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胜思- 第41部分

“傻了怎么行？我可养不了你，”胜凌笑了起来，“整天待在家里确实有些无聊，这样吧，要是真觉得闷就出去玩玩。”

思悯点点头。

半个多月后，思悯总算接到了王一勤的电话：“刘小姐，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有线索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

“好，那我明天到你那面谈。”
93。九十二。
再次踏入那间隐藏在居民楼里的私家侦探社，思悯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她渴望得到结果，又害怕结果并非如她所愿。

王一勤早已有所准备，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交给思悯，“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这里是关于他的资料。”

思悯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张记着地址的纸，还有一叠厚厚的照片。照片明显是通过长焦镜头偷拍的，有些只有纪鸿发一人，有些还有他现在的妻子和女儿；有些照片的背景是住宅或厂房，有些照片的背景是郊外……照片里的人虽然老成了些，但外貌什么的还是没有很大的变化。

王一勤说：“我们查到纪鸿发和妻儿现在生活在j市的市郊，他们在那里经营了一家服装厂，具体地址我已经抄在纸上了。他们现在生活情况还算不错。”

思悯没有问他具体是怎样找到他们的，她知道，这是他们的行规，即使问了他们也不会说，更何况，她也没必要知道，她只是点头表示对他的认可。“很好，这里是尾数，你点点。”思悯从包里取出一叠用信封包裹着的现金——她又“大出血”了一次。

和上回一样，王一勤清点数目之后就将钱收了进去，然后对思悯说：“希望刘小姐能顺利找到你想找的人。如果有需要，下回我还愿意为您服务，我这里很专业的，我曾经帮不少女士找到丈夫出轨的证据，然后帮她们在起诉离婚中争取到了更多的补偿……”

“我刚结婚没多久，你刚才说的服务，我想，我应该还用不着。”

王一勤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说的话失了礼，赶紧说：“我这不是打个比喻而已么，您别介意，别介意！”

捧着厚厚的牛皮袋回到家，思悯仔细地看了每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人似乎生活得很好，其乐融融的，只是，细看那些中年男人的独照，可以发现，他的眼中似乎带着些惆怅……

这时候，思悯又开始有些犹豫，也许，他们一家人现在生活得很好，也许，他已经彻底忘掉了曾经的生活，忘掉了曾一起打拼的前妻，忘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是这样，自己贸贸然地去找他们，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可是，自己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找到素未谋面的公公，无非是想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无非是想自己的婚礼上一家团聚……如果现在选择放弃，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件事她没法和别人商量，只能自己做决定。

思悯最终决定去一趟j市，至少也得对得起自己请私家侦探的那些钱。锁好那些照片，又骗胜凌出去散散心，思悯踏上了去j市的路。

J市就在临近省，路倒不是很远，只是思悯从没去过，而且又是在城郊，并不太好找。思悯一大早出发，先坐火车，又换汽车，一路问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私家侦探给的资料很详细，地址上具体的门牌号都有，思悯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思悯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思悯在照片上见过她，她应该就是胜凌同父异母的妹妹。

“姐姐，你找谁？”小姑娘问。

“请问这是纪鸿发的家吗？”思悯问。

“你找我爸爸吗？他现在……”

这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胧凌，是谁来了啊？”

“妈妈，有个漂亮姐姐要找爸爸。”

“哦，我出来看看。”那女子应声而出，30多岁的女人，衣着挺朴素的，不过面容姣好，保养得倒是不错，就像之前纪妈妈说得那样，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鸿发他不在家，我是他的妻子。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我应该管您叫声阿姨。”思悯说。

“你是？”

“我是纪胜凌的妻子。”

阿兰怔了怔，然后对思悯说：“那你进来坐吧！”

进了屋，阿兰就打发女儿出去：“胧凌，你不是说要上同学家做功课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待会儿人家等急了。”

“哦，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去！”胧凌说着，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路上小心，记得回来吃饭！”

“妹妹真可爱！”思悯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说。

“还可爱呢，这孩子调皮，难管得很。”阿兰倒了水出来，“喝杯水，你爸爸上厂里去了，下班之后才回来。”

“谢谢阿姨！”思悯说。

“我该怎么称呼你？”阿兰问。

“我叫刘思悯，您叫我名字就行了。”

“思悯，这名字，取得好，不像我们乡下人，取得名字就是俗气……”

“您说笑了，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好不好听，俗不俗气都是一样的。”

“这么会说话，你一定读过不少书吧？现在在做什么？”

“我是老师，在中学教书。”

“老师好，知书达礼的。”阿兰说，“你和胜凌结婚多久了？”

“刚结的婚，连酒席都还没办呢！”思悯说，“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去喝我们的喜酒。”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想着我们，我以为大家都恨透我了。”

“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阿兰苦笑着说：“我不过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们恨我也是应该的。”

“您千万别这样想，来这之前我跟妈妈说过，我还特地问她介不介意我来找你们，她还嘱咐我千万要找到你们。”

“大姐，大姐她还好吗？”听思悯提到纪妈妈，阿兰显得有些激动。

“她很好，现在住在老家，种种菜，拾到拾到花草，过得倒也清闲。”思悯说，“其实妈妈根本不怪你们，就是胜凌他……”

“我知道，胜凌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跟大姐的感情极好，所以……”阿兰说，“我家里穷，为了供弟弟上学，我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了。当年我在大姐的服装厂做缝纫工，那时候我年纪小，大姐他们都很照顾我，我也很感激他们。那时候胜凌很小，还在上学，不过真的很懂事……”

阿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我说这么多以前的事，会不会闷到你？”她望着思悯说。

“不会，不会，”思悯连忙说，“我也想知道些以前的事。”

阿兰就接着说道：“大姐是个女强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时候她跑业务，老是不在家。家里就只有鸿发。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对我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我也很仰慕他。本来不会有什么事，只是，有一次我们喝多了，然后就……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瞒着他，想一个人偷偷去医院打掉。可是，医生告诉我，因为我的血型特殊，打掉孩子不仅很危险，而且极大可能以后都不能生育了。那一刻，我犹豫了，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不想失去做母亲的权力。这件事后来被鸿发知道了，他让我千万别做伤害自己和孩子的事，他一定会对我负责的。后来，他就跟大姐坦白了，大姐的态度很坚决。再后来，我们就离开了那儿……”

思悯不知道，原来阿兰竟有这么大的难言之隐。
94。九十三。
“我知道，鸿发一直很惦记着他们母子，只是，胜凌拗得很，一直认为离婚是他爸爸的错，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这些年他们断了联系，可是鸿发时不时还会提起他们母子，尤其是他的儿子。”阿兰叹了口气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以后他会跟我们好好生活，会对我们好，但是，他名下的产业还是要留给儿子的，他说他亏欠胜凌太多了，只有这么做心里才好受些……”阿兰说着，透露着些许无奈。

临近傍晚的时候纪鸿发回来了，还接回了胧凌。胧凌一边走，一边跟他说：“爸爸，今天下午有个漂亮姐姐来找你，不过我之前都没见过她。我走之前，妈妈把她留了下来……”

阿兰去开得门：“都回来了啊，正好，该吃饭了。”

思悯也站了起来，胧凌看到她，兴奋地拉着纪鸿发说：“爸爸，爸爸，就是这个漂亮姐姐找你。”

“爸爸！”思悯抬起头，叫了他一声。

胧凌歪着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姐姐也管自己的爸爸叫爸爸，难道，她还有个姐姐不成？可是她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是？”纪鸿发问。

“我是你的儿媳妇。”思悯说。

“儿媳妇……真快，没想到胜凌都结婚了……”他显然很激动，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爸爸，这个姐姐到底是谁啊？”胧凌问道。

“胧凌，别叫姐姐了，这是你嫂子，快叫嫂子。”

“嫂子！”胧凌叫了思悯一声。

“胧凌真乖。”思悯笑着说。

“都被愣着了，先坐下吃饭吧！”阿兰招呼他们，“思悯，你也坐下。”

吃晚饭，阿兰带胧凌去楼下散步，纪鸿发和思悯在客厅里聊了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

“这个，您就不要问了。”思悯不想让他知道，她是动用了私家侦探才找到这里的。

听思悯这样说，纪鸿发也不再多问。“他们都好吗？”

“都好，”思悯说，“妈妈现在在老家，生活得很好，来之前她还嘱咐我一定要请你们回去参加我们的婚礼。胜凌他也好，就是……”

“就是不肯原谅我这个爸爸。”纪鸿发说，“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倔，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爸爸，”思悯说，“其实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后，就不会那样了。”

“那也得他肯听我解释啊，他都不肯见我，早几年我和她妈妈还有些联系，可现在，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我这次来，不仅仅是请你们回去参加我们的婚宴，我还希望你们父子能好好谈一谈，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我想，你们一定能冰释前嫌的。爸爸，如果您愿意，我希望您能跟我回去。”

“胜凌他肯见我吗？”

“我不知道他肯不肯见你，但我努力让他接受你的。”

第二天，纪鸿发就和思悯一起回去了。思悯一早就告诉胜凌她今天会回家，还说带了份“大礼”给他，让他早点回家“拆礼物”。

纪鸿发一直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屋里虽然开着空调，可他的脸上还是不断地有汗滴下。思悯不停地叫他坐下歇会儿，他却一刻也坐不住。

“咔嚓，咔嚓”的钥匙转动声响起，想必是胜凌回来了。

“老婆，我今天回来是不是很早啊？你带了什么礼物等我回来拆啊？”

他才进屋，抬头看见客厅里的纪鸿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胜凌！”纪鸿发叫他。

他并不理睬他，只是偏过头去，有些生气地对思悯说：“别告诉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

思悯点点头。

胜凌转身拉开门就想走，思悯一个箭步冲上去，反身挡在了门口：“不准走！”

“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胜凌拽着思悯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了出去。

思悯不停地挣扎着，“你拉我去哪啊，放手，你弄痛我了！”

胜凌一直拉她到了走廊尽头才放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帮你们修补父子关系。”

“多事！”胜凌怒气冲冲的事，“谁叫你管我们家的事？”

“怎么，你管得我家的事，我就不能管你们家的事了？”

“你！”胜凌气急了，狠狠地盯着思悯。

“你是不是想打我？好，我就站在这里，你下得了手你就打！”思悯仰着头说。

对于胜凌这样斯文的人来说，打人的事他自然做不出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谁叫你做这件事的。”

“你的妈妈，”思悯，“我去见过她，她让我尽力去找他们的。”

“你知道我不想见这个人。”胜凌咬牙切齿地说。

“但是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她，你要是现在敢走，”思悯说，“我们明天就离婚去！”

思悯硬推着胜凌回了屋。

“你们好好聊聊，我先出去买菜！”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屋里一下子沉寂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胜凌……”纪鸿发先开了口。

“纪先生，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走吧！”

“儿子……”

“这里没有你的儿子，你的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你还是回家吧！”

“你就不能听爸爸说几句吗？我当年是有苦衷的。”

“苦衷？”胜凌冷笑着，“你抛弃了我们母子，跟别的女人跑了，还说自己有苦衷？你老早不要我这个儿子了，现在还跑我这儿来干嘛？”

“你以为我真的想离婚吗？你以为我真的想抛弃你们母子吗？对，当年我是做错了事……”他讲起了当年的事，包括阿兰因为特殊原因不能不要孩子，包括纪妈妈坚持要离婚……末了，他说：“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想见我，但我这些年来从没忘记过你们，我一直想做些事补偿你们母子，可终究没有机会。我跟阿兰都说了，我的家产以后都留给你这个儿子。”

“我不用你施舍！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我自己会赚钱。”

“这不是施舍，这只是一个做错事的父亲的忏悔和弥补。”

胜凌不动声色地站着，突然间，他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95。九十四．
思悯回来的时候，纪鸿发正要走。

“怎么这时候要走？”思悯问。

“我还是回去了。”纪鸿发说。

“这么晚车都没了。”

“不打紧，我去外面找个旅馆住一夜，明天早上再走。”

“住外面干嘛？何必浪费那个钱，家里有地方，要不就住家里吧，我去收拾一下。”

“不用了，太麻烦了。”纪鸿发坚持不肯。

思悯拉拉胜凌的衣角，意思让他开口挽留一下，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思悯显得有些尴尬。

“我还是先走了，来的时候我看见车站附近就有间旅馆，我上哪儿住一夜好了，这样明天回去也方便。”

“他走了？”胜凌特地再听到关门声后才走了出来。

“恩，”思悯点点头。

“走就走吧！”

“你是不是很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