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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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殇-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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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仿佛已经有些涣散,可是不能就这么倒下去,破天的性命、所有天军的性命,一定要坚持到告知他们的那一刻。

“破……天……”夕若极力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实在已经体力不支,连名字也已经叫不出声。低低的呼声伴着独角兽的喘息,周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风啸。

有一个将领发现身后异常:“后面有伏兵!”他举弓拉满弦,箭矢直对向夕若。箭在弦!箭在弦!只听“嗡”的一声,羽箭乘风而去——

是她!

是夕若!

破天终于看清了来人——他猛一个飞身,竟是以比箭还要快的速度奔去,就在箭矢离夕若一尺开外的地方生生用手掌抓住。箭在掌中生烟,如火灼一般疼痛。然而他放下羽箭,顾不得掌心伤痛,只是立刻上前扶住夕若几乎落下独角兽的身体。

夕若抬起头,终于看见他了。她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笑容来:“破天……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道,“冥军在西路有埋伏,你们……小心……小心……”

她记得她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沐涯对他说:“不要怕,就算是落马也绝不至于让你摔到地上。”于是她才很安心地骑上去、摔下来的时候会跌落到他的怀里,很安心。有人说若是从未经历过落马倒地的痛,是断断学不会骑马的。所以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学会。

被爱伤过的人也才会懂得爱。

这一次不是沐涯的怀抱。当夕若再也无力抓紧独角兽之时,是另一个怀抱接住了他。如山一般沉稳安然的怀抱。仿佛也是今天,她才懂了他的情深不渝。

“神帅。”一个副将策马过来,“所有情报都表明冥族人是要伏击东路的,并没有在西路设伏的迹象。”

老军师也道:“是啊,神帅。莫要轻信一个女子之言,恐怕冥族就是要如此来动摇我们的军心呐。”

“不会的。”破天沉道。夕若不顾一切前来送信,这断然不会是虚言,“我们就地整备,然后先发制人。”

老军师虚起眼睛,猜度着这个年轻帅将的谋略:“神帅的意思……是反埋伏?这倒不失为一个良策,只不过我们尚不知晓冥军的兵力,倘若敌强我弱,一旦暴露,恐怕逃无可逃。”

那副将有些急了:“那如何是好?都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再原路返回去吧!”

老军师朝四周看了一看,突然灵光一现,似乎有了极好的办法:“神帅,你看这里山地险要,倘若在此地设伏,必然是在山下。咱们不妨等他们先布好伏阵,然后……”

他的话没说完,那副将已经击掌接下去:“然后放火烧山!哈——好极了!这一计先帝曾经使过,必叫那帮冥族人死无葬身之地!”

放火……夕若虚弱地蹙起了眉头。她想起那日沐涯所说的话……放火……放火烧村。

破天沉吟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这山下,住着流民。”

因战乱无家可归的人间流民们聚居在定唐山下,倘若一把大火烧了这山必将殃及那些无辜百姓。本就饱受战乱之苦得以侥幸存活,却还要这般将他们赶尽杀绝么?破天不忍心。作为一个主帅他当然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然而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要当这个主帅。为何想要手握重权、冲锋陷阵,他为的是三界安宁,以战制战,早日结束这无休止的纷争。

本就是为百姓而战,怎可反而为战祸及苍生?

副将不以为然:“不就是些无作为的流民而已!那些贱命都是捡回来的,管他们做什么?再说了,这打仗嘛,难保要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还是把握时机要紧。”

老军师看出了破天的顾虑,苍然叹道:“神帅啊……古往今来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少数人为代价保全更多人性命,这是在所难免的。”

破天摇摇头:“不。生命都是平等的,这对他们不公平,我想一定会有别的法子。”

老军师没有再说话。他的心中已经了然,这个叫做破天的年轻人,仁义德厚,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然而,绝不适合做经世的王者。

夕若从破天怀里抬起头来,她看到那一双眼睛,坚毅而温厚的目光,胸怀天下、兼济苍生。她想起那一日演练,沐涯其实与破天面临着一样的局面,只是两个人的选择截然不同。她不懂得打仗,不知道究竟哪一样决策才称得上明智。但仅以她的心来评判,心里早就有了偏颇。

就在这时,阵前探路的骑兵突然回奔而来:“神帅!冥军来了!冥军从前面来了!”

这才是冥太子龙晟的作风,出其不意地变埋伏为突袭。所谓“措手不及”便是如此,千变万化,防不胜防。

夕若勉力从破天怀中撑起身来,然而破天已经紧紧将她护在了披风之下,仿佛生怕她再承受一丝凉意。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阵前嗜血的修罗军,以及那一个风流倜傥的冥族男子——龙晟。他笑容闲适而诡谲,仿佛并不是要打仗、而是只是来赏月看花。

龙晟傲然立在阵前,褐色长发衬着琉璃色的双眸,整个人在盛日下如同光芒万丈般耀眼。他一眼便认出了破天,只有那个面对修罗军突袭仍旧神情淡定男子才可能是威震三界的战神。

龙晟笑着扬起马鞭,指向破天:“素闻战神百战百胜,如今只以普通天军对阵我修罗精兵,你有几分胜算?”

破天淡然笑了笑:“胜负未分之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冥太子你又岂有十足的把握赢过这一战?虽然我等只是普通天军,但领军的主帅是我,所以你绝不会轻敌。”

龙晟的笑容敛去几分,只是微衔了一抹在唇角。沉默地盯着破天看了很久,饶有兴趣。或许是长久以来第一个他愿意称为“对手”的人,破天很自信,沉稳如山的自信。龙晟笑了起来:“很好。我喜欢,只可惜啊……”他说着凌空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天军四周如鬼魅般闪出一队修罗,团团将其围在当中。

冥太子笑道:“倘若以天狼团的速度尚能与我一战,如今任你是如何了得的战将,也逃不出我这噬魂的修罗军。”他说罢,所有修罗军齐齐发出一阵啸声,声如鬼哭。

破天正要抽出长弓,忽觉得怀中动了一动。是夕若从包裹着她身体的披风里探出头来,而龙晟也在同一时刻看见了她。他蓦地一惊:“怎么是你?”

夕若撑起身子,脖子上凝成暗红色的血迹犹自触目惊心。那根金红色令箭依旧挂在胸前,华丽得有些诡异。

龙晟顷刻间明白过来,夕若从冥军营地直接赶到这里来给破天通风报信。他起初是觉得有异才临时改变了对策,他知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却没想到会是她。为什么又是她!他顿时有些恼怒:“夕若,你为何三番五次为难于我?我能容你一次,未必次次都要容你!”

夕若挣开破天便要下马,破天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抱她下去。她刚一落地便觉得整个身子虚软无力,脖子上的伤口灼得生疼,然而面对龙晟却尽量让自己站直,她推开破天的搀扶,整只胳膊扶着马鞍,她是要用自己的力量站住。夕若尽力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来:“冥太子,你当然不必容我,我们本就相交不深,是我太唐突了。”

她说得不假,可这话于龙晟听来却格外刺耳锥心。相交不深……的确如此。可他居然为一个相交不深的女子生生放走了冥界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这样一抬头,又看见她那双寒潭般沉静的眸子。她的眼睛纯净得像一面镜子,仿佛从里面可以窥见自己的心,就像她什么都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她,即便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那一份心思在她那里也无处遁形。龙晟这样与她对视了片刻,恍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

夕若莞尔一笑:“我一介医女,能够怎样?只请冥太子行个方便。突袭埋伏都算不得光明磊落,若要决出胜负不妨改日正面一战。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龙晟的眉目骤然紧拧,她说他不光明磊落,这般看不起他。他笑:“冥族是魔,这是你们神族说的。既然是魔自然不必讲什么道义。成王败寇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么!”

破天终于开口,宽慰夕若:“不必为我们担心,你信我。我可以带着大家突围出去。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夕若点点头,这个男子的目光和话语都似乎有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所以要信他。她笑着答:“好。若是不能突围,黄泉路上我与你结伴,也总算不会孤单。”

见他们二人如此对话,龙晟心中莫名地不是滋味。他的一番好意她为何就始终不曾看见?攥着马缰的手紧了又紧:“你护沐涯倒也罢了,为何连破天也要救?两个男人都值得你这样不顾性命?还是因为……”他竟然真像是吃醋了,“你只是针对我?我要杀的人你就要救?”

这当然是无理取闹的话。她只是笑了笑:“这话夕若可听不懂了,冥族是魔、而我们是神族——是你说的。我救自己的族人难道有什么不应该的?”

他咬牙:“你以为你次次都能救得了?”

她却只是笑:“自然不能。我会与我的族人共生死、如果不是看他们杀了你,就是同他们一起被你杀了。”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笑容,却说着这样残忍的话!

这个女人!龙晟心里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焚烧、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样无视他。他从少年时初遇那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少女便想要征服她,可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一辈子他也无法完成这个愿望,她注定是他到死都无法征服的人。

龙晟沉默下来。琉璃般诡谲的眸子盯着她素净到苍白的脸,她美得像一味毒药,然而……他唇角衔起一丝苦笑。他终于懂得了“饮鸩止渴”的意义,即便她是毒,他也愿叫她侵入五脏六腑,豪饮而尽。过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声。很低地说了一句:“撤兵。”

他身后冥将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太子。龙晟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撤兵!”

夕若和破天也无不惊讶。谁也猜不透这个冥太子在想些什么,龙晟昂然立于马上,却并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他只是直直地看向夕若,褐发狂傲飞扬:“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就在这之前不久他已经说过这句话。他说不会再有下一次,却食言给了她又一次的放任。他更不知道在日后长久的岁月里,他还要为她食言多少次。

冥太子终于转身策马扬长而去,连一句吩咐命令也没有留下。冥将们自然颇有微词,然而主帅离开了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停留,也立刻带了冥军与修罗军跟随上去。少时,冥军全数撤退。

一场大战再次偃旗息鼓。

而夕若再也无力承受下去,手扶着马身缓缓地滑向地面。“夕若——”破天赶紧去扶她。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全然失去了血色,她只问了一句:“七哥哥……七哥哥呢?”

破天的眸中划过一丝痛意,立即答道:“他没事了,我们大家都没事了。”

夕若这才笑了起来。破天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她方才说过与他黄泉相伴,那真如同做梦一样啊……


  玲珑骰子安红豆  前传之《若天涯》·拾肆

天界。明神殿。

天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他微闭着眼睛,周身散发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天帝小憩之时任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其实睡得极浅,在那样高处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深睡的。只是底下仰望他的人绝不会懂得这一份难言的痛苦。

少时,他觉察到有人到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帝。”甜得发腻的声音,来的自然是水胭脂。

天帝淡淡地应了一声,问:“你昨天所说当真属实?”

水胭脂妖娆一笑:“水胭脂有几个脑袋敢欺骗天帝呢?冥太子为圣心神女退了东路又撤兵西路,这次全备而来却是无功而返——我也不明白,夕若到底有什么法子让那个不可一世的龙晟如此肝脑涂地。呵,那个龙晟……长得可真是好看。”

天帝双手在龙椅上摩挲起来,额上皱起几道深刻的纹路,头顶金冠熠熠生辉:“沐涯那里有什么情况?”

“七殿下可不太高兴呢。本来想一鼓作气和冥太子来个正面交锋,信心百倍地要打个大胜仗回来,可让夕若这么一闹,东路那边连个冥军的鬼影都见不到,还立什么功呢?殿下像是生夕若的气了。就连夕若回来卧床不起的几天来也不见殿下去瞧上一眼。倒是战神天天去守着,伺候得格外仔细。”

“哦?”天帝似乎终于有了兴趣,“破天也对夕若……”

水胭脂一向对自己极为自信,眼睁睁看着破天沐涯龙晟那样惊绝的男子都只为夕若倾心,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她语气含讽:“是啊,人家夕若可是倾国倾城的三界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被她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天皇子、战神、冥太子……什么英雄也过不了那样的美人关哪!”

天帝喃喃一句:“美人关?”他忽而起身,大笑起来,“好一个美人关!”

水胭脂茫然不解。天帝笑道:“既然一个夕若就能让冥界退兵,那么除掉龙晟那小子又何须动用我的天狼团?哈哈——”

水胭脂恍然大悟:“天帝是要让夕若去对付冥太子啊!让她潜入冥界之中,在龙晟身边打探些消息、施用些伎俩,真是妙极了!恐怕比整个天狼团还要有用百倍。”

只要看准了他的死穴和软肋,任龙晟是如何了得的风云太子,也再难逃脱落败的命运。天帝笑着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冥界被收于囊中的那一幕。

“可是天帝啊……”水胭脂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夕若是七殿下的女人,若要她去向龙晟投怀送抱,七殿下如何能肯?”

天帝摇了摇头,笑:“沐涯未必真心臣服于我,但他急切地渴望权力。那便没有是不能舍的,何况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身为一个女人,水胭脂并不喜欢这样的话。她又道:“如果有个万一呢?万一七殿下他……”

天帝丝毫不给水胭脂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意味深长地笑,“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我相信身为魅妖的你可以阻止这个万一的发生。”

水胭脂立刻会意,伏地一拜,笑道:“水胭脂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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