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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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伤-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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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秋盈说:“我真羡慕那个孩子,如果没有智商就可以得到疼爱,我宁愿生下来就如他那样,现在,我心态平静了,在离家而无人关问的日子里,我忽然懂了,唐小糖为什么会放着好好的公寓不住,卑微着自尊搬进了我们的家,因为家,是她一直缺失的东西,她是多么地渴望一种来自家庭的温暖,在爱情面前,所有的高贵矜持,不过是种摆给人看的姿态,每个爱上了的女子,都有一颗在爱情面前卑下的心。”
   9。咨询电话
   起风了,街边的落叶在晚风里,簌簌地响着,宛如低语的人声,在窃窃地道着些不肯轻易与人知的秘密,贝可把阳台上的大波斯菊端进来,一股幽幽的苦香,在空气中微微弥漫,每天被心理患者用阴郁的故事积压着,心情多少有些灰仆仆的难受,懒懒到看着电话显示灯一闪一闪地亮,就是不爱去接,有时,心生些慵懒的倦怠感觉很美好,懂得享受这种慵懒应是种不错的人生境界。
   所以,任凭电话响得不屈不挠,贝可只是看着它发傻,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直到江中打了手机,和她讲话时,听到座机响得没完没了,就笑她:“又想偷懒?不接咨询电话,快去接吧,把一颗痛苦的心动黑暗的沼泽中拯救出来。”
   贝可嘴里应和,跳起来,一扔阳台上的懒散,接起电话,精练而温和地说:“你好?我是心理医生贝可。”
   一个婴细的声音,似乎有些微怯:“我叫小苊,我遇到了一件困惑的事,你相信一个人的灵魂会与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互换么?”
   贝可竟一时答不出话,她接触了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心理案例,但从未听说过灵魂互换这般怪诞的事,遂问:“是两个人同时互换了灵魂?”
   “不是的,两个人一同出了车祸,其中一个去世了,被抢救回来的那个,竟称自己就是死去的那个,他的言行举止,以及所有的记忆,都像透了死去的那个人,可,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那天这个叫小苊的女子,大多时候是在嘤嘤低泣,死去的男子是她的先生,而声称换了她先生魂的男子,是她先生的弟弟,他执着地认为自己就是哥哥,搞得小苊无所适从了,她询问了很多心理医生,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贝可第一次被咨询电话问得不知所以然,只好说:“你先生的弟弟是不是因为车祸遭受了重创,精神受到重创,而因为哥哥死了,他还活着,他心下愧疚,恨不能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哥哥,在这种状态下,人是容易接受潜意识里的心理暗示的,我分析,应该是过分浓郁的心理暗示,导致了他认为自己就是哥哥的……”
   贝可握电话的掌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为自己没底气的心理分析。
   小苊无语得呆了一会,说:“我有个请求,若你哪天空闲,而他在家,可以不可以请你以朋友的身份来我家一下,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他能做回他自己,而不是用自己身体装着哥哥的灵魂。”
   “恩,好的,你也可以带他到我的心理诊所来的,我随时都在。”
   小苊低叹了一下:“还是你来吧,最好不要暴露你的心理医生身份,因为看过了太多心理医生,看得他都心生排斥了。”说毕,小苊留了家庭地址:“等我给你打电话,请你就直接过来好吗?”
   贝可应了,做为心理医生,她很少主动到患者家里出诊的,毕竟单身一女子,毕竟心理患者多少都有些心理暗疾,单独出诊,多少有些危险性。
   因着小苊柔弱的声音,以及对她所说的换魂的好奇,她还是应了,夜里,说给江中听,江中微微担心道:“去她家出诊前,电话告诉我一下。”
   很长一段日子了,小苊没来电话,好象曾经的咨询,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说过之后就随风飘散了。
   秋天的周末,贝可逛街时,看着街边的路牌,心中隐约觉得有件什么事,似乎与这条路有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问江中:“我最近对你提过这条路吗?”
   江中想了一会,摇头:“好象没有,是不是你的患者有住在这一地段的?”
   贝可恍然大悟,小苊曾给她留过地址,因为她讲述的奇特心理案例,所以,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比较深,便对江中说了小苊的事,江中瞪着大大的眼睛:“怎像无中生有的香港电影?”
   “我也不信,可这事发生了,我们一起上去看看怎样?就说路过,我对她的案例好奇,别暴露身份。”贝可怂恿道,她确实也是好奇,想知道这么久没消息的小苊,究竟有没有破解这个从未听人言过的心理难题。
   更想知道,是不是真如自己所分析,这一切是不是如自己所分析的那样:不过是精神受了创伤之后的心理暗示。
   恰好,刑警的职业习惯亦是不肯放过任何任何有点疑窦的蛛丝马迹,两人不谋而合地拉着手寻过去,楼梯很美,每层楼的楼梯口都摆着生机昂然的鲜花。
   按门铃后,贝可和江中在站在一壁相视而笑,很快,门腾地就开了,一个年少葱茏的男子,当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是贝可与江中时,眼眸中的希冀,像倒下的积木,稀哩哗啦地倾泻而下:“你们?”
   “我是小苊的朋友,可以进来吗?”
   男子犹疑了一下,闪身,避开,贝可和江中进去,客厅洁净得有些寂寞了,冷清着似是无人居住般的,贝可猜想,有可能他就是小苊在电话里提到的与哥哥换魂的男子,他细长的眼睛里汪着能把人淹死的忧郁。“小苊在家么?”贝可问。
   正在倒茶的男子,听到这句话,后背微微地抖了一下:“小苊……”
   贝可接过茶杯时,看到了迷离在男子眼里的晶莹,宛如被踏碎的冰,贝可看了江中一眼,没言语,在想知道某个答案时,不退则守的沉默,往往更能让人敞开心扉,追问,反而容易使人滋生戒备掩上了心扉,护住内心的那片隐秘。
   一杯茶,在男子的掌心里转来转去,袅袅的热气消匿下来,他才猛地抬头:“小苊走了,她不会回来了,我以前没见过你们的……”
   贝可望着他,暖暖笑了一下,从他的语气里知他内心矛盾与忐忑纠结,若是自己撒谎,反而会招惹起他的抵触心理,不如实话实说:“对不起,我本不想瞒你的,小苊曾给我打过电话,说过你的事,我想你应该是……她说过你比较抵触心理医生的,所以,请原谅,今天我只是路过,顺便上来拜访一下小苊。”
   “是的,我就是安嘉冬,其实,我不是抵触心理医生,因为我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说着,安嘉冬的手插进了郁郁葱葱的黑发里,喃喃自语般地说:“若不是我,哥哥一定还好好地活着……我恨不能将自己杀死,我恨不能死掉的那个是我。”……
   客厅里静得可听见针落地毯的声音,安嘉冬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就知道所谓换魂是怎么回事了。”

第十二章 换魂
   小苊不会回来了,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结局,我们,都不是那种能够勇敢面对过去的人,如果是,就不会相互试探着走到最后又开始分离。
   1。幸福丝帕
   近在咫尺的她,是我爱的女人,我的衣服,有芬芳的清香,是她洗的,饭菜香气迷人,是她烧的,我们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却不能爱。
   她是我的嫂子,哥哥的妻子——小苊。
   白天,我和哥哥在工作间为各色各样的客户做平面设计,每当中午临近,我的手,茫然地按在鼠标上,耳朵冲着电梯的方向,一直一直到有鞋跟敲打着大理石走廊的清脆声,咯哒咯哒……由远而近。
   我的表情,看上去无动于衷,心却已开始了喧嚣的沸腾。
   门响了,我第一个站起来,叫她小苊姐姐,她和哥哥结婚前,我叫她姐姐,一直延续到现在,在别人看来,我是习惯难改,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想欢快地喊她小苊小苊……
   哥哥拖着电脑椅,无声无息地从电脑边滑过来,他们的眼神彼此碰撞,像穿梭在初春午后的阳光。
   小苊总是吃很少一点东西,然后仰着脸,看我和哥哥吃,娴静的表情静水样荡漾在白皙的脸上。
   饭后,小苊煮的老巴布生咖啡飘着浓郁的香。
   哥哥总喜欢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拉着羞涩的她,钻进旁边的小休息室。
   然后,小休息室对着工作间的百叶窗缓缓合拢,像极了一些幸福在秘密地向我关闭。
   电脑屏幕保护程序已经启动,反复回旋的画面,像我的心,周旋不停,或者我点上一支烟,慢慢地抽,看烟蒂燃到指间,任凭它灼伤了手指,一种尖锐的疼蔓延进心里。
   所以,很多时候,我宁肯躺在沙发上休息,也不进小休息室,偶尔,哥哥不在,我溜进去,里面的气息,一下子,就让心碎了。床头的小抽屉中有没来得及清洗的真丝手帕,上面有凌乱而清晰的桃红色唇印,为了不让幸福的声音传出来,哥哥让小苊咬着真丝手帕。
   2。罪恶的耳朵
   在别人眼里,我是少言寡语的内向男子,其实,我是害怕的,一开口就会泄露了所有的秘密。
   最近,晚饭桌上,哥哥总是说:“安嘉冬,你该恋爱了。”
   我继续吃饭,哥哥就爽朗地笑:“都大男人了,还害羞呢。”转过去对小苊说:“小苊,有合适的女孩子帮弟弟留意着点。”
   小苊笑:“这还用你提醒么?”
   夜晚,我躺在床上,门开着若有若无的缝隙,宁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轻飘飘拥挤进来。
   敏锐的听觉让我憎恨,隔着阔大的客厅和他们紧闭的卧室门,我能听见哥哥叫她苊宝贝以及像两只轻巧的猫在玩一些亲昵的游戏。
   我竖着敏锐的耳朵,手指狠狠地扣进身上的皮肉里。
   3。去往快乐的路上
   每年一度的甲A赛事,只要是本市主场,哥哥场场不漏,他是球迷。
   哥哥说看足球在绿茵场上驰骋,人跟着场上的气氛变得热情而开朗,所以,哥哥去看球时,一定要拽上我。
   每当周末赛事开始,哥哥关闭电脑,用巨大的摩托车驮着我,沿着东海路风驰电掣奔向颐中体育场,我们戴着巨大而严密的头盔,风乎乎响着,把哥哥的话吹过来,我逐渐发现,自己的声音,一出口,就被逆向风扔向了后方,哥哥听不见。
   于是我试探性地喃喃说:“哥哥,我可不可以爱小苊?”
   摩托平稳而飞速地滑行,哥哥听不见。当隐秘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释放心灵的轻松感哗然涌来。
   于是,我低声重复:“哥哥我可不可以爱小苊?可不可以爱……”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一个被秘密憋疯的人,在人烟罕至的森林里挖一个深深的洞口,他对着永远不会有回应的洞口倾倒着秘密……
   在乎乎掠过的风中,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让我快乐,根本没有觉察都摩托车减速,后来,我看见哥哥缓慢地转回头,望着我快乐张合的嘴巴,隔着头盔玻璃的眼神,布满痛楚的疑惑。
   喃喃地,我叫了哥哥,垂下头,接下来会怎样?不能想了也想不出。
   几乎在瞬间,砰的一声巨响,我飞起来,还有哥哥,高高地飞在空中,他张着迷茫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飞翔的方向。
   哥哥像抛物线,坠落在庞大的集装箱车轮上,那声搀杂着忏悔和绝望的哥哥没有喊出来,我轻飘飘落在了路基一侧,烟尘一样的往事,飞一样远去着,模糊成黑暗。
   4。你是我的苊宝贝
   啜泣声,在淡淡的来苏水味道里飘,嘤嘤细细,是小苊。
   最后的一声巨响,还在耳边隐约,关于后来是怎样?身体寒冷着颤抖一下,我怕极了知道。
   听见护士惊喜的声音:“这个的病人好象恢复意识了。”
   医生过来,我不愿睁眼,却控制不住眼球的转动,医生动了动我的眼睛,叮嘱护士仔细观察。
   后来,一只冰凉的手合在我手上,散发着幽香,是小苊的,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安嘉冬,帮我把你哥哥带回来,求你了,把你哥哥也带回来。”
   哥哥是受到了迎面的撞击,比我严重得多。
   眼泪不停的,顺着眼角滑下来。
   小苊用冰凉的手给我擦泪,不停地擦。
   连着几天,不停地流泪洗不掉我内心的忏悔。
   医生诧异于我有意识而不能清醒,几天来,通过医生和小苊的交谈,我隐约知道,哥哥的大脑受到重创,即使复原也只能是植物人。
   小苊的嗓子,已经嘶哑着说不出话。
   我宁愿变成植物人的是自己,事实却是身不由己,我没命地想,想找一个最好的方式,收拢小苊正四处碎裂的心。
   我在心里轻生说:“哥哥,原谅我。”然后艰难地睁开眼睛,缓缓移动视线,看见脆弱的小苊,相临的病床上,哥哥的身上插满透明的管子。
   我看着小苊,努力笑了一下:“苊宝贝。”
   小苊看着我,张着苍白的唇:“你叫我什么?”我努力伸手:“苊宝贝,这是怎么了?”
   5。我已不是我
   我清醒后的怪异举止,让所有的医生瞠目结舌,我一再坚持:“我叫安嘉夏,安嘉冬是我弟弟。”
   一直到康复出院,心理医生彻底放弃了对我的引导治疗,尽管灵魂互换这样荒诞的事,只发生在美国电影和港台影视剧里,面对现实中的我,所有的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
   小苊恍惚在我和哥哥之间,因为爱,她即怀疑又不能否定。
   一个月后,我出院回家,哥哥始终宁静,为了不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我们只能把他留在医院里,我和小苊都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希冀。
   回家时,小苊站在客厅里,默默地看着我,她想知道,我将会开哪一间卧室的门。
   除了心轻轻闪烁一下,我从容地进了她和哥哥的卧室,像哥哥一样,我把自己摔在床上,张开双臂说:“苊宝贝。”她迟迟疑疑地过来,慢慢地靠近我,我一把拽过来,裹在怀里。
   眼泪湿了相互的衣服。
   这样的缠绵,持续不久,小苊挣脱出来,低声说:“对不起,今天晚上,你去原来的卧室睡好么?”“可这就是我的卧室啊。”
   小苊定定地看着我,猛然拉起我,站在镜子前:“你是安嘉冬。”又指着墙上的婚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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