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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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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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却抱起枕头说:“我去跟妈妈睡。”

父亲生病,独自住客房才能休息好,她正好跟妈妈睡主卧室。

骆敬之蹙了蹙眉:“为什么?”

长安这才像想起什么来,小心翼翼地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文件递给他,声音轻轻的:“这个,我签好了。”

他接过来,原来是那纸离婚协议。

他看也没看那张纸上的签名,只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跟你说过,这件事要暂时瞒着你爸妈?大过年的,我也在这里,她要问起来你怎么说?”

其实长安也没想好,平时跟妈妈睡,撒个娇就好了,哪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今天他在这里,她确实是应该粘着他才对。

她犹豫着,枕头却抱在怀里不肯放,像抱着唯一可以护身的武器,把桌上薄薄的文件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收起来吧。”

他有点明白了,她是因为这份协议,在心里划下了楚河汉界。他知道她的认知很简单,离婚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两个人不再同床共枕地过日子,可是看她的样子,明明还有其他芥蒂。

“离婚的事晚点再谈。”他抽掉她挡在身前的枕头放到旁边,“现在太晚了,先上来睡觉。”

第二十二章

那种想要转身逃走的感觉又来了。可就算开门逃出去,也还是她的家,她本来就在自己家里啊,为什么要逃呢?

长安穿着棉质的睡裙; 往后缩了缩就退到了床角; 后背抵上床角栏杆的圆头部分,硬生生的疼。

骆敬之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想躲到哪里去。

最后她还是从另一边爬上床来; 离他远远的,两人中间简直可以再塞一个人。

她心里楚河汉界付诸现实; 虽然还在同一张床上,但他只要动一动; 她就紧张得瑟缩。

他怎么忘了; 她比普通人还要敏感,对疼痛的记忆好像特别直观深刻。那天他弄伤她; 她表面上像是不记恨什么,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反应。

长久以来,她对他毫无缘由的深情多少还是感动过他的; 所以他才坚持下来; 跟她走过婚姻这几年。当那些近乎纯粹的天真有一天被疼痛给打败了,他才发觉要做戏其实没那么简单。

“你放心睡,我不会碰你。”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就算说出来,也并不能使她安心。她只要闭上眼,就好像看到那天疼到哭不出来的自己。

最后两个人都没有睡好。长安侧身抱着左时帮她从夜市赢回来的那个新的长毛兔玩具,整晚都没有合眼,直到凌晨才实在撑不住眯了一会儿。

早晨起来,骆敬之脸色也很差,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换上衣服要出门。

“你去哪里?”长安习惯性地问。

“去医院值班,省得我在这里你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声线里的冷淡是她熟悉的,其他的懊恼和自我厌弃长安就没有听出来。

她夜里确实没睡好,明明很困的,闭上眼就是睡不着。她能感觉到身旁的骆敬之也是一样,呼吸都很拘谨,两个人像是背对背安静地对峙。

他走了,她反倒放松下来。

吃了早饭,殷奉良想去逛逛花市,长安就跟妈妈陪他一起去了。途中问起敬之去了哪里,陈玉姣道:“说是昨晚来了危重病人,他今天一早就赶到医院去了。大年初一值班的是年轻医生,处理不了,他换人家回去休息了。”

“意思是今晚也不回来了?”

“哎呀,只是白班,何况值班嘛都是这样,长安很懂事,不会怪他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陈玉姣碰了碰老伴胳膊,示意他别再掺和年轻人的事儿。

长安挽着父亲另一只胳膊,垂眸看着脚下的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殷奉良看着女儿,暗自叹口气。

花市的鲜花像是永远开不败,生机勃勃,一捧一钵都很好看。长安挑了花,想家里摆一些,咖啡馆摆一些,又从花农好心送她的单支里挑了一朵插在爸爸的帽子上,脸上才重新漾开笑意。

头一天除夕陈玉姣做了些腌蟹,要腌够时间再放冰箱冷冻口感才好,所以年夜饭没有上桌,年初一才拿出来。长安用饭盒装了一点,陈玉姣看见了,以为她是要留给骆敬之,提醒她道:“敬之不爱吃这个。”

也许是做医生的洁癖作祟,他不吃生食。

长安却说不是为他留的:“今天左时在店里,我给他送吃的去。”

她已经不再提他是在巴黎救过她的那个人,家里人也就只当那是个打工的普通店员。

“过年了还有人守在店里?”

“二楼要装修,他说他来做。”说起这个长安又有点小小的兴奋,“妈妈,我的店要变大了。”

陈玉姣也为她高兴,摸摸她的头发,说:“我们囡囡真不错,既然这样,人家也辛苦了,多带点菜去吧。”

他们家里人少,菜做多了根本吃也吃不完。

家里初二是打算烧盆菜的,土猪肉已经炆制了一天,香气浓郁。陈玉姣切了一盘,连同鲍鱼、大虾、海参和蛋饺一起上锅蒸,重新拿个饭盒装了,让长安一块儿带去。

长安吃过晚饭才出门,骆敬之还没有回来,电话也不通。她想起两人昨晚到今晨莫名的不愉快,不敢再打给他。

咖啡馆二楼亮着灯,却没有人,左时不在,她又走到他公寓去。

这回没有迷路,来开门的人却不是左时,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来送吃的。”

陌生男人回头喊了一句:“喂,你们谁叫了外卖?”

屋里安静了一秒,随即哄的爆开一阵笑声,有人故意开玩笑说:“我叫的,是金发大波吗?还是黑长直?”

长安这才发觉屋里不止一个人。她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很多男人的声音,有点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来开门的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她,有点无奈地摸了摸脑袋:“你等一会儿啊!”

他转身进去了,很快出来另一个年轻男人,白衬衫加灰色条纹毛衣,公子哥似的人物,跟刚才的人气质很不一样。

“请问你找谁?”他有礼貌地问。

长安抬头看了看门牌,不太确定地问:“请问……左大哥是住这里吗?”

他已经看出这女孩的痴傻,又听到左大哥这称谓,立刻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溢满了笑:“是这里是这里,你一定是殷小姐了,来来,快进来坐。”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长安的胳膊把她拉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左时这间公寓说大不大,站在客厅就能一眼望穿,所以长安一进去就看到围坐在地板上的人,有五六个之多,清一色的男人,跟刚才来开门的那个人一样,高大健硕,撸起袖子的手臂上暴起青筋,有几个的脖子和手背上还纹了身。

全部都是陌生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左时不在他们当中,不知去了哪里。

长安像误入了狼圈的小羊,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桃花眼热情不减,半拉半推地把她带进客厅里,长臂一挥,对在座的人说:“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殷小姐,来找左大哥的,趁他人不在,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啊!”

几个男人听到左大哥都会心地笑了笑,一时都不开口,只上下打量她。

长安攥紧了提在手里的饭盒,纠正他:“我不是殷小姐……我是长安,叫我长安。”

坐在地上的一个男人见状问道:“她真的是傻子吗?”

长安被这样的直白给刺痛了,可是又没法反驳,委屈和恐惧把她推高,脚仿佛踩不到地,她连忙转身说:“我要走了。”

“哎,别走哇!”桃花眼拦住她,朝那几个人猛使眼色,“你们怎么能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说这种话呢,太伤人了,左大哥听到该生气了。啊,你手里提的这是什么,是不是好吃的,给我们看看吧!”

他抢过她手里的无纺布袋,打开两个叠放整齐的饭盒,食物的香气冲出来,旁边几个人也都探头过来看。

长安想拦的,但是拦不住,一下子被几个大男人挤到了一边。

“这是什么……螃蟹吗?”

“是不是左时以前提过的腌蟹,听说南城这边兴吃这个。”

“还有鲍鱼和蛋饺,好香。”

男人的赞美好像总是伴随着实际行动,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抓了食物往嘴里喂。一个开了头,其他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七手八脚地开吃。

长安急了:“别吃……你们别吃,这是给左大哥的,这是给他吃的!”

她想挤进他们中间想去护住饭盒,无奈身材娇小,根本撼动不了那几个人,反倒被他们围住了,挤得东倒西歪坐到地板上。

“别这么紧张,我们都是跟左时在同一口锅里吃过饭的人。”坐她对面的人一边吃蛋饺一边说,“不过你对他这么好,跟他做到哪一步了?”

“这还用问,左时还能做一半吗?肯定该做的全做足了。”

其他人又笑起来,笑得长安脸都红得像要滴血。

她其实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茫茫然只知道自己成了他们调侃的对象,还顺便拉上了左时。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上回那几个中学生的恶作剧,谈不上多大恶意,但总归是被嘲弄,让人不舒服。

她再次想站起身来,旁边的人却故意挤过来不让她如愿。低头仔细打量过她脸颊的人说:“长得还挺漂亮的,难怪咱们左时乐不思蜀了。”

饭盒里的菜很快被吃得见了底,长安气哭了,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揉着眼睛嘤嘤哭出声来。

“哎,怎么哭了?”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大概没想到她这么不经逗,又都没有哄女孩儿的经验,只能干坐着。

桃花眼嘴里的鲍鱼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意识到有点玩过火了,刚倾身过去想劝,就听到背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左时拎着一大袋子啤酒回来,看到长安跪坐在地上哭,脸色都变了。

第二十三章

“咦; 左时你回来了?”桃花眼如蒙大赦; 跳起来一边迎上去; 一边对长安道; “哎; 你看你看,你的左大哥回来了,你别哭了啊; 别哭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 另外几个人也不敢吭声了; 都静静地看着左时。

“你们怎么她了?”

他一脸平静却杀气腾腾的模样太吓人,没人敢接话; 还是桃花眼硬着头皮解释:“没什么啊,我们真没做什么,就开了两句玩笑……”

男人的玩笑时常都带点荤段子,他们周围的女人听了也就一笑而过,有的甚至比他们还能说; 谁知道长安这样就哭了。

左时没理他,把手里的东西咚的一声随手丢在地板上; 鞋子也没换; 就径直走过去,拉住长安的手道:“为什么哭,他们欺负你了?”

长安摇头,指着桌上已经看不出装了什么的饭盒,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带给你的东西,都被他们吃光了……”

左时一眼扫过去,旁边的人望天的望天,剥指甲的剥指甲,仿佛长安说的事跟他们无关。

左时不跟他们计较,饭盒也不要了,拉她站起来:“走,我们到店里去。”

这里闹,就由他们去闹吧!

长安被他拉着,走过两个街区,到咖啡馆门口,楼上的灯依然亮着。

“我……刚刚来了一趟,灯亮着,还以为你在。”

“本来是在楼上,结果你也看见了,朋友来了,就回去招呼他们,想晚点再过来的。”他推开门,“进来吧,外面冷。”

其实不冷,长安把手从左时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他的体温一直熨暖着她,而她居然到门口才发现。

咖啡馆里的桌椅和料理间的设备都盖上了塑料布,这样不至于被二楼改造落下的粉尘所污染。短短几天,一楼二楼之间已经搭起楼梯的雏形,墙角还摆着钻孔的工具和水泥石灰。

“上来看看吧。”左时朝她伸手,“楼梯还没弄好,小心一点。”

她的手又回到他的手心,由他牵着一步步走上楼。

二楼有一副旧的窗帘挡住了日光,显得比较昏暗。左时到窗前哗啦一下拉开,长安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才睁开眼:“就是这里?”

“嗯,现在还有点乱,等节后再来看,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已经很好了,真的。”

长安四下看了看,又跑到窗前探头出去,正好能看到她一楼店面黑白相间的雨棚。

墙角有大把枯萎的花,大概是之前的花店主人没来得及收拾带走的。

“我也买了花,新鲜的,明天带过来,就放这里。”她兴奋地比划着。

“等全部弄好了再带过来也不晚,现在这样,过两天就谢了,也没有人欣赏。”

“给你看啊,你是不是还在这里休息?”她看到了地板上简易的床铺,更坚持说服他,“我妈妈常说植物对人的身体有好处。”

左时请她坐下:“有时候我懒得回去,就在这里休息。这楼上还没放桌椅,你先将就坐。”

鸠占鹊巢,公寓不知会乱成什么样,看来这几晚他都要睡在这里了。

地铺上铺了白色的被单,长安坐下来,这才心有余悸地问:“刚才你家里的那些……是什么人啊?”

左时笑了笑:“被吓到了?”

长安很诚实地点头:“我还以为遇到坏人了。”

“你觉得他们像坏人?”

“嗯,有一点。瘦瘦的那个不太像,但是……”

“但是也不是好人,还带头欺负你,对吧?”

长安觉得他好厉害,明明不在那里,却什么都知道。

左时盘腿在她身旁坐下:“他叫江涵博,很有深意的名字,但老外发不准那两个音,总是叫成汉堡,我们平时干脆也就叫他汉堡。”

长安被这么可爱的昵称给逗笑了:“他那么瘦,一点也不像汉堡。”

“不要小看他,他是空手道黑带,头脑灵光,家里也很有钱。但总的来说,他跟我们也是同路人,不然不会合伙做生意。”

“合伙……你跟他吗?”

“嗯。”

“那你也一定很有钱了?”

左时摇头:“我没有,所以我是用我本人入股,不用出钱。”

长安对做生意的事还是没有概念,但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戒备卸下大半:“他们真的都是你的朋友吗?”

“不止是朋友,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是兄弟。”

和平年代的人都不太能体会出生入死的涵义,但长安还是因此而动容:“真好,我也想有这样的朋友。”

“你已经有了。”左时看着她,“在巴黎遇到恐袭,你还帮我包扎了伤口,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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