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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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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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赵丹凤屏息握枪的手势,明显是要强吃这一击。简直找死,吴宗文简直不忍再看,忙把头偏向一边。

周也牧的金色战甲在日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他仿佛化身的那一道闪电,以狂雷之势奔袭向赵丹凤的银枪,金银两道光交击的一瞬,迸射出刺目的光芒。

所有人映着那耀目之光眯起眼睛。

天雷地火的一撞,随之而来的是银色强烈的震荡,赵丹凤格挡周也牧攻击的一瞬,被强烈的力量反震了出去。

砰!

场外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祭酒邓玄从看台上站起,赞叹道:“本官宣布,马战胜出者为地甲班监生,周也牧。”

武生们爆发出痛快的欢呼,许多人冲进校场去拥抱他们的老大周也牧。程放从对面像霍容投来叵测的笑意,霍容撩起衣摆,快步向台下走去。

赵丹凤趴在丈余外的地上,全身骨骼如同被震碎一般,锥心的刺痛和肿胀令她难以动弹。

输了。

赌上了性命和尊严的战斗,还是输掉了。

“为什么不逃!”吴宗文的暴吼在头顶响起,“为什么不按战术来!”

刚刚那一下的确是她自己的错,不该那么任性和冲动,不该赌一时之气去和那块铁比硬。

悔恨的泪水在眼眶里蠢蠢欲动,赵丹凤把脸埋在土里不想起来。

“这种时候就不要责备他了,”夏彦生蹲下来:“小风,你怎么样?”

她摇摇头。

“怎么办啊,现在大家的心情都好像受到了打击,简直比直接弃战还要糟糕。”陈亮郁闷地说。

都是我的错,不该争强好胜。她咬住了嘴唇,发不出声音。

“单小风,你起来。”

她连想说“我动不了”的力气都没有了,忽然感觉这声音无比熟悉,竭力抬头一看。只见陆见欢叉腰站在眼前俯瞰着她,一改往日妖娆神情,无比的肃然。

陈亮劝阻道:“喂,现在应该找人来抬,她可能骨折了,内伤有没有还不确定……”

陆见欢挥手弹开陈亮,加重语气道:“单小风,你马上起来。”

她垂下头继续趴着。纵然她想要起来,但也没有力气。

“责任不是你说要扛就可以扛,说不行就可以不干。你死不要紧,打击所有同班的士气,那不行。”

“喂!”纵然是刚批评过赵丹凤的吴宗文,也觉得陆见欢这番指控太严厉。

“单小风,如果你还有一点把事情了结的责任心,就站起来给所有人看,证明你并非不堪一击。”

“老陆,你越说越过分了啊……”陈亮话音未止,却见赵丹凤的身体动了动,膝盖一点一点弯曲,手臂缓缓支撑而起。

在众人视线里缓缓站了起来。

“你……真的不要紧?”夏彦生去扶,被她摆摆手挡开。

赵丹凤摇摇晃晃地走到陆见欢面前。

“喂!快看,小风站起来了!”

场外的文生们再次关注起场内的变化。正在场内庆祝的武生也在周也牧的手势下停止聒噪,周也牧眯缝起眼,朝赵丹凤看来。

陆见欢站到赵丹凤身旁,低声在她耳边道:“看着我们班的人。”

赵丹凤移目望去,只见文生们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惶惑、失望、焦虑不安的情绪。这些低落的情绪都是由于自己刚刚的失败所带来。

“神情自然,输也要输得有风度,”陆见欢又道,“微笑。别让他们看出你受伤。”

赵丹凤调整了气息,忍着剧痛,朝文生们的方向微微一笑。

那种轻描淡写的笑容,果然给同班们注入了信心和希望。

有人道:“其实这样很不错啊,我文班什么时候居然也有能和周也牧打架的人了!”

“是啊是啊,你看小风他,吃了那么重一下都没事!”

“周野人他们是天天训练的,居然还不能打垮我们文生,我看啊,只要我们想,我们就一定可以做到!”

“对,只要我们努力,我们团结起来,我们什么人都不怕!”

……

赵丹凤微笑着抬起手,朝众人轻轻挥了挥,立刻得到潮水般热烈的响应。文生们激情四射地大喊着她的名字:“单小风、单小风!”连那些凑热闹的武生有的也开始起哄,全场甚至比刚刚周也牧取胜的瞬间更沸腾。

“现在,用你自己的脚走回去。”陆见欢嘱咐道。

赵丹凤开始挪动脚步,明白内情的吴宗文、夏彦生和陈亮立刻前后护驾,保护着她行进。

周也牧以疑惑的目光看着赵丹凤。只有他知道,刚刚那一击,以赵丹凤的力量是不可能没有内伤的。

哼,还真是个爱装腔作势的家伙。周也牧冷笑,不过,那也只是把头撇向另一边,他并没有上前去揭破。

就让他维持点脸面好了,文人就是这样,死不认输。他这样想着,拧转的头眼光又不由得往赵丹凤瞥去。

赵丹凤感觉走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校场从未变得像这天这么大,每一步都让她感到艰难绝望。

忽然她一个趔趄,重心失稳。

“别停。”陆见欢在身边督促,并不伸手扶她。

她咬咬牙,继续走。

在吴宗文等人的陪护下,终于走完了这一段路。一干人走到彝伦堂附近人少的角落。赵丹凤一看没了外人,立刻张开嘴,哇地吐出口血来。

陆见欢伸手将她扶住。吴宗文道:“我去请监医来!”

“不要……”赵丹凤道,“不要叫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面子了,”夏彦生道,“可以打点监医些银两封口。”

话音未落,霍容赶到:“单小风,跟我去医馆!”

说罢拉起赵丹凤左手,赵丹凤关节一痛,眉头又皱起了,霍容赶紧放了手。

“他骨折了,现在不宜乱动,”陆见欢平静地道,“我已派人叫了大夫即刻便到,这里交给我。”

“这……我们帮不上忙吗?”陈亮挠头,“就不需要帮他洗个伤口简单包扎什么的?”

“不需要。”陆见欢斩钉截铁。霍容沉吟不响。

“就听他的,”赵丹凤虚软地靠在墙角,“我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别……别让人起疑。”

夏彦生沉吟道:“老陆,交给你了。”说罢对吴宗文道:“我们回校场看看情况。”

吴宗文点头:“好,小风你撑着点。”

“先生,你请回。我没事的。”赵丹凤只觉得万分丢脸,竟然让霍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禁把头侧开。

霍容蹙眉,半响道:“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说罢看了陆见欢一眼。

赵丹凤瞧着霍容走远,绷紧的弦松弛下来,长出一口气,呼吸牵动神经,身上觉得更加痛了。陆见欢问她:“还能走么?”

赵丹凤点头道:“谢谢你。”

“不怪我太狠?”

赵丹凤摇摇头,她知道陆见欢刚刚那些作派明明都是为了帮自己,此刻却因为太累说不出感谢的话。只勉力朝他一笑,这一笑却并非伪装,而是发自真心。陆见欢一诧,伸手

将她搂在怀里:“我抱你走。”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听他在耳畔低低道:“你做得很好。”这口吻比方才亲昵温柔许多,简直不似同一个人。她听了眼睛一酸,那些作战时受伤的片段一幅一幅浮现在脑海,蓄久的泪水不觉滚落,浸染在陆见欢衣襟上。

现在哭,他定又要骂人了。赵丹凤想到这里便伸手要擦,陆见欢捧了她脸拂去泪滴,眼神如春水一般温柔:“没有外人,可以哭哦。”

她一怔。明明非常讨厌忽冷忽热的感觉,但他在凶过她之后说这么温柔的话,眼泪便不争气地奔涌而出:“我觉得我好没用,我明明可以再继续下去,我没有听吴宗文的话……你们骂得都对,是我把集体的荣誉当儿戏了……我好没用!”

“不,你很好。”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意气用事,自大,总以为什么事情只要凭着满腔热情和决心就能完成。而事实上做什么事情都失败了,霍容、学业、连同刚才的战斗。

“你是什么样的人,”陆见欢微笑着抚过她细软的发丝,“你是最好的女子,如我所见,如我所知。”

“诶?”赵丹凤愣了。

认识他至今,从未听过他对人有真么高的溢美之词。

而且,声音里总觉得有种……难以解开的温柔。

她仰起脸,迎着他眼眸望去,两人目光交触,都不觉有些震撼。

赵丹凤只觉他专注细腻的眼神凝在自己脸颊上,如日光一般照得她有些发烫,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脸,忽觉灼痛一片,心下大惊:“我,我的脸!”

手指触到的部分,是一道半凝结的疤痕。

毁容了。

她的心像铅块一样毫无声息地沉下去。

陆见欢伸手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不要管我!”

陆见欢微诧,她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力气?

赵丹凤抹去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开,声音里哭腔犹在:“不要管我。”

她成了本朝以来第一个破相的公主。以前就没有人喜欢过她,以后更加不会再有。

“小凤!“

这般想着,她止不住大哭,脚上狂奔起来:“不要管我!”

霍容原本就不爱自己,现在……更不会了。

跑这几步的力气如同熄灭前烛焰,亮了一瞬之后消逝殆尽,她身体一轻,栽倒在地。

双班鼎立,四角雄踞

赵丹凤在模糊中做了个梦。

梦境里她化身了一只蝴蝶,她喜滋滋地在花间飞舞尝试着这全新的感觉,忽地花丛里冒出一只爪子。

居然是只猫咪,和她娇小的身姿相比简直凶猛巨大。猫瞄着她,扬起爪子过来扑。

她吓得扑闪翅膀飞出花丛,眼看着她越飞越高,猫咪恼怒地瞪大眼睛,无可奈何瞧着她。她得意万分,不由得回头嘲笑猫咪:“谁叫你没生翅膀!”

话音未落,便有一只手捏住她的身体。扑蝶的顽童大笑:“我捉到了!”

赵丹凤大骇,拼命挣扎,但以蝴蝶之力哪能飞出这孩童手心。那顽童皱眉道:“难道跟我不好?你不喜欢我,我就杀了你。”说罢把赵丹凤捏在手心狠狠一握。

“啊……啊!”赵丹凤大叫一声醒过来,“死小孩!”

陆见欢扶她靠床坐稳:“做梦了。”

赵丹凤看他一眼:“我睡多久了?”

“两天一夜。”

赵丹凤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镜子呢,给我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左颊靠鬓发处多了一道狭长细弱的疤痕。赵丹凤端着镜子愣愣地瞧。

陆见欢心知她意,懒懒靠在窗口伸手逗弄那些蝴蝶。口中淡淡道:“我觉得这道疤并不影响你什么。”

赵丹凤颓然放下镜子。他说得轻巧,他自个打架的时候,最在意的还不是脸。

“算了,已经这样了,”赵丹凤叹息一声,“谢谢你替我做这么多,我没事了。”

“你去哪?”

“十天之后是城战,还没跟彦生小师父他们商量对策。”

广业堂教室内,吴宗文正在挨个问话。他认为上一次周也牧突然调换项目,一定是有人走漏消息。他在班上宣布如果那个人主动站出来承认,他就不追究。然而没有人承认,吴宗文发了一场大火,整个教室里气氛死寂。

赵丹凤走近广业堂教室,就听到有人叫:“小风回来了!”

监生们纷纷站起来看着她。吴宗文也回头,走近低声问道:“你伤没好?”

“没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不把向武生通风报信的内奸抓出来,”吴宗文道,“彦生就不能给大家部署城战的作战计划。”

赵丹凤点头,陈亮和一帮监生挤上前问道:“你伤真没事了?”

有人问:“哎呀小风,你脸上怎么多了道疤?”

赵丹凤低下头抹着那道疤,想要将它抹去似的。陈亮嗤之以鼻:“这道疤很帅啊!以前的单小风有点娘娘腔啊,现在好很多。”

“喂,怎么跟老大说话的!你才娘娘腔呢,你全家都娘娘腔!”

众生正在吵嚷,忽地教室门被打开,一大簇人站在门口,全部都是武生。文生们纷纷警备地站起。

赵丹凤看去,只见周也牧抱臂跨站在最前面,他身边的小弟朝赵丹凤勾勾手指。

赵丹凤正要过去,被吴宗文拽住:“你现在是天甲班的领袖人物,绝不可呼之即来有失班体。”

领袖人物?赵丹凤愣了愣,啥时候有了这名号?

周也牧往后身手,小弟把一瓶药放到他手心,周也牧拿了走过来递给赵丹凤:“拿着。”

“诶?”

“这是军中常用的药,伤筋动骨就用它。”

赵丹凤想了想,道:“这个倒是不用了,你还有没有去疤不留痕的药啊?”

周也牧不屑道:“管那些作甚,伤疤是男人的象征!”

赵丹凤心想,所以我才不要啊。

“单小风,我劝你们天甲班这场城战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不如早些认输。”周也牧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如你们所知,你们班里有我的细作。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布置战术,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知悉,这是其一;城战讲战术,亦讲军容,我们武生训练有素,并不是说你们文生差,但头一回进行大规模操演,我认为你们绝不可能胜出,这是其二;其三,你也不想你的同伴受伤?上回我留你命,但我手下的小弟可不会个个这么想。”

这番话说得虽然尖刻,却都是真话。赵丹凤把眉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不战而降?”

“这是最好的办法,”周也牧看着赵丹凤一脸忿然,几欲拒绝的样子,冷笑道,“如果你想帮你们班的人,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赵丹凤狐疑地盯他。

周也牧的嘴唇轻轻启动:“你,给我加入地甲班。”

爆炸性的提议。不,若是论口吻,应该是命令。

“哈?”赵丹凤连着倒退三大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笑?”

谁要过那种一大早就扎马步到日中,吃饭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下午蛙跳长跑直到晚上还要去演武场轮流互殴的生活啊!

“单小风,你是天生的将才,不该埋没在这帮舞文弄墨作些穷酸堆里。你只要肯从文生转武生,我不仅可以但保你做班长,你从国子监毕业后我还能向父亲举荐你。你必须跟着我混。”

赵丹凤被这番话霹得晕头转向:“我根本没打算做武将啊……”

吴宗文低声建议道:“我觉得他开的条件不错,他父亲是镇国将军,若能得到赏识……”

“那又怎么样,不要!”

周也牧身边的小弟眼睛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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