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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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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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没有?你都快十四岁了,连几个贱奴都驱使不了,还得你哥哥出手干预,半点出息都没有。”
赵汶面露愧色,连忙起身自责道:“儿子没用,害家家费心,实在罪过不轻。”
“好了,不必如此,以后记着点就是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二儿子,虽是她亲生,却没有半点地方像她,更没有哥哥的一半聪慧,因此她懒得在赵汶身上耗费心思。
话说得差不多了,众人散去。赵雍是个粗人,懒得听妻儿之间的闲聊家常,故而起身准备出去。刚到门口,有管家候在那里,见他出来,赶紧快步上前在他耳畔低声禀告了几句。
赵雍的脸色渐渐变了,眉头皱起。思忖片刻,他吩咐道:“这件事万不可张扬出去,找几个人悄悄地把尸体拉到城郊,丢到乱坟岗上就是了。另外,二郎那里缺了几个婢女,你就赶紧给补上几个。”
“诺。”
管家走后,他按捺不住地转身折返回去。到了大厅里,妻子和儿子,媳妇们正在聊天,并没有注意他回来。他不耐烦地冲侍立在两旁的侍女们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等到她们走光了,只剩下自家人,他这才铁青着脸走到赵源跟前,一脚踹在儿子的膝盖上。
其余三人一起失色,“这是怎么了?!”
赵源挨了这重重一脚,趔趄一下险些跌倒,手扶着旁边的床栏才堪堪稳住身子。眼见着父亲一脸怒色,猜想大概是东窗事发了,故而强忍着膝盖上的剧痛,赶忙跪地。
他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从来就不知道学好,学坏倒是无师自通!我问你,侯尼于头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牧云和陆昭君也正在怀疑这个问题,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赵源。
赵汶赶忙替哥哥申辩道:“兄兄误会了,是我自己喝多了摔伤的,不关大哥的事。”
“呸,你们俩倒是兄弟友爱,合起来演戏,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当我是傻子吗?”
这时候,赵源不再犹豫,索性承认了:“兄兄不要责怪侯尼于,他头上的伤的确是我弄的,是我用刀环砸出来的。”
两个女人闻言之后,眼神越发复杂起来,一会儿看到赵源,一会儿看看赵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雍没料到儿子这么轻易就承认了,略微一愣,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只会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实话告诉你,把牧云给他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你有胆子就冲我来,我倒也敬你是条汉子。”
赵源低垂下眼帘来,并不申辩,更没有顶撞。他很熟悉父亲发火时候的习惯,当然不会莽莽撞撞地冲上去当出气筒。
真正被戳到痛处的是牧云,她低着头,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到此时赵源的神色。
陆昭君见状,主动开口,打了个圆场,“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能好好地跟儿子说吗?这样又打又骂的,算什么事情?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爷俩都歇歇火,想开点。”
这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赵汶怯怯说道:“哥,是我主动找兄兄的,我在兄兄的门口跪了一整夜,他实在看不下去,才答应我的。”
赵源仍然低头不语,阳光从敞开的窗子里照耀进来,映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将眼底遮住淡淡的阴影来。没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却能从他的沉默中感觉出浓重的悲哀。
一时间,几个人相对无语,气氛越发凝滞了。
赵雍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转移了话题,责问道:“少给我装哑巴,你弟弟的事情先放一边,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杀人了,还一口气杀了五个?”
牧云只想着自己的心思,沉浸在伤痛的情绪当中,并没有注意这个。倒是陆昭君,闻言之后神色一凛,眼睛睁大了,“竟有这等事?”
赵源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有。”
“你先前说你弟弟那里的奴仆们疏忽懒惰,被你重重惩治了,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她的脸上神情复杂,惊怒交加,又有些许不易令人觉察的悸然。
“是。”
赵雍怒极反笑,手指着大儿子,转脸对妻子说道:“看看,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杀人不眨眼,现在就敢这样,将来还不知道要杀谁呢!”
“呵呵呵……不过,儿子可没有那样的本事。儿子只会‘匹夫之怒,血流五步’……”
说到这里时,赵源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冷笑道:“这些人命如草芥,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兄兄不必大惊小怪。何况,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偏偏她们的舌头又很长,难保不会传播出去,儿子只不过是扼流言于萌芽之中罢了。兄兄愿意听见满城人都在传说,我在太原公的新婚之夜跑去和他抢女人,还把他痛打一顿吗?”
“你!”赵雍语塞了,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上前,想要把这个胆敢顶嘴的儿子好好地教训教训。
牧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赶在陆昭君行动之前,抢先一步,拉住了公公的臂弯,求情道:“大王,请手下留情,大郎君这样做也并非全然错误。他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他这一次,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要是往常,行伍出身、脾气暴躁的赵雍肯定一手肘就把这个阻止他的人甩飞出去了。不过眼下求情的是他颇为喜欢的女人,虽然现在成了儿媳,不好公然爬灰,怜香惜玉的心却是有的。因此,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狠狠地瞥了大儿子一眼,没再动手。
陆昭君颔首道:“媳妇说得没错,阿惠(注:赵源字子惠)这样做没有错。谣言这东西,一旦生出来,就难以澄清了,人的嘴巴才是最难防堵的。所以防患于未然,总归没错。几个奴仆而已,不值得一提。”
接着,她面向赵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不开,憋得慌,你想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现在是大人了,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耍脾气,天底下哪里有尽如人意的事情,谁没有点烦恼?如今牧云是你弟弟的妻子了,你不可再打她主意,对她有什么不轨之举。你可明白?”
赵源的眼睛里隐隐浮现了水色,笑容越发凄凉,他摇摇头,回答道:“不,儿子不明白。”
“不明白?”
11
11、横刀夺爱 。。。
“是啊,儿子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明明彼此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明明已定了终身的妻子却变成了弟媳,明明一万个不甘心还要假作若无其事……趁着我不在,将我最心爱的女人给了别人,还对我又打又骂……我不明白……”
牧云怔怔地瘫软下来,旁边的赵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搀扶住她,被她轻轻地拂落。此时,她注视着赵源,面无表情,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
赵雍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走了。
陆昭君并没有跟着丈夫离去,而是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儿子跟前,“我告诉你吧,你和侯尼于不同,将来做大王的,甚至是做皇帝的,只能是你,不是他。他得美人,你得天下,有什么不好呢?大丈夫当明智取舍,有舍才有得。”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语的赵汶,听到母亲的这段话时,眼睛里光芒收敛,渐渐幽深起来,犹如古井深潭,不见任何波澜。
赵源抬起头来,望了望母亲,目光有些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良久,他暗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家家”。而后,缓缓地伸出手臂来,环住了母亲的双腿。
陆昭君蹲身下来,一言不发地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抱住,拍抚着他的后背,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蜷缩在她怀里痛哭的孩子。
十五年前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她曾经这样抱着儿子,慈爱而愧疚地安抚着他。
那一年天下大乱,赵雍拖家带口地投奔了乘乱而起,割据一方的杜洛周。接触下来,他认为杜洛周不是成大事的人,跟着他没前途,故而带着家眷和亲随部将们连夜潜逃。追兵受命前来追杀,他们一家人在少量军队的护送下仓皇奔逃。
当时陆昭君骑在牛背上,前面抱着两岁的女儿,让四岁的阿源坐在她背后搂着她的腰。奔跑之中,牛背上颠簸得厉害,他人小力薄,接连掉下去两三次,大雨之中跌得满身泥泞,坐在地上啼哭不止。
赵雍不由得大怒,怒骂儿子,嫌他拖累大家。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他索性拈弓搭箭,瞄准儿子,想要一箭射死这个累赘,以绝后患。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苦苦哀求赵雍,赵雍丝毫不肯理会她,眼见着拉开弓弦。
落后的阿源睁大一双纯真的眼睛,努力地追在队伍后面,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几次滑倒,又几次爬起。他伸出一双小手求助着,焦急地叫道:“家家救我,家家救我!”
陆昭君急得快要发疯,眼见丈夫心意已决,只得向他身边的部将段荣求助。段荣实在看不下去了,拨马回转,一把将赵源拉上马背,护在怀里,这才履险过关,救回他一条小命。否则他早已变成乱军之中,马蹄践踏之下的一滩肉泥了。
半夜里,终于甩脱了追兵,得到了短暂的休憩。洗去污泥之后,阿源小小的手掌上皮开肉绽,出现了好大一道口子。他蜷缩在她的怀里,抽噎着,“兄兄不要我了,兄兄要杀我……”
这一幕,即使过了十多年,仍然清晰地印在陆昭君的脑海中,始终不曾淡却。
眼下,儿子依旧像当年那样,将身体没入她的怀中,将面孔贴在她的肩头,眼睛里充满了眷恋和依赖。只不过,不再有泪。
陆昭君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眶里渐渐湿润起来。
赵汶并不知道母亲的这些心事,他知道此时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最好,因此他悄悄地拉了拉牧云的衣袖,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她眼望着赵源,欲言又止。直到丈夫再度提醒,她这才跟着他,失魂落魄,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回到住处之后,她坐在床上,久久不语,犹如泥塑木雕。
赵汶端了托盘过来,将点心和酪浆逐一摆放在她跟前的小桌子上。有奶卷、奶饽饽、牛肉脯、干酪,还有糅合了南人口味的桂花甜糕。
他的父亲虽是再纯正不过的汉人,却在鲜卑人聚居的怀朔镇(注:今内蒙古固阳县,近呼和浩特)上长大,说鲜卑语,从鲜卑习俗,早已把自己当作鲜卑人了。而他的母亲则出身鲜卑巨富之家,自矜血统。长期的言传身教之下,他也接受了鲜卑的生活习惯,以奶制品和牛羊肉为食,平日里说鲜卑语。
“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没用过饭呢,别饿着了。”
牧云低着头,目光似乎注视着袖子上的绣花,其实正在愣神,眼睛里一片茫然。
他候了一会儿,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就转身出去。等他再度进来的时候,托盘里的东西换成了茶壶和茶杯。他坐在床沿上,提起茶壶,将茶杯斟满,茶水在杯子里盈盈荡荡,呈现出琥珀的色泽来。
“这是你最喜欢的南中普洱,喝一点吧,免得口干。”他小心翼翼地端起,轻轻地吹了吹,感觉不那么烫了,这才递到她面前。
北朝人不喜饮茶,想买点从滇北千里迢迢运来的茶叶不容易。尤其这种顶级普洱,要五钱金子一两。他知道她的爱好,故而花费了二十两金子,买了四斤普洱茶,以讨她欢心。
她并没有接,不过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声音虚无缥缈,好像在梦呓,“我对不起他。”
赵汶好像没听见一样地,将茶杯递到她手里,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肌肤,“瞧你,手这么冷,就算不想喝,也捧在手里暖和暖和吧。”
牧云这一次没有拒绝,将茶杯接在手里,握住,并没有喝。过了一会儿,她又喃喃道:“心明明在滴血了,偏偏还要再攥上一把,还逼着他陪笑脸装作不疼……太狠了。”
赵汶终于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他直视着她,目光里无悲无喜,也没有愠色。他淡淡地问道:“姊姊恨我?”
“我也不知道,”她有点茫然,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我现在最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仍然没有生气,自顾自地说着:“我喜欢你。”
“我知道。”说到这里,她忽而一笑,一语双关地说道:“只因为‘喜欢’二字,以此名义,做什么都有了借口。”后半句隐去了,包括她昨晚,也就是洞房花烛夜,她和她丈夫的哥哥,忘乎所以、抵死缠绵。“……我罪孽不轻。”
赵汶的眸子越发幽深了,好似乌云缓缓地漫过月轮。他仍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每个人都是有罪孽的。白璧无瑕的,不是仙人就是圣人,我们只是凡人罢了,何必为了这个烦恼。人生苦短,只要自己过得高兴,就足够了。”
“自己高兴,不管别人的悲欢死活?”
“我只在乎我自己,还有我喜欢的人。至于其他人,我没办法普度众生,我能做到的,只有独善其身。”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突然浮现出罕见的笑意来,“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就可以包容她的所有行为。不论她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
牧云突然发现,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岁的丈夫,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根本不像他给大家的一贯印象那样,老实内向,迟钝木讷。也许他未必正确,却很特别。
谈过这些之后,她的心情略略有了好转,于是将茶水饮下。
赵汶现在正值新婚,所以有了假期,可以十天不用去博士那里读书。为此,几个弟弟都很羡慕他,叽叽喳喳地向他讨彩头。他是个很大方的人,并不看重钱财,很慷慨地给了每人一把金叶子,把他们喜得欢呼雀跃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了。
两人就在这个屋子里,从中午到黄昏,从黄昏到入夜,除了吃饭,其他时间没有再多对话。一如以往那样,她坐在床上看书,偶尔做做女红;他则枯坐终日,丝毫也不觉得无聊苦闷。
到了就寝的时候,牧云有些尴尬地望了望他。侍女给他们铺好了被褥,芙蓉合欢枕,鸳鸯戏水被;红烛摇曳,锦缎生辉。昨晚他没有来,今晚,他是否可以行使丈夫的权利了?
13
13、房事干预 。。。
等到侍女退下,他并不羞涩,主动脱去外衣,换上寝衣,这个过程并不避她。
她望着他,和他哥哥比较起来,肤色略黑的他还是个青涩未褪的少年,身体上并没有多么明显的成人特征。不像他哥哥,面孔虽然秀美姣好,脱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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