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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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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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妻子。第二,你明知道我每个月都要拿钱给碧荷他们。”
高皓天正视著碧菡,他有些被激怒了,重重的呼吸著,他压低嗓子,低沉的说:“你解
释解释看,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妻子?为什么碧荷他们的钱不能由我来负担?”
她抬眼很快的看看他,她眼里有眼泪,有祈求,有说不出的一股哀怨。“因为事实上我
不是你的妻子……”
“好了!”他恼怒的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妻子的名份?你责怪我把你
变成一个情妇?你认为我应该和依云离婚来娶你……”“皓天!”她惊喊,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泪珠在眼眶里滚动。“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明知道!你这样说,我……我……”她哭
了起来,嘴唇不住抖动著。“我无以自明,你这样冤枉我,我……还不如……还不如一死以
明志!”
“碧菡!”他慌忙拥住她,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唇,他辗转低呼:“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碧菡,我心情坏,乱发脾气,你不要和我认真,再也不要说死的话!”他手心冰冷,额汗涔
涔。“碧菡,你受了多少委屈,我都知道,我并不是麻木不仁的呆瓜!我都知道。碧菡,如
果我再不能体会你,谁还能体会你?你原谅我!别哭吧,碧菡!”
碧菡坐在床沿上,肩膀耸动著,她只是无声的啜泣。皓天紧抱住她,觉得她那小小的身
子,在他怀中不断的震颤,不断的抽搐,他长叹了一声:“我实在是罪孽深重!”
第二天,碧菡照样去上了班。这天,高皓天已特别留心,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碧菡的一切。
果然,十点多钟的时候,方正德拿了一个图样到碧菡面前去,他不知道对碧菡说了一句什么,
脸上的表情是相当轻浮和暧昧的。碧菡只是低俯著头,一句话也不说。皓天悄悄的走了过去,
正好听到方正德在说:
“神气什么嘛?我虽然不如高皓天有钱,可是,我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你答应了我,
我一定……”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皓天已经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了。他回过头来,一眼看到高皓天
那铁青的脸,就吓得直打哆嗦,他慌忙一个劲的赔笑,说:
“啊啊,我开玩笑,开玩笑,开玩笑……”
高皓天举起手来,不由分说的,对著他的下巴,就是重重的一拳。皓天从小和萧振风他
们,都是打架打惯了的。这一拳又重又狠,方正德的身子直飞了出去,一连撞倒了好几张办
公桌。整个办公厅都哗然了起来,尖叫声,桌子倒塌声,东西碎裂声响成了一片。碧菡吓得
脸色发白,她惊恐的叫著:
“皓天!不要!”高皓天早已气得眉眼都直了,他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方正德胸前的衣
服,挥著拳头还要打。方正德用手臂护著脸,不住口的叫:“别打!别打!别打!我知道她
是你的人,以后我不惹她就是了!”同事们都围了过来,拉高皓天的拉高皓天,劝架的劝架,
扶桌子的扶桌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皓天瞪视著方正德,半晌,才把他用力的一推,推
倒在地上,他站直身子,愤愤的说:“我如果不是看你浑身一点男人气都没有,我一定把你
打得扁扁的!你这股窝囊相,我打了你还弄脏了手!”说完,他回过身子,一把抓住碧菡说:
“我们走!”
碧菡一句话也不敢说,跟著他冲出了办公厅,冲下了楼,一直冲进汽车里。皓天发动了
车子,飞快的疾驰在街道上。碧菡怯怯的偷眼看他,他的脸色仍然青得怕人,眼睛里布满了
红丝。她不敢说话,垂下头,她死命的、无意识的绞扭著一条小手帕。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车子停住了。她抬起头来,发现车子正停在圆山忠烈祠旁的路边上。皓天煞好了车,他的双
手依旧扶著方向盘,眼睛依旧瞪著前面的公路。好一会儿,他一动也不动,然后,他的头仆
在方向盘上面,用手指顶著额,他痛苦的,辗转摇头。“有多久了?”他哑声问:“他们这样
欺侮你有多久了?”
碧菡把手温柔的放在他的后脑上。
“不要提了,好不好?”她轻声的说:“我并不介意。真的,我不介意。”他很快的抬起
头来,紧盯著她。
“你撒谎!碧菡,你介意的,你一直介意的。”碧云天39/50
她无力的垂下头去,两滴泪珠滴落在大衣上了。
“皓天,”她低声的,幽幽的说:“我介意过,现在想来·我介意只因为我幼稚,我想维
持我自己的自尊。事实上,在爱情的国度里,只有彼此,我又何必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皓
天,请答应我一件事,你永不会轻视我。只要我在你心目里有固定的价值,我将永不在乎别
人的批评和讥笑了。皓天,请答应我!”他注视著她,她那对眸子那样雾蒙蒙的、委委屈屈
的看著他,他心碎了。长叹一声,他握紧了她的手,低低的、发誓的说:“我永不负你!碧
菡。”
从这一天开始,碧菡不再去公司上班了。可是,皓天为了碧菡在公司里打架的事,却传
得人尽皆知。依云瞅著皓天,似笑非笑的说:“动拳头还没关系,将来别为了她动刀子啊!”
听出依云话里有调侃的意味,皓天瞪著她问:
“难道你忍心让你妹妹被人欺侮?”
“我妹妹?”依云轻哼了一声:“我没有那么好的命,她姓她的俞,我姓我的萧,什么
妹妹?”
皓天瞠目结舌。天哪,你无法了解女人,你永远无法了解女人!她们是只有下意识的动
物!
碧菡不再去上班,当然也没有薪水,皓天很细心,他每月都拿一笔钱给她,他知道她是
常常回娘家去看碧荷的。碧菡认了命,抛开所有的自尊,放弃了工作,她吃的是高家的饭,
用的是高家的钱,她安心的做高皓天的“小妻”。
这天晚上,她又去看碧荷,碧荷已经快十五岁了,长得亭亭玉立,已俨然是个少女。她
懂事、聪明、伶俐,而能干。碧菡看到她就很高兴,她喜欢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个妹妹,考问
她的学业成绩,然后点著头说:“碧荷,你比姐姐强!”
碧荷用惯了姐姐的钱,她发愤用功,埋头努力,每个月,她都拿出最好的成绩来给姐姐
看。碧菡的母亲呢?自从碧菡去了高家以后,因为常拿钱回家,她又打不著她,骂不著她了,
当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撒泼。碧菡难得回家一次,她对她的脸色也好多了。可是,今晚,她
却迎了过来,怀里抱著最小的一个孩子,她坐在椅子中,斜睨著碧菡,她细声细气的说:“碧
菡,有件事,我可要问你一问。”
“哦?”碧菡望著她。“按理呢,我也管不著你的事,”那母亲慢条斯理的说:“可是哦,
你不是一向说嘴耍强的吗?你那个萧老师不是要教你的吗?怎么听说你到他们家去当起小老
婆来了?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碧菡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是真的。”她终于说。
“哎唷!”那母亲尖叫了起来:“我的大小姐,你做些什么糊涂事呀?咱们家虽然穷,也
是好人家呀!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去当他的小老婆呢?你平日也念了不少书,从小就拚命要
什么什么——出人头地,你现在可真是出人头地呀!他们高家算什么呢?有钱有势的阔少爷,
就可以占我们穷人家的便宜吗?这事情,我可要和你爹商量商量不可,你给人欺侮了,我们
俞家也不能不管!”
听这口气,她根本是想敲诈!碧菡急了,她很快的说:
“妈,这事是我自愿的!既没有人欺侮我,也没人占我便宜。”“哎唷!大小姐!”那母
亲尖叫得更响了:“你自愿的?你发疯了吗?我们把你养得这么大,是让你去当人家的小老
婆的吗?以前要你像阿兰一样找个事做,你还嫌那工作侮辱了你,结果,你真好意思,居然
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碧菡张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她想说话,却觉得无言可答。母亲那左一个“小老婆”,
右一个“小老婆”已叫得她头发昏,她根本就无招架之力。她只觉得屈辱,屈辱得想找个地
洞钻下去。“妈!”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喊,碧荷已挺身而出,她站在那儿,头昂得高高
的,很快的说:“你别左一声小老婆右一声小老婆的,姐姐和高大哥情投意合,他们愿意在
一起,你也管不著,姐姐早就满了二十岁,别说你不是亲生母亲,你就是亲生的,也管不了!
何况,当初姐姐在医院病得快死的时候,爸爸已亲笔写过字据,把姐姐交给人家了。人家没
控告你们遗弃未成年儿女,没告到妇女会去,已经是人家的忠厚之处。至于小老婆,姐姐跟
了高大哥,即使算是小老婆,也只是一个人的小老婆,如果当了阿兰,就是千千万万人的小
老婆了!”“哎唷!”那母亲尖叫:“你反了!你反了!”她气得发抖,举起手来,想打碧荷,
碧荷挺立在那儿,动也不动,那母亲就是不敢打下去。终于,她放下手,忽然大哭起来:“哎
唷,我造了什么孽,要来受这种气呀?哎唷,我为什么要当后妈呀?”一面哭著,她一面借
此下台阶,跑到屋里去了。
“碧荷!”碧菡惊奇得眼睛都张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和她同受虐待
的小碧荷!她不止身材是个大人,说话也像个大人,而且,她是那么坚强、锐利,充满了锋
芒和勇气!是一株在风雨中长成的松树!“碧荷!”她惊喜的喊:“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姐
姐,”碧荷黯然的说:“生活是最好的教育工具,不是吗?我不能再做第二个你!”
碧菡望著她,泪水滑下了碧菡的面颊,她站起身来,把碧荷紧紧的拥抱了一下,碧荷已
长得比她还高了。
“碧荷,”她哑声说:“好好努力,好好读书,我会看著你成功!”穿上大衣,她准备走
了。
“姐姐!”碧荷叫了一声。
“嗯?”她回过头来。“姐姐,”碧荷盯著她。“你爱高哥哥吗?”
碧菡默然片刻。“是的,我爱。”她坦白的说。
碧荷安慰的笑了。“姐姐,”她低语。“祝你幸福!”
幸福?她是不是真的有“幸福”呢?夜深时刻,她躺在高皓天的臂弯里,一直默默的出
著神。幸福,这两个字到底包括了多少东西?她真有吗?她能有吗?皓天侧过身来,抚摸她
的头发。“碧菡,”他轻声说:“你有心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慢吞吞的说:“什么叫幸福?”
什么叫幸福?高皓天一怔,情不自禁的,他也陷进深深的沉思里了。碧云天40/5021
早上,依云起床的时候,碧菡和高皓天的房门仍然紧紧的阖著。她下意识的看了那房门
一眼,再望望窗外的阳光。这是春天了,从上星期起,公寓的花园里,就开满了杜鹃花,那
姹紫嫣红,粉白翠绿,把花园渲染得好热闹。她走到客厅里,百无聊赖的在窗台上坐下,用
手抱著膝,她凝眸注视著阳台上的一排花盆。春天,春天是属于谁的?她不知道。那阳光射
在身上,怎么带不来丝毫暖气?她把下巴放在膝上,开始呆呆的沉思。一对不知名的小鸟飞
到阳台上来了,啁啾著,跳跃著,它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兜著圈子。套用皓天的话:这
是一只公鸟儿和一只母鸟儿。她的背脊上一阵凉,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春天,春天怎么这
样冷呢?
以后的岁月将会怎样呢?她再也想不透,人生的问题,她已经想得头都痛了。她惟一知
道的,是她必须每年迎接春天,因为每年都有春天,而春天,再也不是她的了。
眼眶发热,泪雾迷蒙。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软弱?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孤
独?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不是吗?她有丈夫,有公婆,还有个亲亲爱爱的小妹妹!那小妹妹
自愿分她的忧,帮她的忙,为她做一切的事情——包括接受她的丈夫!不,你无法怨怼,不,
你无法责怪,一切是你自己安排的!谁要你生不出一个孩子?可是,那小妹妹,又何尝生了
孩子?世界是混沌的,冥冥中绝对没有神灵。碧菡常常在层云深处去找天理,只因为混沌中
根本没有天理!她还记得初见碧菡时,她那对怯生生的、惊惶的、可怜兮兮的眸子曾怎样强
烈的吸引她,她竟疏忽这样的一对眸子可能更吸引一个男性!她救了碧菡一条命,碧菡是好
女孩,她有恩必报,为了报恩,她,抢走了她的丈夫!天哪,无论你是多好的数学家,你也
无法算清楚这之中的道理!是的,人类是一笔糊涂帐,从开天辟地以来,人类就是一笔糊涂
帐!谁也算不清的糊涂帐!
一声门响,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皓天正大踏步的走进客厅,他没有发现瑟缩在窗前的
依云,扬著声音,他在一迭连声的喊:“阿莲!阿莲!快点,快点,给我弄点吃的来!我又
要迟到了!”当然会迟到啦!依云模糊的想,每天早上都是“春眠不觉晓”,还有不迟到之理!
“皓天!”碧菡从屋里追了出来,一件大红色的套头毛衣裹著她那苗条娇小的身子,白
色的喇叭裤拖到地,更显出她那种特有的飘逸。她的脸红扑扑的,脸上睡靥犹存。这是张年
轻的、姣好的、细嫩的、充满青春气息与女性温柔的脸庞。她跑到客厅,手里拿著一条羊毛
围巾。“围上这个!”她说。走到皓天身边,亲手把围巾绕到他脖子上去。“你别看太阳大,”
她软语声低:“外面冷得很呢!来嘛,身子低一点,让我帮你围围好!”皓天弯下了腰,顺势
就在碧菡唇上吻了一下,碧菡扭扭身子,红了脸,微笑著说:
“别胡闹!当心给别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皓天理直气壮的说:“难道我不能吻我的太太吗?”太太!依云把
身子更深的缩在窗台上,几乎整个人都隐到窗帘后面去了。是的,太太!在客厅里的,俨然
是一对恩爱夫妻,那么,躲在窗帘后的,又是谁呢?
阿莲端了牛奶、面包、果酱、牛油什么的出来了。碧菡慌忙拿起面包来抹牛油。皓天端
起一杯牛奶,三口两口的咽了下去,就急著想跑。碧菡一把拉住了他,说:
“不行!不行!吃了面包再走!”
“我来不及了,好太太!”皓天说。
“人家已经帮你抹好了牛油了嘛!”碧菡垂著眼睛,噘起嘴,娇嗔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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