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君言_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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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君言_红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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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便是连呆在他的身边原都是不配的,也许一开始便错了,那时便不该跟着他来到这仙境之中,或者应该在知晓他身份的时候就毅然决然的离开的。
原就不该心存奢望,原就不该有所念想。
所以今天受这罪,合该的,这痛楚就该受着。痛了才知道这份奢望有多可笑,痛了才能明白会奢望这份情意的自己究竟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是了,统统都是合该受着的。
晏笙转身躺平,翻动中再次扯动了伤口,他感觉到了粘腻濡湿的痛意侵袭而来。大约是伤口又撕裂了,流血了吧。这般想着,黑暗中晏笙重新闭上了双眼。






第12章 杏花稀,雁南飞

这一次睡得很沉。
晏笙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白,那白色却不似这仙境,倒更像是站在了层层叠叠高高的云端上,脚边是翻腾不息的云流。耳边有风刮过,风声很大,大到除了风声以外,再听不到一丝一毫其他的声响。
就在这样躁动的静默里,晏笙看到了沈渊白。
他看到沈渊白站在天的另一端,静静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中,同今日那般,虽然清亮通透,却始终印不出晏笙的影子。一如他侵占他身子的那一刻,沈渊白的眼中,始终没有他。
晏笙站在云的这一端,看到沈渊白面对着他,嘴唇开合,似是在同他说话。然而一字一句全都散在了风里,晏笙听不到。
忽然之间,晏笙觉得他和沈渊白像是站在了忘川河的两端,分明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却相隔着生死的遥远。
那么近,又那么远。
咫尺天涯。
不过四个字,道尽种种求不得的心酸与无奈,现实鲜血淋淋。
而后,梦境变得不真实起来。晏笙似乎看到对面那人沉着脸,朝着自己伸出手来,而那双望着他的眼,始终是一片清黑,可那清黑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晏笙看不真切沈渊白眼里突然出现的光芒,他不明白,他怎么了。
沈渊白朝着自己伸出手来,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晏笙心里这么疑惑着,便想要伸手去拉那只朝着他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晏笙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千斤重,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正冲着沈渊白摇头,脚下一步步后退着,每一步迈出的都那么坚定,好似就算身后是一片万丈深渊,也不能阻挡他后退的脚步。
最后,身子突然变得轻盈了起来,如同一片落叶在风中打旋,飞舞,然后落入了一无所有的空茫之中。
原来身后真的是一片万丈深渊啊。
掉落下去的瞬间,晏笙下意识的去看对面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在自己脚步落空下坠的瞬间,沈渊白冷漠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于是他瞪大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看清楚那人冷漠背后究竟藏了怎样的表情。
可是,唯有风不停的灌入双眼,除了白茫茫一片,晏笙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觉得眼睛痛的要命。他以为自己哭了,抬手去摸,脸上却是干涸的,无血无泪。
可心里是痛的,就如经历前一夜时所体会过的那般疼痛。
于是他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身体不断下坠的过程。
而后像是突然被什么用力撕扯着,似是要将他的灵魂和肉体都撕裂开来,像是要将他的魂魄都撕成碎片,晏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四分五裂的过程,那种感觉,诡异的很。
猛然睁开双眼。
一片强光刺入双眼,很痛。痛的要流出泪来。晏笙抬手,摸到了脸上潮湿的痕迹。
原来是梦。
恍恍惚惚间扭头看去,一如意料中所想,身边空空如也,伸手去摸,被褥也是凉的,想来那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吧。
沈渊白真是奇怪的很。晏笙无端愤恨起来。最开始分明是他来招惹自己,不断的接近自己,霸道的用他的温柔将晏笙一点点融化殆尽,哪怕之前那一次,亦是他强迫着要了自己。怎的如今这人竟然想起来要逃了。
或这便是世人所说的,得到之后,便无所谓了。
无端端的想起来沈慕白说过的话,他一再提醒过自己,沈渊白行事,全凭兴趣和意气,所有的新奇,就如同孩子对新鲜玩意儿都会有的新奇劲儿一样,开始时候因为得不到所以总是惦记的,最初得到的时候也是欢愉的,可是过不了多久,新鲜劲儿过去了,那玩意儿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不在有趣了。
晏笙想,自己于沈渊白是否亦是如此呢。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人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晏笙亦无从知晓。他想,也许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更想问沈渊白,那时,强要了自己的那个时候,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大概不会再有机会了罢。
晏笙忍着身下的不适与疼痛慢慢起身,缓缓将衣服穿上,再将散落的发随意束起。做完这些,他走到了小屋外。回过头来看时,这间自己住了有些时日的小屋,正淹没在浓浓的阳光里,太过明亮了,反而显得那么模糊而虚妄。
最后看一眼这个已经被自己看成是家的地方,反手将木门从身后掩上。
木门发出吱呀的轻响,缓缓掩上了这一室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恨痴缠。
再回身,有人站在了他的对面。晏笙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柔柔的开口,轻轻对那人说道,请带我离开这里。
“你可想好了?”
对面那人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意,晏笙知道,他在笑。
头狠狠点落下去的瞬间,心里面有一种闷重却细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响起,仿佛什么东西裂了,碎了,摔落一地,满片狼藉。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汹涌而来。
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晏笙觉得自己就要歪倒在地时,一只手抓住了他。只是稳住他的身形,顷刻便撤离了。像是逃避一般。
脚踏实地的感觉正好。
晏笙眯着眼朝周围看去,觉得此情此景都有些不真实。眼前的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绿树繁花,蓝天白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繁杂的色彩杂糅着融进眼中了。晏笙闭上双眼,大大的吸一口气,一脸餍足的感受着这满满红尘气息,复杂而充实。
人间仙境,不是仙境,胜似仙境,还是凡尘俗世好啊。
扯了扯嘴角,晏笙如卸下所有负担沉重一般笑了起来。他回头去看身侧站着的人,面上带着轻浅的微笑,那深蓝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剩藏匿。
晏笙说,沈慕白,谢谢你带我回来。
沈慕白也笑,摇头,大可不必,我帮你,原就只是觉得人便该活在人间,仙界里不该有凡人的存在。
不配的。
沈慕白不说晏笙自己也晓得。他冲着他笑着点头,我明白的。
“我走了。”
话音将落,耳机一阵风划过,带起了一丝冷意,在抬眸看去,哪里还有沈慕白的身影。
随心所欲,来去自如。做神仙正好啊。晏笙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他们了。
无端的想起方才沈慕白抓住他时,他感觉到的冷意。沈慕白的身子也是冷的,与沈渊白的一样,只是与沈渊白不同,沈慕白的冷,是发自肺腑,冷彻骨血的,沈渊白却不是。
原来神仙和死人一样,是冷的啊。
若是这样,那还是做凡人好些,至少身体是热的,心自然也就是热的。也不知道神仙还会不会流血,还是说他们流出来的血液,其实也是冷的?
晏笙这般胡乱而不找边际的想着,抬脚便走。他并不知道自己如今该何去何从,但他想,天下之大,又何愁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呢。
只是,晏笙有些戚戚然的想,从此之后,天地之大,自己就真的变成了孑然一身孤独一人了,不论去到那里,没有了牵挂,再无以为家。
也罢。
晏笙想,一个人了无牵挂也好,孑然一身,他亦可在这红尘之中来去自如了,到那时又何须再艳羡神仙自由自在呢。






第13章 绿窗残梦迷
今夜便是除夕了。
晏笙坐在小湖边的树下,感受着春天气息越来越近。风过的时候吹动柳树,柳絮就飞的满天满地,落了他一头都是斑斑点点的白,恍若下雪,却没有寒冷。
是暖的,雪白的暖意铺天盖地。
却是暖了身暖不了心的。
晏笙回头去看,身后的小村子里,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统统都是浓郁而热闹的过年气氛,大片大片的红色自村头直巷尾,小孩手里拿着火红的灯笼或者是惟妙惟肖的泥人兴高采烈的在街头巷尾奔跑玩乐。
人人都那么开心,家家都那么温馨。
没有理由不开心啊。
这样想着晏笙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来。耳边突兀的响起了那时沈渊白对自己说的话,今年的春节,我们一起过吧。
这样热闹的节日,原就该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过的,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人,一如既往是一个人的春节,晏笙却忽的有些适应不来的。他蹲下身,紧紧拽住胸口的衣襟,只觉得那里忽然就那么疼,像是突然有人拿了把锥子一下一下的捅着那颗心脏,力道不重,下手却是又狠又准,刺得晏笙痛的直不起身来。
唯有蹲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即便如此,额头上还是被汗浸湿一片,风一吹便是一阵凉意。
晏笙想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脑袋变得沉甸甸的抬不起来了,像是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头上,压得他快要瘫在地上,他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孩子,醒醒……
醒醒啊,孩子……
孩子……
头还是很晕,晏笙迷迷糊糊觉得有声音自头顶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几千米以下的水面,朦朦胧胧,穿透了重重阻隔层层光阴才终于来到他耳中,听起来变那么虚无缥缈,那么不真实。
仿佛大梦一场,已过千年。
晏笙眨眨眼,感觉到微微的天光亮的刺眼。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点儿也不清醒。
这是耳边突然想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礼乐声,将他那一团浆糊的脑袋瞬间震得清醒无比。晏笙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回头去看,就见窗外天光大亮,空旷的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围着一团正在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又跳又唱,青年们手里还提着几串红彤彤充满喜庆的炮仗没点,老人们却远远的站在门栏边屋檐下看着,笑着,笑容里溢满了幸福和宠溺。
这画面太过于温馨了。
晏笙不自觉的移开视线,盯着灰蒙蒙天际发起呆来,他想,自己怎么了,怎么会睡在别人家里,这是一觉睡过了除夕夜么。
还是本来就命中注定,自己过不了一个幸福美满的除夕夜。
晏笙转头笑了起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户人家应该并不富裕,家具铺盖都很简陋又朴素,可是,晏笙掖了掖被角,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即便这不是他的家,却也是温暖人心的,简陋也不在乎,朴素也无所谓,至少是温暖的。
窗外的炮竹声太响,晏笙听不清楚孩子们究竟念念有词的在唱些什么,只觉得那曲子很好听。
这时有人回头,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晏笙,老人自门槛边走来,步履蹒跚,而后停在窗外,笑着问晏笙:“孩子,醒了,昨夜睡得可好?饿了吧,快来吃新年饭了。”
原是真的一觉睡过了除夕夜。
晏笙有些自嘲的想,挺好,昨夜睡得很沉,很香,连梦都不曾做一个,安稳得很。
在好心收留他住下的家里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饭,这也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吃过最丰盛,最美味的一顿年饭,晏笙突兀的觉得感动,可感动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吃饭的时候那家人告诉他,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从地里回来,在湖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晏笙,怎么叫也叫不醒,就索性把他带回了家,这家人姓毋,是这个村子里出了名的热心肠。晏笙吃过早饭便要走,毋家人死活不同意,说见他只身一人在这异地他乡无亲无伴的,好像身子还不好,说怎么也不放心让他自己离开。晏笙没了办法,最后只得询问他们这附近是否有戏班,他会唱戏,可以自己去戏班谋生路的,这家人才稍稍松了口。
“戏班子,我们这小村子哪里来的戏班子哟。”老人有些担忧的皱眉思考。
“爹,您忘了,今天县里最好的戏班要来我们这儿演出啊!”老人的大儿子突然跳了起来,“哎,我听说这个戏班里的戏子可都是些名角,最近他们也在公开招人,不然大兄弟你去试试看呗,说不定还真能被选上,以后也是个名角哩!”
他们的朴实让晏笙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答:“那我一会儿去看看,我一个外人,总不好赖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的,原是不好的。”
“哎你看你怎么总这么见外啊!”毋家大儿媳瘪了瘪嘴,脸上不高兴的,却还是忍不住给晏笙碗里拣了一大块儿肉。
晏笙笑笑,没接话。
吃过早饭晏笙便去了镇上,毋家人原是要带着他来的,可是他看他们新年了,也是许多事要忙的,便找了个理由自己寻了过来。他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戏台子前围满了周围村子里的村民和孩子。虽说是县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可晏笙看了看,这戏台子搭得并不是多么奢华,却是朴实又精干,倒确实有派儿有场,晏笙想,自己若是能进了这个戏班,以后也算是又有了安身之处了吧。
戏还没开始。
晏笙挤过人群朝着后台挤去,好容易挤到后台,看到穿着戏服的演员们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有一瞬间的恍惚,晏笙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仿佛被晴朗的阳光眯了眼,他有看到了老班主望着他时,那一脸慈祥的笑容,仿若穿越了时间,就在他眼前。
“小兄弟,小兄弟?”有人拍了拍晏笙的肩膀,他恍恍惚惚的回头,一个面容有些苍白身材比他还消瘦些的男子站在他身侧望着,“有事儿?”他问。
晏笙打量起眼前这人,年龄不过而立,虽然比自己高些,却苍白瘦肉的略显病态的憔悴,这人长得如此清秀俊美,大约和自己一样是反串女旦的吧。晏笙想着,朝着人开口:“你好,我想找你们班主。”
那人笑了,一双丹凤眼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漂亮,晏笙这才发现,那人眼下,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那人望着他微微一笑:“我就是班主,你想加入我们戏班?”这么年轻瘦弱的班主?晏笙明显愣了一下,才点头。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像是看破了晏笙的想法,却也不点破,他对晏笙点点头:“你跟我进来吧。”
晏笙跟着那人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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