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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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恨-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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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转过身来,看着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墨离和他年岁相当,比他略矮半头,身形单薄,正值少壮之年,然而两鬓却已见灰白,一片黑布挡住他被刺瞎的那只眼左眼。尹千阳每次看到这块挡在他左眼前的黑布,心中都是一阵隐隐做痛。
他将一手放在墨离肩上道:“你我自从七岁相识,这十几年间,除了我去洛城迎娶瑾姬那两个月,你因故不能同行,其余的时候你均伴在我左右,在这个世上,知我最深的人不是我的君父,也不是我的母亲,不是我的兄弟姐妹,更不是我的妻子,如果真有一人能够懂我的话,那便是你了,墨离。”
墨离心头一暖,仍是低着头道:“这世上最知墨离的也唯有世子一人。”
尹千阳在他的肩上轻拍两下,问道:“那么你呢?你也和沈夜寒一样做如是想吗?”
墨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墨离和夜寒公子的想法一样,如果尹国有朝一日迎来一个新的国君,那么只能是世子您,只有您才配做我们尹国之主。”
“如果我是真的想从此退出这些纷争,只想做一个闲散公子呢?”
“世子!”
尹千阳长叹一声,道:“你们两个人都说的这般笃定,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现下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墨离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矛盾挣扎的表情出现在尹千阳的脸上,他却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他,只是再次低声唤道:“世子。”
尹千阳忽然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说道: “咱们在这荒野之中急驰上几圈如何?”说完便翻身上马,猛抽一鞭,急驰而去。
墨离急忙上马,紧跟在后。尹千阳发狂似地不停打马挥鞭,纵马狂奔,一人一骑疾驰如飞,墨离也只得拼命打马紧追。
二人几乎绕着丰城跑了三圈,最后见马儿实在累的再也跑不动,尹千阳只得跳下马来,在丰河边洗了把脸,见附近有块光滑的大石,便仰首躺在上面,合起双目。
墨离知他方才纵马狂奔不过是为了一泄心中郁积,此时多半是想一个人静静呆一会儿,便一言不发,也静静地坐在离他相隔一丈远的草地上。
然而,尹千阳并没能清净多久,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墨离便警觉地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他急忙立起一看,只见西边一人一骑正朝他们驰来。
他急忙对尹千阳低声道:“世子,有人过来了。”
尹千阳从石上坐起,朝那人望了一眼,便重又躺下道:“淳于轩之这个家伙这会子跑来却是做什么?”
虽然尹千阳完全不当一回事,然而墨离一颗心仍是紧绷着,直到他看清了马上之人果然是淳于轩之,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墨离是尹千阳的左膀,那么淳于轩之就是尹千阳的右臂,他是尹千阳的老师淳于太傅大人的长子,虽然年长尹千阳五岁,然而却对尹千阳极为敬服,不是因为他是尹国世子,而是因为他是尹千阳。
转眼之间,淳于轩之已驰到了他们面前,他跳下马来,朝墨离微一颔首,便直奔到尹千阳身边道:“世子,总算找到你了,如今已经是十万火急,您居然还在这里这般悠闲!”
尹千阳忽然笑道:“轩之,你怎么还叫我世子,君父应该在今早的朝堂之上废掉我的世子之位,改立二王弟了吧。”
淳于轩之见如此天大的事到了这位当事人口中居然还是这般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急的一跺脚道:“世子既然知道君上会在今日行改立之事,为何还要借故不朝,难道世子当真打算任人宰割不成?”
“今日我的一位知交好友要启程回国,我自然要送他一送。”
淳于轩之无奈道:“世子可知君上宣布废立之事后群臣的反应如何?”
尹千阳懒洋洋地道:“如何?”
“朝中大多数大人都站在您这一边,虞相国,尹上卿,蔺将军还有我爹等朝中重臣全都反对,虞相国甚至以死相谏,要君上收回成命。”
“自古‘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君上这么道行逆行,自然得不到臣子们的支持。”墨离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
尹千阳苦笑道:“诸位大人这又是何苦,那么,我想君上迫于群臣的压力,废立之事多半是再议了吧。”
“世子果然料事如神,君上口口声声称世子是自原放弃世子之位的,但是群臣皆言那只是家宴之上一时醉之呓语,如何能够当真,倘若世子今日在朝堂之上,一定不会再出此呓语,定会负起身为尹国世子之重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最后君上道倘若大王子在朝堂之下依然自愿放弃世子之位呢?众大臣只得道若如此则一切谨遵君上旨意。所以,世子大人,如今最为关键的便是您的决定了。”
“一切都取决于我的决定,是吗?”尹千阳喃喃自语道。
淳于轩之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世子大人,我爹命我特地前来告诉您,他和虞相国,蔺将军等几位重臣在西郊回燕亭等您,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前去。”
尹千阳长叹一声:“他们还真是不死心啊!也罢,咱们就去听听,看看这几位股肱之臣,又要对我唠叨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夺位(中)
回燕亭外,淳于太傅等几位尹国重臣,早已等得无比心焦,一见到尹千阳终于策马奔来,急忙围上前去。
众人匆匆见过礼后,便都步入亭中,诸臣中蔺将军最是性急,不待众人坐定便道:“世子,明日在朝堂之上,您可万万不能再言放弃世子之位啊!”
尹千阳安然坐在一只石椅上道:“有何不可。”
淳于太傅也道:“世子,虽说老臣是世子的师傅,可是对于世子心中所想,却是一点也猜不着,难道世子当真心甘情愿放弃这尹国少主之位,将来也不想成为尹国国主吗?”
“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尹国国主?”
“因为这个国家需要世子大人您。”此前一直默然不语的虞相国忽然开口道。
“就因为我是所谓的嫡长子吗?”
“非也!倘若二王子有着和世子您一样的才干和魄力,可以中兴尹国的话,今日老臣绝不会在朝堂之上以死相谏废立之事?”
尹千阳喃喃道:“中兴尹国,相国也太高看千阳了。”
“老臣只是相信,世子心中早就有中兴我尹国的鸿图大志。”
尹千阳看着虞相国双眼中突然焕发出的神采,竟一时语塞。
虞相国接着道:“虽然已经时隔五年,但是老臣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五年前,世子曾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的一番话。当年君上要缩减军费,世子曾进言道:‘我尹国只是一个小国,国土有限,偏又境内多山,土地贫瘠,四周又是强敌环伺,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生存下来的唯一方法便是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以攻为守,以战养战,以战扩土,以战强国,若是一味的求和忍让,总有一天会被相邻的诸强国蚕食瓜分。’”
尹千阳苦笑道:“我当时年轻气盛,才会说出这么一番不知深浅的话来,挨了君父好一顿斥骂。”
虞相国道:“世子所言或许不称君上心意,但是听在臣等几位耳中,真真是令臣等欣喜若狂,可谓与臣等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而且我尹国之前几代先王也均是以强兵为立国之本。只是到了君上,自从八年前和许国交兵,一败涂地之后,从此便嫌恶战事,连政务都疏于处理,每日里只是醉心于美酒佳人,长此以往,我尹国的前景实堪忧虑啊!因此,我等都寄厚望于世子,望世子能重振朝纲,中兴我尹国。”
尹千阳似乎也有些被他的热忱所打动,无奈道:“我不称君父心意久矣,即使明日我在朝堂上拒不让出世子之位,也只是暂缓得一时,君父和二王弟定不会善罢干休,必会另寻他策。”
尹千阳此言一出,虞相国等几位重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似是均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当下虞相国便凑到尹千阳耳边小声道:“如果君上执意要废掉世子的少主之位的话,那么臣等便废掉君上,拥立世子为新的国主。”
尹千阳思忖片刻道:“相国此话当真?”
虞相国忙道:“绝无半句虚言,世子倘若不信,臣等愿意歃血为盟。”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然而还不及动作,便被尹千阳伸手抢了过来,一边在手上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相国如果真的想——”说到想字时,忽然右手一甩,众人扭头看时,只见那匕首已插在一离亭数丈远的一株树干上,树丛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闪过,朝前追去,原来当尹千阳匕首方一离手,墨离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尹千阳冷笑道:“这就是诸位所谓的密谋吗?居然当着一个细作的面谈论谋逆之事,如果我没有会错诸位的意思的话。”
几位重臣相顾失色,不禁冷汗直冒。
尹千阳接着道:“连保密都无法做到,如何成就大事。”说罢,袍袖一甩,便要起身离去。淳于太傅急忙拉住他的袖子问道:“那明日朝堂之上,世子您——”
蔺将军也拦上前道:“此番是我等防范不周,倘若果真事泄,臣等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拥立世子为新任国主。”
尹千阳环视着站在他面前的这几位老臣,心中涌上一阵无言的感动,然而表面上却仍是一脸平静无波,他长叹道:“诸位又何必去做无谓的牺牲呢?”说罢,缓缓步出亭外。
这一次,诸位重臣再也没有阻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尹千阳头也不回的步出亭外,走到马旁,却并没有翻身上马,心中俱都是一紧。
尹千阳终于回首道:“诸位当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拥立千阳为尹国之主?”
诸臣自是点头称是。
尹千阳又道:“如果诸位能够答应千阳两个要求的话,那么我尹千阳对天发誓,绝不会辜负诸位今日对我的厚望。”
虞相国又惊又喜道:“只要是世子所需,臣等自当竭尽所能。”
尹千阳正待作答,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林中穿出,朝这边奔来,心知墨离回转,便暂时静待不言。
墨离奔到众人面前,微施一礼,道:“诸位大人放心,那个细作已经被墨离解决掉了。”
“可查明了是何人所派?”
墨离微一迟疑,答道:“是君上所派。”
听到这个回答,尹千阳毫不意外,他又问道:“都处理干净了吗,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是,一个月之内,此人的消失不会对世子和诸位大人产生任何影响。”
“一个月,很好,一个月的时间对我们来说足够了。”说罢,他看向那几位老臣道:“千阳只希望诸位大人能够做到两件事:第一,无论任何时何地,何种情势,只要千阳需要诸位的力量时,希望诸位一定能够挺身而出,助千阳一臂之力。这一点至关重要,我可以信赖诸位吗?”
这几位尹国重臣磨了这许久,终于听到尹千阳给出他的承诺,心中已是喜不自禁,自是纷纷点头,正要歃血为盟,却被尹千阳止住道:“不必了,我相信诸位必不会背弃千阳。”
虞相国问道:“不知世子要求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尹千阳忽然笑道:“这第二件事嘛,倒是容易得多,那就是明日在朝堂之上,无论诸位大人听到千阳口中说出何等言语,都不要阻止;无论君上做出何等决定,都不可以提出异议,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一切都要顺着君上的意思,直到,直到我需要诸位大人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如果如果诸位大人能够遵守这两件事的话,那么,千阳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大雍历太上345年四月二十日,尹国世子尹千阳于朝堂之上公然宣布放弃世子之位,尹王如愿以偿改立其第二子尹千辉为尹国世子,群臣皆无异议。
十日后,尹王以巡视边界为名,命世子及千阳公子随侍在侧,连同几位重臣,一同出巡。
尹王一行人马,一路向西北方向行去,行了不多几日,便已至山脉地带,但群山绵延起伏,地势险峻,道路也越发难走。
淳于轩之也在随行之列,忍不住偷偷对尹千阳道:“世子,啊不,公子,您觉不觉得君上此次出巡有些奇怪?为何不去别的地方,偏偏到这群山险要之地来?”
尹千阳淡淡地道:“君父既然选择来此地出巡,必然有他的用意,轩之,再往前走,便快到虎牢关了吧。”
“恩,不错,大概再有一日的行程,我们就到虎牢关了,过了虎牢关之后,再往里走,便全是崇山峻岭,群山腹地,除了离虎牢关百余里的一座山城虎丘,其余地方几乎罕有人迹。”
“虎丘,似乎我国犯了某些重罪的犯人便是被流放到此处,做些开山挖矿的苦役。”
“不错,要从虎丘重回平原地带,只有经虎牢关这一条路可走,偏偏虎牢关地势极为险峻,只有窄窄的一条狭长山道通向关口,可谓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因此,将这些重犯流放至此,是最为安全的。”
“哦,原来如此,”后面一句话还未出口,忽然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喊道:“尹千阳!尹千阳”
尹千阳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不觉一怔,便勒住坐骑,回头朝来路望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马载着一团红色的影子越驰越近,待驰近一些,众人方看清马上坐着的居然是一个束着长发的年轻女子,一袭红衣,英姿飒爽。
尹千阳一待看清了那女孩儿面容,忍不住以手扶额道:“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好像看到春狄那丫头了。”
墨离也忍不住惊奇道:“不错,正是春狄,她怎么会跑来这里。”
淳于轩之忽然笑道:“只怕多半是为了我们千阳公子而来。”
说话之间,春狄已驰到他们面前,她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边开心地道:“尹千阳,我可算追上你了,我追了你整整四天,现在可总算见到你了。”
尹千阳自从四年前和她纪国同游之后,每年秋天也都会和狄国兄妹小聚几日,自从有了她上次纪国之行的出格之举,一下子消失了那么多天,此后春狄再跑出狄山,她爹均命她的兄长狄勇陪她一起,名为陪伴,实为监督。
此时尹千阳见春狄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不由问道:“往年你不是到了秋天才会和你兄长到丰城同我一聚的吗,怎么这会子突然就在我眼前冒出来了。”
春狄撇了撇嘴道:“我要是再不偷跑出来的话,今年秋天我可就出不来了,更别说去丰城找你了!”
尹千阳不由笑问道:“怎么?”
春狄忽然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我爹要我嫁人。”
尹千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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