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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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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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姐妹”,怎么可能真同姐妹呢!“我说错了,你别怪我。”她只好道歉,抓过苇儿的手往自己脸上扇,苇儿吓得忙缩回手,已明白冰儿不是故意和自己为难找茬,心一宽泪也收了。冰儿轻轻用手指揩去苇儿脸上的泪痕,自己先躺下,苇儿为她掖好了肩头,自己也躺下,外面一片静谧,冰儿幽幽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所以我也是真的想为你着想。虽然隔着主仆这一层,其实我心坎里是把你当姐姐看的,只是我这人不会说话,不会做红娘。你要有什么想头,就跟我说,就当对妹妹说。好么?”
苇儿轻吐了口气,道:“公主,其实不光我,大家谁对您不是真心!”她听见冰儿在冷笑,也知道这话有点孟浪,亦无法解释,只接着自己的话茬继续:“孝贤皇后待我的好,我一辈子记得;公主心里拿我当自己人看,我也明白。我一个包衣人家女儿,敢有什么非分之求?等我到年纪出去,怕也只有做小做填房的命,还不如一辈子伺候主子。”
“瞎讲!”冰儿笑道,“你说心里话,我也说心里话,做填房还好,做小的实在太遭罪也太委屈你。英祥这么个人你尚且不愿,何况那些糟老头子?”她觉出苇儿又要开口,从被筒里抽出一只手捂住苇儿的嘴:“听听,都打三更了!你放心,我有数,将来必然不委屈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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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英祥回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冰儿见他哈欠连天,极困倦的样子,边为他宽解衣服边抱怨道:“皇阿玛也真是不体谅人!值夜班也就罢了,还值到这么早晚!”
英祥道:“昨晚奏报来得急,皇上一夜都起来三次,军机处没有人睡了囫囵觉。今儿逢五,皇上早上还要御门听政,这会儿我回来了,他倒又召了军机处的几位到西暖阁去了。我好歹……”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好歹还只是学习行走,本职还是御前侍卫罢了,总算可以早早回来睡会儿。”
冰儿问:“皇上这阵儿这么辛苦,身子还好吧?”
英祥捏捏她的脸道:“真是个孝顺女儿,不枉皇上疼你。”冰儿见他轻佻,心里也爱这风流,佯怒地用胳膊一顶,眼角瞥到几个伺候屋内的丫头都装聋作哑,各个找事儿退了出去。冰儿正想靠到英祥的肩头,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手按住英祥的手,一手伸到他肩头,从天青色马褂上拎起一根长发来,故意用吃惊打怪的声音喊道:“哟,好细好软的头发!——不是我的吧?”
英祥见她狐疑的神色,脸一红,抢过头发扔掉,又拍拍肩膀,寻话岔开:“别瞎猜!谁知道哪里沾到的!……困死了,你帮我把腋下的扣子解一解。”
冰儿用力把他一推,也不多言,往床前一坐不出声。英祥自己脱了衣服想上床,却见妻子双手叉开拦着,不由赔笑地上去抚抚她的肩膀,道:“我都累了一天一夜了……”
冰儿脸一拉长道:“别腊月里生孩子——动手动脚(冻手冻脚)的!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儿!”英祥不善撒谎,只好道,“刚刚回来后先去王府给阿玛额娘请了安,顺道去浅晖院看了一下蓝秋水,问问饮食起居罢了,怕那些奴才们当她是外人,不经心。”冰儿已是醋意大发:“还‘罢了’!劳动你小王爷亲自过问,他们敢不经心?过问的那么仔细,怕是都要上头(1)了,否则,也沾不到头发啊!”
“我没说完嘛。”英祥道,“秋水刚除服,一时伤心不过,有些失态,伏在我肩头哭了一会儿,真就只哭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大白天的!”
“哼。”冰儿冷冷的脸,身子一扭让到一边,英祥便坐了过去,揽着冰儿的肩膀,嘴唇凑到冰儿耳垂边,声音低不可闻:“好了我的醋坛子。眼圈都是黑的,昨晚没睡好?想我了?”冰儿觉得痒嘻嘻耐不得,别过头正脸对着英祥,轻声道:“睡你的觉吧!啰嗦什么!”英祥就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搂住笑道:“好香!‘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你今儿用的是什么胭脂?再让我尝一口……”冰儿扑哧一笑,任他轻薄了一会儿,才道:“快补你的觉吧!大白天的,万一哪个丫头进来看了笑话!”服侍英祥脱了夹衣裳,只着贴身的白色绸子里衣,微露着赤缯的汗巾子,见他宽肩阔背,细腰长腿,庭中玉树一般,却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背影,一时失神。
等英祥问“在想什么”,冰儿方始红着脸回神过来,拿话岔着:“昨晚我同苇儿做一床睡的,聊了大半夜的话。”她看着躺在床上,以手枕头的英祥,狡黠一笑:“我说叫她伺候你,你看怎么样。”
英祥只当她说笑,故意道:“那敢情好!苇儿温柔知礼,长得也好,性子又好。求都求不来!”说着,故意去握冰儿的手。
冰儿一把把手抽开,狠狠顶了英祥一指头:“就知道你早起了色心!——我倒是有心把苇儿给你,可惜人家瞧不上你,根本不要你。”
英祥知她说笑,也不恼火,欠起身子,一手抚着冰儿的腿,陪着笑道:“说真的,我不想苇儿的心思,不过我真可怜秋水,没爹没娘的,住在王府也颇不成话,可叫她一个出去,又哪里有出路可寻?我们成婚也蛮久了,又没有孩子,你也表表贤惠,把秋水给了我吧——你放心,我的心一准儿在你这儿,我们是结发夫妻么!……”
冰儿心里怒气渐炽,脸上却是笑着:“人家秋水可不一定看得上你!”
英祥一时糊涂,笑道:“她有什么不愿意,她老早就愿意了!”
冰儿勃然大怒,站起身来眼角含愠:“我不表这个贤惠!我身边几个丫头随你挑,蓝秋水不行!”起身时幅度太大,半幅帐子都散落下来,如水一般的绿纱幔帐抚了冰儿一脸。冰儿焦躁地甩开脸上的帐子,退了两步,只是气哼哼的。
英祥隔着绿纱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见纱帐上绣着的一对对蝴蝶随着纱帐的飘动似乎翩翩起舞,他心里也有些不快:“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算我没说!”爆发了一句,也不知下一句该讲什么,赌了气躺下来,拉了锦被盖着,翻身向里不再言声。听见冰儿噔噔跑出房门,猛地掀起帘子又猛地放下,帘子刮在门框上呼哧一响,又听见外面服侍的嬷嬷小心翼翼问安的声音,接着是冰儿爆炭样的大嗓门:“走走走!别来烦我!额驸在里面睡觉,吵什么!”估摸是冰儿走了有一会儿,才又是阵阵窃窃私语声。
英祥越觉得心里不舒服,眼睛是极困倦几乎就要粘上,可心里头乱乱的,一会儿是冰儿,一会儿是秋水,一会儿是那个没见过面的慕容业,一会儿是曾经的情敌阿睦尔撒纳,一会儿又是乾隆吩咐的事情,翻了不知多少次身才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下午,英祥起床时,日头已经偏西了,叫了人进来伺候穿衣,才知道宫中刚赏下几筐上用的果品点心茶叶,冰儿着人分出一些,亲自送到萨郡王和福晋那里尽孝去了。若不论脾气急躁,冰儿倒是没有什么坏心,原本定制公主下嫁后,舅姑都需以面君礼来参拜公主,冰儿从来不受这礼,晨昏定省虽不按时,得空都会去,下嫁这一年,与福晋相处极好,人都说真和母女似的。
想起先时的龃龉,英祥不由一笑,也不计较了,由着小丫头给换上了枣红长衫元青褂子,新编了黑亮亮的油松大辫,辫梢挂着金珠缀脚和大红丝穗,他向冰儿那架两尺见方的妆奁镜子中打量了自己一下,稍显得还有些憔悴,气色还好,便也往隔壁王府赶去。
到了那儿,正听见福晋在吩咐事情:“……既然你都想好了,问不问我也都随你的意。她敬的茶,我可不敢喝,随便哪间院子住下就是了,我眼不见心不烦。”瞥见儿子来了,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从容地抬抬下巴示意他起身落座,自己端了茶喝,俄而对坐在上首的冰儿笑道:“原不知秋茶还有这样醇厚的滋味!”英祥见冰儿笑笑答不出话来,自己便探着身说:“其实经了白露,茶味更平和,且没有苦涩味,只是世人均道春茶是上品,所以也不大重视秋茶。——当然,好秋茶先也得好品种,宫里赐下的这茶,都是百年以上的古茶树,香味不烈却醇,若用隔年的荷花露水、西洋的透明玻璃杯子泡,茶分五色,看着也宜人呢!”
福晋看了儿子一眼,吩咐小丫头道:“你们也听傻了?还不给小爷倒茶?”
英祥谢了母亲,瞥眼看看冰儿,冰儿正眼儿也不瞧他,笑脸只对着福晋。福晋见儿子也品了几口茶,一语双关道:“春茶秋茶,倒是次要;品茶的人需得有正心。若说我们女人,相夫教子都是本分,不妒忌也是修为;只是男人家行事,更需讲个道理,一味地图着自己快活,不顾及身份脸面,自家不觉得,在外头岂不就是笑话。”转脸对一脸不自在的萨郡王笑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
这下脸上不自在的就是英祥了。福晋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你阿玛老骥伏枥,又要添个新姨娘,我年岁大了,服侍不了,该当有人替我。不过家里其他几个侧福晋、庶福晋,还有刚正了名分的姨娘、没正名分的通房丫头,王爷也要雨露均沾才是呢!——英祥,你院子里那个,你是准备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甜虐吗??????
不是甜虐吗??????
不是甜虐吗??????
不是甜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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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甜虐吗??????

(1)上头:古代婚仪

、翻将故剑作平平

英祥的脸顿时红透了,没想到母亲这么不给面子地当场拆破,急遽看看母亲和妻子,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也不直视自己。英祥却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她是一个孤女,此刻无处可去,儿子不忍心把她赶走。而且……”他又顿了顿,似乎有了回击某人的力量:“……而且儿子婚后无子,有愧于先人,亦是不孝,所以也想纳个小来开枝散叶。”
冰儿的脸瞬间失色,众人循着她手中茶杯清脆的瓷器相击声中望去,明显可见她的手在颤抖,心里都不由提了起来,也不知这位额驸爷怎么会突然这么不知含蓄,把如此尖锐的想法提了出来。真不知这位坏脾气的公主会如何处置这情况。
福晋冷眼旁观,却见冰儿还是忍了又忍,终于压抑了她以往的暴躁性子,只是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些刺,也带着些无奈:“恭喜额驸,有了意中之人。”
英祥被她话里的刺一扎,突然难受起来,之前对慕容业的嫉恨、对冰儿的怄气,混杂着此刻的后悔和心疼,翻作一股,可是话出口覆水难收,只来得及期期艾艾说了句:“你这话错了……”便被冰儿打断:“这话还错?你是要奉她上座,让我跪下来敬她茶才算不妒是么?!”
她“忽”地站起身,突又觉自己失态,又坐了下去,掩饰地捧起茶啜了一口,根本难辨滋味,只是把茶里并不浓郁的苦涩味狠狠在舌尖上绕了两圈,“好么!说什么两情长久,不过也是朝三暮四罢了!”她心里想着,然而这才是这些贵人家的正常情况,自己身在其中,除了适应,竟然别无他法!
福晋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如此,两桩事就一起办吧。虽说只称呼姨娘,也算是喜事,家里摆点酒,敬个茶,给新人做几件新衣服,都是该考虑起来的事情。”她特为转头吩咐道:“我那里有好缎料,拿些赏赐两个人做新衣——不过不要拣红的,身份即是脸面,僭越了,她们自己也不好看么!”
事情这么定了,谁都不能驳回,看了个佳吉日子,两个新人走边门进府,分别给萨楚日勒郡王、福晋、英祥和冰儿行了大礼,敬奉香茶,福晋和冰儿也依着规矩赏赐了如意和荷包,算是接纳了两个人。冰儿的脸一直板得牢牢的,虽则有时看着福晋带着淡笑随和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该学一学,可临了这笑无论如何挤不出来。服侍的众人知道她不高兴,不过好歹居然松了口,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背后竟然还夸了几句贤德。
晚间酒宴罢,英祥来到公主府见妻子,果然是山雨欲来的阴沉劲儿,他晓得今天这关无论如何是要过的,陪着笑到冰儿身边,对旁边的侍女嬷嬷们使个眼色,俟众人都退出去了,才笑道:“谢谢你。”
冰儿翻翻眼睛说:“你来做什么?不陪着你的新娇娘去?”
英祥腻在她身边说:“合卺酒已经喝了,这会子还早,忙什么?想陪你说说话。”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当真?”英祥凑过去在冰儿脸上亲了一下,冰儿见他石青袍子下面的红色吉服就反感,仰着脸避开,撇了嘴道:“好吧。就问一句:为什么她还住在浅晖院?”
英祥点点头道:“就知道你要问这句。其实我现在的正房是在这里,浅晖院又算什么?她已经住惯了的,挪移起来不方便。你若是嫌里头规格太高,赶明儿我叫人把里头的陈设收一收可好?你放心,我不会总去她那里的。”
冰儿依然避开他的脸,冷笑道:“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才管不着!难不成我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外人说起来虽然我这里是你的正头院落,郡王府里却还数得上浅晖院,不过要是你喜欢做个‘两头大’,也是极好的。”
英祥有些无奈地说:“又乱说!人家现在不过算个开了脸的通房,哪里与你比肩去?——好了,那就依你,给她挪地方。不过新婚燕尔,遽然挪移院落,总归不大吉利。等过了三朝,我再叫人收拾院子给她住下好不好?你说是安排在公主府还是隔壁呢?”
论道理是应该在公主府才是,但冰儿想着就腻味,毫不犹豫道:“我眼不见为净!”英祥点点头,掏出怀里一块金表看看,歉意地说:“我该走了。这三天晚上总得陪她,不过我得空就上你这儿来陪你,好不好?”
冰儿听了这话,一个劲儿地推他:“你赶紧地去!让新人等急了,还不知暗地派我多少不是!”真见英祥走了,心里又一下子空落落的,泪珠直在眼睛里打转,苇儿进来帮她卸妆,冰儿的眼泪一下子淌下来:“要是我不生在富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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