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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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情于锦-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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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洹闪了闪眼,不再言语。
第十四章 千豫摸摸天虚头上刚长出的小绒毛,给他添了杯水,问道:“你现在过来,可是卓山上的事都解决了?”
天虚环顾周围,千豫这新住处委实落破了些,加起来也不过三间房,外连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刚买下来也没翻新,甚至能闻着朽气。他又看了眼桌上的水,没喝,而是径自拿了块盘子里的白斩肉吃起来,含糊道:“都走了。”
千豫撇撇嘴:“倒真想看看他们灰头土脸离开的样子。”
天虚把肉一扔,说道:“你想看?那就让她们再传些流言出来再上山去搜一遍好了。”千豫弯起手指扣扣桌子道:“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对了,无鬼没有和你一同回来?”
他闻言一笑,本来就褪了伪装还原成纯美少年郎模样,这一笑又带了些狡黠在其中,顾盼处,璀璨生姿。
他道:“可不是没和我一道回来么,你可知那易宁是何来历?”千豫想想道:“和他要寻的人有关?”天虚却不回答,只是又问道:“天余年轻时闯荡江湖却犯下大戒,你可知此事?”千豫点点头,道:“我知晓,据说还是因为这个他才回了卓山从此再不出山。”
天虚往后一躺,长叹一口气道:“他犯是的——色戒。”
“啊?”千豫微张了嘴,很吃惊的模样,转念一想又问道:“难道说……易宁是法师的儿子?”
天虚抿嘴一笑:“正是,金佛之前的那场认亲戏可是精彩之至啊。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头,其后就更悬乎了。那易宁往殿前一跪,竟然要出家与父长伴,天余竟也统一了。无鬼终于坐不住了,长剑出鞘在他旁边守三天三夜,愣是没让他剃度。后来就僵着了,我看着无趣就出来寻你。”
千豫听后也是嘴角上扬,好笑地摇了摇头,刚想评点两句,却闻屋外传来一声“有人在吗?”
这声音颇为熟悉,她独自迎出去,定睛一看,竟是着便衣的凤后何拾暮。千豫作势就要拜下去,却被何拾暮即使扶住。
何拾暮柔声道:“不必行此大礼,我贸贸然前来,已是叨扰主人家了。”千豫一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一边将其引入屋中。初见时,何拾暮是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千豫余光往门口街道之上扫了两眼,果然比平日多了买卖些小玩意的人,当下不再打量。
何拾暮边向屋内走,边道:“陛下着我半日假,我便出宫逛逛,正巧路过就来讨碗水喝。”千豫低着头,语气也无甚波澜:“草民正愁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过凉茶还是有两碗的,还蒙凤后不嫌。”
踏入屋中,何拾暮显现出好教养,连眼睛都不曾斜一下,脚步从容,仿佛踏上的仍是宫中的金地玉阶,而非这等落魄之地。
何拾暮在外屋坐下,看着千豫拿了茶壶进了一帘之隔的里屋,温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话说到这就骤然断了,因为她看到端着茶壶同千豫一道出来的竟是位漂亮的小公子,过了几刻等到茶水摆上桌才问道:“这位是?”
千豫看了天虚一眼,天虚扬了扬眉,她说道:“这是与我有婚约在身的小公子。”
何拾暮一时语噎。千豫恍若未知,仍恭敬问道:“刚刚凤后说来寒舍是有事?”
“呃,那个,”她又干咳两声掩饰道,“无事无事,就是来讨碗水喝。”说着拿起茶碗一饮而尽,喝得太急还险些呛着。千豫却依旧垂着眼。
何拾暮回到宫中正巧刚过午膳时间,欧阳洹正由小侍扶着在御花园中慢慢走动来消食,见她走来,笑着说道:“可是吃过了?没吃过的话再让御膳房传一遍。”
何拾暮秉退了小侍亲自走过来扶住他,只是神情有些恍惚,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答道:“已经吃过了。”
欧阳洹仔细看她两眼,拍拍她,说道:“出宫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魂不守舍。”何拾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千二小姐可是有婚约在身?”
欧阳洹示意她扶他在石凳坐下,又整了整龙袍,才思量着开口:“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公子还是祁阐小世子,只是祁阐失踪这么些年了,连千丞相在世时也没提过,大家也就当没这回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出宫路过二小姐现在所居之地……”欧阳洹抬头望向她,何拾暮只得继续说下去,“见着个小公子,二小姐说是与她有婚约之人。”
“萧公子让奴才好找!”欧阳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叫唤。
二人扭头一看,百里花似已不知在旁站了多久。。
第十五章 何拾暮是在掌灯时分入殿的。
欧阳洹从数堆奏折中抬起头来,捏了捏酸疼的肩膀,叹道:“这么多奏折,倒有一半是变了法子溜须拍马。”
何拾暮站到御台旁,开始整理有些凌乱的折子。他偏头在一旁看着,说道:“以前这些事都是之罄在干,他走了这么些天,每每飞鸽传书都是说些宝藏还有……千豫的事,一句都没提到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何拾暮的动作明显一顿,手指在明黄的奏折上微微发颤,烛光的晕色将她的神色渲染得极不真切。
欧阳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自觉地抬了上颚攒了眉,放慢了调子问道:“出了什么事?”何拾暮向内收了手指握成半拳,又暗暗长舒一口气,才道:“之罄回来了。”
“回来了?他现在人在哪?”欧阳洹一边说道一边观察她的神情。而她只是把脸偏向一边道:“正在宫外,已经候了一个下午了。”欧阳洹一喜,忙道:“那还不快宣!”
“宣——”
“宣——”
“宣——”
从勤政殿到宫内口一共有十四个小侍负责层层通报,之罄抬起头,当他能听到这长长的一声“宣——”时,他知道那已经是第十个小侍的通传了。他只需继续站在那,稍等片刻,等到宫门口第十四个小侍报起通传,就会有人领着他进去,穿过空旷的宫门口,接着是侧边长仄仄的一条通道,再过来就要经过御花园,走过长长的一段路最终才能到陛下的勤政殿。
没错,他是如此熟悉这一切,那些都在生命中融合了长长的十年。
十年有多长?长到让一个懵懂的六岁幼儿跌跌绊绊成长至今,长到让他懂得如何装乖讨巧才能长伴君侧,长到让他小小年纪便懂得如何长袖善舞才能在这红瓦金殿中高人一等,长到他能够为一个卓尔出众的女子日思夜想最后还是黯然放手,长到他一度以为自己眼里再不会容下其他女子偏偏再次不可自拔。
看,十年能有多长呢,不过尔尔,十六岁的他即使全力回忆往事也不过是短短一瞬,连陛下的勤政殿还没到就想完了,他转过头,朝身后的修长女子璀璨一笑,那女子也勾了勾嘴角,回了一个浅笑。
勤政殿。
前后离开也不过数月,再回首却似百年。在这殿中他能闭着眼睛绕过任何一个摆设,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印在脑海里,只是再抬眼时,这一切却如虚像般浮浮沉沉,他笑,心都不在这了,所有牵挂便留下吧。
欧阳洹是站在殿中央微笑看着他一步步而来,从龙椅上走下来到殿中央,短短十一步,这已经是一个帝王所给的莫大的恩宠。而几乎就是在他离他三步处站定的一瞬间,之罄清楚地看到笑容在欧阳洹的脸上凝固、结冰,然后替代上他回来这一路上已经熟悉了的惊讶和惋惜。
欧阳洹指着他的左臂几乎说不出话来。
之罄却只是晃了晃空空的袖子,说道:“常言道三思而后行,奴才已经成了活的教例了。”他的语气是如此风清云淡,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
欧阳洹缓缓前行两步,执起他的右手,半晌叹道:“疼吗?”
之罄弯眼一笑,道:“疼,很疼,陛下知道奴才从小怕疼,当时都哭爹喊娘顺带问候老天爷了。”
欧阳洹握着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睫垂下来,教人看不清眼中神采。之罄刚欲出言,忽见他头一扬,却是对着身后的秦煦和严厉出声:“你就是这么办朕交代的差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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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罄拉住他,长叹道:“陛下怪错人了。是奴才随众人一道在卓山之上搜寻宝藏未果,临回京前不甘心,就重返卓山,谁知在山脚遇着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这才……本来她是要为我挡这一刀的,可是我不愿,还是自己挨了。”
一直黑面寡言的秦煦和此时抱剑道:“说到底,还是臣的失职。”
“不,是朕错了。”欧阳洹转过身,以手按住太阳穴,喃喃道,“如果一开始不让你去……或者让别人去保护你,你就不会为了她而自己去挨这一刀。”
“陛下。”之罄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唤道,“奴才其实想求个恩典。”
欧阳洹转过身,坚定地道:“你说,朕一定满足你。”之罄吸口气,直直望向他的眼睛,说道:“奴才想出宫,与煦和一道。”
欧阳洹有一瞬间的愣憧,再再他,再看看他身后的秦煦和,都是脊梁笔直神情坚定,一种无名的神采在眼中流动,那是有多久没看到过的有情人之间的生动。他转过身,只留一个字:“准!”
一直从身后两人谢恩到离去,他都未曾回头,仿佛站定了般,只是看着高高的那张龙椅,再环顾四周,任何一件摆设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但是,这空荡荡的殿中却只有他一人,那龙椅之前也只有一摞摞明黄得刺眼的奏章而已。
宫门口,之罄回首远眺。
秦煦和上前为他披上披风,系好带子,之罄转过头对他一笑。再看看前面装点华丽的马车以及后面跟着的数辆装满红箱子的马车,扭头对一旁的小侍说道:“这些都留下吧。”
小侍诚惶诚恐地恭身道:“回罄主子,这些都是陛下特意吩咐下来的赏赐。”
之罄环绕着这马车队伍慢步走了一圈,回到原地后笑笑道:“都是些用不着的,都留下吧,替我谢陛下,就说……就说之罄无论在哪都日日为陛下祈祷。”说着走到秦煦和身边,用右手碰了碰她执剑的左手。
秦煦和走到第一辆马车前,解下车套,牵了头马过来,先将之罄抱上马,然后自己才跃上去。之罄在马上对着小侍道:“这个,我就收下了。”
语毕,秦煦和一夹马肚,二人扬长而去。
之罄靠在她怀中,有风吹乱了他的发,他却不急着拂,而是笑道:“以前一直以为只有你的剑才能在这个位置。”闻言,秦煦和低低吻在他的头顶,道:“其实你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眼前城门已经在望,她勒马缓行,道:“就这么走了?”
之罄抬眼看了一眼城门,又窝回她怀中,说道:“一直到几个月前出宫我才悟出,其实陛下他并不是非我不可,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见证。我在他身边十年,见证了他的成长、他与千家两位小姐的相识、他初登帝位、他夜夜批章至深夜、他为朝廷劳心劳力,我见证的太多了,所以他会觉得我在他身边就好像一切都没变,一切都是按照应有的轨迹进行。只是一个念想而已。”
“那你走了,念想不就没了?”秦煦和问。
“他有更懂他的人。”
第十六章 千豫推门的手一顿,她凝神静听,屋内有人。天虚说她这清汤寡水的吃不惯,自己去五香居酒肉一番,这么快就回来了么。
她这么想着,就势推开了门,屋内却是一抹明黄。她头都没抬就跪了下去:“臣参见吾皇。”
欧阳洹也没扶她也没说“平身”,只是定定看着她的头顶出神。屋内静得出奇,屋子本就临街,这一静更是连街道之上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千豫悄悄侧了侧身,将压在脚下的长刀直起一点角度借以支撑,她现在失了内力,经不起这种长跪。
欧阳洹也在此时幽幽开口,眼神却转而看向前方,凝神却虚空。他道:“之罄和秦煦和离开了那个大宫殿,这几天总觉得宫内静得慌,连请了两个戏园子都热闹不起来。”
千豫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因怀孕而微微有些发肿,已经明显能看到圆圆的肚子,唯一感受不到的却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与稍稍的担忧,反倒是全身笼罩了浓浓的沉郁。她隐隐皱起眉,说道:“是陛下的心太静了。”
“豫姐姐,你说朕这皇帝当得怎么样?”他问。
她答:“我朝盛世,国泰民安。”
“哦。”欧阳洹淡淡应了一声。他金冠两边的稠带垂下来,随着他的一偏头贴在了唇边,他也不管,只是继续道:“这样说来换了谁都能办到的样子。”
千豫只觉他话中有话,刚欲开口宽慰两句,忽闻门“吱嘎”一声响了,还伴随着一声轻快的叫喊:“五香居果然名不虚传呀!”
天虚刚跑进来,看到的就是千豫跪在地上欧阳洹坐于凳上二人齐刷刷盯着他的景象。他暗自挑了一边眉,站在了千豫身边,却不跪,只单手竖于胸前对欧阳洹微微一鞠躬,道:“还请陛下见谅,出家人不拘此等俗礼。”
“俗礼?”欧阳洹看着他头上刚长出的三寸绒毛轻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五香居出名的可不是什么斋食。”
也就在此时,高墙宫内塌上午寐的百里花似突然睁开双眼,环顾一周轻声低斥道:“是谁!”
一条瘦弱的影子从柱后钻出来,勾着腰朝他行了个礼,抬起头来却是极普通的一张小侍脸,连声音都是上晖宫内特有的柔顺:“公子,我家主子让奴才迅速带您离宫。”
百里眯起眼:“你家主子?”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块腰牌,看似普通随处可见的上晖宫内的腰牌,百里用手背在背面细细一蹭,立马明白其中玄妙。那腰牌的纹理,那触感,分别是隐藏的“洛”字。
洛清?
百里将腰牌还给他,问道:“你主子这是何意?”那小侍一边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套和身上一模一样的小侍服饰,一边回道:“回公子,奴才除了要将公子带出宫,其他的什么都不知晓。”说完将衣物恭敬举过头顶。
百里的目光在衣物与小侍之间来回了数次,又抬眼环顾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大牢笼,终是抬起手,拔了固发的簪,接下了衣物。
两人一路低头顺目朝向宫门而去,而一道身影也正纵马迅速向将军府前行。
看着急驰而来呼吸仍急促的侍卫,何劲拍了拍她的肩头,对管家吩咐道:“好好地赏!”那侍卫千恩万谢地跟着家仆而去,何劲又道:“备马!”管家上前道:“将军不多带些人马?” 何劲牵过马,一跃而上,笑道:“区区两个胆敢私逃出宫的黄毛小儿也要我将军府大兴人马?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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