,踩在长凳上,悠悠折扇一开,尽显风流,却即将没有那个资本。
“这位小姐风风扑扑,国色天香,想必是外地来的贵宾,何不到在下府里坐坐,消暑解乏?”
白陌离淡然一笑,化作满山满水的清新,不愿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一闪身,不见踪迹,慌得花花公子四处搜寻。
这会儿,小乞丐也醒了,换了一副行头,青衣翩翩,模样虽显稚嫩,一颦一笑,却风流万千,正和那花花公子杠上了,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仍直嚷嚷着—“小娘子是你的么?会看上你么?我可告诉你,她是我过门的妻子,少打她主意。她今天回来进门就说,遇见一个长得很丑的人,大言不惭要拉她去府上坐坐,我现在发现原来是你哟!整个大街就你最出色!吓坏了我的小心肝!”
其实小乞丐什么都不知道,凭着多年的经验,旁人的口述,他胡编乱凑几句,就是为了激起火。他这人没什么癖好,就是喜欢没事偷偷东西,收集奇珍异宝,和人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打不赢就跑。他的脸皮不厚,也不薄,就是很少脸红。人家在乎的面子他毫不在意。心想,反正就活几十年,顶多过百,怕什么,怨什么,都是一样过,还不如拣自己喜欢的,乐乐活活的,管别人看什么,说什么。
所以,几番故意挑逗下来,家丁也拉不住了,一场肉战不可避免!
噼里啪啦打开后,人群围成一圈看热闹。
正是艳阳高照的天,却不知何时,乌云遮日。一片昏暗中众人正沉迷在见血的兴奋中,丝毫没注意,被掀开的棺盖在沙地上左摇右晃。
见血封喉。此时成了无知无觉的人最后的感觉。直到,第三个被亲吻脖子的正在挑选胭脂的行人发出惊恐的惨叫。
四散声,逃窜声,尖叫声,东西七零八落。
小公子趁机一个翻身压倒花花公子和一干奴仆,裂开嘴大笑,完全没在意面前表情极度夸张的奴仆。一个个大腿间淋漓一片,四肢瘫软无力,惨白的脸,冷汗直下,瑟瑟发抖。
小公子弯下腰捡起打斗中滚落的宝贝—一个从小贴身佩戴的香囊,装的正是花花公子的宝贝,和一颗掉落的珍珠。
这一弯腰却让僵尸扑了空。
在被僵尸的尸爪戳屁股的当,白陌离御剑起飞,拦下鬼门关的请帖。小公子直起腰,回过身,极其崇拜的看着白陌离旋身舞剑,骨节灵动封印僵尸,然后一小簇离火燃尽尘世的眷恋。白陌离无意瞥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