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儿草- 第36部分

“什？什么？你打电话给车站口检疫站的人？这么近你送过去嘛，呵呵，你们是新婚夫妇吧？还不好意思。”大姐一听袁晗找的是不远处检疫站的人，有点惊讶随即撺掇袁晗亲自送过去。

“喂，喂。小晗，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浩然在电话那端急急地说。

“也没什么事情，就不等你了，我回家吧。”袁晗挂了电话，再三叮嘱女店主几句出门上了车子离去。

她走后没多久浩然就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从女店主手里接过东西，直直的望着远处的大路发呆。

“看得见吗？”女店主随着他的眼光好奇的往远处路上看了看。

“什么都看不到嘛！真是。”说完“扑哧”一声笑了。

浩然被笑得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看看你多有福气，找这么好的老婆，路这么泥泞还忙着来给你送衣服、送刚打的豆浆。”女店主满脸羡慕的啧啧称赞。

女店主的话让浩然又一次望着前面的路走了神，心里却有甜蜜的溪流涓涓的涌动。

　107章　　非典来袭　面对死亡心与心靠近（六）

“滴滴滴，滴滴滴。”没进屋子，袁晗就听到了电话铃声一遍遍反复不停的响着，像爱说话的小孩喋喋不休的不肯停下嘴巴。袁晗放下车子急忙忙的跑进屋子抓起话筒，跑得太快了，她感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凭女人的第六感她断定打电话的肯定是浩然，心里莫名的怦怦直跳，有点甜蜜有点紧张，多年的夫妻此时却才感觉到是恋爱的开始。

“小晗，是你吗？”果然话筒里传出浩然略显沙哑的声音。这嗓音在以前两个人吵嘴的时候总是被袁晗尖酸的称之为“嘎嘎嘎的公鸭嗓”。

婚后的生活，婆婆与浩然亦步亦趋的逼近让袁晗的心理素质、个人修养发生了质的转变，把自己比较擅长的文学爱好彻底的由笔杆子转化到嘴巴上；由对美好事物细致入微的观察、由衷的赞扬转变成了对丈夫缺点认真的挖掘、仔细的发现，尖酸刻薄的评论。两个人的争吵，袁晗从来不用像浩然一样言语粗俗、满口骂娘。她张开嘴巴不用吐一个脏字，一样把浩然贬的暴跳如雷、头上青筋直冒。她的嘴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说出来的话比起浩然的脏话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人生气时如果浩然正在火头上，袁晗起的作用是绝对的火上浇油。

所以老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

袁晗到此刻面临着明天不知道会怎样的劫难时，才开始客观的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才肯认真地思考她和浩然之间的种种冲突，才幡然间醒悟自己该用柔情似水去化解丈夫在夹缝中生存憋屈出来的那股子火气，再说浩然本性善良又不是什么坏人。

“小晗，我知道是你，说话呀。”浩然在电话那头言语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袁晗张了张嘴巴，已经哽咽。

爱、牵挂、担忧、悔意······心里涌出种种的滋味，如五味陈杂，让她无从开口。

“小晗，说话呀，别让我担心好不好。”浩然的言语里多了几分担忧焦急。

“哦，在、在听。”怕丈夫着急袁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稳定一下情绪，声调沉稳的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小晗，你怎么走那么急不等我出来？不过我们不见面也好，我天天接触从各地过来的人，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我就是不能见你。小晗，我和你说哦，你走后我去取东西，小卖部里的老板娘一直夸你心细，知道心疼人，说我有福气。嘿嘿嘿······”

这个混账东西，平时那么凶巴巴的，这会儿说出这样让人心疼的话，害人流眼泪。袁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在心里甜蜜的埋怨着浩然。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浩然，你要照顾好自己，定时量体温，别让我担心。”袁晗的心里一样的泛起百般柔情，用同样柔和的话语回应浩然的温柔。

“你在家里和儿子也要记得量体温，你平时爱丢东忘西的，唉！我还真不放心你。”比袁晗小几岁的浩然这时候还真有了大丈夫的模样。话里话外都显出了他的细心与关切。

人，不在一处，离得很远。心，却在慢慢靠近，走到了一起。可见距离与感情素来不成正比。

挂了电话，袁晗久久沉浸在一种很幸福的感觉里，逐词逐句细细品味着丈夫的话，感受着一份迟来的甜蜜。这份甜蜜虽然不是他们两个人细心经营的结果，是非典突然来袭下的产物，可是一样的带给人以快乐与希望。

“非典”，像一记重锤，敲得人们承受不住头脑有点发懵，同时也敲醒了一些人沉睡着了的美好的东西，比如浩然与袁晗的爱情。

久久的生活在衣食无忧、平平静静的日子里，人们会变得感知有点麻木，不知道珍惜所拥有的。直到一阵类似凉风的东西吹过，才会让人打个激灵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电视新闻里，依然在播报着关于非典的最新报道。死亡人数、患病人数在逐步减少。疫区面积得到了有效控制，范围也在缩小。

袁晗看到了希望，浩然快要回来的希望，幸福的希望。

“儿子，你爸爸快回来了。”哲安刚一进门就被袁晗一把抱起，在房间里转了个圈，欢喜的说着，母子俩的笑声在房间里充盈，感染的空气里的每一粒分子都是快乐的。

　108章　　非典来袭　面对死亡心与心靠近（七）

窗外唧唧喳喳的鸟儿唤醒了黎明，同时也唤醒了袁晗，又是充满希望与期待的一天。很庆幸，地震的传言已经成为被点燃过得爆竹，在大家捂着耳朵等着那一声响时，才发现只是个哑炮，只是给人一场虚惊。

非典似乎也正在越走越远，人类的聪明头脑在面对致命危险时很容易的达成了了他众志成城，一致克服的共识。非典，在人们的努力下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机会。

所有的事情并不是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意料之外的事情也难免会在意料之外发生。

袁晗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起床第一件事还是给孩子量体温，看到温度计上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度数，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每天都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把体温计放到孩子的腋下，然后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度数后像鼓胀的气球一样缓缓的释放、完全的放松。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身体都觉得极度的不舒服，看到什么都有点倦怠的感觉。

“唉，非典都得到控制了，浩然也该回来了。”她叹了口气，取出夹在腋下的温度计，很不经意的瞅了瞅。

37·7°C！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差一点从手中滑落的温度计。脑袋是那种轰一下胀大的感觉，仿佛身上所有的血在那一刻都涌到了脸上，脸一下子很烫，呼吸变得急促，浑身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人竟然整个的瘫软在了床边。

思维像是被放进冰箱的一杯水加了速冻，在那一刻完全被冻结、停止。

若是平时，这样的温度充其量是低烧而已，而这时正是大家谈非典色变的时候。

她偏偏出现了非典的症状之一——发烧！她不止是被吓了一跳，简直是心惊肉跳！仿佛看到死亡就站在自己的背后，张牙舞爪阴险无比的嘿嘿冷笑！

“怎么了？小晗，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在外面喊了几声都不停吭声，你们娘儿两个钻在屋子里干什么？”浩然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媳妇的面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袁晗看到了婆婆的出现，只是她的思维与视线此时已经完全脱节。脑子里即使有想法也和眼前看到的完全脱节，甚至脑子里根本是一片空白，没什么想法。

“怎么了小晗？你这个样子在吓人啊？”浩然的母亲推了推袁晗，怀疑自己的媳妇是不是中了邪。

袁晗的目光连同思绪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一并收回，她看到了婆婆、看到了在身边玩耍的哲安。

“妈，你快点、快点把哲安抱开，快点让他离我远一点！”母爱的本能反应让她首先想到的是儿子。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就算小孩子惹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吧？跟个小孩子较什么真？看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做婆婆的不明白就里，以为是自己的孙孙惹了媳妇，脸上的不高兴不加任何矫饰，不等她说完话就被袁晗打断了。

“抱开哲安！我发烧了你知道不知道？”她简直是大喝的冲着婆婆喊，这一声喝像费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无力的倚着床头泪水倾泻而下。

“······什、什、什么？你······发烧了？怎么会？你爸爸天天给你们消毒。怎么会？”能言善辩的婆婆一下子变得张口结舌，她是个没文化的老人，看问题没有袁晗的条理性，但是更为直接，对于非典的惊惧在她心里绝不亚于袁晗。

“她、她、她爸，快进来。”她一下子抱住哲安，赶紧的招呼在外面恪守尽职的喷洒着消毒药水的丈夫。

“什么事呀？大惊小怪的，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老人家当然不知道屋子里婆媳俩的对话，仍然在认真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好什么好啊，你快进来。出事了！”她的嗓音一下子提高的有点尖细，带着些微的颤抖。

“什么事啊？”浩然的父亲背着药壶进了屋子，脸上带着对老伴不满意、却又不敢违背的双重表情。

“小晗发烧了，你还消什么毒！”媳妇发烧的罪责仿佛全在丈夫的身上，话里透出许多的紧张与怒气。

“······”本来就不善言语的老人此刻更是张了张嘴吧，没吐出一个字来。

“怎么办？咱们还是给浩然打电话，让他回来吧，小晗有病，不告诉他咱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袁晗的婆婆此时变成了喋喋不休了鸟雀，嘴巴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把自己的恐慌完全的从说话中释放出来。

“不行！浩然在外面工作会分心的！”关键时刻一向默默无闻的浩然父亲显出他一家之主的果断与魄力，断然否决了老伴的建议。

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停下来。

“不能去医院检查，闹得大家都知道，吵得沸沸扬扬的，万一到了那个地方再隔离什么的，没病也得整出病来。咱们先把浩然的干爹请来给小晗诊断一下再做决定。”

“对，对，咋忘了浩然的干爹是个医生。”袁晗的婆婆连连点头。

浩然的干爹，一下子成了大家陷在黑暗中的启明星，一家人的心里燃起了希望。

　109章　　非典来袭　面对死亡心与心靠近（八）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只是普通的感冒。我给她开点药，吃了就会好的。”浩然的干爹在看病就医方面颇有见地，在给袁晗检查后胸有成竹的说。

一家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颗颗悬着的心通通放下。

“小晗呀，在这个时候发烧你可吓死我了，阿弥托福，谢天谢地。”袁晗的婆婆双手合十，闭上眼很虔诚的念念有词。

看看，非常时期全国人民都万众一心了，何况他们这个彼此间有着亲密联系的小家？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没有了隔阂！

“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也不假，袁晗婆婆从急切的担忧到知道媳妇儿没事后的高兴此时此刻显现的一露无遗。

这一切袁晗都看在眼里，心里感觉到了婆婆对她像母亲一样的疼爱，暖暖的。

看着袁晗服过药，浩然的母亲把哲安带了出去。袁晗盖了一条薄被子发汗、退烧。

小时候她身体弱，常常生病。结婚后虽然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经历了很多生活上的磨砺，身体却越来越好，几乎没生过病。有个头痛脑热的几粒药片下去就OK了。

这一次的发烧既然是普通感冒，对于她来讲应该没什么问题，来的快去的急。

细细密密的汗珠很快从她的额头渗出，双手、身上都像是洗了个热水澡，开始湿漉漉的冒汗。

兴许是感冒药的作用，袁晗沉沉的睡着了。

感冒让她的头昏昏沉沉，连做梦都是昏昏沉沉的。

这是哪里啊？好大的一个鱼塘，塘里的水已经干涸，露出了塘底的污泥，黑乎乎的像一张可以吞噬人的大口，好可怕！

好大的几只手，一下子从污泥里伸出抓住拼命挣扎的她，揪住她的头发，摁住她的头让她面朝下，她的整张脸都被摁进了污泥里。她的脚拼命地踢，双手用力的向空中抓挠。

不行啊，不行啊！鼻子嘴巴都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些污泥窒息而死了。

难以名状的恐惧，难以名状的痛苦紧紧地扼住了她，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用力的挣扎。

“小晗，小晗，醒醒。你怎么了？”

袁晗感到有人在使劲的晃动她的身体，大声的喊她。睁开眼，婆婆正大声呼唤她，摇动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真实的阳光把她拉回了现实，原来就像她发烧一样，她遇到的危险只是一场梦，虚惊一场！

额头的汗珠冰凉，成了冷汗淋漓，她心惊犹然。

“做恶梦了？刚才的样子我看了都吓一跳，看你这汗出的。来，量一下体温。”婆婆把温度计用力的甩了甩，递给袁晗。

“想着这会儿药该起作用、烧该退了，我就赶回来看看。哪知道你正在做噩梦。”婆婆顾自念叨着。

想着那个梦，袁晗心里有点不安，她实在是怕自己做那些有点预言味道的梦。

时间到了，取出体温表，袁晗看了看。37·8°C！心里一惊，干爹开的药都是特别用心，选的都是药效好的，难道没起一点作用？

“肯定是刚才没甩好温度计。再来一遍。”婆婆接过温度计看了看，很有信心地说。

做过的事情，像放电影时的重播，被她们充满希翼的再来一遍。

温度计上的数字像刻上去的，没有丝毫改变！

接下来一连三天，换了几次的药，吃了对袁晗都不见效。哪怕只是退了一会儿的烧，对她兴许都是一种安慰，关键是——再强效的退烧药，都不起哪怕一分钟的作用。

　110章　　非典来袭　面对死亡心与心靠近（九）

“没事的，就一感冒。大家不用太紧张，你们还不相信我？”又一次请来了浩然的干爹，他这次带来了看病就医的家什，量体温、量血压、听心跳，这好像归属与西医的范畴。

然后眯着眼睛，把脉、看舌苔、问症状，望闻问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