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梨花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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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梨花珞-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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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头看我,唇角仍挂着好看的笑,认真道:“我有些生气了,你说该如何?”
此时幽冥之外应是黑夜,这里虽没有昼夜之分,紫色的雾气浓重了许多,近似黑色。书案上微亮的烛火映出他如夜空繁星的眸子,驱散了他周身的阴暗。
我看着他的眼睛直直发愣,用力咬了咬唇想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去沉浸在他的蛊惑之中。
回答他的口气还是有些涩然:“你才不会生气,你根本不在乎我。”若是在乎,怎会明知我对珞儿的事情心存疑虑,却任由我去疑虑,不向我解释。
“谁说我不在乎?”青玄微皱着眉,眉间的一抹尘埃浮现在我眼前,那是因为我忘记了,才会看不懂的东西。
我垂了眼帘,沉默着,尽量不去看他。但它已深刻在心里,直觉告诉我那是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封存的记忆是我们之间不可忽视的距离。
我的淡漠终于使他注意到书案上摞放的医药典籍,还有我做的一本批注,他问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的事情瞒着我不要我知晓,我的事情你也不必什么都了解。”我继续与他置气。
他凑过去,拿起我做批注的本子看了看,凝眉像是做着一番仔细的研究:“你这是……”
我怕被他知晓定要规劝我不要违反天条什么的,一把夺过本子将它藏在身后。我不管什么天条天规只要能记起从前,那些从前我在他面前存在过的证据。说不定还会从中得知那个珞儿是谁,她和青玄又是什么关系。
他靠近我,柔和的声音低响在耳畔:“痴儿,真是我的痴儿呢。不要想这些,同我回长乐,可好?”刚想伸出手来抱住我。
我连忙将他推开,一直推到门外。
我怕当他拥我入怀时我会变得不清醒,那时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听从,不管他编什么故事给我听都会相信,脑袋转都不会转一下,简直形同虚设。
第一次觉得我不应贪恋他的甜言蜜语,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是这么可怕。
推他出去时还特意下了狠心,指着那些小鬼厉声吩咐道:“你们谁敢再放他进来,我就让你们尝尝醧忘台上的酷刑,然后将你们扔进畜生道受轮回之苦!” 
它们哪里见我发这么大的脾气,颤抖地连连应了下来,又极为难且恭敬地附在青玄脚下,想将他请出去。
他起初站在原地并不想离开,当我转身关上房门时,感觉到他投到我身上的灼灼目光。我忍住欲望没有抬头看他,我想回望到的依旧是我读不懂的那抹尘埃。
我在醧忘台呆了两天两夜,将所有医书尽数翻腾出来。其中有一本书,封皮旧的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暗淡不清。这是一本上古时期所著的医书,我翻开它果真看到了我想找的东西。
其中记载着,有一种可唤起所有潜藏的意识和欲望的果实,叫多罗果。相传,此树常会招惹一些怀有邪念的鬼魅祭栖,是棵不详之树。
故而,不知是哪位心怀苍生的神君,向天君提出此树寄生鬼魅,会使一些仙根不稳的小神仙们产生贪念、误入歧途。天君便准许他将这四海八荒的多罗树尽数砍去。
如今只余魔界境内的天虞山上生长此树。
我不知它是否能解除我记忆的封印,但总是要试上一试。
我兴冲冲地跑出醧忘台,看到青玄两条腿一伸一曲靠坐在树下。这棵树早些年前就已枯败,玉白清逸的身影和他背后枯荣的景致,让我不想再用眼睛去描绘这清冷的画面。
慢慢走近,他却是闭着眼睛,应是在熟睡。我两日没有迈出过醧忘台,又不许他进去,他便在这里守着。我蹲下身,浅笑着凝视他,伸手想去触摸他的眉间,却在将要碰到他时,按捺下了欲望。怕吵醒他,更怕能拂去那抹尘埃的人不是我。
默默收回想去摸他的手,垂眼间看到他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攥着一只红色的小木牌,那是我为自己求的姻缘,也是我许他相伴长乐的誓言。
我知晓他将木牌从结缘树上取下后,一直想将它要回来,等有机会将它重新挂回到结缘枝头。
而他却像孩子似的,护着它就像是护着一颗糖花,说什么也不给我。还说这木牌放在他身上要比挂在结缘树上灵验许多。我无奈,只得由着他。
我暗暗道:“青玄,等我回来,也许再见到我时,我会找回那些有你的记忆,等到那时便与你相伴长乐。”
“痴儿。”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来不及分辨他是在唤我,还是梦呓。慌慌张张对着他施了个昏睡的法术,他果真睡得更为安然。
而后形色匆匆地离开九幽冥。

作者有话要说:多罗树的果实成熟时会变成红色,形状如同大石榴,可以食用。多罗树的树干如果被砍掉,只留下根,是不会再长出新芽的,所以在佛典中,比喻断绝欲望或烦恼以及消除生死轮回的根本

、朝花

天虞山是四海以外的一处南荒之地,重峦叠嶂,绵亘百里,隐天蔽日。山下水流,错综复杂,急湍甚箭。可谓是山高水险之地,此地也正是魔族领地。
三百年前魔族与神族的一场交战打破了两族多年辛苦维护的和平局势。
因是三百年前的事情,恰巧那是我丢失记忆的一年,究竟两族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晓得,不过是从孟姜口中了解一二。
这些本与我无关,但我这个幽冥小仙来到魔族的统辖范围内,还是行事谨慎些好,偷偷摘了多罗果就赶回幽冥,不做逗留,以免被魔族察觉闯进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是夜,高悬的明月被浮云笼罩,稀疏的星子寥寥几颗。又因被山中突生的悬崖峭壁所遮挡,山谷之内越发幽暗。
距我所站的数丈之外,是高大挺拔的多罗树,山谷之中夜风骤起,月色刚微微露出,却又很快被乌云掩盖。虽是片刻的光亮,也足矣令我看到浮动摇摆的树叶下闪现出红色的果实。
我迫不及待一跃而起,去摘垂在枝头的多罗果。在我翻身跃起的同时,骤起的夜风,浓黑的乌云,随之招来了电闪雷鸣。
闪电划出一道冰冷的白光,照亮四周,前一刻耳边还响起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后一刻便被雷声掩埋,突如其来的雷电惊得我重重一抖,心跳声有些急促紊乱,我不知为什么会害怕,甚至是恐惧。
恍然觉着这样的雷鸣电闪同我梦到的那处高台之上的雷电之势有所相似,却并非完全相同。
我还是强忍着一点一点朝我侵袭而来的恐惧感,摘下了一颗多罗果。借着有一道闪电的光束投下来,我看着手中映得发白的多罗果,瞬间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垂头专注且小心地看着怀中女子,他就是青玄。
我的头似是被重似千斤的东西撞击着,又似是脚下的一方土地在摇晃着有些晕眩。
手中一松,多罗果逃出掌心滚落在地上。我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个,更来不及探究我是怎么了。
“璎珞!”
我本能地抬头寻声望去,雷电之中一个女子站在我面前,她背光而立,我眯着眼睛仍是不能将她看清。
只听她厉声道:“你竟敢到我魔界来盗取多罗果?”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一把长鞭,“既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休怪我不客气!”言罢长鞭被高高挥起,那鞭子似是迫不及待朝我身上飞来。
一切太过突然,纵使我心中有再多疑惑,也清醒地意识到,我被魔族发现,她是来取我性命的。
我跃到半空,伸手祭出毓秀剑。我虽是不常练剑有些生疏但还算身手敏捷,挥剑险险躲过了她的长鞭。
她的长鞭却丝毫不减狠厉之势,连连挥舞着迎面劈来。此间我抬剑躲避不及身上着着实实地挨了几鞭,留下又长又粗的数道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淋漓,水蓝色的衣衫被血晕染成紫色。疼得我气都不敢喘一下。
夜空中的雷电仍未停歇,拼杀不过半刻,直觉告诉我,我撑不了多久。
她的长鞭似蛟龙游转,再次朝我抽打过来。我奋力之下挥出第一道剑光,硬是将还未近身的长鞭斩断。我有片刻的愣怔,何时,我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能舞出这样的剑光来。
她连连后退几步,见长鞭被我斩断,冷笑一声。顺手引了一道雷电,在手中积蓄着。心里暗骂着,我不过是偷了她的多罗果,她却要置我于死地,魔族的女子真是不通情理。
一道盛光,急促朝我呼啸而来。我以拼死一搏的态度趁势挽起一个剑花朝急速而来的盛光刺去。
山谷间雷声闷闷回荡,两股力量相抵触时,才感到自己剑风的凌厉。尽管它最终没能取我的性命,但我被弹到身后的多罗树上,重重摔在地上时感觉喉咙有些惺甜,不由得咳了两声,居然呕出了两口血。
落地后身体像是要撕裂一般,紧咬的牙关微颤着,忍着疼想站起身,却终是不能。侧目瞥见自己裙摆处露出的一断长长的尾巴,那,那分明是一条蛇的尾巴。之前一心顾着活命,竟不晓得它何时从我的身上长出来。
若不是我此时疼得发不出半分声响,否则一定会惊呼出声。头顶盘旋不去的雷电本足矣让我心惊,此刻见到自己这幅形容更觉胆颤。
那魔族女子走近我,冷声道:“你说,青华他会不会来救你?”
我想去看她,问她是谁,她怎知青玄会来救我。可脑袋本就疼痛眩晕,加之挨了她几道鞭子,又被雷电所伤,越发不清楚。
耳边的雷声震耳欲聋,我终于昏厥过去。

我缓缓睁开眼睛,皆是缭绕烟雾、白茫一色。支撑起身子,四处看了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一个红衣男子出现在我面前,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松松系着。他弯下腰,朝我伸出一只手:“你受伤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垂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下的那条蛇尾不见了,身上虽有深可见骨的鞭伤,却并未感到疼。
问出此时最大的疑惑:“这是哪里?”
他见我似乎没有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打算,索性在我身侧坐下,脸上毫无表情:“这里是多罗之境。”
“多罗之境……多罗树……”
我终于想起上古医书上的记载:此树寄生鬼魅,会使一些仙根不稳的小神仙们产生贪念、误入歧途。
如此说来,我是被自己的欲念卷进了这里。我没有问他,有没有出去的法子。
反而问他:“在这里,可能找到被遗忘的过去?”
他细长的眼中映出我的期待:“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是……”
“那么我要怎样才能得到我三百年前的记忆?”我的手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他眯着一双眼睛看我,有些莫测:“这个不难,但是……你可知我是谁?你不怕吗?”
我确实不知他是谁,怕?我为什么要怕?那个魔族女子差点将我打死,都不曾怕过。
我摇摇头:“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这对我很重要。”
我想知晓青玄怀中为何抱着别的女子,那个女子美丽不可方物,她是谁,她可是曜华所说的珞儿?
遗忘太多,以至于觉得自己没有真实存在过,回首过去皆是空无。
他广袖一挥,白茫烟雾中化出一面镜子,如湖面清澈极致透明。
“你想看到什么?”他问。
“我要看我和青玄的曾经。”青玄说过去远没有未来重要,可于我而言,没有过去,未来便是空中楼阁,我会不安、会害怕。
他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地念出两个字:“青华……”
镜中已有别有一番景象,昔日重现眼前。
元明文举天,学堂之上。我埋头读着一本上古史书,一旁的碧蓝用笔杆在我的书册上敲了敲。
她瞅着我手中的史书,秀眉微蹙:“我们平日里最讨厌读史书,这学堂上也只有你喜欢读史。”
我讪讪笑着:“这九重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不计其数。且不论旁的,单说那些住在三清的帝皇、真仙,书中都言‘非可具述’。再者不算那些仙逝的归于混沌的神仙们,大多皆有十几万岁的高龄。你觉得这样复杂的宏观巨著,我怎会喜欢?”
手抚上册子中的“青华”二字,想了想,道:“但……若是其中有自己感兴趣的部分,记载历史的文字成了有意思的故事,读起来自然没有那样闷了。”
碧蓝拿开我的手,遮住的两个字映入她的眼帘,她撇撇嘴道:“青华帝君无论相貌、学识皆是数一数二的。他对谁都是满含笑意,却总觉得这笑能拒人于千里。”
说着,予我指了指前来授课的文昌帝君:“这位帝君文采风流,倒是更令我偏爱。”
我无奈:“文昌帝君文笔出众,他随性作几首小诗就能将你迷成这样?”又为青华辩解道,“作诗嘛,青华帝君自然是会的。”

课业上的事情,我素来抱着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态度。无论是史书、佛经、道法、做文章我都不喜欢,但仍要强迫自己处处做得最好。
让父君送我到这里求学,是接近青华、一睹帝君风采的好机会。月夜下的洗妆园,我永生难忘,也不想他忘记。
我想方设法地找出一堆问题向他请教,许是我在他面前出现得太过频繁,终于使这位拒人于千里的帝君注意到我。将一些深奥繁琐的经卷拿予我看。
从上古时期留下的组训:有借必还。如此,我便以还书为由走进了他的妙严宫。
眼前的这棵树正值花期,枝头和树干上到处布满了红色的花朵,枝叶被花朵压得柔软垂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美丽的金红色。
我问青华:“这棵树真是怪异,连树干上都能开出花来,我从没见过。”
他站在我身后,为我解释着:“这是无忧树。佛生于无忧树下,成道于菩提树下,入灭于娑罗树林。相传,这种树能消除悲伤,因此称之为‘无忧’。”
“无忧?它真的能解忧?”我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沉黑如深夜,神秘且浩瀚无边迹:“无忧不过是心中所愿,生者,岂能无忧。”
我试图在他眼中寻找到什么:“你贵为帝君,难道也有忧愁、悲伤?”
他沉默着,我想他是心系苍生的救苦天尊,他的忧愁或许源于苦难中的苍生。
半晌,他柔柔笑着:“这个不论身份地位,即使是天君也有他所忧。那么……珞儿,你可有忧愁?”
第一次听他唤我的名字,心头微微一颤,原来他唤我是这般轻柔,似春风。
我认真地想了想:“我不过五万岁,年少不知愁滋味。”
我的哀愁便是怎样才能留守在他身边,但这是秘密,不足以让旁人知晓。
游思中,袅袅琴音响起。
无忧树下,青华盘膝而坐。一袭玉白袍子,圣白衣袂合风轻舞。修长的手指若白蝶一般在七根琴弦间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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