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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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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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切,动作都熟络麻利。
沁蓝开口说了声谢谢,薛盛靥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便走。
沁蓝走进沈白羽房内去看他时,当真又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沈白羽的十指上,竟是十只蝎子!沁蓝刚想开口,郁蕊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她终是没有开口说出话来。
“如果怕的话,出去罢。”郁蕊的声音极其稚嫩,犹如婴孩,很奇怪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声音竟是如此甜糯。南方女子,都是如此的吗?沁蓝心下想。她摇了摇头,“我想陪会儿他。”
郁蕊点了点头,“但是,接下来,不要插嘴,更不要插手。”
沁蓝怔了怔,又点了点头。
郁蕊在沈白羽身上扎了树根银针,未过多久,沈白羽指尖上的毒蝎,竟一只一只开始落地死亡。只有他左手食上的一只毒蝎未死,并且,它开始慢慢爬行,一直从沈白羽食指爬上手腕,前臂,上臂,左肩,然后,一针蛰进沈白羽左颈血管内。蝎子的尾巴仍旧在左右摇摆。它在释放毒液。
沁蓝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便如此,无比清醒地着一只毒蝎蛰伤沈白羽。沈白羽的脸色,从苍白,到慢慢变红,然后,发青,发紫,最后竟满脸淤黑!他眼睛倏地睁开,喉咙口发出野兽般咕嘟咕嘟的声音。他身上早已被点了穴道,连哑穴也被点了。他额角青筋暴突,双眼血丝一点一点沁出,最后,双眼全然成了红色,凄厉可怖,犹如地狱烈鬼!他的口鼻开始溢出血来,纯黑色的血!即使被点了穴道,他依旧在颤抖,而且,愈发厉害,最后,他竟从床上滚落在地上。呜呜哀嚎。如此模样,想起他平日一派丰神俊朗的模样,不禁让人心寒。这毒忒狠了,竟将如此风流倜傥的一个俊年少侠折磨成如此模样。
沁蓝忙走上去要扶他,却被郁蕊一个冷冷地眼神瞪了回去,“我说过,别插嘴,别插手。”沁蓝一惊,生生退了回去,只能任由地上的沈白羽抽搐般地颤抖。他的眼神却慢慢清明起来,充满了一种绝望,他望着沁蓝,似在苛求她,杀了他,杀了他!他受不了那种痛苦了,就算是给他一个解脱。也许,他无法忍受的不是身体上的痛楚,而是,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再活下去。他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在这地上,被狠狠摔碎了,然后,又被人狠狠地碾成废渣。
萧城在门外看着,他不在笑,亦如沈白羽般,充满绝望地望着他,他不是对沈白羽绝望,而是对自己。他知道,白羽毁了,即使,他的毒解了,他的心毁了,他的意气毁了,他的最尊都死绝了。也许穷尽一生,他都再也看不到,那个古道侠肠,风流倜傥的沈白羽了。他是白羽,又不会再是白羽了。
萧城眨了眨眼睛,他心中有种,登上峰顶,饱览美景时,却一脚跌落悬崖的感觉。由恐惧,一直到了绝望。
他一步一步退去,走得竟有些踉跄。
连续进行了三次这种让人痛苦不堪的解毒方法,沈白羽身上的毒,终是去尽了。
沁蓝与楚文曲心下开心得很。沈白羽毒解后,却变得阴阴郁郁,几乎不理睬人。萧城又恢复了一副笑面春风,温和秀雅的模样。对谁都彬彬有礼。只是,沁蓝,却感到他身上,似乎有腐烂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他整个人,透着若隐若现的,死气。沁蓝想到这两个字时,不禁颤抖了一下。萧城和沈白羽,似乎,整个内心,都腐烂了。她突然又恐惧起来,为什么一切似乎都没有好转,一切都没有过去,甚至,比以前更糟了。陌儿失踪了,生死不明。沈白羽毒虽解了,却变得抑郁寡欢,阴沉古怪。萧城,似乎,整个人都空了,毫无生气。
郁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姑娘,身体上的伤,我可以治疗,但是,心里上的濒死,我无法挽救。”
沁蓝蓦然一惊,果然,她也察觉了他们两人的变化。“你也发现了?”
郁蕊点了点头,“心病不治,那么我的付出,全部白费。他等于是死了。甚至,生不如死。”
 
 
在萧城等人往楚州赶回的路上,他收到一封书信,白鹭宫已于昨日被破。何戒嗔自杀,何玄俯首认罪,已被关押武林盟石牢内。白鹭宫起初是受制于紫星教,被迫与他们合作。后来被名利所吸引,甘愿与紫星教合作。不料紫星教突然放弃复仇,何戒嗔便打算自己在暗中处理掉十二门派的掌门,群龙无首,他自可带人各个击破。唐修德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杀,并准备将唐之死嫁祸萧城与沈白羽,让众人定他们死罪,一石二鸟。在萧城试探的一箭之后,程石颐暗中派人调查十二门派,发现了何戒嗔与紫星教合作一事,便威胁何戒嗔与他合作一起平分十二门派。程石颐击了唐修德一掌,中毒身亡。何戒嗔将众人迷晕后,丢入迷林内,其中,逃出六人,还有四人已确定死于林内。 
何戒嗔派人追杀萧城等人,却未发现沈柯金何梦郭祥麟三人的行踪,被其突袭,惨败而亡。至此,江湖一切如常。并未听闻有什么魔头行凶杀害百姓无辜。 
萧城想到了两件事,有好有坏,好的是苏陌并未屠杀无辜,不会因此激怒江湖众人,而要被众人逼死。坏的便是,苏陌,可能已死。所以,她无法伤人。 
萧城左手支着额头,满脸倦色。 
身后有人淡淡说了句,“我是很讨厌你,可是,更讨厌,受了一点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人。” 
萧城没有回头,那个声音温柔优雅,很是悦耳,正是薛盛靥。“我看,你和那个沈白羽都是懦夫,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死气沉沉,觉得世界要毁了一般。好像是受了死都过不了的打击。不就是陌儿失踪么。失踪了,找回来不就可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找不到,便找三日,一月,一年,一直到找到她为止。人活着,总要给自己留点信念,留点光明。以最简单的心,解决最复杂的事,岂不是,很好。何苦给自己寻那么苦呢。都是自己不放过自己。世上,比你们痛苦,比你们惨的,多得数不胜数,可天下人,都死绝了吗?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她悠悠地看向萧城,却始终没有笑,“我们已经通知师傅,一起找陌儿了。” 
萧城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娇小娇美的女子,她的一席话,当真是给了他一丝光明。以最简单的心,解决最复杂的事。如此,是不是,再繁琐的事,也能变很简单。剥去复杂的外衣,直视最内部的本质。 
所以,陌儿失踪了,就去找她。 
白羽失去了自我,那,就帮他拾回来了。 
何苦给自己那么多枷锁,让自己绝望崩溃。一切都有转机,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他淡淡笑了笑,“姑娘大智。是萧城愚钝。多谢姑娘指点。” 
薛盛靥转过身,声音柔和,带着笑意,“我不是帮你,是为了陌儿。”说罢,她施施然离去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圆睁着双眼,飞身掠过荒山,渡过溪流,跃过树林。她的眼神空洞笔直。她不避巨石不避参天大树,不避漆黑森然的石洞,已然撞得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然,她却一一闪开任何一个有气息会移动的活物。从她那一双直直发怵的眼眸来看,她完全,已经,是个死人。也许避开那些活物,是她内心最深处,强烈的潜意识。以强大的意志力,驱使自己远远避开那些活物,她是怕自己荼毒生灵。她狂性大发,足足在荒山野岭里奔行了一天一夜,终是体力透支,晕厥于块巨石上。身上原本莹白的肌肤,已是污浊不堪。树枝的划伤,藤蔓的割伤,碎石的磨砺,撞击的淤青,她身上的伤口,任谁也数不清了。现在,她沉沉地睡着,体内的那股要破体裂身而出的冲动与焦躁,终是被连夜的奔波耗尽。她以为自己终于死了。
当她被冰冷的雨点打醒时,发现自己已被冻得四肢僵硬,她的白衣早已破败不堪,衣不蔽体,她瑟瑟发抖,勉力站了起来。当她知道自己是夜灵韵的女儿时,便知自己终有一日会疯狂。她也早已做好了觉悟。若是自己杀害无辜,她断然会刎颈谢罪。所以她决定从今往后都躲在深山之内,直到有一日,她彻底将体内的魔障除去。
她在山中寻了一处较高的山洞,以藤蔓编成草席,以枯树枯草铺成床铺,捡了许多枯枝藏于洞内,到了夜晚便引火取暖。每日鸟鸣声最热闹时,她便起身打坐入定,以水龙吟练化体内魔性,加以她的银针和汤药。
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她的眼眸愈发清澈,透着深林的清灵之气,她的发愈发乌黑亮泽,春红而润泽,她与鸟兽为友,亦练就了能驭鸟兽之术。她识得了更多,曾经不知晓的药草,她的一颦一笑,都氤氲着天地间的灵气。
她仍旧避着来往于这林内的人们。她发现这座山林,每日有山民来挖野菜,砍柴,打猎。她甚至能叫出那些山民的名字,虽然,她从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她想着,那日她的疯病彻底好了,她定要去与他们打个招呼。多谢他们陪她。
却有一日,她体内真气若波涛般汹涌翻滚,她知自己又要发狂,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再如何修生养性,体内狂血仍在,只要她的内力仍在,她一旦发起狂,还是会祸及无辜。她不可能永远隐居深山,不见世人。她有她想见的人,想过的生活。她有些失落,叹了口气,在发狂之前,狠狠一针,刺散了丹田之气,废去了自己所有内力。内力一散,她体内那股乱窜的真气顿时散去。苏陌也晕倒在地。
另一边,萧城沈白羽琼花谷众人,四处派人打听寻找苏陌。大街小巷贴满了苏陌的画像。两年过去了,却仍旧没有苏陌的消息。
沈白羽毒伤好后,消沉了一阵子。沁蓝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他终究不是彻底的懦夫,一日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四肢残了三肢的老人家,用唯一一只健康的手抱着他孙儿坐在椅子内开心地笑时,沈白羽回去大哭了一场。第二天,他开始认真吃饭,重新练剑,开始,若从前般,阳光的笑。他终于,开始认真生活。
一日,萧城正在院内躺在太师椅上打瞌睡,有人匆匆跑了进来。“死萧城还睡啊!快起来,有急事。”
萧城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唉,白羽,有没有人告诉你,扰人清梦,很不好啊,很是不好。”他一副慵懒闲适的模样,“这次又是什么?是你家邻居的爱猫又跑了吗?还是,你又把沁蓝气回紫星教去了?”
沈白羽白了他一眼,“去去去,什么也没猜对。”
萧城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仍旧躺着,继续道,“难道,你爹又逼你娶妻生子?你从了罢,你也到年纪了。沁蓝是个姑娘,你总不好让她先开口。正好也顺顺沈伯父的心。”
沈白羽一脚要踢上萧城的椅子,萧城动作却比他更快,已然跃起站在了他的身边。
沈白羽冷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早些娶她,她不乐意。非要找到陌儿才肯嫁我。”说到苏陌,萧城显然是黯了黯。沈白羽拍了拍他的肩,“小子,我还等着陌儿回来,等你们拜堂成亲。”
萧城笑了笑,“何事?”
“要说的,正是你的事。我收到消息说,棋云镇外有个偏远的小村庄,里面有位姑娘,乌眉灵目,笑起来,梨涡盈盈,像有成千上万朵花开了似的。就像仙灵下凡了。那姑娘极爱吃冰糖葫芦,喜欢胡闹,而且能识各种药草,医术也了得。你说,这个,像不像陌儿?”沈白羽笑吟吟的问道。他自己心下喜极,寻了她那么久,终是有些眉目了。
萧城却没有见多大的喜色,“你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消息吗?”
沈白羽点了点头,面露惭愧之色,在他消沉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寻人的消息,都是萧城在处理,他虽然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却始终未去着手那件事。“怎么,有何不妥吗?”
萧城笑得秀雅,“天下间,总有人喜欢夸大事实。一个普通的会医术的姑娘,他便会说成是如仙灵下凡,所有会医术,又长得有些灵秀的姑娘,都会被说成是陌儿。这已不是第一二次了。”
沈白羽啊了一声,脸上惭愧的之色更重了,“那如何是好?”
“还是要去,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萧城整了整衣衫,一派优雅。“立即上路。”
沈白羽哈哈一笑,“死萧城,陌儿交给你,我真的就安心了,死心了。”
棋云镇外十里。太东村,
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正在漂洗衣裳,但看她的姿势,便知,平日她定是不做家事,洗衣的姿势,很是生硬。有谁知道,她在深林中洗衣服已经洗了两年了,只是,姿势仍旧很僵硬。或许她是真的不适合做家事罢。何况,此时,她也不记得自己两年前在干嘛了,甚至,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的十指葱白,纤细细腻,在春水中,已冻得有些发红,虽是暖春了,但山水仍是很凉的。有人跑过来,有些气喘嘘嘘的,“花儿,花儿,今儿个村里来了两位公子。生得真正是俊俏。我在村头望见他们,心都快跳出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公子呢。走走,你也去看看罢。”跑来的姑娘同样也是一袭碧衣,说着就要拉起正在洗衣服的女子。 
那洗衣的姑娘抬起头,风拂过她耳鬓的发丝,她笑了笑,梨涡盈盈若水,她笑靥如花,浑然天山散发着一股天地灵秀之气,“倩夕你真是不害羞,竟然要拉着我去看公子哥。”正说着,人已被倩夕拉走了。倩夕知道花儿的力气不及她大,一拉就能拖走,她便硬拉着她走了。花儿这个名字,正是倩夕所取,据倩夕说,她捡到花儿后,花儿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是她笑起来美得就像有许许多多的花开了般,所以就叫她花儿了。 
两个姑娘正往回走,迎面有两个公子被众人簇拥着过来了。倩夕娇颜一红,“花儿,你看,就是他们。就是他们。真真好看的。” 
萧城和沈白羽看到迎面有两个姑娘走来,突然怔住了,其中一个乌眉灵目,浅笑梨涡的女子,那种,天生自骨子里透出的灵气,非苏陌不可有。 
“陌儿!” 
“陌儿……” 
一个惊喜,一个清淡绵长。 
那一瞬间,所有回忆若山倒若水涌般,袭向‘雪儿’。 
“萧城……白羽……” 
“陌儿,我们回家……”千言万语,只化成此一句。经年沉淀的情,早已化成生命的一部分,平淡,却是,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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