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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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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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赞道:“一身利落,英气勃勃。萧世姐英名,果然不是虚传!”
许是叶暖软声柔语中的真挚,也许是此刻的她笑容如春风拂面,数年未曾听人当面夸赞的萧义,如饮醇酒般面带微红的醉意,双目含笑而视,清俊的面目间,竟隐隐有种说不清的情愫缭绕。
叶暖正眼相对,登时吓一跳,赶紧撇开头,假借先前骑马猛跑引起的喉间不适,手捂上脖颈,咳了两声。
萧义倒被咳声警醒过来,她敛起心中情思,轻描淡写道:“一送竟然送到家门口,想是有缘,秋妹妹且随我进萧府喝上一杯薄酒如何?”
若是往常,倒也没必要推脱,不过方才所见,叶暖着实心有后怕,她垂下眼寻了个理由婉拒:“秋已和飞姐姐说好回府吃饭,今日唯有辜负萧世姐一番美意,容秋改日上门叨扰,怎样?”
片刻前的温柔,已然消退无踪,萧义心头顿觉失落,闻得她推辞更觉遗憾,好在商场如同战场,一路经历过无数得失,萧义深知有些事,只要心不急,慢慢放长线,总有钓得大鱼的一日。她微微笑着拱拱手:“秋妹妹一言九鼎,那义就安心在萧府等着!”

没有期限的等待,就如一张笼罩全身的网,网中人露出一个头,看似希望尚存,实际却已身陷绝望之境。
八月乔孟两家联姻,萧家商铺忙于为乔孟两家提供婚庆用品。
九月孟飞与叶暖表兄方蓝议婚,萧家再度包揽了乔楚的全部礼单。
两场忙碌,多有进账。婚宴过后,萧义独自在深院内室算账。往日一看到银钱流通往来,她总是眼冒精光,今日却心浮气躁地接连算错两笔进账。萧义重重搁下笔,揉揉太阳穴,起身打开窗。
今夜的天,下着小雨。云京有个习俗,出嫁当天若能下雨,新人口角不生,一辈子恩爱和睦到老。
“那方蓝倒是好福气!”萧义自言自语。话毕,再度忆起数月前的那场误会,她不由失声轻笑。秋素来冷淡,对年长的男子却多有高评,所以她才会认为性子温和又是兄长的方蓝是秋的意中人吧。现在想想,还真是胡乱给秋戏点了鸳鸯。
萧义摇摇头,却甩不去脑中纷乱,她如被魔引般转身入了内室,在重重重锁锁着的楠木柜子最底层,挖出暗藏了十几年天日的包裹。
包裹一层层,百纳结一个个,尽皆被一一解开,萧义拈起那件绣满金线牡丹的大红嫁衣,大张开修长的五指抚摸半响,终于忍不住套在身上。身长倒是相差不多,唯有胸膛和腰腹两处微紧,他赶忙拆下裹在上身的两个起伏的山峦和腹部缠绕的布条,而后才对着镜细细打量起自己周身。
这样的容貌,在十五年前,曾是云京大家族间交口称赞的佳儿,现如今,玉容不得不晒成麦色,身躯不得不伪装成粗壮……
谁知萧家女,竟是男儿身。满腔苦楚转在心间,萧义颓然的在椅上坐下,木呆呆地盯着跳跃的烛火,全无一丝喜意。
门上传来的轻叩,她也没听清。直到管家忧心地推开门,发出一声惊叫,萧义才漠然的扭转头。
瞧见屋内景象,管家眼睛陡然大睁,双手颤巍巍,几乎无法关上门。她用身体顶上门后,才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到萧义面前,催促道:“家主发什么怔,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下,收起来!”
“我这身装束,不是挺好看的么。”萧义幽幽问着。
“家主你疯了,难不成忘记老主子故去前的嘱咐?难不成要让李家家败的历史在萧家重演?”管家叠声低喝,也顾不得尊卑之分。
“记得,怎么不记得。否则我何必一人躲在房中孤芳自赏?”萧义无力的喃喃,一行清泪无意识地滚出眼眶,“一成萧义不由已,从此情爱远相隔。”
萧义慢慢抚上镜中容颜,眼眸如梦似幻,对镜自问道:“你说,她可有点喜欢我?”
管家闻言,在旁更是浑身颤抖,话都说不连贯:“家……家主……难不成……告诉……男子”
“未曾。”萧义黯然垂眸,刹那后又抬头眼中亮起希望,“不过——她那样聪明的女子,也许……”
“家主!”管家一拳击上桌面,喝破她的妄念,“别忘了她的身份,不是小娘,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和家主一样,是将来的楚家家主!所以一般女子还有可能,她不行!”
一切呢语消失,一切痴念成空。
室内静无人声,唯听得外间雨声渐大。滴答滴答敲打在窗扉上,点点滴滴都如敲入心间,萧义面色惨败,灯下一身娇艳的红妆,登时如她苍白的内心般失去所有生机。

此时的叶暖,也正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本以为不表露对张家的在乎,楚余年便不会对张家怀恨在心,哪知没了怀恨,也不再看重。以至张柳出门,一日未回仍不知去找寻。还是张平娘娘后来托了院中小侍煞费苦心地躲过楚余年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偷偷报与她,叶暖才在张柳失踪半月后得知噩耗。
到现今,叶暖倒真恨起禾国男子弱者的身份。失踪七天!不知张柳流落何方,更不知他是否安然无恙……
叶暖无比自责,她全身心插入朝中乱局,为的就是让安平王早日登上帝位,她也可早日带张平娘娘和张柳远离云京,另寻安身之地。哪里料到张柳出事?
要是柳儿真出了事,不仅她的全部希望落空,就连张平娘娘亦是无法再安心生活。
叶暖几次欲外出,一考虑到五日前刚在朝上大大打击了魏相一党,跨出去的脚步就开始迟疑起来。她当日遇上安平王夜袭后,种种设计,皆是为了摆脱他人对张家的关注。若是今天不小心露出马脚,不只是先前苦心白费,就连张柳和张平娘娘的生命都可能受到威胁。
萧家和楚家两路眼线,时刻监视着云京权贵一举一动。她未曾听闻张柳落入魏家或者安乐王手的半点消息,所以,张柳的失踪,应该暂时与这两只恶狐狸无关。
她不能自乱阵脚,冷静,冷静!
叶暖扶住额头,死命想着应对之策。
因为知道自己迟早会从楚家和云京脱身,所以叶暖从未想过要培养自己的手下,现在培养可来得及?
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身边一有大动静,楚余年定然知晓,如果被她猜到张柳身上,柳儿更是危险!
为什么她当初会因不愿见到被抛弃的人,而没训练私人侍卫?如果一切从来,为了自家重视的两人,她再也不管旁人生死与喜怒!可惜生命中没有如果!
心有千千恨,偏偏找不到一个主意。叶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支在窗台上,忍不住泪眼朦胧。
窗外的凄风苦雨,可是柳儿你此刻心境的写照?
寻思许久,叶暖熄灭油灯,还是小心翼翼地一头钻入风雨中。

在外飘荡一夜,叶暖拂晓前才回屋,脱去一身湿衣抛到床底下,叶暖面色惨白如同一抹游魂,倒在被窝中。
身心双双跨下,叶暖连接着发了三天寒热。
女帝亲赐下御医来切脉,得出个忧虑过重的诊断。女帝赐下一堆药材安抚,却总不见起色。传到如今身为孟家二女儿孟飞夫郎的方蓝耳中,碍于新夫过门半月内不得回娘家的习俗,方蓝只得日日愁眉。
比方蓝早一个月嫁与孟家大女儿孟立做夫郎的,正是当日请叶暖画像的乔家小公子。
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乔家小公子觉察出方蓝面上殊无新婚喜意,瞅准没有闲杂下人的时候,抬高下巴对着方蓝冷笑:“没想那楚秋倒是好福气,到如今,还有人惦记着她。”
方蓝面白如雪,刚要争辩,又听那乔家小公子继续冷笑:“不过么,该惦记她的人说不定早忘了她。迎来送往那么多英雄,哪里还记得这样一个瘦弱不堪,又不解风情的小丫头!”
发完一通感怀,乔家小公子袅袅婷婷地走开了,留下方蓝立在原地呆愣半天。
回屋苦思许久,方蓝突然有所感悟。当日女帝广招贵族男女入宫举办儿女宴,表妹动用楚家家主势力,帮他谋了张红贴。他在御花园被妻主孟飞一见钟情,后因避开纠缠,躲在偏园角落时,路遇这乔家小公子。当时这小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连声质问他的不知廉耻,说什么有了楚家二小姐,还与旁的女子纠葛。他当时苦笑着回答,表妹的心不在他身上,而在她曾经的哥哥张柳身上……
看来这乔家小公子口中所谓的该惦记之人,是张柳无疑。必是那日口快惹了祸,至于什么迎来送往许多英雄——方蓝急出一头冷汗,急匆匆去找妻主孟飞。
无言对,有别情?

无言对,有别情
一听方蓝说完,孟飞登时拍腿大怒,起身欲出门,望见方蓝忧色,又重新落座。皱起眉考虑半天,她收起浮躁,道:“秋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蓝儿勿着急,让我上各处探探。”
孟飞的大条,近半年来收敛许多。在娶夫郎后,又是谨慎不少。她骑到马上,出门一路寻思,听说秋妹妹在朝中与魏相顶上了,还把魏相气得牙痒痒。万一让魏相得知张柳的消息,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嗯,她得悄悄查这事才行……

而另一边的叶暖,身体略有恢复,又开始照常上早朝,照常交游和读书论政。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她才无声息的出动,四处探寻张柳的踪迹。可叹人海茫茫,又没有半点头绪,劳心劳力五六日,半点收获也看不到。
叶暖心焦若焚,偏偏她身边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知举动不能失常。每隔七八天一次去听松楼喝茶的习惯,也得继续。
听松楼二楼静室,萧义注视着眼前这张明显憔悴许多的面容,难得没有出声。一室安静,本就困顿许久的叶暖,翻看着手中收集来的条条道道,不知不觉头一歪。萧义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头。
陷入沉睡的叶暖,再不见惯常的疏离,萧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心痛有之,担忧有之,喜悦也有之。他保持着托着叶暖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低头放肆又贪婪地从上到下一一巡视过叶暖周身,纤细的身形,标致的五官,素白的肤色,泛着如同冬日的雪一般的微凉,静静阖上的眼帘,也没了平日里如冰雪般的理智。往常红润的唇色,因为劳累的关系,也有些苍白。
萧义忽然有一种冲动,吻上她的唇,试一试那里是否也是一片冷漠。但,不能!他现在是萧义,下半辈子也只能是萧义!
而萧义若是这样做了,那不叫冲动,只叫惊世骇俗,只会让萧家一败涂地……
可惜感情若是占去上风,理智便荡然无存。萧义鬼使神差地脱出一只手,点上叶暖的睡穴。而后抱起无知觉的她,坐到椅上。
柔软的身体,毫无反抗力,似能被任意揉搓捏扁。萧义抑制不住心里渴望,托高叶暖下巴,俯下头去。
触感微凉,果然如预料中,但那柔软却是萧义未曾想象到的。萧义吻了数十遍,又顶开叶暖唇齿,往更柔软更火热的深处探去。
今日备上的茶,是以苦涩出名的瓜卢(苦丁),叶暖口中尚余些清苦。萧义本意是要她也体会一下他心间的苦意,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给尝了。只不过有她在身边,再苦再涩,都能转成甜蜜。萧义唇舌攻城,双手掠地,所过之处,带结让路,衣襟四散。
……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叶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数月前用来对付李英连的手段,有朝一日会被他人反施到她身上。
事实上,不是叶暖警觉性太低,而是萧义过于强悍。暖玉温香在怀,也能浅尝辄止,一如蜻蜓点水。等叶暖醒来,除去对坐上萧义异常炙热的眼神,根本没发觉到其他不妥。
“秋妹妹第一次这样疲惫,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说出来,让义和你一起想想办法。”为了掩饰压抑的情绪,萧义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眼中光芒却藏不住深情和关切。
对上那双令人心悸的眼,叶暖赶紧转开视线,拿起桌上两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折了两折,放入内袋,弓身告辞:“大概是风寒遗下的后症,多休息一会就该没事。多谢萧世姐关心,容秋先告退。”
得了甜头,萧义心情甚好,也只当她确实如此,他弯弯唇角,扶上叶暖双臂,语气温柔又体贴,道:“那义就不勉强秋妹妹了,妹妹可得好好休息,义盼着妹妹早日在义面前容光焕发,嗯?”修长的指尖,似乎无意地掠过叶暖手背。
拖长的尾调和手背上的撩拨,吓得叶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僵在原地。
叶暖如若逃命,疾奔而去,萧义微微失望,低头望着手苦思半响,终于释然:秋妹妹并非那些醉心风月的女子,这等不入流之术,还是少做为妙。

自从娶了方蓝,孟飞上秋水别院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否过意不去,她强拉着叶暖在傍晚时分出门,说要赔罪加送礼。
孟飞最喜千觞楼的醉蟹,此时正是稻收时节,恰逢肥蟹菊黄两交香,她怎的把自己拉到这样一个不出众的深巷小酒馆?叶暖狐疑地瞅着孟飞,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也没高兴多问。她正满肚愁绪,如何有心思去管他人闲事。孟飞倒给她的酒,叶暖不加推辞,一扬头喝尽。
酒入愁肠更易醉,再加孟飞有意灌醉叶暖,半个时辰不到,叶暖终于头晕眼花地醉倒了。
巷深酒却香,孟飞大为过瘾,见到叶暖趴到桌上,推推她肩膀:“秋妹子,醒醒,时间还早!再陪我喝两杯!”见叶暖没反应,她稍有失望的嘟囔道:“原想告诉你我要送的礼物是什么呢。不过,到时候知道也是一样。哈哈,那个一起在羽林卫里当差的金副官说什么来着,嗯……华灯初上,正合适醉眼看美人!——可惜,那美人——唉,是妹子喜欢的就好。这份大礼,可是我跑了五天才准备好的噢!”
孟飞独自一人又喝了两口酒,到底记挂着有事在身,没如往常一般大喝。瞧了几次巷子最前头的飘香院,终于在夜色中扶着醉醺醺的叶暖出了酒家。

红灯笼高挂,底下是迎来送往的馆人。孟飞步伐不停,挥开缠上来的手臂,一面往里走,一面粗声粗气地大嚷:“馆爷呢,叫馆爷出来!”
“呦~~前次砸了我院中,几年没见更长进了,还带了姐妹来闹啦?”馆爷一眼就认出了被孟飞半扶半夹在手臂中的叶暖,拖长声音笑道。
“不是砸场子,是来送银子的。杨柳青呢,把他叫出来,今夜好好服侍我这妹子。”孟飞扯着脖子刚想大叫,似是醒悟到什么,赶紧放低声音对馆爷道。
“是替你妹子找乐子么?倒是个好姐姐。不过,杨柳青脾气倔着呢,馆爷我还没调教好。而且啊,杨柳青着实面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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