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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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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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次下来,轮到赵汶时,相士听了他的声音,突然面露异常神色,然后说道:“此当为人主。”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赵汶吓得两手一颤,“你胡说什么?”一面斥责,一面偷眼观察着赵源的神色。
果然,赵源的眼睛里闪现出犀利异常的冷芒,却转瞬即逝,一脸的不以为然。
气氛分外紧张,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将视线齐刷刷地转向赵氏兄弟,惊疑不定。
相士并不辩解,而是使人引着,走到赵源面前,“草民请为大人测音。”
众目睽睽之下,赵源沉默片刻,突然手指着赵汶,对众人笑道:“相术未可尽信,像太原公这等人都照样得了富贵,这在相书上又该如何解释?”
赵汶硬着头皮继续坐着,只觉得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冷汗,好像哥哥那锐利如刀的眼神会将他穿透一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前所未有地惶然了。
相士听到赵源的声音之后,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似乎颇为踌躇。
一种很不妙的气氛,在周围蔓延开来,人人都提心吊胆了。极度紧张之下,他们连声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相士接下来会说出什么骇人言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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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攘外先安内 。。。
在极度尴尬的气氛中,不但赵汶紧绷着神经,如坐针毡,连举荐相士来为众人算命的崔季舒也暗自惶恐不已,生怕自己这下子马屁拍到马腿上,惹赵源发火。
偏偏相士双目皆盲,根本看不到眼下的紧张局面,他就算使再多眼色也没用。无奈之下,他只得给旁边的侄儿崔暹递了个眼色求助。
崔暹立即会意,于是起身来到相士身边,表面上拉住相士的手往前推了推,催促道:“有什么尽管说,这位大人向来豁达,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也不会怪罪你的。”实则悄悄伸手到相士背后,轻轻掐了一把,以作为暗示。
相士无可奈何,只得含含糊糊地回答道:“这位大人也是国主啊。”
赵源脸上的戾气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自信笑容,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倒是在理,我家群奴都要大富大贵,何况我自己了。”接着,他打破了这种僵局,对旁边的侍从吩咐道:“赏绢十匹。”
待相士谢恩退下之后,赵源突然转脸向赵汶,笑道:“这相士的话倒是有趣,你为人主,我为国主,着实耐人寻味。自古以来都是父死子继,哪里有兄终弟及。你我总不可能全都成了君主,除非,重蹈那东吴孙氏兄弟的覆辙。”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向了赵汶。赵源说的典故在座的人自然十分清楚:孙策是孙坚长子,少年得志、英武绝伦,更兼姿颜俊美。父死时临危受命,十七岁起兵,奠定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基业。正当大展宏图之际,却阴差阳错地身死小人之手,年仅二十七岁。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却给弟弟孙权不劳而获得了去。孙权称帝时,吝啬得很,只给哥哥追封了个王爵,执政末期时更是昏庸暴虐,滥杀能臣,为吴国灭亡埋下了祸根。
眼下他突然提到孙策和孙权的例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和赵汶,联想之下,不禁各自悚然了。
虽说赵汶老实木讷,没看出哪里像孙权。但赵源除了勇武不及孙策之外,其他各个方面简直就是孙策的翻版。郭嘉曾预言说:“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后来的事实果然被他料中。
因此,众人各自惊疑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赵汶的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众目睽睽之下,他越发惶恐了,只得连滚带爬地从案后出来,到地当中跪下,一连叩了几个响头,辩解道:“大王勿疑,下官才智浅陋,庸碌愚钝,万万不敢妄想做孙权,也绝对做不得孙权啊!”
赵源倒也没有任何狐疑的目光和愠怒的表情,神色自若如常。他端起面前的酒觞,浅浅抿了一口,似乎连正眼看他一眼都懒得,只是低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平日里在家经常强身健体,舞刀弄枪,蹦蹦跳跳的。不知你现在进境如何,是不是像天子一样,可以百步穿杨,挟着石狮逾墙了?”
“回大王的话,下官并无它意,更不敢对您有半点异心。至于习武,是为了强健体魄,将来可以为国效力,征战沙场。”他一面解释着,一面重重叩头,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哦?那么你的开府参军高德政,和晋阳的几位亲贵暗地里书信来往,还经常代你向他们馈赠礼物,又是怎么回事?”赵源放下酒觞,笑容越发明媚了,可说出的话却令赵汶越发胆战心惊了。
众人再次惊愕了,深感此事匪夷所思,谁能想到一贯老实愚笨的赵汶背地里会做出结交鲜卑亲贵的事情来呢?鲜卑亲贵们各个手握兵权,地位显赫,虽远在晋阳霸府,却几乎可以左右东魏朝局,甚至动摇立国根本。以赵汶这样的敏感身份,和这些人结交,不能不令人怀疑。
此时正值阳春时节,春风拂槛,杨柳依依,烟波致爽,本应该令人心旷神怡,惬意非常。可是水榭里的气氛却越发凝重了,人人都凝神屏气,旁观着事态的进展。在这等敏感事件前,谁也不敢轻易开口,以免惹祸上身。
赵汶语塞了半晌,回答:“下官不知此事,大王若是怀疑,可召高德政来询问。至于馈赠礼物,实在是出于小辈对长辈的敬意,礼物也并不贵重,并没有贿赂结交之意。”
赵源冷哼一声,突然伸手入袖中,移出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叠信件,然后掷到赵汶面前,其中几封甚至砸在他的脸上。
“你以为你叫别人代笔,字迹变了我就认不出了吗?你从小读书写字都是我教的,行文之中有没有你的语气和习惯我会瞧不出?高德政是个什么人我会不清楚,只消几十板子,他肯定把你供出来,看你还死撑到什么时候!”
赵汶低头看着散落在面前的信件,一言不发,沉默了。
他的眼神越发阴冷了,指着赵汶嘲讽道:“你倒是能耐了,几年下来出息见长啊。只要知道哪些人被我惩处过,对我怀恨在心,你就偷偷和哪些人结交。是不是指望着他们帮你取代我啊?”
赵汶不敢再多辩解,只能一个劲儿地叩头,连声说着“不敢”。
赵源从桌案后面出来,将觞中酒浆对着他兜头泼下,然后用酒觞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脑袋,训斥道:“你这个蠢货、痴物,我给你好好醒醒神!你以为那些六镇勋贵会真心帮你?无非是看你傻,容易摆弄,方便他们继续贪贿,作威作福罢了。那些鲜卑武夫粗鄙不文,除了打仗贪钱什么都不会,要是让他们染指了朝政,先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不了多久就得给毁了!
我入京辅政十余年,将他们一个个撵出朝堂,换上真正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来治国治政,方才有今日的大好局面。想社稷长治久安,必须要靠汉人;靠胡人打打杀杀那一套,要不了几天就得亡国。别以为先王传位给我单单是因为我比你年长,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你根本就不是块治国的料!”
在座的人都是赵源亲自选拔,信任重用的汉臣,自然都对赵源忠心耿耿。何况他们帮助赵源整治亲贵宗室们的贪贿不法,早已被这些人痛恨不已,所以他们早已和赵源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必须要依赖赵源掌政才能生存。因此赵源说出这番话时,人人都深以为然。而望向赵汶的眼神里,也或多或少地隐含了敌意和排斥。
赵汶突然抱住哥哥的双腿,大哭起来:“大哥若实在信不过我,就杀了我吧。以免我活着一日,大哥就一日寝食难安。”
“呸!就你这样的傻子,还不值得我耗费心思。相士们胡诌几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以为自己能成真龙天子了!”他一面狠狠骂着,一面冲着赵汶的肚子踹了一脚,把赵汶踹得仰翻在地。
陈元康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赵源的举动和言语太过粗暴,实在有失风度。为了避免他继续出丑,只得起身离席,拉住赵源的袖子,同时跪地劝说道:“大将军不必动怒,太原公向来老实敦厚,既不敢有反心,又没有确凿证据,不如先放过太原公一次吧。”
赵汶将额头都磕破了,渗出血来,他不再说话,只是放声大哭,泪流满面,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赵源余怒未息,又想上前拳打脚踢时,被陈元康和崔暹一左一右地极力抱住了。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未能挣脱。
众人纷纷离席跪地,给赵汶求情,劝他息怒。
赵源向来性情爽直,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气头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示意两人松手,然后返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崔季舒吩咐道:“拟旨!”
从人赶忙送上文房四宝,在旁边的小案上摆放好。一切就绪之后,崔季舒在案前坐下,提笔等待草诏。
赵源很快做出了惩处决定,免去赵汶京畿大都督一职,在家闭门思过。高德政革职,杖五十,发往军前效力。太原公府亲卫由五百减至三百,一应门客全部遣散。
刚刚草拟完毕,墨迹未干时,忽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在陈元康耳畔小声说了几句。陈元康的神色立即严峻起来,赶忙向赵源禀告道:“大将军,河南有战报来,十万火急。”
赵源略显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很快,信使将战报取出,交给陈元康。陈元康双手托着奉上。他接过数道密封的战报,拆开来瞄了几眼,接着起身走到阳光照耀处,眯缝着眼睛颇为吃力地看了一遍。
渐渐地,他的脸色苍白了,连呼吸也急促了,紧接着,身子晃了晃。等陈元康发现情形不对,慌忙上前来搀扶时,他已经背靠着廊柱,慢慢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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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天降横祸 。。。
赵源身体不好的事情,在座众人也只有陈元康和崔季舒知道。当大家一齐惊愕,愣在当场的时候,陈元康已经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大将军,大将军!”
众人纷纷离席,聚集在周围,不知所措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精通医术的崔季舒拨开人群,到陈元康身边蹲下,略一查看,只见赵源脸色极度苍白,呼吸微弱,早已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他连忙让陈元康将赵源放平,然后掐了掐人中。
没多久,赵源徐徐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可他的目光还是涣散的,完全没有了焦点,只是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伸出右手,朝周围的虚空摸了摸。明明两人近在咫尺,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一样。
赵汶站在人群外,形容狼狈。他透过人群的缝隙注意到了哥哥的异常表现,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不动声色。
陈元康诧异万分,正要询问时,崔季舒给他使了个颜色,然后对众人说道:“大王适才晕厥,现在刚刚醒来,不能立即恢复,还需静养休憩。请诸位在此稍等,不要惊疑。”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于是不再喧哗,安静下来,只是各自的眼神里都带了明显的担忧。
两人将赵源搀扶到附近的一间用来酒醉之后临时休息的小屋子里,将他安置在榻上。陈元康忙活着察看四周有没有闲杂人等,崔季舒则小声询问道:“大王,您是不是看不清东西了?”
赵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神情恍惚地睁着眼打量四周,还试探着摸了摸身子底下,动作很是小心。
见状,崔季舒的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他先是摸了摸赵源那满是冷汗的手心,又给他号脉。
这时候,陈元康回到榻前,狐疑不已,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渐渐地,他的视线能够集中起来,并且能正确地看向陈元康的手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道:“您能看见了吗?”
“……能看见了,就是还有点模糊,不甚清楚。”过了一会儿,赵源方才点点头,回答道。
看着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光芒,陈元康不由得抬手抹去额上刚刚冒出的冷汗,然后询问道:“您刚才是怎么了?”
他回忆了片刻,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就是看了那战报,心头一紧,喘不过气来,然后,然后不记得了……醒来时,好像就在地上了,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这会儿功夫总算慢慢恢复了。”
崔季舒的手指仍然按在他的腕脉上,“大王且回忆一下,昏厥之前有没有头痛。”
“有,很短。现在还隐隐作痛,就是不明显了。”
崔季舒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放下手,站起身来。“大王以后尽量少饮酒,否则眼睛会越来越坏的。”
陈元康在旁边疑惑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以前头部受到过重创,曾经一度失明,后来勉强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这一次突然发作,应该和饮酒有关。至于诱因,兴许是看了战报之后骤然大悲大怒,气血败乱所致。心血不能上荣于目,故而短暂失明。以后大王还应控制情绪才是。”
赵源挪了挪身体,想要坐起来。陈元康连忙上前帮扶。等他坐起来之后,方才注意到自己左手仍紧紧地攥着那份战报,松开来时,纸张已经被汗水浸得潮湿了。
“少喝酒倒也能勉强做到,可那些大悲大喜的事情,怎能预料到呢?”他重重地喟叹着:“唉,颍川出了大事,高岳来信说,慕容绍宗和刘丰生一道折了,士气大丧,战局急转直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两人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慕容绍宗,刘丰生都是当世名将,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更是东魏颇为依赖的国之干城。尤其是这两年来他们内平侯景,南挫大梁,功勋卓著,威震天下。去年夏天他们领兵十万包围颍川,遭遇了王思政的有力抵抗,赵源不断派出援军,前赴后继,不惜一切代价,战事异常残酷。
今年开春之后,刘丰生见颍川久攻不下,于是向高岳献策,引洧水筑堰灌城。
高岳依计行事,筑起大坝拦截大河,等上游大雨河水暴涨之后,决堰放水。颍川治所长社城立即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多处城墙倒塌,西魏军只好在城中高处埋锅造饭,躲在残破的城墙上继续抵抗。高岳则指挥军队轮番猛攻,不给敌军任何的喘息机会。
眼看着胜利即将到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难道是天降横祸?
赵源将战报递到陈元康手中,说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惊疑不定,不再多问,赶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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