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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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一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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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力才能支撑下去。

混混沌沌过了三天,沈秋明来了,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九如。

九如没有回避,直接回视着这个在印象中模糊的父亲,不知为何他能够看自己这样良久,又不知道他为何选在夜晚才出现,难道说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沈府。

“九如。”沈秋明出声了,“你换件干净的素服,来我书房。”

她没有多问,在沈府一贯如此,老爷的话没有人可以反驳,她慢慢的起身,正要离开。

“你不要回小院,暂时住在你母亲房间里,你的东西都给你送过去了,还有小院的墙上你画着什么,一股妖气。”沈秋明皱着眉头问。

她从来不是能让父亲展颜的乖巧女儿,每一次父亲看着她的时候都是不满的,皱着眉的,九如轻声说:“那是一朵牡丹花,父亲。”

“半枯半荣的,看着让人觉得不舒服,改天把那面墙重新都涂白。”

“父亲做主就好。”九如顺从的应声,母亲,你也不喜欢看到我们父女在你面前闹得不快,没有我陪你的六年,你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是女儿不孝了。

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九如的步子加快,回到母亲屋中,果然见到自己的衣裳行装都打包放在那里,她打开装书的箱子,捧出带锁的小盒,仔细打开,破损的金算盘安好的躺在里面。

10:不堪

 等到九如走进书房,意外的发现,不仅仅是沈秋明,坐在上座的是赵凌琪,灯火之色融融地映衬在他脸上,一派贵气,浓眉长睫,唇若朱丹,她忍不住想,难怪三姐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十分的人才,又有显赫的家底,真正是任何未出阁姑娘心中的良人。

“九如,这位是京城来的琪王。”话未落,沈秋明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发怔。

在她印象里,父亲一向精明武断,很少流露出这种心不在焉的神情,何况又是在贵客的面前,居然把话说到一半就止住,让她伫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赵凌琪对她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府中的如姑娘。”

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是有哪里似乎不对劲。

“正是沈家幼女,她是庶出。”沈秋明很强调最后两个字。

九如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没关系,这个我已经有所耳闻。”赵凌琪十分,十分的客气,客气到有些生疏了。

“琪王所提之事,请容我再想一想。”沈秋明终于还是一口水未喝,将茶盏又放回到了桌上,手指很轻的一颤,有些许的茶水溢出来,溅在桌面。

“客套话,我已经都说完了,如姑娘又是母丧在身,要是沈老爷应允,就赶着在热孝期间将事情给办了,两不耽误。”赵凌琪的笑容还挂在唇角,略低下头,将拇指上头那个翡翠的扳指,转动两圈,“我只听沈老爷一个首肯。”

九如不曾想到,父亲将自己喊来书房是怎么令人尴尬的一幕,即便是要提亲,也用不上喊来本人,当着面,两厢权宜,而且看父亲的姿态,好像对他的提亲没有要答应的意思,难不成父亲心里打的算盘还是要把尔容嫁到王府去。

她,她是个庶出,每次提及,这两个字像是用刀子在活生生剜着她的肉,鲜血淋漓还不能给别人看,只能藏在阴影之中。

“王爷的好意,沈家是心领了,不过九如这孩子性格乖张,与旁人很难相处,只怕是,只怕是不妥的。”沈秋明的话虽然点到为止,但是意态很明朗,提亲的事情,他回绝了。

九如不置信的抬起眼来看着父亲,在他心里,自己就这样不堪,尔容和她除了生母不同,都是他的孩子,一个就是天上的月亮,另一个只能是地上的烂泥不成。

“沈老爷的话有些偏颇,我倒不是很认同,九如姑娘聪慧过人,何况她才故去的母亲正是奇人之后,沈老爷一定要将她贬下至此,倒是沈老爷的不是了。”赵凌琪的笑容收敛起来,上身微微前倾,一双眼锐利的看向沈秋明,“沈老爷可是要推托这门亲事,是看不上还是……”

沈秋明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她的母亲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否则怎么可能委身作妾。”

“是吗,沈老爷,你确定你的话属实。”

九如再听不下去,踏前一步,低声问道:“父亲让女儿来,就是为了让女儿听自己是多么不堪,不堪到连亲生父亲都厌恶的吗。”

11:冰与火

“闭嘴!”沈秋明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一掌拍打在桌面,将茶盏都扫落在地,“王爷面前,哪里容得下你插嘴。”

既然不能说一个字,那又何必喊我来受此羞辱,九如没有辩解,隐在衣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经不住的发抖,她也分辨不清,自己是羞是气还是苦,只知道要竭尽全力控制住双腿,让它们不要动弹,才能够不夺门而出。

“沈老爷不用发这样大的火气,有什么话都该好好说才是,如姑娘的母亲不是才过世,她也是个可怜人。”赵凌琪语声温和,很能安抚人心,“沈老爷又说如姑娘性格乖张,我瞧着却是很好,好得很。”

被自己喜欢的人当着父亲的面夸奖,九如觉着自己好似站在冰与火交替之中,一面是来自父亲的寒霜严冬,一面是赵凌琪的和煦春风,心口一时冷一时热,薄薄的汗不觉之间,从额角渗出来,染湿了鬓发。

沈秋明叹了很长一口气,像是做了决定:“王爷的好意,沈府上下都心领了,但是这门亲事,我们高攀不上。”

“父亲……”九如知道自己要是忍过了今天,那么,那么以前所憧憬的东西眼见着都要烟消云散了,走出沈府,会有一个全新的天地,根本是还来不及细想之下的幻灭,她不能,她不能坐以待毙。

挣扎只在一刹那,九如已经双膝着地,跪在了沈秋明面前。

“你,你这是想做什么。”沈秋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怒气反而小了许多。

“父亲已经关了我整整六年,难道心里还在恨着女儿,连女儿的亲事都不肯应允嘛。”九如重重给沈秋明磕了几个头,“女儿与王爷两情相悦,请父亲成全。”

沈秋明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抖的问:“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女儿请父亲成全,若是母亲在世一定也会求父亲答应的。”

屋子里,瞬时间,静默一片。

九如跪着,沈秋明站都站不稳,仅靠一只手支撑住身体,而赵凌琪依旧稳稳当当坐在上座,笑容丝毫未减。

“原来,王爷是有备而来,有备而来。”沈秋明走到九如身前,握住她半边肩膀,“你先站起来说话,和我说清楚,你说的两情相悦又是什么。”

“沈老爷,既然如姑娘都亲口答应,这样的大好亲事,如何又不成全。”赵凌琪取出一本册子,轻轻放在桌上,“这是王府已经拟定好的礼单,若是沈老爷点了头,自然诸事大吉。”

说完,他直接起身,像是要走。

“九如,你真的愿意嫁到薛王府,薛家的小王爷,那是,那是……”沈秋明张口结舌的找不到适合的词汇来。

“表弟不过是孩子气了些,看起来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赵凌琪的神情似笑非笑,“沈老爷过于多虑了。”

九如一直等他的身影走出书房,走远了,再看不到一片衣角了,才恍惚的问道:“父亲,薛王府是哪里,薛家小王爷又是什么人。”

没有等到回答,九如觉得心口的不安越发扩大,连呼吸都变得有困难:“父亲要是不能说,女儿自己去问,女儿要去找琪王问清楚。”

沈秋明没有阻拦她,看着她夺门而出,看着她仪态尽失,然后身子歪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12:会错意

九如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赵凌琪会被安排住在哪里,怎么一出门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走出十多步,又怕自己找错了方向,找了个小丫鬟问,小丫鬟看着她那张多少有些煞气的不熟悉面孔,结结巴巴指了指一个方向。

等她找到那里,门是开着的,辛醅站在那里,等着迎她。

一切都像是早已经安排好的。

九如一步一步走进去,赵凌琪背着手,双手负后,背影修长倜傥,他却没有转过身。

是因为不敢面对吗,还是因为不敢看着她回答她想问的问题。

“薛王府是什么,薛家小王爷又是什么人。”一模一样的问题,父亲不能给我答案,所以,我来问你,问清楚你,到底在这几个月里面,我盼着盼着,盼来的是一场什么!

“九如,你坐下来,我慢慢同你讲。”赵凌琪还是回过身来,如果他还是在笑,真想问他是怎么能够维持住笑容的。

九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你讲,我听着。”

“薛家小王爷的名字是薛霆岚,说起来,他和我算是表亲。”

“你是为了帮他提亲,才来到沈府的。”

“是,我一直就是在为他物色适合的人选,上次来到沈府以后,两厢接触后,我觉得你很好。”

“我很好……”

“是,你很适合做薛王府的王妃。”

九如笑了,她似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么好笑过:“你的意思是说,你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我去薛王府做好的铺垫,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会错意,我自己,我自己在痴人说梦……”

等待的心情,你明白吗,三年,又是一个三年,小院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方寸,开始的时候,我还看着那道祖训槛,后来,心境反而是风平浪静,因为你来了,你又走了,翻江倒海般,一波波说不出什麽的东西拼命地向上涌,却又像是被波浪冲跑了,拼命想抓也抓不住。

原来,终究是抓不住的。

“九如,或许我是给过你些错觉的,但是薛王府真的家大业大,你过去又是做正妻。”

“正妻,呵,正妻因为我是庶出之女,所以你不能娶我,我只配嫁给那个傻子吗。”

“九如,相信我的话,在薛家远远比留在我身边要好得多,霆岚不是傻子,他不过是像小孩子更多一些,府里头上下没有人不喜欢他的。”

“对,没有人不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小王爷,而我又算什么,沈府不过是个官商,官商人家的庶出之女,连能够做正妻都像是要我感恩戴德的谢天谢地了。”

“九如,这些和你的出身没有关系。”赵凌琪抬起手像是要阻止她的话,手举到空中,又慢慢地放下来了。

“我爹骗了我娘,你又骗了我,我不相信,我不会再相信的。”双腿犹如灌铅,九如走的每一步都很是费劲,可是她不能再待在这个屋子里,待在这个与赵凌琪面对面的屋子里。

正因为这样,父亲才没有同意亲事,父亲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要考虑。

她,错怪了父亲。

13:求成全

她走得很慢,旁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却行色匆匆,一团忙乱,九如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能听到的不过老爷,老爷几个词,她察觉到不对劲,转身要回书房。

迎面跑过来一个人却险些将她撞翻,九如定神看,却是尔容身边的雪卉,乱得像没投苍蝇似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这样慌乱是出什么事情了。”

雪卉也看清楚了是她,从地上爬起来,翻一个白眼:“老爷晕倒了,蓉姑娘让我去屋里取她的安神丹,你少在这里挡路。”大概是想到老爷前几日交代的,不能怠慢如姑娘,她才稍微收敛起来些,“要不,你也跟着过去看看。”

九如连忙跟随过去,那里已经人满为患,雪卉高声喊:“让一让,让一让,我送药来的。”这才分开些空隙,让两个人跻身进去。

里面还有一道门,大太太端坐在前,眼皮子一抬看到九如出现,厉声道:“是谁放这个不孝女进来的,立刻给我撵出去。”

“大娘,父亲怎么了,我完全不得而知。”九如不是要替自己叫屈,父亲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推开,尔容从内间走出来:“雪卉,安神丹拿来了没有。”雪卉将药丸送过来,尔容瞟了九如一眼:“父亲方才在里面听到了动静,说让你进去见他。”

大太太冷冷哼一声,手边有本金红色的册子,九如觉着眼熟,想起来是方才赵凌琪留下的礼单,也不知晓大太太有没有翻动过,她迟疑一下,尔容喊她:“怎么了,父亲还等着。”

九如应声进去,大夫还没有走,沈秋明斜靠在窗前,尔容将药丸交过去,他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

沈老爷的话一向在府中如同圣旨,一下子屋里就剩下九如还呆呆站着。

“不用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坐下来。”

九如搬过椅子,在正对面坐了。

沈秋明多看了她两眼:“今天倒是听话,照着你以往的个性,早就回嘴了。”

“以前是女儿不懂事。”

“琪王是不是将事情的缘由都同你说了,那个薛家小王爷的脑袋小时候出过岔子,如今就和七岁的幼童无异,不是做父亲的阻拦了你的大好姻缘,实在是,实在是……”

经过这样来来去去的闹腾,九如那颗忐忑的心,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她冷静的问:“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为何父亲会晕倒,琪王给父亲的礼单中到底写了什么。”

沈秋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叹道:“你怎么就不像你母亲,她处处收敛,而你虽然聪慧却是一点不能内敛,迟早是要吃大苦头的,关了你三年又三年,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琪王那边,我自然会去回绝的。”

“不!父亲……”九如推开椅子,又一次跪下来。

“你,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沈秋明低声喝问,“难道你真想把我气死。”

“女儿想请父亲成全这门亲事。”九如声音低而有力。

沈秋明想都没有想,抓过床边的东西对着她砸过去,正中她的眉角。

14:棋子

药瓶滚落在地,打得粉碎,九如的眉角破裂,血珠子凝成一滴,在睫毛处挂着似滴未滴,她不敢再抬头,伏在地上不动。

“我真后悔把你放出来,你母亲过世,我应该继续把你锁在那个院子。”沈秋明气得呛到气,不停咳嗽。

“父亲难道能够把我锁一辈子,既然那样的话,父亲还不如成全了我,放我出沈府。”

“你以为,你以为薛王府就这么容易。”

“父亲也说过,我是庶出之女,要做这样大人家的正妻怕是很难,有这般的机会,女儿为什么不能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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