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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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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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样,不要!”

周也牧身边的小弟眼睛弹出:“喂,难得我们老大看得起你,你居然敢说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

周也牧挑唇冷笑:“那我会在城战中把你的同伴揍扁。”说罢目光犀利地扫视天甲班一眼,文生们心有怯怯地回望赵丹凤。

“小风,”邵泉偷偷拉拉她的衣角,“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下。”

“考虑什么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赵丹凤气愤愤欲言又止,“我是……我是天甲班的一员啊,怎么能抛弃班级!”

有人质疑道:“既然你知道是天甲班的一员,为什么不能为天甲班做点牺牲?”

“是啊,小风,我们也很不想打城战……他开的都是好条件啊,你又能做两个班的班长,你去啊。我们都支持你,推你做老大!”

“你们这帮人……懂个……”赵丹凤只觉得头昏目眩,刚刚一个个很崇拜拥护她的样子,现在就上演这么一场逼宫大戏。

“小风,其实城战我们胜算并不大,”夏彦生道,“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做武官,我觉得考虑一下没什么害处。”

赵丹凤到抽一口凉气:“小师父你也这么说?”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周也牧催道。

“小风,去去!”

“就当为了救我们班啊!”

“这条件有什么难的,你去啊……”

赵丹凤捂住头,大叫一声:“不行!”

她已经决定好了要在学中考试以后离开国子监的。

周也牧道:“我已经向邓大人递交申请将城战延后。我这个人不会不给别人留余地,你有十五天时间考虑。在此期间,我也会向你展示我们地甲班的实力,让你明白做一个武生才是正确的选择。”

赵丹凤忿然瞪他:“你别作梦了,就算十五年我也不可能去跟你的!”

周也牧跟没听见似的,朝她摇摇手指:“你是天生的将才,我等你的好消息。”说罢带领武生们扬长而去。

赵丹凤颓丧地低下头,慢慢转过身,猛然惊觉同班们眼中都是万分期待的目光。

这帮没良心的狼崽子!她身上挡住一个个正要开口游说的家伙:“别说了,我要清净清净。”

……

京师乔太傅府邸。

霍容由管家引进书房,那管家拉上幕帘退出门外,室内一片寂暗。那房间四角都各坐一人,霍容也在其一。只是中间隔着帘,光线又暗沉,互相看不见面容。

乔太傅正是通过这样的密会和其党羽集议朝中大事。

“十日后新城公主出阁,”黑暗中一个声音发话,那人西向而坐,霍容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熟悉非常,“新城公主一走,我们想要从她身上拿到陆景兆构陷谷梦龙的证据就难了。”

东向座的则是乔太傅本人:“新城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将她远嫁辽国,正好使她方寸大乱,陆家人此刻不对她援手,她必然孤立无援。正是可利用的机会。”

西座人道:“小霍,这件事老夫和乔大人不便出面,你就去一趟。”

霍容应诺:“下官当竭尽所能。”

“陆景兆那边还有什么动静?”乔太傅道。

“那老狐狸倒是没有,”西座人道,“不过前些日子陆家两个儿子内讧,大的派了杀手要弄小的。”

“哼哼,陆景兆的儿子,野心个个像他。”乔太傅蔑然。

“下官有一事……”霍容沉吟道。

“小霍,你说。”

“公主还未离开国子监……”霍容蹙眉道,“下官无能,还要请大人出面将她逐出国子监。”

“这事儿我看不必,放公主留在那里没什么问题。”

霍容道:“将公主留在陆家人身畔,只怕会有危险。”

乔太傅笑道:“有霍大人在,丹凤公主定然不会有什么凶险。”

“大人,下官……”

“不必说了,”乔太傅打断,试着征询那一直未曾发过话的南座人意见,“爷,您说是不是该把公主的身份朝陆家人漏一漏,好引他们上钩?”

霍容早就注意到,每次密会之刻,南座那人从不发一言。这四角会议中,霍容唯一不知道身份的也只有南座人。他心中有过无数揣测,但都无法证实。

此刻南座人依旧不曾说过话。乔太傅当他默认,回头道:“霍大人,公主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但既然天赐良机,我们不可不用。你且留公主在国子监……”

“乔大人,下官不想利用公主。”霍容忽地提高了声音,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下官方才冒犯了。”霍容冷静下来。

西座人劝道:“小霍,也许你不认同这方式,可是我们哪一个不是在为国家为社稷着想?燕王之仇未报,要以大局为重啊!”

霍容沉吟不语。

自从那日武斗发生后,他目睹赵丹凤在国子监挣扎求生存的场景,若不是陆见欢在,几乎要在她眼前说出真相。他时时提醒自己要维持理智,却倍受良心煎熬,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是赵丹凤,他很清楚该如何抉择,但面对她时仍倍感心痛。

自从加入四角会议,他渐渐愈发感到迷失。从前是为了搬到一种暴力而奋斗,如今却仿佛陷入了另一种暴力,以恶制裁恶,用黑暗去淹没另一种黑暗,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四角会议里,原则仿佛已经变得不重要了,目的才是最重要。

霍容起身,道:“下官明白了。下官告退。”

他拖着脚步离开房间。

霍容走后,乔太傅道:“霍容方才说得有理,爷,公主金枝玉叶,放在国子监当真没问题?我看霍容对她关心过头了,恐怕要坏事。”

那南座尊位之人,便在此时开口。

“大事若遂,莫说一个赵丹凤,便是赵丹凤死了,剩下的公主随他挑选。”南座人幽幽道,声音冷暗。

西座人笑道:“主子,霍容和丹凤公主郎情妾意,若大事无阻,公主又能全身而退,不妨就成全了他们两个。”

南座人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那声音如同森林里野兽的嗥响,隐没在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评论的对写文来说也是一个灵感来源,大家看了故事有什么想法希望能告诉我。毕竟写网文的动机,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想要跟别人交流

0。0还差一更我立刻滚去码字……

情两难,意已阑

“小风,这是百草堂的跌打膏,你留着以后肯定有用。”

“这里有天青绣社产的蹀躞!”

“小风,这是我家传宝刀,你拿去试试……”

“都给我出去!”赵丹凤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把一众同班轰出门外,“我再说一遍,我是不可能跟周野人去舞刀弄枪的!”

“小风别这样嘛,反正你国学成绩又不好,去做个武生也算物尽其用……”

“你才成绩不好,你全家成绩不好!”赵丹凤更来气,“这次学中考试我会考得很好!”

“哎呀做人不可以那么执着于功名,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喂喂,别关门啊!”

赵丹凤锁了寝舍门,一屁股歪在床头生闷气。这帮没良心的家伙为了避战周也牧,居然要把自己给卖了。

陆见欢递过一份衣物,赵丹凤原以为他也来做说客,正要翻脸,忽见那衣物上放着一支蝴蝶头钗,才想起来这是陆见欢做的,为的是小七夕那日约定。

要不是他提醒,赵丹凤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抓抓头接过,问道:“你上回说小七夕是什么意思?”

陆见欢便给她解释了一番。

在京师,每逢公主出嫁,都会开夜市三日,届时勾栏瓦肆通宵达旦狂欢庆祝,街上也会挂起花灯,便入七夕、上元一般热闹。民间便有称之为“小七夕”的说法。

这次的小七夕,出嫁的正是那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府邸,赵玉慎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婢女一次次上妆,她一次次哭花了眼睛。

“公主,有人偷帖求见。”

“不见,”赵玉慎跺脚道,“这个时候!”来人正要走,忽又被她叫住:“是什么人”

“翰林学士霍容。”

赵玉慎略一忖度,忽地抹了泪水,眼神一亮道:“引到正厅去。”

霍容从正门款款而入,赵玉慎严妆坐在正厅之上等他。她故作漫不经心状,眼神似有若无地飘过霍容,打量着他样貌姿容,只见他风度沉郁,高洁雅致,心里便十分欢喜。只恨早不能认识这人,偏偏相逢却在出阁时。

霍容作揖道:“微臣霍容,参见公主。”

“免礼,”赵玉慎一手托腮,一手拂袖指着身旁的位置,“坐。”

霍容望去,在离她最远的位置恭敬入座。

赵玉慎笑道:“久仰霍大人清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寻常人可比。可惜不能早些结识呢。”

说罢离座,朝霍容走来,站在他跟前以眼神挑弄。

霍容仍是一脸肃然:“微臣此番前来,是为了向公主求证谷大人的那件案子。”

赵玉慎娇笑道:“霍大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帮乔党我管不着,反正这朝中已没了我的位置。只是我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霍容看着赵玉慎:“公主想要什么?”

“今晚我便要出嫁,就算你现在有金山银海给我,我恐怕没福气消受了。不过若是霍大人肯陪我到里面去说说话儿……”

赵玉慎伸出手,捧起霍容下巴,霍容簌地站起躲开:“公主请自重。”

赵玉慎咯咯笑道:“霍大人莫紧张,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谷梦龙一事确乃冤案,当年我做完这件事,心里也对谷大人愧疚得很,很想有朝一日弥补一下过错呢。”

说罢她击掌三下,闻声而来的面首递上一本册子。赵玉慎拿起转交霍容:“这是当年谷梦龙在任时的一本账册,你看完便知道陆景兆是如何要挟他就范的了。”

霍容将账册收起:“多谢公主。”

赵玉慎见他要起身告辞,心里又颇有些舍不得,嘱咐道:“霍大人,我反正是要远嫁的人了,也不怕过去这档事被扯到面上说,皇兄怪罪下来也拿不到我。我只盼我走之后,你们能扳倒陆家人好泄我心头之恨。你拿了证据,可别忘了我的好。”

霍容沉默半响,只道:“多谢公主,微臣告退。”

离开公主府邸,霍容去了三生琴舍,将账册交给霍冰,嘱咐她定要亲自送到乔太傅府上。霍冰见他神情不快,问道:“你打算拿公主怎么办?”

霍容摇头不语。

霍冰迟疑片刻,忽道,“难道你就不打算做些什么?”

霍容道:“你去。”

霍冰放下怀中猫咪,正色道,“为什么不回答。”

“我先走了。”

“你总这样,当年若不是你逃避,单小柔怎么会死?我一直以为你没有错,其实你还是错,你错在一直逃避,你根本就没有尽全力去保护那个人!”霍冰少有地厉声起来,“你既然心系公主,为什么还要一直逃避她,难道你想要看着她重蹈小柔覆辙?”

“我没有逃避!”霍容提高声音,似是自感失态,渐渐平复下来,“只有让公主离开,才能真正令她安全。只是我连这也做不到,我又如何能保护得了她?你以为我不想留她在身边,我不愿意?冰冰,我也是个人啊,我何尝没有欲求,只是……”

说到此处,也便觉得再难以开口。

霍容垂落的眼眸,凝着一抹深沉的苦涩,半响道:“罢了。我先回国子监,你务必将账册交到太傅大人手中。”

霍冰怔怔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蓦然间觉得那凌然高洁的背影中,原来竟一直隐藏这么深的寂寥。

所谓圣贤,并非这么好做。一个人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斩断情思,万事从理性出发,想来这样艰难的时光他已经过了很久。

猫咪趴在琴舍门口,依依不舍地朝男主人叫了一声。霍冰抱起猫咪,轻柔地抚着,口里道:“小白,你说,情与义,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猫咪喵地一声舔舔前爪,把小脑瓜拱到她的臂弯里。

……

“头发应该这样梳,”陆见欢抱臂端详着赵丹凤,不时比划她的发型,“未出阁的女子,更要注重清秀,美而不艳最是相宜。否则就难与妇人区分开。”

赵丹凤从来没自己梳过复杂的发型,到了国子监也只是像男子那般束发,此刻笨手笨脚把自己脑袋弄得一团糟。撒脾气把梳子往窗台一搁:“不弄了,我男装去。”

陆见欢托腮瞧着她,笑眯眯道:“但我想看你穿女装。而且一想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我就更想看了。”

赵丹凤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忽听有人敲门,来人正是霍冰。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丹凤回头看看陆见欢,又看看霍冰,道:“好。”

两人一同来到琉璃牌坊前,霍冰见四下无人,改了称呼道:“公主,我想知道,你打算在国子监呆多久?”

“不劳你费心,学中考试后我便走。”

“公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来是想劝公主,不要那么急着走。”

赵丹凤皱起眉:“什么?”她以为自己听岔了。

霍冰目光澄澈地看着她,眼神诚挚:“公主,也许你并不知晓,但我是了解我大哥的。他并非无情之人,公主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或许公主会觉得他有些冷漠。只是他还不懂怎么去关照重要的人,公主,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如果你能为了他再努力一次,我想他不会拒绝你的。”

赵丹凤不解:“你倒底想说什么?”

“这个月十二,我约了大哥去祭拜小柔,如果公主愿意听一听当年事情真相和他的苦衷,请务必在吉祥客栈门口等候。”

“真相?”赵丹凤正要再问,霍冰却转身走了。

真相……苦衷?

赵丹凤沉思着,心想,霍容既然要说,为何不自己来说。方才冰冰说自己对霍容而言是“特别的”,这倒底什么意思呢?

心里有些希冀,又有些忐忑不安。

猛地,她醒神过来:本月十二,这不正是小七夕那天么?

已经跟陆见欢约好了要出去逛花灯会的。她忙寻找冰冰身影,冰冰却早已走得不见。

时间上有冲突了。

赵丹凤为难地抓头,转身却见陆见欢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去赴约。”

“诶?”赵丹凤愣了。

陆见欢抱着手臂靠在一棵大树下,视线停格草荫里的蝴蝶上,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你去赴霍容之约。”

赵丹凤很不好意思:“可是我们都说好了的……我不是那种赖账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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