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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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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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尘身上箭已折断,伤口血肉发黑腐烂,此时迫于体内真气翻滚,血几乎是从细小的山口内涌出!她暗暗加力,猛然一推,右手却化掌为拳,致力一击,顶上渡生左手腕,喀拉一声,骨头断裂之声,清晰可闻。渡生不禁一滞,露出破绽,洗尘猛然提力,砰的一声,渡生直直被震退出去,洗尘却也是退了几步。
洗尘冷冷一笑,“你这黄头小子,老娘都可以做你妈了,也不知尊敬长辈。真没礼数。”
渡生却是摇了摇他的羽扇,略略一笑,“前辈,你将我震退了,自己身体……可好?”他笑得得意,似乎被人震退的不是他一般。
洗尘脸色一变,五脏剧痛。“小子,你那是什么邪门武功!”洗尘暗中运功,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迫她无法再继续运功。分明是她占了上风,为何会如此!
渡生的眼里没有笑意,透出一股寒意,嘴角却是上扬着,露出一丝邪恶,“前辈,幸好你中毒了,掌力没那么刚烈强势,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不过,结果都是一样,你也活不了多久。且不说你那剧毒能不能解,即使解了,你方才对我下的那一掌,狠着呢,我若结结实实吃了那掌,怕,死的是我。可如今,吃下那掌的,是你自己……哈哈哈,如何?对自己的掌力,感觉如何?”
洗尘一惊,随之又恢复了冷漠,“哼哼,原来,你小子练的是镜衣。方才,我该用少林拈花指的。”
镜衣是一门能将浑圆之势的外力反弹的一种内功心法,外力越是纵横开阔,回嗜反弹便越是厉害。但若以尖锐之力攻之,镜衣自破!所以,方才那一掌,洗尘便是全然给了自己了。
 
 
她的头晕的厉害,内脏已是快要化开般,她知道自己那一掌烈云掌已将自己内脏悉数灼伤,她又有毒伤在身,看来,今日,她是必死无疑了。她没有悲哀,只是淡淡看了苏陌一眼。她终究是没有看到萧城娶她,没有看到她穿嫁衣的样子。 
洗尘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看不清倒在地上的苏陌,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她软倒在地上,眼前却是那日,苏陌欢快地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样子。还有她不停耸动她把驱出来的蛊虫喂小贵吃时,那种无赖却天真的笑靥。苏陌,是第一个不怕她不嫌弃她的孩子。她还会对着她这个又恐怖又丑的老女人笑得梨涡盈盈。她还会为她驱除那些恶心的蛊虫。最重要的是,苏陌让她有活着的感觉了。那种有人关心有人在意的真实的存在感。也许,那就是所谓的人情味罢。 
那日在竹舍,她答应萧城立即出门,为沈白羽寻药,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要萧城娶苏陌,永远不能弃她不顾。她看到苏陌看着萧城时,那种带着丝迷乱的眼神,那种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娇羞,她便知道,苏陌爱上萧城了。她不管萧城爱不爱苏陌,她就是要他们在一起。她了解深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她依旧如此极端。而她也是在那日,得知,沈白羽竟是沈柯的儿子。那个沈柯就是当年收养她那负心汉和另一个贱人的骨肉的人。她当年被那恶人重伤丢入谷中,又毁去容貌。伤好后,已是一年。再出去时,才得知那对狗男女已死于苏紫星手中,遗孤为沈柯所收养。奈何她势单力薄,无法闯入鹤行山庄杀了那贱种。她那日掳来沈柯,只是匆匆将他们锁住,却未认出他来,正如沈柯未认出她曾是经江湖第一美人。他却在沈白羽脸上,看到了,那贱人的影子,他们长得是如此相像。她恨由心生。所以路上催生沈白羽体内剧毒,又半夜伺机暗杀,却是被萧城和苏陌所阻。 
她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忽而觉得有人轻轻抱起了她,又轻轻将她放下,耳边声音柔软,“前辈,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撑了那么久。陌儿就在你身边。剩下的我来。” 
萧城方才中毒之后,连发十八天龙影一刻之久,毒伤后运行如此巨大的内力,简直等同于崔毒攻心,元气大伤,毒发猛烈。安抚住苏陌的一股内力,已使他最后一点内力几乎耗尽。根本不是来人的对手,任何一个都可以重伤他。他入定疗伤,无法出手相助,洗尘濒死,他心下很是歉疚。 
那边沁蓝与楚文曲亦是奋力相搏。沁蓝右肩骨已断,左手使剑力道自不如右手,堪堪只能招架遥季狠若毒蛇的长鞭,却伤不到她半毫,但遥季亦是讨不到半点便宜,若是沁蓝未耗真气,右肩未断,遥季早已落了下风。楚文曲一面要对付金聊殄,一面要分神相助沁蓝,打得很是不畅。 
“萧大公子,现在,可不是该分心的时候,你无暇顾及他人了。自己,你可有本事保住,是个问题。”说话的正是渡生。他笑得依旧邪魅,让人生厌。 
萧城一脸歉然,幡然醒悟的样子“啊,差点忘记还有你了。” 
那渡生左手已断,换右手摇着羽扇,听闻这一句,不禁有些气恼,面子上顿时失了光了,咬牙道,“看招!” 
萧城长剑鸣啸一声,铮然出鞘。既然是镜衣,那就用剑好了,尖锐细长的剑。 
洗尘一只手摸索到苏陌的手,撑开苏陌的手掌,咬牙,真气滚滚涌入苏陌体内。 





发狂(下)


苏陌醒来时,洗尘的手,轻轻地,落到了地上。此后,便再也无声无息。
苏陌坐起身,握住洗尘的手,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颈间。苏陌的指尖苍白无力,触碰到她的脖颈时,全身都战栗了,没有搏动了。苏陌“啊——”的尖叫起来,眼泪如雨滚落,她一把抱起地上的洗尘,哭得浑身颤抖,但是,出了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再未发出任何声音。她浑身都是力气,体内的真气不断翻涌。洗尘,在临死前,将所有毕生功力,悉数传给了苏陌。
苏陌回头看了身后的人群一眼。萧城受伤了,沁蓝受伤了,楚文曲也受伤了,白羽还没醒,前辈,死了。呵呵,很好,何戒嗔,你好啊,好狠。她的眼眸,突然间充满了怨恨,她刻毒地盯着那三个不知是谁的外敌。体内似乎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她这次放弃了挣扎,她放纵了那股冲动,让它控制了自己。因为,她要救人。她不要再有人死了。萧城不能死,白羽不能死,沁蓝不能死,连楚文曲都不能!一直都是别人保护她,为什么她不去保护别人呢。即使,要付出命的代价。一个人,换四个人的命,她真是值了。
萧城看到苏陌时,她的眼瞳漆黑,无神无灵,她在笑,眼角却还挂着泪。陌儿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提线娃娃,漂亮到完美却没有灵魂。
她手中,是沈白羽的剑,沁蓝几乎没有看清,她是如何斩下遥季的头颅的。她只看到白影闪过,眼前血色晕开,悬丝楼三人的身体几乎是同时,轰然倒下。待她再看清苏陌时,苏陌的手中已然提了三颗人头。沁蓝不禁抬头震惊地看着苏陌,她咧着嘴,无声无息地笑着,笑容美得动人心魄!却带着森然的气息。她的黑色瞳仁,浓郁得要滴出墨来。天。陌儿的眼中,竟有股死气!沁蓝接近绝望地看向萧城,想知道,苏陌到底是怎么了。然,对面的萧城,嘴角轻轻一勾,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哀伤,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却是一片柔和,“陌儿,过来。把手里的脏东西扔掉。乖。”
苏陌转了转漆黑的眼眸。纤细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松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于地。还是死前,惊愕错乱的表情,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斩下来了。
苏陌猛地收紧拳头,又挣扎着松开,她右手扯着自己的衣襟,额角有汗低落。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可怖,她竟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萧城……好人……不杀……”她仰头尖锐地叫了一声,衣襟彻底被撕裂,她丢下一物,飘身离去。萧城立刻追了出去,却全然跟不上,已经发了狂的苏陌,他已完全看不见苏陌的身影。
沁蓝捡起苏陌方才扔在地上的东西,是颗鸣烟弹。是与人发信号或者求救所用。苏陌留下这东西,做什么?
一边的楚文曲却是吓得冷汗森森,苏陌果然不是正常人,她是怪物。只有怪物,才能在一瞬间斩落悬丝楼三个高手的人头,只有怪物,才会有那样漆黑阴森的瞳孔。天呐,那么灵秀的姑娘竟是怪物。
萧城回来时,眼中,无悲无喜,如死一般的寂静。他彻底丢了陌儿,他答应洗尘,要一辈子和陌儿在一起,一辈子照顾她。可是,现在,洗尘才死,他就把陌儿丢了。他一直不敢正视他自己对苏陌的感情,因为有白羽在。
在苏陌未出现时,对于萧城来说,那个古道侠肠的沈白羽是他行侠仗义多年的真正缘由,白羽要仗剑行走江湖,他便陪他走江湖;白羽要拔刀相助,他便陪他行侠仗义;他要苍生安世,他便陪他大爱这个世间……一切是因为白羽要如何,他便陪他如何。萧城一向很懒,他懒得做那么多轰轰烈烈,或者让世人啧啧称赞的好事,因为白羽喜欢,所以他也就跟着喜欢。因为白羽被人称作侠客,他也就被人称作大侠。其实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侠客,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他只在乎,白羽的笑。他的笑,像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让他如沐春风,生命都灿烂了。当他知道白羽喜欢的人是苏陌时,他如何再敢去承认,正视,他心底,最真实的感情。
当他遇到苏陌后,他想尽他所有的生命,保护她,想永远看到她灵秀的素颜,浅笑盈盈的甜美。他第一次真正在乎了白羽以外的生命。他对谁都好,却不是对谁都在乎。他不会伤害他人,却也不会在意他人生死。他只要守住两个人,便是等于守住了世界。他的世界,是苏陌和白羽。如森林中的阳光,清新温暖,又充满了灵性。
他一贯的温和秀雅,一贯的笑意柔和,因为他以为他是个能守的人,能守住他的温暖。可如今,他谁也没有守住,没有守住白羽,没有守住陌儿。他十指微张,曾以为在掌指之间的阳光,他能握得住,可如今,他十指一笼,抓住的只是黑暗。他守住了什么!萧城嘿嘿地笑了笑,眼神却是死寂清冷。他走向沈白羽,却发现他的怀里是一方锦帕,上面用血写着药方,正是苏陌留下的。她在迷乱疯狂之际,还知道,要救人。她是忍住杀人的冲动,为了不伤害他们,才仓皇逃离。陌儿她,是从何时开始,知道自己会发狂?
沁蓝眼角带泪,她无法想象,教主当年是如何接受自己心爱之人为她发狂,而致江湖人联合将他杀死。更不知她是如何在亡夫桑女之痛下,一个人撑起的紫星教。她只知道,如今为了救他们,陌儿疯了,连人都不见了,她心里似是狠狠被人剜去了一块肉,痛得血肉模糊,凄凉森然。她永远也忘不了,苏陌那双黑得浓郁到要滴出墨来的眼睛,里面却是空洞到极尽死寂。像灵魂被生吞了一样。她原本,原本有最水灵的眸子,最甜美的笑靥,她笑,如盈盈春水,遍地花开。即使她哭,亦是梨花带雨,水韵灵灵。毁去一个人,竟只在眨眼间。她的心,顿时失了温度。
萧城拍了拍沁蓝的肩,接过她手里的鸣烟弹,雪袖一拂,鸣烟弹四散出烟雾,冲天而上,在空中爆炸,响起一声如凤鸣般的嘶叫声。他盘膝坐下,“坐着罢,疗伤。会有人来救你们的。”他说你们,你们,不包括‘我’。他已不求能生。生或死于他无异了吗?
沁蓝看了他一眼,萧城的心,也许比她更凄寒罢。她有一瞬间,觉得萧城的眼眸,亦是如死了一般,与陌儿一样,毫无生机。
 
 
楚文曲听话地坐下,为自己疗伤。沁蓝站了会儿,亦是坐下了。 
在半个时辰后,有人策马而来,两个人,两匹马。一声马嘶,有人下马。 
“是你。”说话的女子声音柔雅,很是悦耳,“陌儿呢?” 
萧城睁开眼睛,来的是薛盛靥和郁蕊。陌儿的师姐和师妹。 
“两位怎么会在此。”萧城见到她们亦是惊了惊,难道只是巧合吗?“陌儿,发了狂,走了。”萧城淡淡地说道,听不出任何悲喜。 
郁蕊和薛盛靥两人对视一眼,皱眉道,“你教她内功了?”郁蕊看了一眼盘膝而坐的三人,还有躺在地上的沈白羽和一个中年女子,她已经死了。看来是遇上劲敌了。陌儿的轻功,自然,她要走,谁追得上她,何况,她如今狂病已发。 
“洗尘前辈,将她的内功悉数传给了陌儿。” 
郁蕊吹了声响哨,一只白色鹊鹞在空中盘旋了两下,俯冲下来,落在了郁蕊身上。郁蕊低声耳语,不知对鹊鹞说了什么,鹊鹞扑腾开翅膀,掠起疾风,冲上了云霄。她与薛盛靥本是奉师命到昆仑采药,正是为治苏陌的疯疾而来采药的。正往回赶的途上,看到的了琼花谷的鸣烟弹。才疾奔过来。 
郁蕊和薛盛靥眉间担忧之色显见。除此之外,沁蓝看得出来,她们看他们的眼神,很不友好,甚至是有些厌恶他们。沁蓝不怪她们,在她们眼里心里,就是他们害了苏陌。不管是为什么原因。 




以最简单的心,解决最复杂的事


郁蕊为萧城和沈白羽解毒,却并未用苏陌留下的药方来解。她与苏陌所学不同,玄黄奇术,她自是不精,但她以自己精通的黑医学为萧城与沈白羽治疗毒伤。解毒方法却让人觉得无比惊悚。各种药引,无奇不有,蜘蛛,蜈蚣,水银,树皮,蜥蜴胆……甚至还有砒霜。每日郁蕊为沈白羽和萧城加药引、熬药时,都让楚文曲和沁蓝惊出一身冷汗。真的能治吗?
薛盛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伤药、洁净的纱布、剪刀、一盅透明液体,看了他们一眼,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用这种表情。还有,沁蓝姑娘,你肩上的皮肉伤该换药了。”沁蓝的肩部用夹板固定好,中间包着纱布,纱布中隐隐透着黄色的药膏。薛盛靥放下托盘,沁蓝很配合地坐好,头微微向左侧。薛盛靥极轻巧地剪开纱布,轻轻一扯,撤掉了纱布。她迅速将一盅液体倾倒于沁蓝的伤口上。沁蓝眉头微蹙,却没有哼声。那液体时激烈的酒,一遇上她皮开肉绽的伤口,疼得烈辣辣的。薛盛靥将伤药倒上去,沁蓝只觉一股清凉贴上了肩头,微微呼了口气。一块干净的纱布很快敷了上去。一切,动作都熟络麻利。
沁蓝开口说了声谢谢,薛盛靥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便走。
沁蓝走进沈白羽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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