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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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春慢-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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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去西偏院,看你怎么打嘴?!便是去了,老爷叫我去问话也有我担着,本来就是为了太太身孕开得小厨房,并不是为了别人。就连大小姐正长身体的,也都是派人去大厨房要东西,没来过小厨房,怎么你们姨娘比大小姐金贵不成?分别不是老爷自己要的宵夜,是你们不要脸打着老爷的旗号狐假虎威!要告状赶紧,姑娘等着你派人来拿我呢!!!”

张婆子被她机关枪似的一席话说得下不来台,气呼呼地铩羽而归。一回去了便找阿芒的第一心腹四喜添油加醋地诉了一遍苦,末了说道:“你看看,一个丫头就赶这样不把姨娘放在眼里,你要是不赶快劝姨娘抖抖威风,我们这院里的人更是被人踩到脚底下去了!”

四喜老实,一转头回了屋就原模原样地跟阿芒学了一遍。阿芒听了不怒反笑,拿着手中元昌的拨浪鼓敲了一下四喜的头,说道:“你这丫头,深宅大院这么些年我都强些了,你怎么还是没点成算,人家叫你当枪你就去给人家出头呀?”

四喜摸摸头,委屈地道:“奴婢还不是不忿姨娘受了委屈吗?”

阿芒望向窗外的玉兰花,淡淡地说:“你放心,我有成算。我的儿子没了,凶手凭什么逍遥自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说到后来语气森然,大白天的都让四喜打了个冷颤。

红芍气跑了张婆子,自己也生了一肚子的气,怒气冲冲地回了正屋。正好元曦从屋里出来要去请安,被她撞了个正着。王氏屋里的丫鬟都服元曦,她一问之下红芍便一五一十地将怎么回事全都说了。元曦本来不知道父亲连续多日在西偏院留宿,这下心里也很不快,母亲怀着身孕,父亲也不说多陪陪,之前还答应自己要罚吕氏呢,这下也当成耳旁风了。可是元曦作为女儿不好干涉父亲留宿在哪,只能怏怏地去请安,完了去练武场痛打了一阵拳来发泄。

元曦的晚饭向来是跟祖父祖母一起用的,本来恭礼和王氏也常常去荣寿堂陪着,自从王氏有了身孕,老夫人不忍心媳妇奔波就让她自己在屋里用饭,还命儿子去陪着。亲儿子儿媳不来吃饭,老夫人也不愿意整天对着庶子庶媳,借口谢氏管家辛苦、呈礼又要读书,也不用他们夫妻俩来陪着吃饭耽误功夫,只留元曦一个人陪着二老,是以承恩堂里晚饭只有恭礼和王氏两个人一起用。

晚上恭礼刚刚回屋,还没摆饭,就听人报说吕氏求见。自从元昌没了以后阿芒就没出过西偏院,今日来正屋可是头一遭,恭礼和王氏相视一眼,都很诧异。减兰暗暗心惊,如果是白天的话自己必要找个借口回绝了阿芒,不让她进屋,可这会儿老爷在这,总不能大喇喇地拒绝了阿芒吧。正寻思着就听王氏发话,让阿芒进来。

减兰一边磨磨叽叽地出去请阿芒,一边急忙想辙。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太好的主意,只好催小丫鬟们快点去厨房传晚饭,一面又派人去请了王嬷嬷上来坐镇,安排好了才急忙回到正屋里。

减兰一进屋就吃了一惊,只见阿芒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给恭礼和王氏请罪。她进来得晚前面的没听到,只听阿芒口中说道:“……就是这般。老爷太太明察,并不是奴要去扰了太太的早饭,实在是那奴才可恶,自己犯懒不愿意去大厨房,就自说自话地去小厨房多事。奴之前是半点也不知晓的!如今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只是奴身份低贱,也没资格罚她,还请太太做主处置了这刁奴!”说完叩下头去,姿态极其谦卑。

王氏听完看了恭礼一眼,只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便自己笑着道:“妹妹不必如此,奴才们欺上瞒下也是常有的,教训了就好了,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阿芒还是低着头,柔柔地说:“谢太太体恤下情!只是张嫂子到底是不守规矩,太太何等金贵,万一为着她多事耽搁了太太饭食,奴心里断断不能安心。还请太太示下,该如何罚她?”

王氏沉吟片刻,说道:“妹妹快别这样,你也是院里的主子,奴才们拨给你使唤了你便能处置的。有不听话的,你只管教训,没人敢说你的不是,我不好代庖越俎。二则我如今精神也不济,家事都交了出去,我还指望妹妹帮我管事呢,哪还能管得了妹妹那里的事。”

阿芒闻言不安地抬头望了王氏一眼,说道:“是奴想得不周了。奴乡野出身没甚见识,屡屡给老爷太太惹事,多亏了老爷太太仁慈包容。奴那些天在庙里替昌儿念经祈福时也常常反省自身,以前奴脂油蒙了心窍,给老爷太太添了那么多麻烦,实在不该。奴诚惶诚恐,还盼能多多伺候于太太身边,以赎前罪!”

王氏听了眉头一皱,嘴上却还是温言道:“妹妹有这个心很好,我如今身子不便,你好好伺候老爷便是替我分忧了。我这里丫头婆子一屋子,再者我也不是那等爱讲排场、兴死规矩的人,妹妹不用来我这里立规矩的。”

阿芒还待再说,小丫鬟已经陆陆续续将菜摆上来了,见恭礼有些不耐烦了,便连忙自行告退了。

恭礼陪着王氏吃完了饭,心不在焉地说了会闲话,恭礼终于忍不住说道:“慧娘,吕氏屡屡冲撞于你,不是我偏颇不罚她。只是…哎…昌儿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我心里实在不大好受…跟吕氏也没做别的,她是元昌的亲姨娘,跟她在一起我心里的难过还有人能分担一点。”

王氏伸出手去盖在恭礼手上,她的手又温暖又细腻,恭礼觉得好似心中的伤痕也被抚平了不少。王氏温言道:“老爷不必再说了,妾都明白的!老爷心里难过,在外面有理不完的事,回来还要顾惜妾身的身孕,陪着说些高兴的事,殊不知越是压抑越是不好。偶尔跟吕姨娘说说话,便是不说话两个人一起待着,排解排解悲伤也是好的。”

王氏这样贤明懂事,恭礼心里感激万分,对她说:“还是慧娘明白我。我也极想罚她,只是昌儿没了,她以后也不能有孕了,心里一时有些可怜她罢了。你放心,我时时敲打她,她要是再敢对你不敬绝不会饶她。”

王氏还是第一次知道阿芒以后不可能有身孕了,强忍住惊讶没有多问,对恭礼笑笑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做耗

第二天恭礼走了,减兰伺候王氏梳洗的时候笑着说道:“太太昨日好英明,亏得没有听吕姨娘的,发作她屋里的人,不然万一她一学嘴,弄得像太太刻薄寡恩连姨娘屋里的人事都要掌握在手上一样。”

王氏道:“我倒没将她想得那样坏,只是说实在的,我如今对她是一点也亲近不起来,跟她有关的也一点不想沾手。说来也怪,她前一阵子恨不得要了我的命似的,怎么突然这样谦卑起来?我看了她这个样子反而怪怕的~~~”

减兰想了一晚上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劝道:“管她呢,我们几个今日起轮流看着屋子,老爷不在时绝不放她进来就是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半月也从家进来伺候了,一进内堂便低声说道:“那厮又来了!”

减兰诧异道:“谁?”

半月说:“还能有谁?!不就是咱们的‘吕姨奶奶’!”

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王氏闷闷地问:“她有什么事?”

半月回答道:“没说,就说是来给太太请安的。这狐媚子突然做小伏低,还不好跟她说不准她进来请安,我便说太太还没收拾停当呢,让她先回去吧。可我看她好像不肯走,”半月朝窗缝忘了一眼,“呶,还缩肩拱背的站在那儿呢,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元曦从里屋出来,老远看见吕氏站在母亲门口,心说这贱人又来作死,母亲好不容易盼来的身孕,她再敢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心狠手辣。她脚步轻,走到阿芒身后去她也没察觉,等到元曦在阿芒背后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阿芒浑身一颤,忙转过身来福了福身,说道:“给大小姐请安!”

元曦走到台阶上,转过身来俯视着她,冷冷地道:“不敢当!我前几日打了姨娘,你不记恨我就好了,我哪敢受你的礼!”

阿芒听了这话扑腾一声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哽咽着说道:“那日少爷不成了,奴婢伤心坏了,一时间痰迷了心窍,不知怎么的就冲撞了太太,不论怎么罚都是奴婢该受的,奴婢哪敢记恨大小姐…”

阿芒向来都是强势的争取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的,这会子这副小心翼翼的谦卑样元曦实在不习惯,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以后又闹出什么新闻来~~~你今儿来做什么?”

阿芒闻言手在袖子里微微攥紧,嘴上却轻轻答道:“来给太太请安的~~~”

元曦直觉她没安好心,不放她进去让人看着不好,仿佛主母专横、妾室要请安还在门口罚站一会儿,便叫她跟着自己进去了,心想有自己看着估计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阿芒恭恭敬敬地跟着元曦进了屋,老老实实地请了安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赏她坐也不敢,王氏都端了茶了她还是杵在那里。见丫鬟们开始摆饭便想上前去帮手,被减兰硬是笑着拦下了,“姨娘快休如此,这是小丫头的活计,连我都不做了的,要是姨娘干这个那我们这一屋子懒蛋不都该被裁了去吗?”阿芒这才罢了。

到了晚间恭礼回屋的时候她又来请安,依旧是小心翼翼、殷勤无比,惹得恭礼几次侧目。如此折腾了几日,王氏的精神明显差了不少,人也焦躁了很多。王氏终于忍不住跟恭礼说道:“老爷,可否发话让吕姨娘最近不要来请安了?”

恭礼奇怪道:“哦?她又冲撞夫人了?”

王氏吞吞吐吐地说:“那倒没有,只是吕姨娘太殷勤了,现在每日里大半时间泡在我这儿,又要端茶又要倒水的,实在让我不安。”

恭礼一笑:“夫人也太贤惠了,这不过是她做妾室的本分,夫人安心受着就是了,也值得不安的?”

王氏见旁敲侧击没用,正要实话实说,突然见到元曦掀了帘子进来说道:“父亲,是我让母亲这样跟您说的。吕姨娘前一阵还那样恨母亲,突然又如此毕恭毕敬,我心里不信她,怕对母亲的胎儿不利!”

元曦清楚父亲的性子,若是母亲没有证据便猜疑吕氏只怕会惹得父亲不满,情急之下就直接开了口替母亲顶缸。却不想这么一说更是坏了事,自己的妾室惹得女儿这样挂心,不是自己管教无方、识人不明又是什么。恭礼一向疼爱元曦,最在意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一听这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面子都被落光了,对元曦呵斥道:“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操心的事吗?功课怎么样了、习武又怎么样了?明儿我就去问问你两个师傅看你最近课业怎么样,要是让我知道你落下一星半点小心你的皮!”

说完还不解气,还想问问妻子怎么管教女儿的,可看见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想着她怀着身孕受不得气硬忍住了,扭头出了门往西偏院去了。

感受到恭礼微愠,阿芒分外的乖巧,亲自给恭礼沏了茶不说,又张罗着让四喜快把温着的汤圆端上来,殷勤地送到恭礼手上,说道:“老爷前几天吃了说好,奴又让厨房给做了一次,老爷快尝尝~~~这个豆沙打得很细,怕老爷吃了嫌絮得慌,也没放很多糖。”

恭礼吃了几个汤圆气方平了些,又开始寻思刚才盛怒之下一走了之,妻子会不会坐立不安,还有元曦,平日里自己比妻子还宠她,突然间对她说了重话,不知孩子受不受得了。他心里一不安,对阿芒也有几分没好气,心里怪她无缘无故地多事,不然他也跟妻子女儿起不了龌龊。再则,其实元曦的担心也有几分在理,妻子身孕事大,总要弄个明白阿芒到底有没有坏心。

恭礼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分毫不动声色,跟阿芒东拉西扯了几句闲话才说道:“刚才我去看太太,她对你赞不绝口,说你这几日常去她身边伴着她,极是恭顺有礼的。只是我想着你太太怀着身孕容易疲累,她那个性子要是你在跟前的话又总要端着架子,对身子很不好。不如你最近不要去请安了,等太太出了月子再说可好?”

阿芒亮晶晶的大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气,牙齿轻咬着红唇,像只受了惊吓的小松鼠,对恭礼道:“可是奴又惹了不是了?奴当时糊涂做了错事,一心想要弥补。奴也做不了别的,立立规矩、端茶倒水是奴的本分,不想奴又错了……”说着低下头去,只见一滴滴眼泪无声地滴在衣襟上。

恭礼安慰道:“莫要多心,不是你的错。”

阿芒又抬起头问道:“是不是太太不想见到奴?”

恭礼自然不能说是妻子和女儿的意思,也好往自己身上揽,说道:“没有的事,是我怕太太累着。”

阿芒这才破涕一笑,说道:“老爷也太多虑了,女人怀着身孕时最容易多思多想,老爷白日里事忙,大小姐也不在身边,要是放着太太一个人那才不美。奴虽没什么大用,陪着太太说说闲话、分分心总是可以的,再说,奴毕竟养过孩子,总比太太屋里的毛丫头更中用些不是?”

恭礼沉吟不语,阿芒怕他还是不同意,又加了把火道:“只要不是太太厌了奴,亲自发话赶奴,奴都是要去尽尽心的。老爷外面的事就够忙的了,里面这些琐事就莫要操心了。”

她都这样说了恭礼也不好再坚持,也就没有多话,吃完宵夜就歇息去了。阿芒施施然一笑,眸中寒意毕现,亲自去柜中取了条银红色的石榴裙放在榻边,这才去睡了。

随后几天阿芒照样常去正房,依旧是恭顺可人的样子。减兰她们不让她经手端茶送水的事,她也就不动,只是陪在王氏身边说说话。可奇怪的是,王氏的身子却越发的不稳,人也日渐焦躁不安起来。请医官诊脉却什么也诊不出来,只叫好生歇息。

减兰她们最初怀疑是阿芒动手加了什么东西,于是阿芒在的时候尤其小心,几个大丫鬟都在跟前,传递东西都不假人手,阿芒一举一动都细细看了,并无不妥之处。减兰心急如焚地去向王嬷嬷讨主意,下一次阿芒在的时候王嬷嬷亲自坐镇,阿芒的确只是陪着说了说话,一步没有多走,一点没有乱动。王嬷嬷还借故近前查看了一番,阿芒身上并没有熏香,也没挂荷包等容易做手脚的物件,只有个珠玉环佩坠于腰间。

王嬷嬷和减兰生恐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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