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也看到新闻啦，杨家妈！没错……没错……是我家远真没错！”
一边儿，妻子的声音引起了他的侧目，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热衷于对着电话重复着雷同的话，还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笑声，听来实在是让人寒心。如果那样的新闻是件令人羞耻的事实，那么她的炫耀就更是奇耻大辱。
可是，无论许彦如何朝妻子白眼，拉扯她手中的话筒，她都依旧兴味十足地牢据着那个广播口。
“那当然啦，人家Jill喜欢我们远真喜欢得不得了，报上不都登了嘛，两个人还一块玩呢不是吗？是！是，那些都是真的……谁说得！我看那个林星一脸的狐媚像，她才是第三者呢！”
“什么？麻将？好啊，有段时间没玩了呢，是该聚聚。好，好，那到时再说啊！好……”
放下电话，女人暼了丈夫一眼，口里罗唆了几声，扭着去了。不过想到几天后的小聚，又高兴起来，到时，不知还能怎么个炫耀呢，想到别人对自己的羡慕，她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许彦摇摇头，叹了口气，端起还有些余热的电话拨通了侄女的手机。
“舅舅，我挺好的。”电话那端传来郑远真平和的声音。“对，还住在朋友家，佳佳今天给我送了些东西过来，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听了舅舅的询问，她看了一眼门外，顿了顿又答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的女朋友也住在这里，放心好了。”
挂了电话，郑远真在房里慢慢地踱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出去看看，却又不愿面对那两人的一举一动，只是暗自揣测着，这会儿，两人都该安置了吧。
“你就睡在这里，行了吧？真是！”金尚民帮着美娜将行李搬进自己的卧室，并从一边的壁橱里搬出一套被褥来，往她的身上一扔。“喏，这个你自己换上。”说完想扯下床上已铺着的被褥就要往厅里的沙发上搬。
“不要！”韩美娜的叫声再次振荡了金尚民的耳膜。
“又干嘛！”
“人家就要用旧的被褥，有尚民哥的气味嘛……”
“你……恶不恶心啊！呃……”金尚民瞪着她好像瞪着一个外星来客，实在不知该用甚么语言与她对话，干呕了两下赶快撤出了那个是非之地。
他草草将被褥堆叠在沙发上，在看上去十分柔软之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长长得吁了一口气。两个女人住在自己这里，是祸，不是福啊！连自己这个主人都沦落成了厅长。
他闭下眼睛，随手往后一伸，够着了茶几上的电话答录机，便按了下去。在几个“哔”声后，韩美娜的声音一字不漏得进入了他的耳朵。
“呀！”金尚民怒火冲天地冲进了先前还是自己的卧室。
“哦，那么快就后悔了？”韩美娜见了倒是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一边仍旧铺着被褥。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在我的电话里留言？！”
“我打电话你不在，当然就选择留言咯，有什么不对吗？”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双眼，还有规律得眨动着。
“我学会走路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你那点小算盘我会不知道！你那是给我打电话吗？知道我的手机为什么不打，嗯！为什么要让远真听那样的话？！”
“怎么，怕她伤心？”韩美娜见状，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得对你有爱慕之情才会伤心的，不是吗？”见金尚民一时答不出话来，韩美娜才撒娇地一笑，“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啊。”
“你……你……”金尚民用手指着她，哆嗦了两下，二话不说得又退出了房间。
离熄灯已过了许久，屋里终于回复平静，静悄悄的。金尚民在心里数着羊，对于仍然无法入睡感到十分苦恼。抬头看了看两间紧闭大门的卧室，不知里面的二位主人是否正处酣睡。她们倒是省心了，自己却为着如今的局面感到十分苦恼。
至今，他仍无法相信“韩美娜喜欢金尚民”这个事实。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个妹妹初见哥哥有了心爱的人所起的一种正常的反映。可韩美娜的那句话却总是萦绕在他的耳畔。“她得对你有爱慕之情才会伤心的。”
金尚民想到了郑远真离开餐桌时留下的那一瞥，那近乎是对自己之前所有向她示好的嘲讽。他该怎么向她解释美娜的事？又怎么告诉她……想到今天倪岳的那番话，金尚民整个脸部的肌肉都纠结在了一块，心中翻来覆去折叠着一个个想法。
发生一连串的事，自己都没有时间去仔细思量，更没有机会向郑远真说明。他又向她的卧室门口望了一眼，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个东西矗在那里。继而，那个东西开始像自己靠近。金尚民怔了怔，继而一手撑起，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
“你还没有睡吗？还是，吵醒你了？”那个东西停止了移动，话一出口，不是别的，正是郑远真。
“咳……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金尚民指了指韩美娜正睡着的房间，说了一半便打住了。在夜色的掩护下，他虽看不清此时郑远真的神情，但好在遮去了自己的尴尬。
“以为是韩美娜小姐么？”郑远真边说边随着金尚民的手指看去，心下已是明白了一二
“哦……对。”金尚民不自觉地打起结巴来，于是轻拍了拍嘴巴。“她……她因为独自在外不太方便，所以……呃……”
“不用和我解释，我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郑远真装作不经意的口吻，转身向厨房走去。
“呃……”金尚民再度响起韩美娜的那句话，紧了紧牙关，“那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说着，随她一同进了厨房，一手往电灯开关按去。
黑暗中，郑远真的手背一暖，感觉到一股温厚正覆在自己的手上，心中一悸，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适才强装的镇定与不经意，在这会儿都成了微颤的话音。“口渴了，所以……”借着说话的档口，她有些惊觉地想要抽回手来，不想竟被金尚民一把按在了原处，灯光却始终没有亮起。
感觉柔软在自己的掌中绷紧，金尚民摸着心跳，心想就是现在了吗？隔了半饷，他终于一鼓作气地发出一声沙哑。
“一个解释和一个决定，你想先听哪个？”
第三十章 抉择
不知不觉，离绯闻大作已是过了一周，那些在心中曾经激起的冲击，现在也如同沙地上的脚印，慢慢褪去。看向外边的霓虹，飞速中随风一起形成无数光影的线流，恍如那些个憧憬过又逝去了的日子。那时，自己也曾看着这样的光彩想着，日后再看见这些时，自己会是什么样，在做什么呢？
“在想什么？如果……”一只大手覆了上来，温暖如同那晚。
郑远真抬头看了看身边一脸关切的金尚民，摇了摇头，回了个好让他放心的笑容。他，便是那时未曾想及的。
金尚民同样笑了笑没有再问，只是无声地紧了紧那手，便又放开了。郑远真低下头去，心中甚是了然那一握的用意，思绪不禁又随之回到了那个夜晚。
刹那的屏息之后，金尚民就着黑暗，熟悉地为自己和她倒了两杯水，并将她带回了客厅，直到坐定之后，才将水杯递了过去。
那晚，月光柔和沁凉，郑远真透过薄纱般的朦胧，心中因着那句“解释和决定”而起伏不定，不知该选择先听哪个，又似乎哪个都让她有些胆怯。然而，一番沉默之后，金尚民开口说的却是另一回事来。
“你可以的。但是我也想告诉你，没人逼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别去。”在缓缓道来倪岳的要求之后，他这样劝慰自己。
出席《冬日》的杀青典礼，无非是个幌子，为的只是想利用自己让“谎言”不攻自破，而那天，也便是Jill与林星宣布订婚消息的日子，这些，郑远真都明白，只是心中却苦涩无比。要一个已经被迫递了辞呈，又身陷泥沼的人出席这样的活动，让她情何以堪？那里，到底是没人关心自己的。
然而，即便清楚的知道，她仍旧要去，她必须去。唯有如此，才能让她毫无牵绊地重新开始，让她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不能说，要她直面那些嘲讽与尖锐事件简而易行的事，但第三者也好，攀龙附凤也好，她要让自己的行为去瓦解，去嘲笑那些荒言缪行。
“你可以的。”之后的几天里，郑远真总是反复默念着。金尚民的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也让她甚感欣慰，原来，他竟是这样了解并支持自己。
的确，Jill订婚的消息让她震惊，而惊讶的同时，却更感一种嘲弄，不为Jill的草率选择，只为自己的南柯一梦，梦醒时分，她仍旧不能理解，或者更可以说是认同那些是是非非，但却让她重新认清了自己，看透了那个光环笼罩下的男人。
微微摇下车窗，雨后湿润的空气撩拨着耳边的碎发，好像那晚拂过耳际的低语。
“我会站在你的身前保护你，也可以只是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只要你需要。”
郑远真做了个深呼吸，这就是他的决定了。她没再听那另一个解释，至少现在，她只需要这个便足够了。
“准备好了吗？”车子嘎然而止，停在了《冬日》第一集开拍的地方，南汇摄影基地，这就叫有始有终吧。
郑远真苦笑了一下，抛开那些细碎的想法，朝金尚民点点头，下巴微扬，嘴角带着淡定，坚实地跨出车门，这一刻开始，她将重新上路。
“天呢，那不是那个记者么？”
“是啊，她来做什么？”
“听说星火开除她了，难道不是啊？”
耳边传来一声声压抑的询问，郑远真强压着心中的紧张，让姿态保持镇定，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人群逐渐散开，在她面前形成一条狭长的道路，这是通往天堂，抑或是地狱？等待她的，她不得而知，唯一安心的，是知道有人将与她共同进退。
正想着，倪岳不知从什么地方急速而至，挽住了她的胳膊，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惊讶。见她如此，郑远真心中一暖，反手握了上去，“倪姐，我来了。”
“来得好，来得好。”倪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似乎清瘦了些，可坚定的眼神一如初见，不禁也让她松下一口气来，“别想别的，就当是为了自己。”
“我明白的。”郑远真很感慨这位不苟言笑却古道热肠的经纪人，遇上她是自己的运气，也是Jill的福份。
想到这儿，她四下里一看，轻易地便在主席位上见着了Jill的身影，以及他身旁亭亭玉立着的林星。他们都笑得恰到好处，华丽是他们最坚硬的护墙，那是属于他们的勇气。而她，耳边虽然仍充斥着些有的没的猜测，一直纠结着的心却忽然释怀了，看着那个无法与自己勇往并行的人，自己能做的便是转身，而非留恋了。
“快过去吧。”倪岳指了指主席位左侧的工作人员席，郑远真点头应着，不禁回眸看了一眼，金尚民温暖的眼神始终相随，“我就在这里，去吧。”
她安然一笑，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金尚民先生，谢谢你啊。”待郑远真离去，倪岳才走到金尚民的跟前。
“不用谢我，像你说的，我是为她。”
倪岳点点头，不再多言，便赶紧将他引去了主席位。
“呵，金先生你好啊！”林星一见金尚民走来，便笑吟吟地朝他打了个招呼。今天的她看来春风满面，红色的礼服在紫黑色的貂皮下透着喜色。
“现在说恭喜是早了，还是晚了？”金尚民一笑，轻松地调侃了一句，引得林星掩嘴直笑，再看一眼Jill，对方却始终沉淀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杀青仪式的场地设在露天，绿色的草地为席，《冬日》中的标志性建筑为背景，一群人站得有条不紊，在司仪的引导下，行事谈笑，有礼有节。
说繁不繁，无非是些老套路，发言、花絮回放、祝酒……然而，与开拍仪式不同的是，林总并未出席，这多少让人对下滑的收视率和闹腾不已的绯闻又多了两份猜忌。
“林总呢？”金尚民巡视一番之后，对此也颇为上心，毕竟作为赞助方最高代表的他出席了，合作公司却没有个相适应的人物出席，不免有些欠妥。
“真是对不起。”倪岳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今天为了天地风云榜颁奖典礼的事去了，之后的晚宴一定会来。”
“是么，我明白。”金尚民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而仪式也已经进行到了答记者问的阶段，等待多时的各人，也终在这一刻抖擞了精神。
才一开场，记者们就自然而然地分为两个阵营，分别向金童玉女和郑远真扑去。
隔着人群和灯光，郑远真看不真切另一个包围圈的情况，但凭那儿发出的阵阵笑声，便能断定，一切正按着所有的计划而顺利进行的。不觉地，她伸手向自己的外衣口袋探去，里面正揣着前些日子倪岳着人拿来的“发言稿”，心下不禁又是苦笑了一下。
“大家总在猜测Jill和林星的关系，你呢，是什么时候断定的？”几个简单的问话结束之后，很快她便遇上了棘手的问题来，看着那个记者不怀好意的眼神，郑远真心中冷笑，在他们眼中自己可不就是个笑话，人人都等着看呢。自己断定了却还能涉足其中，不是第三者是什么？若仍然回答不知，不是当着对面那热火朝天的采访打自己嘴巴么？于是当下面容一肃，“我也是个记者，不过他们的感情问题却不是我采访的主题。”
她望远方眺去，想尽量避开那些探究污浊的眼神，无意间却对上金尚民的悠然一笑。他在笑什么？她微微一愣，是在笑她拐着弯得嘲骂狗仔么，还是只为让她安心？思虑间，也不禁回之一笑。
然而，未及喘息，那个记者再次夹棒而上，想是明白郑远真话里话外的轻谩，这一回更是严厉了些。
“采访的主题不是这个，那是什么，需要那么贴身地工作啊？嗯……呵呵！”他发出尖刻的笑声，听在人耳里活像一把勺子刮在铁锅上。而那强调的“贴身”二字更是引来不少的希嘘。
郑远真面色苍白，手伸在衣兜里使劲纠结着，那些被人刊登出来的照片是自己心中不可磨灭的纯真，却也是世人眼中无可否认的“铁证”。她看向另一个包围圈，Jill似乎仍在笑着，她无奈，这是一场注定自己独自承受失败的战争，在决定来之前，便有这样的认识了，只是不曾亲身经历便不知其中艰辛。
“你说那不是采访的主题，或者我们可以说，你工作的主题不是采访吧？”尖锐的笑声再度响起，周围的人声也逐渐鼎沸起来，热气哄哄地�