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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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国诏-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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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那位帝君教给他”人”这字,又唤他见识开物神所造的凡间人世?

  “没有人世间,就没有所谓凶所谓厄,所以你生出来,自有道理。”帝君奥妙莫测的这样说话,商羊自然不懂。

  天老之前,地荒之后,或可解。

  遇到个”人”,或可解。

  那日,在水边,一个陋衣瘦弱的孩子看到它,眼神忧郁而火炽。

  “不如随他去?”帝君的呼唤已经微弱了,那界限模糊的人与神,终于遇到一块。

  混沌有道理,却终于要分开。

  商羊,你是否想做一做人?其实你不知道那是怎么滋味,也就不知道雨为什么要流泪。

  其泣喤喤,

  朱芾斯皇,

  室家君王。

  尤若当时出生,不过那时是一团漆黑,如今眼前鲜红一片,它挣扎,吼叫,努力挣脱,还有许多要知道,还有许多要做……

  忽而感觉失落了什么,却又觉得那瞬间好不松快,本来似乎就是包袱……现在,他才是他,它也才是它……

  什么东西尖锐而寒冷,光闪过,就好象某一次残忍的杀害,当头而下,它恐惧,挣疼,伤疤落在额头,听到剑掉落的声音……

  哭声倏然而至,红光遍室,映照出宫门。啼哭嘹亮,呱呱坠地的白嫩孩儿是个男胎,他胸前七颗红痣如血,额头一道剑痕,仿佛宣告它的不同凡响。那是吉兆。

  

  “吕赢!吕赢……”

  谁在叫啊?

  “吕赢!吕赢……醒过来!”

  好吵,莫不是寡人又睡过头了?

  这群莽撞奴才……

  他微微嘟囔,就不肯睁眼,突然脸上一疼,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打醒。

  秦光叔无辜地拍拍手,一拘而退。

  留下刚刚睁眼,还迷茫的半张嘴巴的公子,与武人对望。

  “赵……无恤?”吕赢喃喃道,”莫不是做梦,你还活着?不……我还活着?”

  赵无恤梳去他额头凌乱额发,吕赢却感觉到武人本来一直稳定的手指,竟然有点颤抖。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你这模样……”吕赢觉得全身无力又疼痛,心想大概是回光返照。

  “你这……”赵无恤只管狠揉这傻子进怀,无法成言。

  

  代公薨后十七日,国夫人诞世子翕,灵公逐病愈,后世多言此事灵幻莫可言,世子诞时红光满室,乃大吉之兆,诸侯听闻,纷纷祝贺。灵公大喜,下国诏曰:“此子吉祥,应天而生,必为行越主,若有异议,寡人不听。”后又加恩,命大司马为太傅,另有一诏:“大司马国之栋梁,寡人在廷一日,不许辞归。”后分赏朝臣宿老,宽仁施恩,前事竟不追,朝廷安定,人心思归。

  

  '后世皆谓成周天下衰弱,诸侯互相倾轧斗争,礼崩乐坏之象初露,陪臣执国命,王权零落,君不君,臣不臣,尤以东齐,宣鲁,行越最甚。然行越灵公前昏后明,由赵氏保全,君臣际遇,是为美谈。'

  

  灵公十年春,大司马又请辞,竟得准奏。

  后回乡荣养,为桑丘田家翁。

  同年,灵公建行馆于桑丘,灵公十一年,禅位于世子翕,自号太主父,避居离馆,朝臣欣慰,皆曰世子虽然年幼,英明勤政,胜灵公多矣!

  而送主父出城那日,一天到晚喜欢板着面控的年幼国君私下对赵无恤道:“赵将军,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你若帮我,我就把行越和吕赢都送给你——现在你不要行越,就只单送一样给你了,可满意?”

  “陛下大恩,不言谢字。”素来跋扈专横的太傅兼大司马答道。

  

  桑丘水绿山青,桑叶正收之时,采桑女子在田间,端是秀美风景。

  一人头带斗笠,站在田边看南面那个皓腕如雪的也甚好,另个纤腰婀娜的也甚妙,不由食指大动。

  他奔下田陇,正想找一个搭话,一只大手猛地扯过他单薄身子,圈在怀中。

  “我当你赶着来帮忙农活,原来是为采桑女……”

  “放手,赵无恤,你没见我正欣赏农田风景么?”

  “说谎。”

  “唉,这里就是你的地盘,寡人,不,本太主父被你欺负的狠了。真不如回都城!我那不争气的便宜儿子,可比你客气多了。”

  “你可以写信回去问问,可有人欢迎你回朝?”

  “……”

  “当今国君比你好,你回去是多余。”

  “你就向着他,那只狡猾的小怪物!他那点心思……”

  “不去管他的心地,如今列国纷争如火如荼,西秦咄咄逼人,得到霸主地位依然不满足,大周前途凶险,行越这偏远小地,也只有‘他’能在乱世中支持下去。你不行……”

  “你也不帮他?”

  “那一位需要吗?”赵无恤叹息,那个表面十一岁的孩童,本身就是怪物,根本不需人帮忙,凤琅也经过调教,终于出师,比起他这个功力一直未复原的上将军,还更可靠些。

  怀中抱着蜷起的瘦小身躯,赵无恤远望西面,“帝君,愿行越一片沃野,不要成赤地……哪怕是偷安一隅。”

  “不上战场,你寂寞啦?”

  一个暴栗,赵无恤道:”你以为武人为什么征战?能做田家翁,谁愿举刀戈……多少年了,脑袋仍旧不清楚。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打我……好大胆子,我乃太主父……你要的什么,我自然清楚,你不过就是个……”

  话未说完,嘴被堵个正着。

  恰不知道谁人苦谁人乐,虽是个昏庸国君,换一个身份,未尝不可人。

  十多年了,这冒傻气的温柔乡,依然是他归宿。

  两人肆意缠绵,突然远处桑园边,行来一个落拓老人,那老头不知好歹,偏向两个不正经的人走去,在他们面前唱一诺道:“两位,可能给路人一碗水解渴?”

  赵无恤只能放下怀里人,从罐中倒了清水,将陶碗递给这路人。

  老头喝完了,抹抹嘴,衣袖肮脏,牙齿却甚白,他白发披面,看不清相貌,只躬身谢了,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两位好心肠,能换的好因果,可惜的是天下气运使然,不是你我这等凡人能更改的,可叹,可叹!”他说完,手中攥的陶碗落地而碎,他则慢慢走远,一边走,一边唱,依稀是:“成周三百年,大树倒,山林茂……”

  赵无恤与吕赢愣在当场,吕赢扯扯他前襟问:“可要抓他来问?”

  “不,能说的他都说了,其实不说也是一样,命运如何,天也并不知道。” 桑叶青青,和风吹拂,赵无恤若有所思,望向西而去的路人背影,抱紧怀中人。

  

  END。。。

  

  '番外——红丸案'

  冬日细雨,绵绵而下,越地暖热,直到近元节才开始冷起来。

  三年之期到,宫中撤了孝,只有国君还不肯除服,时常看到他一身白色常服,在宫中闲走。

  月台莲池撤去,原先的景陂宫也封起来。吕赢再不谈风月,不弄琴曲,仿佛变了个人,只有偶尔在池边喂喂鲤鱼,顺便拿石头惊散它们,多少还有点夕日昏君的影子。

  赵无恤进后宫,就看到他又在池边看鱼,他疾步到近前,将他扣进怀中。

  “这样冷就不该出来。”半拖半拉,将这人拽进殿去,寻来他的狐绒裹着,端详一下,发现他最近气色还不错,满意点头:“这半年总算养过来了。”

  复位那年吕赢光是养伤,就花去一年多时间,刚下地不久又因为身体羸弱,思念兄长妻子,生了场大病,直到半年前才算彻底痊愈,半年里调养得法,若桃李的面孔尽复旧观,只是长久不出门户,比原来更苍白了些。

  “大司马怎有空这时候进来?”吕赢奇道。

  “要征询陛下意见……世子……”

  吕赢闻言惊恐地看着赵无恤:“他怎么了?”

  赵无恤道:“没什么,只是讲学的博士给吓坏了,不敢教一个三岁孩子那么多经卷文章天文地理……唯有臣去教他。臣一人事务太多,让凤琅入都城帮臣。”

  吕赢微撇嘴,蹙眉道:“你直接用印就是了,寡人不要听‘那个’的事情。寡人见他,是真正害怕。对了他已经能看奏折了吧?”

  赵无恤苦笑:“如今看起来倒不像只有三岁,几乎跟个六岁孩童一样,他面貌也越来越像……你。”

  “吓?”

  “看见他就想你了……所以,臣一念就进了宫。”

  “咳咳,冷,寡人去加件衣服。”吕赢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忙站起来,赵无恤将他的手一把扯过。

  “上个月头,臣进宫一次,第二天陛下就下诏命臣到南明郡监督河渠……臣这个大司马什么时候管起司寇的事情来了?”赵无恤微微眯眼,若有所指。

  吕赢扯起嘴角,笑着妄图掩饰过去:“大司马能者多劳。”

  “多劳么?确实,三年了,外务内政臣皆操劳,臣一直没有机会调息元阳,耽误了病情……”赵无恤幽幽道,“功力至多原先的三成……恐怕无法复原,这样的大司马,过上几年就派不上用场了!”

  “赵无恤,你说什么?寡人早就令宫中医师给你好好调养的……那个秦光叔也说,你只是好得慢些,无大妨害……”

  赵无恤道:“我让他如此说,是不让陛下担心罢了……”

  国君脸色仓皇,端详他的脸,似乎他这一刻已快要气绝。

  “你倒还知道心疼……”

  此话一出,吕赢面色涨得通红,摔袖子站起来。他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样,自己夺路走了,所幸这次赵无恤没追出来。

  吕赢不敢回头,只管疾步转出寝宫,往前殿去。

  溜达了半天,路过一栋楼阁觉得眼熟,让他脚步缓下,吕赢忽然想起那旧事。这不正是他大婚日,偷偷跑出来幽会的东阁么?

  吕赢走进那打扫干净的房间,摆设如旧时模样,居然没有大改,他看着桌上灯盏,床前帐幕,心里想:宋儿也死了,禹夕也死了……我身边难道是留不住人么?女子命薄,恐怕是我克了的,别说她们,连赵无恤也被我牵累得死去活来……

  “稀客呢!吕赢,居然在这里看到你?”一个稚嫩童音响起。

  吕赢回身,就见门口站着个六七岁的男孩,面目清俊瑞丽,黑发如墨,唇似丹朱,穿着小巧合身的红色常服,只是额头上有道伤疤,增了许多戾气。

  “——啊啊啊!”吕赢惊叫着退到墙角。

  男孩五官真跟吕赢十分相似,只是神韵完全不同,他一撇嘴,冷笑道:“父王莫惊,是我,你的世子翕,不用怕成这模样,太失仪态了。”

  吕赢惊恐望他:“你怎在这里?”

  “这是我读书所在,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孩略微想了想,“恩,我记得赵太傅今天去你那儿了,是逃出来的?”

  吕赢老脸一红,道:“寡人何必要逃!”

  男孩抚摩额头伤疤:“怕他到这个地步?啧!朝廷中有这专横的臣子,也是祸患,不如我帮你除了他。”

  吕赢警惕道:“你别乱来!”

  “就知道你心疼。”

  吕赢如同炸了毛的猫,急道:“谁?!不过是个村夫,寡人就算赐死他,难道他能说个不字!”

  孩子鼓掌大笑:“好,有魄力,不愧是我父王。不过你也不用费心赐死他,那人命不久了。”

  吕赢一惊:“你说什么!”

  翕瞥他,淡然道:“你不知道么?那人自那次后元气大伤,坏了根基,功力无法恢复,加上寒毒内伤,活不久啦。”

  “你骗人!”

  翕道:“我骗你有好处么?商羊只言凶,你还不信?我干脆告诉你,大概就三四年寿元,你国君放心忍耐,很快就能摆脱这跋扈臣子!”

  吕赢这才真正吃惊,想到刚才那人刚才进宫时的说辞,更加慌乱,半跪下抓住孩子的肩膀道:“你……你神通广大,难道不能救他一救?”

  翕古怪的望他:“你不是怕他么,现在不用怕啦。”

  “你知道如何施救对不对?快说,你要什么寡人都给!”

  翕抬头想想,勉为其难道:“想到了。就给我修座行宫吧,我觉得桑丘风景不错……”

  “好!”吕赢一口答应,随后道,“那你快说,什么药可以医他?”

  “将你杀了以血肉研药,他大概立刻能好,愿意不愿意?”

  吕赢抖了一抖,他毕竟惜命,赔笑道:“这寡人明白了,明白了……原来这样就行,不算难办……不过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翕想了想道:“恩……其实也有,就是慢点,”

  “快说!”

  “其实我还舍不得……我这里有颗精魄,”他从袖中拿出颗赤红色丹丸来,放在吕赢手中,“上次救那云楚的小子,我结成了一个,此物有个好处,就是吸收寒毒,能引导真气,你把它给赵无恤吃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物只有接近我这个本体之时,效用才能发挥……尤其是要夜晚,阴气最盛之时。”

  “你千万要帮忙啊!”吕赢急道。

  “先说好,我没空帮他,你么……你本与我同生连气,反正特别空闲,正堪使用,只要接近他咫尺之地,朝夕引动精魄就能疗伤了……切记不可中断,要夜夜如此。”翕郑重地说。

  “你,你说什么?”

  心里暗暗叫苦,他还依稀记得这怪物附身之时,为了酿精魄出来,一夜躺在赵无恤身边的事情,那情形……很不堪啊!

  “那要多久才行?”

  “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这,这日子太长……”

  “要做就干脆,不然就还给我!”孩子不耐烦收回手。

  吕赢赶紧抓了丹丸:“好好,寡人来做!”他突然后悔自己怎么要打听这个,如果真的不知道就好了,可是赵无恤,如果他突然死了,自己却还懵懂着不知道的……想着,心里就不安宁。

  吕赢恍恍惚惚飘回自己的寝宫,用了膳后到后房休息,他一进门,就看到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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